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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断章

作品名称:上校打工      作者:悠扬歌子      发布时间:2014-03-17 21:59:16      字数:10122


  仍是九月三日——军人节,对于余子祥来说,这是一生都难忘的日子。他又开始在这一天进入了人生中的第四个厂,延续着他的打工生涯。
  台昌鞋厂是一个很大的鞋厂,拥有员工四千多人。宠伟的厂房,优美的环境,也如大花园一样。
  余子祥到台昌时,龙玉姝正忙着收皮料。她放下手中的事,出来迎接。
  他很报谦地说:“玉姝,真对不起,上次在我家,我太太那么对你……”
  “都成为过去的事了,不要提了……”
  “谢谢你对我的帮助!”余子祥感激地说。
  “跟我还这么客气……先到我宿舍休息一下吧!”
  “好呀!”
  余子祥随龙玉姝到了宿舍,她沏上了一杯热沸沸的咖啡放在茶几上。
  “喝咖啡……”
  “谢谢!”
  “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客气了?”龙玉姝问道。
  “哪有哇?你看我多随便,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他边说边端起咖啡喝起来。
  “你是不是真的和余太太闹僵了?”龙玉姝突然转开话题。
  “我们已经和好了。”
  “真的吗?”
  “真的!”
  “都是我惹出来的是非!”龙玉姝自责地叹了口气。
  “不怪你,是我太太太多心了!算了……不谈这些,还是说说你在台昌的情况吧!”
  “台昌和威华厂区大小差不多,只是员工要多得多。总经理叫张万豪,五十多岁,个子很矮,一会儿我带你去见他。台昌的台干并不多,只有威华的一半多。对了,忘了跟你说了,威华的王主管也在这里,他现在也是副理了,也是我介绍进来的……”她眉飞色舞地讲述着,“能进台昌的台湾人都不是水货,不要看台昌的台干少,但是少而精!”
  余子祥一副疲倦的样子,昏昏欲睡。早就想叫龙玉姝停止说话,让他休息,却不好开口。
  终于,他打了一个呵欠,主动向龙玉姝说:“对不起,我要休息一下,明天再讲吧!”
  “你睡吧,刚坐了车应该休息,我不打搅你了……”她大踏步地向办公室走去。
  余子祥从凳子上起来,慢慢吞吞地到龙玉姝的那张柔软的床上躺下了。
  这是他第一次睡别的女人的床,很不习惯,总觉得要做“恶梦”。果然,睡后不久,他迷迷糊糊地做起梦来。
  “余子祥!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睡在别的女人的床上,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灵锐和婷嫣吗?你口口声声在我面前说的什么,你们是清白的,被人陷害的……你现在怎么会睡在她的床上?”余太太恶狠狠地站在床前指着他的鼻子骂,“这次再也别想我原谅你了,你是自作自受,你喜欢花天酒地,喜欢包二奶你去吧,尽管去!我要跟你离婚……离婚……离婚……”
  “没有……没有……我没有……”余子祥睁开眼睛,发现竟然是做梦。于是又躺下去熟睡起来。
  龙副理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多了,余子祥起了床正坐在凳子上看着电视。
  她扫了一眼自己的床:整洁有序。
  然后对他说:“你没睡觉吗?”
  “哦……我看电视也是休息呀!”
  龙玉姝没再追问,“走吧,先去吃饭,我已经把你的事给张总谈了,吃饭的时候你们好见个面,聊天的时候放开点,不用拘束,张总是个很幽默的人。”
  台干餐厅并不大,只摆着一张大型圆桌和几张古典式椅子,桌上摆满了各色各样香味扑鼻的菜,桌边已围坐了几个人。龙玉姝和余子祥坐到了剩下的两张椅子上。
  张总主动搭话道:“龙副理,这就是你说的余先生吧!”
  “是呀!”她转头向余子祥介绍道:“这是张总!”
  “您好,您好!”余子祥站起来,亲切地去握住张总的手。
  张总的确是很矮的一个人,虽然年纪已过五十,但看起来却如三十多岁的人儿。
  大家都把目光锁定在这个陌生的成熟而又帅气的中年男子身上。
  一位漂亮的女士自告奋勇地站起来自我介绍道:“余先生您好,我是张太太……”
  余子祥端祥着这位年轻靓丽的张太太:金黄色的头发打成一卷一卷的,如一条条康师傅方便面;清秀的面孔掩映在那桶方便面中,显得气质逼人,看上去最多二十七八岁。
  他吃惊地看了看张总,又望瞭望张太太,“这……这就是张太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张总您好福气呀!张太太这么年轻漂亮……”
  张总笑嘻嘻地答道:“见笑……这都是我第三个老婆了……”
  余子祥也跟着笑起来,“好啊……张总好福气呀……”
  全桌人都看着余子祥,也跟着说:“张总好福气呀!”
