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章【危机四伏】

　　今天是周六，恰逢集，杏儿早早的叫醒大山，因为卖羊的事情与他争执不休，最后大山还是听了杏儿的，很不情愿的把羊撵到集市上去了。
　　春枝起床后，发现昨晚炉子盖的太严，捂灭了，一点火星也没有，只好到院子里的柴堆上拣了几根干柴，用软麦秸火引燃，把炉子给生着了，还没来得及搁壶烧水，就听母亲在屋里叫道：“春枝，你歇着吧，今天娘做饭，待会儿你哥可能回来。”
　　“娘，您的腰还没好利索，还是您歇着吧，再说他来就来呗，还用着您亲自下厨吗，我就是要做，今天的菜我全包了，且做得难吃点，他爱吃不吃。”春枝一边往壶里添水，一边急不情愿地回应了一句。杏儿知道女儿的脾气，听她这么一说，知道她心里还憋着气，就忍不住出来坐在门口嗔怪她说：“你这丫头，你哥这么长时间不回来了，你难道一点都不想？再说你哥在化肥厂的工作很辛苦，现在这个年头干什么也不容易，他回来的时候，你可别跟他乱说话，最好别提我摔着的事情。”
　　“想？他都不知道想家，我想他干什么？为啥不说，我偏要说，我把你为了给他定媳妇、盖房子受的委屈，受的累，为给他买项链，你摔倒的事情，为了卖羊与我爹吵架的事情，全说出来，看看他的心到底还是不是肉长的，花喜鹊尾巴长，找了媳妇忘了娘，我看啊，在这么下去，我哥可真成了长尾巴的花喜鹊了。”春枝感慨的说。
　　“这个，可不能乱说的，再说谁跟你爹吵架了，你这孩子。”杏儿生平第一次对着大山发脾气，没想到会被春枝偷听，想到这里脸一下子红了。
　　“不敢承认了吧，我真是头一回见，你说你至于吗？为了给嫂子买项链，竟敢跟爹吵，幸亏我爹脾气好，唉！我那可怜的老爹啊。”春枝说着还朝着杏儿做了个鬼脸。
　　
　　“是啊，你爹脾气好，我脾气不好行了吧，人都说闺女是娘的小棉袄，可你从小就向着你爹，娘可真是白疼了你了。”杏儿嘴上虽然这样说，眼睛却一直盯着厨房里忙活的春枝，都说女大十八变，刚刚十八岁的春枝可真是水灵好看，清秀的脸庞，修长的身材，再加上语言诙谐幽默，思维灵活跳跃，越发惹人爱怜。
　　“呵呵！我娘吃醋了。”看到母亲一直盯着自己打量，春枝放下手中的活，跑过去双手拦住杏儿的脖子说：“娘，我跟你说件秘密吧，本想您生日那天告诉您的，现在让您提前高兴着吧。前段时间我写了篇征文我亲爱的母亲，发出去了，没想到得了一等奖，已被选入当代中学生作文选中，校会上，校长亲自表扬了我，这下，全学校的学生都知道了，我有一个善良而伟大的母亲。”
　　杏儿听后笑着赞叹：“什么？入当代中学生作文选中了，那不就是上报刊了，呵呵！俺家的春枝长能耐了。”寻思了寻思，又不放心的歪头看着她问：“我有什么好写的？整天围着锅头转，豆大的字不识一个，你是怎么写的？”
　　春枝正欲回答，突然闻到一股米饭的香味，于是急急地跑回厨房里，一边用勺子搅着锅里一边说：“这个，呵呵！你就别管了，这还是个秘密，等你生日那天我念给你听，还有奖金六十元钱呢，到那天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哎呀！咱闺女长大了，也会卖关子了，好的，我不急，就看看你葫芦里能卖个什么药。”话刚说完，听见了院子里的几声鸡叫，让杏儿想起了什么，继而一瘸一拐的进了屋，然后又从屋里捧出一捧玉米来，“咕咕咕！”地叫着院子里的鸡，几声悠长的呼叫一响，它们飞也似地很快就聚拢在杏儿的脚前，津津有味地分享着美味的早餐。这是今年春上孵出的一窝小鸡，几个月功夫长成能生蛋的一群母鸡，杏儿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母鸡，心里有种说不清的舒坦，她在心里计划着，等春贵跟香香的婚事办了，自己就把鸡蛋攒起来，不能再拿集市上卖了，得留着生孙子，给儿媳妇坐月子吃，想到卖鸡蛋，突然想起大山来，不知道现在集市上的大山怎么样了。
　　
　　“娘，外边风大，屋里吧！”春义不知什么时候起床了，看到呆在院子里的杏儿忍不住喊道。
　　“奥，春义也起床了，正好，你爹去了集市卖羊了，你去看看吧，帮着看看称，算算账，别让羊贩子坑骗了。”若不是自己摔着，早就跟大山一同去了，现身在家里，心却还是担忧着，只好吩咐春义。
　　“娘，您放心吧，我这就去。”春义听了连忙说。
　　“差点忘了，跟你爹说，卖了羊，别忘了从街上割点肉，买点菜快点回来，中午你二婶二哥还有香香一家等都来吃饭，我得准备好。”杏儿一边吩咐着，一边进屋找来大衣递给春义，“穿暖喝点，今天风很大。”
　　春义一边穿着一边答应：“奥，知道了。”
　　春义说完就走了，“快点回来，我等着你们吃饭。”杏儿送出门外。
