三十六章【意外】

　　两年后的一个冬天，刚刚下过一场大雪，整个山村都笼罩在银白的世界里，一轮红日从那银妆素裹的雪山背后，悄悄地探出半张笑脸儿，杏花村里顿时充满了神秘与浪漫的色彩。
　　“豆腐，豆腐！”杏儿推着小车吆喝着，儿子春贵结婚后终于安居乐业了，一年后添了个大胖小子。婷婷的爸爸退休了，他的儿子一直怨恨他的再婚不愿领着孙子回来，只好与夫人宠这孩子为掌上明珠，取名乐乐，乐不疲惫的帮女儿哄着儿子。春贵则忙于在外跑业务，为了争取销售科长的位置请客应酬，婷婷都难得见他一面，所以一家人很少回来。春枝去年考上了山医大，春义则今年考了山师大，姐弟两个在济南上学，假期里勤工俭学，也很少回家。大山只有跟着作坊干活挣钱供养这两位大学生，相对来说清闲下来的杏儿又想起来做豆腐来，于是清脆的吆喝声又回荡在村里。
　　“杏儿，快点来上二斤豆腐，割得方正点。”香香娘端着个盘出来。
　　“什么事？这么着急。”杏儿一边割着豆腐一边问。
　　“告诉你个天大的喜事，香香怀孕了，呕吐的吃不下任何东西，捎信来说就想吃你做的豆腐，还要热乎乎的吃呢，我这不赶快急着跟她爸爸给她送去。”香香娘兴奋地说着，唾液星子四溢。
　　“真的吗？这可真是太好了！”杏儿欣喜地说。香香是去年经她爸爸朋友的介绍，嫁给了城里上班的一个临时工的，虽说大她好几岁，可是家里有房子，也算是城里人，听说对待她也非常的好，医生也有误诊的时候，没想到还能怀孕，唉！不知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是好还是坏？事事难预料，倘若春贵当初知道她还有生育能力的话，或许不会跟她离婚，就不会惹出这么多的麻烦来。
　　“是啊，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地我一夜没睡，唉，老天有眼啊！”香香娘话里有话。
　　“是啊，香香这孩子那么善良，会有好报的。”杏儿只好微笑着把豆腐称好，麻利地放到香香娘端着的盘里。
　　“给钱，一斤豆腐一元五，二斤正好三元钱。”香香娘说着，欲要把一张崭新的五元钱递到杏儿手里。
　　“不用了，听说这个消息我心里痛快极了，以后香香想吃了，就跟我说声，我给她留下。”杏儿坚决的摆了摆手。
　　“这？”香香娘攥着钱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你们嘻嘻哈哈的说些什么？杏儿，给我来上一斤，蒜泥都捣好了，我们只等着你的豆腐呢！跑得这么快，听见你的吆喝就赶出来了，却找你半天不见人影，原来在这里。”刚子娘端着盘跑来。
　　“你们忙着，我可走了！”香香娘攥着钱端着豆腐小步跑了。
　　“什么事啊，看她这么着急？”刚子娘望着香香娘匆匆而去的背影不解。
　　“好事，香香怀孕了！”杏儿说着把豆腐放到称盘里。
　　“你说谁怀孕了？”刚子娘以为自己听错了。
　　“香香啊！”杏儿停下手中的活，看了她一眼。
　　“不可能吧，她不是……”刚子娘还是不相信，杏儿打断她说，“没有不可能的，只有你意想不到的。”
　　“真是意想不到啊？”刚子娘脱口而出，好像有点失落，看到杏儿把豆腐递过来，连忙又说，“很意外却是好事！”附上钱。接过豆腐就走了。
　　“慢走啊！”杏儿推着豆腐吆喝着走了。
　　意外总是趁我们不注意，悄然而来，有时候是惊喜，有时候是祸害！我们希望来的总是不来，我们怨恨的却无法逃避意外。
　　刚子娘低着头慢吞吞地走着，一路上都在想，春贵，香香，刚子都是同年出生一样大的，春贵都结两次婚了，也有了儿子了，香香也怀孕了，唯有自己的儿子，跟着他舅舅当兵好几年了，别说媳妇，连个工作也没有着落，不觉着急起来，唉，可怜天喜父母心，都说天下的父母疼小儿，一点都不差，这两年只顾着小儿子强子了，是有点忽视了刚子的问题。
　　走到燕子家的门口，抬眼看了看，燕子家五间砖瓦新房也盖起来了，听说燕子在上海混得不错，都是燕子寄回来的钱盖的，不知怎的，自从燕子走后，就没回来一趟，她娘对燕子的思念也一天比一天地加深了，村里人议论，怎么这燕子啊，咋跟燕子一样啊，飞走了就不飞回来了呢？还有刚子，不行，我得打个电话问问弟弟，刚子跟着他在大连那边是什么情况了，怎么也不见钱也不见人的。
　　想到这里，刚子娘急匆匆地跑回家，“妈妈，我找妈妈！”小儿强子挣脱他爸爸的怀抱，奔向她。
　　“一边去，我给你舅舅打个电话。”刚子娘不顾强子的哭闹，放下豆腐跑到里屋，关起房门来。