  用完餐后,张总把余子祥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出奇的小,摆设也非常简单。除了一张硕大的办公桌外,就剩下两套沙发。办公桌上整齐地堆着一迭文件,摆着一台十七英寸大小的笔记本计算机。
  余子祥很随便地找了沙发的一角坐了下来,张总坐在另一套沙发上,四目相对。
  张总摆出一副上级对下级的样子对他说:“余先生,你是龙副理的老朋友了吧!”
  “是……”
  “那好!你出来打过几年工了,你大概都知道老板的心声,我们想找的人,一定是要对公司忠心的人,一切为公司着想,而且能力要非常强。要谈管理,你应该是老手了吧!我相信你会在我们公司与众不同,从你的气质上看来,你应该是当过大官的!能谈谈你的经历吗?”
  “呵!张总你真历害!连我做过什么都猜得出。实话告诉你吧,我的确做过官,那是没出来打工以前,不过算不上大官,就当过几年上校而已。后来退伍了到大陆来打工,九八年在威华鞋厂做主管,两千年在鸿达五金厂做过经理,二零零一年在云南瑞彪集团做过总经理,现在到台昌是我打工的第四个厂。”
  “哇塞!你来历不小啊!还做过上校!又到三个厂做过高层管理,龙副理果真没有推荐错,是个人才!”张总差点没有竖起大拇指。
  “张总你别笑话,再怎么说我也是出来打工的!”
  “你这就不对了,大家都是为了事业有成,只是走的路线不一样,怎么能那样讲呢?不过你这样说,我倒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张总不必客气?”
  “你是上校在身,即使退伍,每月也应该有很高的薪水吧?干嘛现在还要出来打工受累呢?”张总疑惑不解地问。
  “呵……不知有多少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了!说实话,我自己也没找到答案!虽说我退伍后每月国家会补贴两万多人民币,但我就想出来打工!也许总会有一天我会找到答案的。”
  “怪……怪……怪……有你这么怪的天下恐怕只有第一人,上校还在出来打工的全天下恐怕也只有你一人!”张总摇了摇头,“那行,既然出来打工,就好好干,既来之,则安之。我依照龙副理的意思,安排你做行政部经理,月薪人民币两万八,明天开始上班……”
  九月四日,余子祥慎重地踏进了自己的新办公室。
  打开门后,有一张黑色的大办公桌,旁边放着一把转椅。办公室周围全是用深绿色玻璃围成,这种玻璃可以使里面可以看到室外的一切,但外面看不透里面。天花板上是米黄色的吊顶,中间有序地点缀着几盏雪白的灯炮。墙角布置着几盆不知名的奇花异草,给整间屋子增添了几分生气。
  真是一间富贵典雅的宫殿式的办公室!余子祥正在欣赏着这美妙的宫殿,突然从门口大胆地钻出一个人来。
  “你怎么不敲门,谁让你进来的!”余子祥毫不客气地说。
  “我……我……我是今天新来报道上班的……”那个人吞吞吐吐地说道。
  “报道的?”余子祥想了想,居然和我同一天报道,有缘份,于是便缓和了刚才说话的语气,而变得温和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王海波!”
  “哪里人?”
  “湖南!”
  “出来工作多久了?”
  “四五年了!”
  “四五年了?什么时候出来打工的?”
  “九八年九月三日”
  “九月三日,不会吧!这么巧?”他从懒洋洋地问话变得突然来了精神,王海波则像被审问的犯人一样,问啥答啥。
  余子祥继续问道:“你应聘的什么职位?”
  “稽核!”他仍用短得可怜的字回答法官的审问。
  “好了,你先下去吧!”
  王海波站着纹丝不动,“请问你是?”
  “我是新来的行政部经理,我姓余,好了,你先下去吧!”
  “可是?没人给我安排住宿和工作?”
  “这样子?那你先到隔壁问一下,看是谁在管这个事儿……”
  “那好,谢谢余经理,打搅了……”王海波急匆匆地向隔壁办公室走去。
  余子祥坐上了那把经理的椅子,翻阅着以往留下的资料,大脑里突然又浮现出刚才那个年轻小伙子的形象:胖乎乎的脸,留着中分头,健壮的身材,给人一种踏实,风吹不倒的感觉。
  说来两人也算有一点缘份,同一天出来打工,同一天进入台昌厂。同一天进入同一个部门——行政部。
  第二日,余子祥仍在办公室处理着文件,王海波又莽莽撞撞地走进办公室。这次,余子祥并没有生气。
  王海波面带笑容而又彬彬有礼地说:“余经理,我们很有缘份呢!”