　　“娘，你先进来喝鸡蛋吧，我给你冲好了。”春枝厨房里吆喝。
　　杏儿一边进屋一边喊着：“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就是不听，我不是不让你冲鸡蛋了吗。”
　　“这是我的责任，我现在只听医生的，医生说了，您贫血太厉害，必须每天两个鸡蛋养着，当然也不能少了红糖，所以，您必须每天在我的监督下喝了它。”春枝振振有词的说。
　　“那我喝碗红糖水就行，一天两个鸡蛋，一个月下来就是六十个，得卖好多钱呢，可别浪费了。”杏儿掰着手指算了算说。
　　“哎呀！我的亲娘啊，您都这幅模样了，你说你的身体重要还是钱重要，听我的，鸡蛋加红糖才够营养，鸡蛋不能少，糖也不能少。”说着，春枝把鸡蛋端过来，“娘，还是趁热喝了它。”
　　杏儿接过碗，欣慰的看到女儿无声的双眸含着的笑意，自己的心就如同被清澈洮尽的小河，流淌着一种安静与幸福。
　“大哥，大嫂！”杏儿跟春枝正吃着早饭，突然听见有人喊，接着狗开始叫唤。
　　春枝跑出去，原来是爱国、红玉、香香娘来了，只见他们每人手里都提着一个红方便袋，鸡蛋饼干之类的，杏儿连忙说：“你们这是干什么？来玩玩就行了，还拿东西干什么。”
　　红玉攥着杏儿的手亲切的说：“嫂子，你别起来，快坐下，我们今天才听香香娘说你摔了，这不一起来看看。”
　　“婶子，表婶子，叔快坐下。”春枝为他们拿来了椅子，红玉打量了春枝一番，对爱国赞道：“看咱这个侄女长的，跟个仙桃似的，真俊！”
　　春枝看了红玉一眼说：“谢谢婶子的夸奖，婶子也是个美人。”
　　“哈哈！小嘴还真会说话。”这句话把红玉逗乐了。
　　爱国说：“听说好几天了，也没来看看，唉！也不知忙的啥，一点都不知道。”
　　杏儿说：“看什么？怪丢人的，一个大活人让羊给頂崖下了，都不好意思的出门，怕这个样子出去让人笑话。”
　　“笑话啥，就是笑话谁也没有笑话俺嫂子的，提起你来，人人都伸着拇指夸你呢，不仅人长得俊，心眼好，吃苦能干谁也比不了，都说大山娶了你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呢。”红玉笑着赞扬。
　　杏儿听后大笑，香香娘脸色却难看起来，不知怎的眼泪也出来了，她擦了擦随即把头扭到一边去，爱国看见了瞪了红玉一眼，红玉不敢再吭声。
　　“春枝，快给你叔叔婶子倒茶。”杏儿及时的打破了尴尬。
　　“唉！嫂子，你也别难过了，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幸亏没有伤害到咱们，这就是万幸的。遇到这样的刁民，咱们只能忍着，我准备着今天先把香香跟春贵的事情办好，明天就在咱村里开个党员大会，专门讨论一下，有关计生工作的问题……”红玉看到爱国跟香香娘商量村里的事情，趁机把莫名的杏儿拉倒里屋对着她的耳朵悄悄地嘀咕了几句，原来昨晚香香一家正睡着觉，半夜三更一颗石头从天而降砸下来，房顶瓦片破了一个大窟窿，幸好有楼板，石头只砸在楼板上，没有砸伤人。
　　“香香没事吧，怪不得没一起来。”杏儿听后不放心的说。
　　“没事的，只是受了点惊吓，她爸爸在家里陪着呢，唉！听香香娘说从此不敢让她一人在家了。”红玉说。
　　　“唉！其实香香娘这辈子也不容易啊！”杏儿感慨的说。
　　“就是啊，现在计划生育抓得紧，香香娘又是积极分子，所以不免得罪很多人，为此，香香爸昨晚跟她大吵一顿，说她继续干下去就跟她离婚。”红玉说到这里拍了拍杏儿的肩膀说：“嫂子，此事没有几个人知道的，你知我知，可千万别乱说，香香娘又要强又要面的，如今闹得，心里正窝着一肚子的火呢。”红玉解释。
　　“嗯，知道了！”杏儿说。
　　“娘，爹回来了。”春枝兴奋的朝屋里吆喝。
　　只见大山提着一嘟噜肉，春义抱着菜，他们一脸的兴奋，显然是买了个好价，“这么早，你们就来了。”大山放下肉，杏儿跟春枝接过来后进了厨房。
　　“不如哥早，赶集都回来了，我们才刚来一会儿。”爱国说着站起身来。
　　“来，坐下，我们哥俩个好久没有在一起喝酒了，来先喝杯茶吧。”说完，抬头看了一眼香香娘问：“男亲家怎么没一块来？”
　　“啊？他有点事情，先不来了。”香香娘支支吾吾地说。
　　“又没有别人，来，亲家，一起喝。”大山站起来礼让红玉跟香香娘。
　　“你们聊吧，我们还是去厨房帮着看看吧。”红玉拉着香香娘去了厨房。
　　还是人多力量大，一会儿工夫，菜一盘一盘的上了桌，杏儿跟红玉、香香娘也坐下来，大山看了看表着急地说：“这孩子，怎么还没回来。”
　　杏儿也打发春义出去等着了，自己一直抬头向外看着，盼着。
　　香香娘有点生气的说：“还硬了腚了，香香爸跟他说好了的，让他今早上必须回来的。”