　　“喂！是弟弟吗？”刚子娘微笑着拨通弟弟的电话号码。
　　“姐，是我，有什么事吗？”电话那边问。
　　“弟弟啊，我想问问刚子是怎么回事了，他过年也没回来，总是在电话里跟我说一切好好的，可我就是不放心。”
　　“奥！我也好久不见他了，他都复原了，过年怎的没回家？”
　　“你说什么？刚子复员了？你不是说让他继续当志愿兵的，那样好找工作？”
　　“去年就复员了，你什么也不知道，看来他复员后也没有回家，事情是这样的，他的老爷爷背景有问题，档案上都有记载，部队上很严是绝对不允许的，所以，还不如复员回家挨找份工作，我给县里的一个朋友写了一封信，推荐他到那里上班的，怪不得一直没有消息，这孩子志气大得很，我猜肯定也没去。”
　　“天呢！原来这样啊，那可去了哪里啊？”
　　“你别着急，我记得他说过想去上海闯荡一下的，我猜可能去了那里。”
　　刚子娘失魂落魄地挂掉电话，看到刚子爸抱着强子倚在门框上看着她，气氛地骂：“我跟着你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连孩子也受到牵扯。”
　　强子吓得哇哇大哭，他爸忍不住问，“怎么了，好好的又犯什么神经？”
　　刚子娘接过强子，边哄着边说，“刚子没有当上志愿兵，都是因为你那当汉奸的爷爷，这下可好了，刚子失踪了，我弟只跟我说，他有可能去了上海，上海这么大，你说到哪里去找？”
　　“原来这样，你急什么？刚子这么大的孩子了，还能把自己丢了怎的？你看人家燕子在上海不混的好好的，五间砖瓦房都盖起来了，说不定咱儿子明年回来给咱买个小洋楼呢。”刚子爸安慰说。
　　“你就在家里做梦吧，人家燕子每月都给她爹娘寄钱呢，你说咱家刚子连个电话都不来，我能不着急吗？”刚子娘揉着发红的眼睛说。
　　“谁做梦啊，我不看你着急先来安慰你吗？等等看看吧，若是几天后还没有消息，你哄着强子，我去找找。”刚子爸说。
　　“唉！这孩子，就是不省心，去哪里也不说一声，只有菩萨保佑了！来，咱们吃饭吧。”说着，敞开怀，开始给强子喂奶。
　　“刚子娘，刚子娘！”燕子娘使劲地在外边捶打着铁门。
　　“好了，来了！”刚子娘跑出去敞开门，见燕子娘拿着一封信挥舞着，一脸的兴奋。
　　“什么事？一大清早的。”刚子娘爱理不理的望屋里走。
　　“好事，真的是好事，我不认字，你看看这封信就知道了。”燕子娘紧跟着进了屋。
　　“谁的信？”刚子爸爸好奇地走过来问。
　　“燕子的，燕子寄钱来，里边还有这么一封信。”燕子娘说着把信递到刚子爸手中。
　　“你家燕子来的信，我们有什么好看的，奥，我知道了，肯定是又给你们寄回很多钱来，不过，你来我们家炫耀就不怕燕子爹打断你的腿……”刚子娘正说的起劲，燕子娘见她误会了，马上打断她说，“啊呀！刚子娘啊，您想到哪里去了，你说咱们邻居那么多年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是有关你家刚子的事情，燕子电话里告诉我，怕你们担心，一定要把这封信交给你们，我们家燕子可是一片好心。”
　　“什么？有关咱家刚子的，快点，你快念念我听听。”刚子娘对着男人吩咐，没想到这时候，强子会哭闹起来。
　　“给我！”刚子娘一把抱过不乐意的强子，解开怀，强子立即停止了哭闹，安静的吮吸起来。
　　刚子爸清了清嗓子，默默念着：“叔，婶子，你们好，我是燕子，我想告诉你们一件事情，刚子在我们公司上班了，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他告诉我他是偷偷来的，嘱咐我一定替他保密，他还说，他在村里是有污点的人，本来希望在部队上有所作为，没想到会……他受不了，他说他混不出个样子来不好意思回家，更没脸面对你们。可我知道，孩子都是娘的心头肉，我怕你们担心，还是瞒着他给你们写了这封信，希望你们心中有个数，刚子在这里一切都好，望你们放心，由于路费很贵，我们一时半会的不会回去，我想用不了多久，我们会一块回去的，燕子。”
　　“哎呀！真是没有想到啊，当兵没有白当的，我们家刚子有志气，呵呵！好样的！”刚子娘高兴的赞道。
　　“我就是来捎信的，你们知道就行了，我得赶快回去了，要不燕子爹知道了又该发脾气了。”燕子娘匆匆的向外走。
　　“慢走啊！”刚子爸想要送送她却被刚子娘一把拉住，刚子爸只好回到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