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章【拯救】

　　香香回来了，一句话也不说，进屋就哭，正在吃饭的香香娘看到后，连忙放下饭碗，跟到卧室里，心疼的问：“怎么了？闺女，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是不是春贵欺负你了？”
　　香香没有回答，慢慢地抬起头来，看了看不再年轻，鬓角已有白发的母亲，有点责备自己不争气，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一样，感觉胃在翻滚，呼吸难受，所以还是抽泣着。
　　“怎么了这是，给我说话！”香香娘大声吼道。
　　看到妈生气了，香香抹了抹眼泪说：“妈，我又怀孕了。”
　　“怀孕了？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一定要注意，一定要注意，你看你，唉！真是让我操碎了心啊，你爸什么闲事也不管，你说，你到底想怎么着？”香香娘说。
　　“我怕疼，这回不想打胎了，可是，可是春贵非要我做了。”说完，香香又呜呜的哭起来。
　　“不打胎，连个准生证都没有，难不成你还把他生下来，你真是我的祖宗啊，竟给我出难题，他娘的，我先去他们家问问，她们到底是打的什么谱？
　　本来，香香娘就为春枝又去复读的事，憋了一肚子的气，心里烦的要命，今天，再也忍不住了，饭也不吃了，气呼呼地向春贵家走去。
　　看到母亲走了，香香也没有阻拦，趴在床上，用被子捂着头，身体不停的抽搐着。她心疼母亲，更心疼自己，甚至有点怨恨春贵，还是个男人吗？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
　　杏儿正在收拾着棚里，准备做豆腐，以前碍于老村长的骚扰，碍于村里人的嚼舌头，大山不让她出去卖了，如今老村长都成这副样子了，顾及也不会有人胡说八道了，再加上大山在砖窑干活，离家近，于是又有了做豆腐的想法，其实也挣不了几个钱，就是能积攒点豆浆、豆渣、等的废料，就可以养几头猪喂了。
　　“春贵他娘，春贵他娘！”香香娘吆喝着。
　　听见亲家的吆喝，扎着围裙，手拿扫帚的杏儿连忙从棚里出来。
　　“忙着啊！又忙着干啥？”香香娘轻蔑的问。
　　“亲家，先屋里吧，其实，也没啥忙活的，我准备再做豆腐卖。”杏儿招呼着说。
　　有了上次的教训，香香娘怕再被人偷听见，于是不得不跟着进了屋，随即把门关上，气愤的说：“整天就知道忙这忙那的，我看你们是放着正事不干，瞎忙活！”
　　很明显，杏儿听出话里有话，不仅问道：“亲家，怎么了？”
　　“怎么了？我问你，春贵是你的亲儿子吧？房子的事你们有没有打算，你看春贵这个年龄的，谁家不早早的给他盖好房子等着娶媳妇，就你们，是不是觉得俺闺女跟你们订了婚，生米煮成熟饭了，你们就撒手不管了，原先怨你得罪了老村长这个流氓混蛋，不给你们地基，可是现在的村长可是你们一家子啊，你们不去拿钱买地基，不去不积攒着钱盖房子，还让春枝去复读，我告诉你，她要是有那福气，今年就能考上了，再去复读纯是有钱没处花了。”香香娘终于把积攒在心中的怨气发泄出来。
　　“不是这样的，春枝只是发挥失常，其实她也不想上了，是老师来……”杏儿正解释着，被香香娘打断：“我没功夫听你们家这烂摊子事，你们给我听好了，现在是七月份。”正说着，停下来，掰着指头算了算，接着说：“不行，来不及了，今年必须给我盖起房子来，要不，就取消婚姻。”
