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章【超生的疼痛】

　　杏花村，地势比较高的缘故，冬天醒来的总是很晚。几声嘹亮的鸡叫声，打破了一夜的宁静，太阳出来的时候，一辆崭新的捷达也来到了该村，车在村委大院停了下来，爱国迎出门来，没想到是老村长那当乡长的哥哥，不过现已经是镇党委书记，爱国连忙笑脸相迎请进屋，书记朝车里摆了摆手，示意让他在车上等等，爱国见状说：“让他下来吧，一同吃了饭再走！”
　　“不用了，我还有个重要的会议，人家那里会安排饭局的。”爱国听后只好沏茶，递烟，没想到又被镇长谢绝，爱国不觉心里一沉，只见镇长背着手踱着方子步开始训话：“哼！我今天就是来问问你们，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了？今年刚到冬季，你们村里就出了四例计划外生育，县里规定，超过五例，就撤掉职务，如果不抓紧，小心你的职务。”说完，就走了，原来是因为计划生育的事，说是来给爱国敲警钟，还不如说是来找茬的，自从包产到户，按人口分地后，试问？现在哪个村里没有超生的，超过五例就撤职，还真是头一回听说，真要这样执行，恐怕这个镇上的村长书记一个也跑不了。
　　不过，说起该镇上的书记来，爱国是唯一一名上边没有任和关系，靠民居选举上任的，也幸亏是钻了老村长昏庸无能的空子，才进入该大队的。自从上任后，就舍弃了自己收益可观的建筑工程，不知被老婆红玉埋怨了多少次，可忠心耿耿的他，一心带动村民建砖厂走致富道路，即使将自己全部精力献给村里也无怨无悔，现在村里的确安宁了，李彪等闲散人员也大都进了厂，在他的经营管理下，砖厂的效益也越来越好，也是该镇上唯一声誉口碑最好的书记，因此，得到了村民的支持与信任。他也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当个好干部，不负众望，多干实事，带着大家过上好日子，可如今党委书记的一番话对他来说是一个致命侮辱，侮辱了他的自尊、良心、还有他那颗高傲的灵魂。
　　爱国正郁闷的时候，香香娘来了，正好一肚子的气没处发，香香娘一进屋，爱国就气愤的拍了一下桌子，然后开始训斥：“你这个妇女主任干什么吃的，刚子娘肚子这么大了，到现在才知道。”
　　“是啊！我也是昨天刚刚才知道，唉！是我的疏忽，她说去了刚子那里，我还信以为真，不过，您放心，待会镇上计划生育小组的就来，我这就领他们把她逮来处理。”香香娘说。
　　“那就好好准备准备，无论如何，也要把刚子家的事情解决了，刚才镇长来训话了，要是再有点闪失，你我都得撤职。”爱国吩咐。
　　“撤职？不会吧。”香香娘将信将疑。
　　“你不信也没办法，那就试试吧！”爱国一脸严肃的说。
　　听到这里，香香娘终于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安慰书记说：“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干了这么多年了，我还从没出过差错。”
　　“呵呵，公事公办，不徇私情，我相信你的能力。”爱国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这时候，镇里的计生工作人员也来了，香香娘直接带路悄悄地去了刚子姥娘家，凭她多年的经验，知道这时候的刚子娘跑不远，她们在门外守了半天，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冲进去，发现只有刚子姥娘一人在家，于是大屋小屋翻了个边，连个人影也没见。香香娘寻思了寻思说：“不对劲儿，现在都快要生了，她哪里也去不了，肯定是又偷偷溜回去了。”说完，领着他们原路返回，很快来到刚子家。香香娘一推门，没有开，里边锁着，于是更加相信了自己的判断，“刚子，快开放门，再不开门，我们就砸门了。”一边吆喝着一边使劲的敲着门，香香娘见没有动静，正准备拿石头砸门时，门一下子开了，只见刚子爸醉醺醺的拿着把杀猪刀冲出来大骂：“你他娘的找死啊！我跟我老婆生孩子，你们慌那样干啥？谁敢进来，哪个上来，我砍了他！”
　　工作人员见刚子爸满脸通红，酒气熏天，现在又在气头上，怕惹出是非来，没有一个敢近前的，“吓唬谁啊！有本事的先把我砍了。”香香娘听见了一阵狗叫，着急的把刚子爸一推，冲进刚子家里，工作人员见香香娘进了屋，也跟着冲进去，大屋小屋的翻找，连茅房也没放过，“没有？显然是跑了。”香香娘看到桌子上的碗筷后断然判定。
　　想起刚才的狗叫，她听着耳熟，绝对是杏儿家的，想到这里，她又急匆匆的跑到杏儿家。
　　杏儿家的大门半开着，香香娘不由得跑进去，喊叫：“亲家，亲家，你见刚子娘了没。”
　　“没有啊！”躺在床上的杏儿小声的回答。自从昨天下午摔了后，她就一直躺着，今天大山本想不去干活了，在家伺候杏儿一天的，硬是被杏儿撵走了，今早上又是春枝做的饭，孩子们吃过走了，给她盛好的饭还留在锅里一直没有吃，“没有，不会吧，我明明看见刚子娘跳墙到这边来了，怎么会没有？”香香娘编着说。杏儿坐起身来说：“那我就不知道了，孩子们没锁门，说不定从院子里跑了，亲家，昨天我从山上摔下来了，腰到现在都不能动，唉吆，我得躺下了，你坐下自己倒水喝吧。”说着又躺下。
　　香香娘听到这里围着屋子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听到杏儿说的，突然想起杏儿家那半开着的门来，只好说:“你说你这么个大人了也不小心点，怎么摔成这样，我现在任务在身，没时间陪你，你先照顾自己吧，等我抓到刚子娘后再来看你。”说完就跑出去。
　　香香娘一出来，就问工作人员：“刚子爸了？”
　　“没看见？”一个工作人员说。