  余子祥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么冒眛地问话感到有点气愤,但看到他那善意的笑容,又平心静气地听他继续说下去。
  “我听隔壁的同事说,你和我昨天同一天进厂,而且进到同一个部门,这不是很有缘份吗?”
  余子祥开始为这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的开朗和胆量所折服。毕竟以后是自己的下属,总得好好沟通沟通吧!
  他忍了很久的笑容终于在王海波面前绽开了。
  “是有缘啊!有缘千里来相会!”
  “嘿嘿……”得到余经理笑容的响应,王海波笑得更甜了。
  “好啦,去工作吧!”余子祥催促道。
  “遵命……”王海波做出一个怪动作,然后退出了办公室。
  晚上,张总突然决定要请所有的台干到万香楼吃饭。到场的只有李经理、龙副理、王副理、余子祥,奇怪的是张太太没到。
  大家先尽情地吃饱了饭,张总便开始出节目了。他命令式地向大家说:“龙副理你是女人,你先回去吧!我们几个男的要唱唱歌……”
  龙副理知趣地回厂了,余子祥很想随龙副理一同回去,但初来乍道,怕张总生气,只得留下。
  张总把他们带进了KTV包间,屋子里黑洞洞的,模模糊糊能通过电视的荧光看到对面有两排大型沙发。几支话筒整齐地摆在电视前的茶几上,张总按动几下遥控器,吵闹的音乐声便开始不绝于耳。
  那电视大约有半堵墙那么大,像一张小电影银幕。和那极小的VCD播放机极不相衬。
  不一会儿,进来几位女人,影影绰绰中,露出标致的身材,手缝间夹着一支香烟,嘴里时而吐出几股烟圈。
  这就是传说中的“小姐”?余子祥心里不自在起来,他疑问地朝张总问了句:“张总……不是说唱歌吗?干嘛叫些女人!”
  “哈哈……没女人唱歌还有什么味……”张总解嘲道。
  “我不用了,我听你们唱歌就好!”余子祥推辞着说。
  “哪咋行!你怕什么嘛!余太太在高雄,你们相隔十万八千里,你难道还怕她知道不成?”
  “算了,我从来不爱好这个,你们随便吧!”
  “是个好人!现在你这样的人真是太少了!既然你不爱好,也行,你在一边唱歌吧。”张总摇了摇头,开始去关心自己的小姐。
  几位窕窈的小姐摇摇摆摆地坐在了张总和几位经理身边,把嘴里的烟圈一个一个吐向几个男人。
  他们开始用红酒对话,相互挑逗着,接着便开始动手动脚,在女人脸上亲吻。
  余子祥坐在一旁欣赏着电视里一句一句的歌词,但没记住一句。他有点不忍看那些男女们肮脏的动作。
  张总偶尔拿着话筒与小姐对唱几句,偶尔又在小姐脸上亲吻几下,时而又端起红酒杯与小姐唱起了交杯酒。
  整个包间被小姐们淫荡的笑声搞得乌烟障气,张总和几位经副理乐得翻了天,只有余子祥坐在看不见的角落里孤独地盯着变化多端的荧光屏。
  时间一分一秒地滑过,突然之间,张总带着小姐离开了这个包间,去了鲜为人知的另一个地方,接着,另外几对也跟着走了。
  留下余子祥独自守候着电视机。他发誓:今后再也不来这种鬼地方了。
  
  王海波正在车间里巡查,这是他的工作,每天都要去车间抓获违纪人员。
  他身背一个卡锺,左手带着一个小本子,右手捏着一只圆珠笔。远远看去,倒像一个工程师背着仪器准备堪测什么工程。
  做这个工作,眼睛得很灵敏,凡是在车间聊天的,嗑瓜子的,玩手机的,只要被他看到,那就得罚款。不过,王海波是个很聪明的人,他不会轻易去得罪别人,每次抓到违纪的人,他总是吓吓别人,很少去罚款。除非谁确实要和他过意不去,那他就吃不了兜着走——非罚款不可。
  有一次,他抓到一个身在厕所里抽烟的人。开口就问那人要厂牌,那人火了,说出一句令难以致信的话:“你稽核就了不起,有本事你罚我款啊!我就是不交厂牌,你能怎么样?”