　　说完，就气呼呼的走了，临走把门一摔，吓的杏儿心里一颤。
　　下午，春贵跟着香香爸爸的汽车回来了一趟，当然是先去的香香家，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再把香香哄开心了，然后才回的家，杏儿终于明白了亲家发火的原因。于是跟大山商量说：“本来是等着下了苹果，卖了，转年有钱时再盖房子，没想到香香怀孕了，咱们不能再伤害一个无辜的小生命了，所以，盖屋的事不能再拖了，今年说什么也要盖起屋来，明年春上，就把孩子们的婚事办了，这回，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咱的骨肉啊。”
　　“嗯！我看也只有这样了，看在兄弟份上，我想地基应该没问题，盖房子也简单，光俺们那伙人几天就能盖起来，只是手头的钱不多，工钱可以先赊欠他们的，买材料的钱，那个利润小人家都不赊，所以，我得先想办法弄钱，等材料备的差不多的时候，砖窑那边的活也能完工了，正好把作坊队一块叫过来。”
　　“要不明天，我回娘家哥哥那里借点吧，再说春贵应该也攒下点工资。”杏儿试探着说。
　　“算了，这次不用回去了，每次着急用钱了都去借，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我明天找咱二弟看看能不能帮帮忙。”大山提议。
　　“嗯！也是！三百五百的钱，他家应该拿得出来。”杏儿赞同的说。
　　“这，很难说，也只有等到明天才知道啊。”大山抽了口烟默默的说。
　　第二天，大山早早地到村里找爱国，完全符合申请宅基地的条件，于是按照他的吩咐，向政府交上了房屋申请书，只等着上边批准后开始建设了。接下来自然问起借钱的事情，恰巧红玉也在办公室里，还没等爱国开口，红玉就发话了：“哥，你看看，咱要是不扩建砖窑的话，别说三百五百的，就是一千元，也能随手拿出来借给你，这不，砖窑还没建起来，钱却花光了，现在我们用的钱都是向信用社贷的，你要用的话，我也给你贷点款？”
　　爱国见状随即点头说：“对，对，是！哥若用钱的话，我可以代表村里给你担保，向信用社贷款，贷多少都行。”
　　大山心想，只有这样了，虽然需要偿还利息，但也要比欠人情还划算。于是，大山在爱国的建议下向信用社贷用了五百元钱的款。
　　为了省钱，大山跟杏儿商量着不买红砖，盖石头房子，这就需要大量的石头，开采石头，这可是壮劳力干的活啊，光大山一个人忙不过来，请人帮忙还要花费，杏儿只好又放弃了做豆腐的生意，跟着大山到深山里开采石头。
　　今天星期六，春义醒来的时，不见母亲在屋里，看到桌上已经给他们准备好饭了，也不知道她是啥时走的，便跑到春枝屋里，“姐，快起来，娘和爹都去干活了，咱们也去看看。”
　　“吵嚷什么啊！没看见本小姐正在休息吗，要去你去吧，让我再睡一会儿。”春枝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说完后，又普通一声倒下了。
　　春义一个人默默地来到院子里，看了看窝里老的爬不动了的大黄，心想，小黑在就好了，可去年就病死了，春义只好一个人去了山上。秋天的山上，金黄一片，春义一边摘着路边的野酸枣，捕捉着到处乱飞的蚂蚱，一会儿就爬到山顶上。风儿凉飕飕的，感觉还有点冷的，看到爹正一锨一锨的把已经挖到一米多深的沟里的石头使劲的扔上来，路不好走，母亲则忙着负责把挖出来石头用扁担挑到对面小路上，看到母亲已经累得脸上满是汗珠。“娘，我来帮你们”，春义大声喊着，夺过扁担，”回去吧，小孩子的肩膀嫩，干活重了，长大后会变弯的！“大山说着，继续干他的活。“谁让你来的，快回去跟你姐姐学习去吧”，杏儿用手背擦拭了额头沁出来的汗说。