　　“不会是跑了吧，我们一起搜他的家的时候就没见他。”另一个有所悟的说。
　　“他娘的，跟我玩金蝉脱壳空城计，带着个大肚子，我看你能跑到哪儿去，走，追，跑不远的，咱们挨家挨户的搜。”香香娘终于领着计生工作人员离开了。
　　杏儿见外面没有了动静，知道已经走远，“没事了，出来吧。”杏儿边说着边掀开了被子。
　　“春贵她娘，亏着你啊，是你救了俺们娘俩的命啊，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刚子娘下了床，流着感激的泪欲要给杏儿跪下，被杏儿扶起来，“唉！你这是干什么，刚才你跳进来，差点把我吓坏了，你不要命了，我真担心你肚子里的孩子受不了这个折腾。”
　　“我，我，呜呜！”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刚子娘竟哭起来。
　　“小声点。”杏儿看了看外边，一歪一扭的瘸着腿出去把门关上，然后回来安慰：“嗨！我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了解俺那个亲家的脾气，不到黄河不死心呢，我让刚子爸跑远远地，暂时把他们引开了，不过她出去找不到你们还会回来的，这离你家太近，你在我这里太危险了。”
　　“呜呜！这可怎么办呢？守着你骂香香娘不得劲，可是她真的是伤天害理啊，是要把俺逼死啊！”刚子娘抽泣着说。
　　“别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估计你也没有吃饭，你先在我这里吃了饭，锅里有春枝煮的米粥，我去热热，咱一边喝着一边慢慢商量。”杏儿安慰。
　　“嗯，事到如今俺也不知道咋办了，就听你的吧，天底下就你这么个好人了，我以前对不起你啊，想起来我就后悔，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我以前鬼迷心窍了怎的，怎么那么坏啊。”刚子娘自责的说。
　　“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咱们做女人的都不容易，一切都为了孩子，你看，你比以前瘦了多少，想必这期间受了很多的难。想着，人要心好，树要根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做人不能只为了自己，还是多行善多积德好啊。”杏儿说完，端着锅子一瘸一拐的去了棚里，刚子娘看到后又从眼角流下来一行热泪。
　　杏儿说得非常对，做女人真的不容易。自从意外的怀上这个孩子，就与刚子爸商量好了，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这条性命，刚子爸明明找了镇上计生委的局长送了大礼的，他也明明说好了的，只要他们保密藏好，只要没有举报的，就不会追究他们，没想到眼看就到预产期了，会在这节骨眼上，被人举报，为此，提心吊胆，东躲西藏，夜晚都会被噩梦惊醒，没想到，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到底是谁告发的他们，让他们如此狼狈，刚子娘到现在也不明白，除了局长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刚子娘正考虑着，杏儿端着一锅饭进来了，舀上满满的两碗，然后又拿盘出去盛了一盘煎鸡蛋来。
　　“来，吃吧，家里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刚才我发现鸡窝里有三个鸡蛋，就给你煎了荷包蛋，春枝她们拿着午饭不回来了，咱们趁热吃吧。”杏儿说着，夹了一个荷包蛋放她碗里。
　　“谢谢你啊，以后我再那样对你我就是这个。”刚子娘一边吃着一边伸出了小拇指。
　　“呵呵！别说这个了，都是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咱们谁用不着谁啊。”杏儿说。
　　“对啊，你说的很对，人要心好，树要根好，不光咱们要好，还要好好教育咱们的孩子们，一定要学会做人。”刚子娘由衷的说。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很多事情，只有经历过才会懂得，杏儿见刚子娘通过这次事情已经彻底反省过来，认识了自己，不仅欣喜，于是提议道：“要不晚上等刚子爸来时，我让大山带你们去我母亲那里吧，我想，她们绝对不会找到那里的，再说我母亲懂得接生，万一遇到什么紧急情况，她会紧急处理的。”
　　“那样的话，实在太好不过了，这回我真要给你磕头了，你可别拦我。”刚子娘兴奋的说。
　　“唉！你别这样，我说到底也是为了自己，香香娘不为自己就不为孩子着想，她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你说香香才，”刚说到这里，突然发现自己差点说漏嘴，于是笑着摸了摸刚子娘的肚子接着说：“我说香香很快就会嫁给俺家春贵，很快也要做母亲了，可怜天下父母心，我是可怜你肚子里的孩子，你说他有什么罪？用不着几天就要来到这个世界了，咱们一定要保护她，绝对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他。”
　　“谢谢你，你是我们一家子的恩人。”刚子娘是从心里说出的这句话，想起以前自己总是百般刁难杏儿，就羞愧不已，她不但不计前嫌，还能带着伤痛帮着她躲过香香娘，且还让她住到自己的母亲家里，这该是怎样宽大的一种胸怀啊？此时，看到瘦小的杏儿在她眼前越来越高大，不由得让刚子娘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