　　“唉！你说这孩子，脾气越来越倔，越来越不听话了，等他回来我非得收拾他一顿不可。”大山气愤的说。
　　“都是我不好，对春贵管得不严，上班后的他身边更没人管了，渐渐的成了一匹脱缰的野马。”杏儿也内疚的说。
　　爱国安慰说：“哥，嫂子，你们也别乱想，或许是工作忙，上班可不像咱们种地那么自由。”
　　见香香娘一脸的不高兴，杏儿只好提议“唉！咱不等他了，来咱们先吃吧，咱们一边吃一边谈正事。”
　　“这样也好，呵呵！事情已经这样了，生米都做成熟饭了，他回来不回来的都没关系了，只要结婚的时候别迟到了就行。”红玉开玩笑道。
　　“俺今天要说明白的是，并不是俺闺女嫁不出去了急着嫁，是因为形势紧迫，你说现在的人损不损，都敢扒俺家屋顶放石头，这不是明摆着要人命吗，幸亏俺跟闺女没在那屋里睡。”说着眼泪出来了，擦了擦接着说：“俺气就气俺闺女缺心眼，不给俺争气不给俺长脸，才刚刚十六岁没订婚就流产，才刚刚二十岁没结婚又怀孕，一次又一次的让俺难堪又让俺可怜。”说着又掏出手绢擦了把鼻涕，抽泣着说：“气归气，天下那个孩子不是母亲的心头肉，再气，她也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俺还得为她操心，如今她这幅样子，我不仅愁的上，还怕啊，怕那些不安好心的陷害她，怕她再遭受堕胎的罪，于是天天吃不下睡不着，俺想着明天就让他们登记，尽快把他们的婚事办了，只要闺女走了，这样才会安全，俺什么也不用担心了，剩下俺这个老婆子在家里，什么人也威胁不了我。”说完，又想起了昨晚香香爸摔给她的话。你就不是个女人，管不好闺女，还惹这么多祸，都是你的错，再继续干下去，就离婚，说完就摔门又跑另一屋睡觉了。婚姻二十几年，冲突十年，冷战十年，没想到二十几年一晃而过，如今都成了她的错。谁不想过幸福日子？谁不想相依相靠一辈子？又有谁不羡慕他人的幸福的家庭？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生活会成这样，想起来就悲痛欲绝，于是情不自禁的嚎啕大哭起来，她这一哭，哭的杏儿一家人不知所措。
　　　“亲家，对不起，都是春贵不知好歹，给您添堵了，你让俺买金项链的钱俺准备好了，今早就把羊卖了，我算计着钱应该差不多。”杏儿安慰说。
　　“你们说那个巧，正好卖给了我们当年曾经一块干活的一个哥们，且是最高价收的咱们的，一共卖了七百元钱，今天买菜花去六十元，还剩下六百四十元。”大山说。
　　爱国见状说：“既然这样，明天就把春贵叫回来，先登记，然后找个人看看日子，选个好日子把喜事办了。”
　　香香娘听到后，马上擦了把眼泪吩咐：“好，如果到下午春贵还没回来的话，我看你明天就跟香香爸一起去，把他叫回来，这孩子，脾气越来越大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他，你说怎的就那么放心，时间这么长了也不会来看看香香。”想起来心就隐隐作痛，不是因为房顶被人推下的石头，是因为两个男人，一个是香香爸，竟然在这个时候把责任全推到她的身上，还跟她提出了离婚，十有八成是在外边有了，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香香娘算是对他彻底伤透了心。昨晚一个人无力的躺在床上，空洞的望着那个苦心打拼二十几年的家，竟一夜未睡，这个让自己付出心血的家，让自己曾经感到温馨的家已经支离破碎，仅凭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挽救的。另一个男人就是春贵，一开始对香香是百依百顺，现在香香这样了却不管不问，天底下真的没有一个好男人，看着春贵近来对香香的冷淡，心就隐隐作痛，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哼！你这个臭小子，刚刚托我家关系当上个小工人就想当潘仁美，连门都没有，于是禁不住安排爱国，无论如何也要把春贵弄回来。
　　“这？”爱国有点为难，望着红玉犹豫着，同是女人，红玉能够理解香香娘的心态，于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爱国像领悟过来似的说，“好吧！那我就把会议推迟到下午”
　　这下，香香娘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杏儿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