　　“没事，我能行，帮您拾石头吧！”春义说着，蹲下来抱起一块石头放进圆筐子里。仅仅一中午功夫，春义的胳膊震肿了，手磨破了，汗水湿透了衣衫，但从没没叫苦叫累。
　　“爹，娘，快来歇会儿吃饭吧。”远远的听见了春枝的呼喊声。原来，春义走后，春枝再也睡不着了，于是起来，烧火炖水，炒菜，做饭，忙活了一中午，给他们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午餐，迎着杲杲秋阳送来。
　　下午，他们刚放工，春贵回来了。“儿子，是不是听说我们给你盖房子，拿钱回来了。”正在喝茶的大山高兴的说。
　　“没，也没攒下多少，不过，又快发工资了，这，这次发了就给您，”春贵支支吾吾地说。
　　“不会一点都没有吧，你就是一个月攒下三十元，也该有二百元钱了。”大山说。
　　“不用了，在外边也不容易，吃喝拉撒的都需要花钱，你还是攒钱买点好吃的东西给香香补补吧。”杏儿说。
　　“小子，你当了工人了可别学的不会过日子了，什么时候也得要注意勤俭节约！”大山指责。听到父亲的话，春贵羞愧的低下了头，看到为自己盖屋而操劳奔波的父母，想到自己跟香香只顾吃喝玩乐却没积攒下一分钱，很是内疚，
　　“你老糊涂啊！这不是特殊情况吗，香香还跟他住在一起啊。”见春贵呆在那里，杏儿于是拍了拍大山的肩膀小声提醒，然后吩咐着春贵：“趁着天还早，快去香香家看看吧，听说反应很强烈，我也没来及去看看，你代我们买点好吃的东西送去。”
　　春贵只好去了香香家，香香娘对着他抱怨说：“你快进去看看吧，香香一会儿要吃这个，一会儿又想吃那个的折腾死人了。”原来，自从香香怀孕后，就不去上班了，香香娘怕传出去影响不好，一直拦着她不让她出去露面。”春贵进屋，看到香香躺在床上，就过去拉她并说：“香香啊，听人说光躺着对孩子不好，快起来，我陪你走。”
　　“谁用你陪？不好就不好，反正你又不稀罕这孩子。”香香任性的说。
　　“谁说不稀罕？香香啊，跟你说，俺爹知道你怀孕了，贷款都肯为咱盖房子，我听说春天咱们就能结婚了。”春贵说着，坐在床上，抱紧了香香，然后欲要把手伸进被窝里。
　　“你干什么？”香香挣扎着拿掉他的手。
　　“我看看我们的宝宝还不行吗？”春贵打趣道。
　　“人家都难受死了，吃了就吐，吃了就吐，你也不回来看看。”香香埋怨。
　　春贵站起身来，提着兜让香香看：“你看看，娘还让我买了多少好吃的送你，都是你最爱吃的。”说着，拿出一根香蕉来，剥了皮，香香咬了一口，欣慰地说：“这还差不多。”
　　看到香香高兴了，春贵趁机说：“你不知道，为了省下砖钱，爹娘拼了命的在山上开采石头，你说我挣的工资都花光了，看着心里过意不去，我这不是捉摸着，你家有钱，能不能先借点钱用，够买砖的就行。”
　　“这，恐怕，我妈那边意见很大，肯定是过不了关，要不，我问问爸试试吧。”香香想到春贵的工资大都让自己花了，于是犹豫了一会儿才作出这样的决定。
　　“好的，交给你了，我相信你肯定会有办法的。”说完，春贵亲了香香一下欲走。
　　“陪陪我吧，今晚就在这里睡行吗？”香香从背后揽住春贵不让走。
　　“别闹了，家里那么忙，我回来一趟，不帮着干点活，良心上过不去。”春贵解释，香香没理由，只好放他走了。
　　晚上，香香一个人在家里看电视，看见爸爸回来了，迎上去兴奋地搂住他的脖子，“你妈呢？”香香爸疑惑的问
　　“开会去了，说是最近计划生育特别紧张，要抓严惩超生的人。”香香回答。