  王海波真想上去就给他一际耳光,凭他这块头,要修理的话太容易了!他强忍住,但还是愤怒地吼了出来:“你他妈以为我是吃素的!是不是想我给点颜色给你看看……”
  那人见势头不对,一下子软了下去,不敢说话。
  王海波继续吼着:“你他妈还要不要混,要混识相点,把厂牌交出来……”他始终记住以前老师教过的一句话:“在敌人面前,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所以,他要比别人更凶。
  那人一声不吭,红着脸,仍不想交出厂牌。
  王海波看东风已经压倒了西风,于是把东风吹得更猛烈了。他把手上的本子放地上一砸。对那瘦小的个子说:“你他妈是想动武啊!”
  那人赶紧掏出厂牌,连忙道谦:“大哥,对不起,我以后不敢了……”
  “还有以后……”
  “没……没有……”
  “那好,今天就记你一个大过,我下次再也不想再看到你在厕所抽烟,要抽到自己家里去抽,把房子烧起来都没人找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
  记完工号,那人一溜烟炮了,王海波暗暗笑着,往厕所外走出来。
  刚走到门口,便碰到余经理,他顺口打了个招呼。
  余子祥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躲在厕所里干嘛!”
  “没有啊!刚才我在厕所里抓到一个抽烟的……”
  余子祥双手背在身后,头也不回地继续朝前走,王海波迎上去,“等等……余经理……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处理的那个人?”
  余子祥回过头,露出一丝微笑,“你怎么处理的?”
  “嘿嘿……我记了他一个大过!”
  “你够狠啊!人家打工挣两个钱多不容易呀!”
  “嘿嘿……骗你的,我只警告了他一下……余经理你真为员工着想!”
  余子祥微笑着把头一摇,又朝前走去。王海波又钻进了车间。
  余子祥不由自主地走到了仓库,龙副理正在给仓库的职员工开会。他意识地准备打道回府,但已被龙副理注意到。龙副理从办公室里奔出来,饱含深情地叫道:“子祥,有事吗?”
  他转过头,双手仍背在身后,给了她一个十足的微笑,“没事……没事……我随便看看,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
  “那好吧,我还在开会,开完会我找你……”她迅速地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这一切都被在座的会员观察着,但没有一个人能看出一点什么来。
  下班铃声响了,龙副理草草地结束了会议,赶到台干餐厅时,只有余子祥到了,其余的台干都珊珊来迟。
  龙副理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找我有什么事?”
  “真的没事,我是随便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你那里了!”余子祥笑着说。
  “哦……那你进厂几天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吧,至少比威华要好一点!”他若有所思地说着,“只是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余子祥朝门外望瞭望,小声说道:“这个厂里的台干喜欢泡小姐,修养不好!尤其是张总带头,下面的人就加油!久而久之形成一种很差的风气。在陆干心目中没有个好印象,将来会直接影响到公司的发展……”
  “呵……你想得太多了!”龙副理笑着说,“你看哪个厂里面的台干不搞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也只有你,老古板!”
  “什么!你说我老古板?”
  “你跟不上时代的发展,还不叫做‘老古板’吗?”
  “照你这么说,要跟上时代的发展就必须得泡小姐了!”
  “当然!”
  “什么歪理邪说!你现在怎么变了?你一向不是很支持我的正直吗?现在希望我变坏吗?”
  “也不是那个意思!”
  “哪是什么意思?”
  “不说了,自己去猜!台干来了,快准备吃饭吧!”
  张总最先坐到位置上来,看见桌上只有龙副理和余子祥,况且他们坐得很近,凳子挨着凳子,几乎身子要贴在一起了。他便玩笑似地说:“怎么?老余同志,你在歌厅里装老实,居然看上龙副理了……”
  两人的脸刷地一下子红了,余子祥难堪地对张总说:“张总开不得这种玩笑,我可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家有老婆!”
  张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都什么年代了,家有老婆有啥怕的,龙副理可是没有结婚的人,人又不错,只要你情他愿,没什么办不成的事!”
  “张总……言重了,我余子祥可是从军人出来的,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我还是有轻重的……”余子祥解释道。
  “老古板!”张总边笑边摇着头。
  “你也说我老古板!”余子祥无赖地叹了口气。
  台干都到齐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吃着饭。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又到二零零三年三月。有一天,厂里突然发出通知:明天进行ISO内审,所有人员必须按规定着装。
  到了第二天,王海波便和新来的稽核员高风波很早就去检查。走到面部的时候,他们发现一个穿着迷你裙的女生。王海波大步流星地走上去,严肃地对她说:“小姐,你为什么不穿长裤子,你知不知道这样不符合ISO的规定!”