　　“你妈就是逞能，多管闲事，竟干些得罪人的活，弄不好她姐夫就是她的下场。”香香爸有点气愤。
　　“是啊，哪跟爸好，自从您跑业务后，一月的工资都能撵上我跟春贵两三个月的了，村里人都夸你能力强有本事呢！”香香揽着爸爸的脖子撒娇说。
　　“呵呵！是吗？我怎么没听见有人夸我？”香香爸高兴的问。
　　“我听春贵说的，爸，听说春贵家盖房子没钱，现在没日没夜的在山上开采石头，你说，我们能不能帮他们一把。”香香趁机问。
　　听说借钱，香香爸把脸一沉，解释道：“香香啊，如果咱家不买车的话，不用你说，我肯定是会帮他们一把的，你说到现在，银行里的贷款我还没还上呢，手头实在是紧张啊。”
　　“真是的，您就不怕村里人笑话，骂你铁公鸡。”香香有点气愤。
　　“要不这样吧，我买上几条烟，你送去，跟他们说，用车的时候叫我一声，可是我只有晚上才有时间帮忙。”香香爸考虑了一会儿说。
　　“那你今天晚上跟我去吧，妈白天不让我出门。”香香高兴的要求。
　　“好的，一切听闺女的，谁让我是你爸的。”香香爸应声道。
　　没几天，地基批下来了，香香爸的车，可是派上大用场，利用晚上的业余时间，开着汽车来到山上，杏儿和大山负责装车，把开采出来的石头一车一车的运到盖屋的地方。就这样从开采石头到把石头运回来，他们不知干了多少天，直到把盖屋的地方堆成了一个座石头山，大山看了看差不多够用了，才停下来。十月份，盖屋正式动工了。
　　盖房子，作为那时的一个农村家庭来说，这可是个大工程啊，杏儿跑前跑后、里里外外的忙活着，借来了所需工具，选了个黄道吉日，大山叫来作坊队，随着一阵鞭炮声，开始施工。砌屋基、打墙、上梁、上瓦等等，杏儿哥哥也来帮忙，还拿来一百元钱，杏儿娘沉不住气了，也垫着小脚跑来了，帮着喂家里的牲畜，帮着为干活的做饭烧水，杏儿既当大工又当着小工，夜里还要帮着看门，真是一点歇息的时间也没有。
　　燕子娘也来了，帮着干小工。
杏儿向燕子娘问起燕子的事情：“燕子在外边怎么样？听说混得很好了？”。
　　“一开始不好干，到处找不到工作，现在总算稳定下来了，在一个大工厂上班，前几天还给寄回来五百元钱来呢，我给她存起来了。”燕子娘回答。
　　“燕子这孩子行，从小就听话，也知道过日子。”杏儿由衷的赞道。
　　“唉！可是不跟着我在这里受罪了，狗娃就知道喝酒，喝醉了就跟我吵闹，我都受够了！”说着，燕子娘眼里含着泪水。
　　“唉！他就这脾气，你只要见他喝酒了，就出来玩玩，当臭狗屎躲着他，不和他一般见识。”杏儿劝说。
　　“其实，都怪我，谁让我不行来，他一直渴望我能为他生个孩子，可一直到现在也没动静，唉！看来这辈子就这样了。”燕子娘说。
　　“你才多大年龄啊，这也不一定！”杏儿安慰说。
　　听到这里，燕子娘忍不住问：“春贵他娘，您知道刚子娘干什么去了？”
　　正在和石灰的杏儿回答：“我听她男人说儿子想家，她就去看儿子，顺便在刚子舅舅家里当保姆了。”
　　“不像，我怎么听人说，是生孩子去了。”燕子娘笑着说。
　　“这话可不能乱说，会出人命的。”杏儿看了看周围小声的说。
　　识趣的燕子娘帮着干活，不再吱声。
　　在大家齐心协力的帮助下，杏儿家足足忙了半个月，粉刷着白色石灰的五间新屋终于矗立起来了，杏儿却因劳累过度病倒了。完工的那天，在大家的庆贺声中，杏儿瘦削的脸上挂满了泪花。不仅是这几年的愿望用心血变成了现实，终于为儿子盖起了新屋，还拯救了一个无辜的生命，她这是流下了激动的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