  那个小女生长得并不怎么漂亮,脸上隐隐约约看得见数得清的斑点,大约十八九岁。她看着王海波一脸严肃的表情,心里扑通扑通地不敢说话。手里的活儿也停止了,她似乎很明白这两个稽核是会记过的,便老老实实地听后发落。
  流水线在慢慢地运转,但在几分钟之内,这一站位仍堆积了大部分货未往下流,而影响到下面工位工作。
  王海波连续问了这个小女生的几次同样的话,她却像傻子一样,没有点反应。
  这时候从对面走过来一个人,用一双吃人的眼睛瞪了王海波和高风波一眼,然后朝着那位小女生励声说:“你怕什么怕!不用管他们,我说可以穿就可以穿……”接着又对这两个稽核大吼大叫:“你们给我滚开,不要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王海波和高风波怒目而视,气愤地离开了。
  回到行政部,两个人商量好,同时向余经理递交了辞呈。余经理觉得很奇怪,便问他们原因。
  王海波似乎很委屈地说:“余经理,我们两个没法做了……”
  “为什么?”余经理惊讶地问。
  “我们今天在面部检查的时候,发现一个穿迷你裙的女生,我们本来要管的,可是他们组长……”
  “他们组长怎么了……”
  “他们组长说:叫我们滚开,不要在他的地盘上撒野……”
  “他真的这么说?”
  “嗯!”
  “那你们也范不着辞工啊!”
  “除非把那个组长开除,否则我们没法呆下去了。”
  “行,我给他们经理通个电话。”
  过了几分钟,面部李经理匆匆忙忙来到行政部,余子祥给李经理讲明了所发生的事情及处理办法。
  李经理当场急了,“余经理,你大人有大量,现在生产正忙,我那边差人,你就放他一马吧!你也知道,要培养一个组长多不容易呀!”
  他向余经理说了一通好话,余经理有点心软了,打算解除这个处理方案。但他还是想征求两个稽核的意见。
  结果两个稽核都不同意,非要开除那个组长,否则两都要辞工。
  余子祥左右为难,让两个稽核辞工吧?这可是两个对工作非常负责任的干部;开除那个组长吧?又不给李经理面子。
  思来想去后,当天下午,他还是开除了那个组长。
  此事以后,李经理和余经理心中就有一个疙瘩,每次见面李经理都互不理睬。
  五月一日到了,全厂放三天假,其人员都休假了。可余经理非要把王海波留在办公室给全厂的钥匙编号。
  工厂里空荡荡的,阳光明媚地泻在每一寸土地上,暖洋洋的。王海波的心里却乱糟糟的,他的心已完全飞出了胸外。他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慢吞吞地将纸条写上阿拉伯数字,再轻轻地贴到钥匙上,脸上布满了愁云。
  这时候,余经理意外地从门口进来,王海波抬头望了余经理一眼,似乎有满腹委屈写在脸上。
  “阿波辛苦了……”余经理笑容可掬地说。
  王海波强装着笑脸,给经理打个招乎,然后继续做着手中的工作。
  “不开心啦?你看我都亲自来陪你上班!”
  “余经理,能不能休假回来再做?”
  “不行,你什么时候做完了,就什么时候下班!你只管做,我会在这里陪你,直到你下班……”
  办公室静悄悄的,两个人都很少说话,王海波想早点忙完手中的事情,一刻也不停地做着。
  没过多久,门口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心开始躁动不安。每次一看到她就有这种感觉。王海波觉察到龙副理的到来,连忙问了个好。
  余子祥吃惊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呢?”
  王海波听不出这话的意思,只见她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站着,双手意外地叉在腰间,脚成八字型,远远望去,恍如鲁迅小说中杨二嫂那细角伶仃的圆规。
  余子祥自觉地起身随她走出了办公室,刚走出门口,王海波便说:“余经理,你可说好的不走哦!”
  余子祥转过头,对他说:“你小子倒还管起我来了,好啦,我去去就回来……”
  那圆规收了起来,慢慢地走在余子祥前面,余子祥看出她心情有点不悦。
  走了一路,她面对着一棵大沙金蓉树停了下来,突然回过头用严肃的口气对他说:“我们还是不是朋友?”
  余子祥沈思了一会儿,说:“干嘛问这个?”
  “我想知道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什么位置?”
  “我以前不都跟你说过了吗!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我妹妹……”
  “是吗?你自己算一算你来台昌几个月了,你关心过我吗?找我说过话一次吗?”
  余子祥哑口无言,眼看她眼睛里的泉水就要倾盆而下。语重心长地说:
  “对不起,我是怕……”
  “我知道,你是怕我把你从你老婆手里夺走!”她冷笑一声。
  “不是,我是怕又让我太太误会,你知道她这个人……”
  “没关系,你太太当然是最重要的,我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她抹了一把泪。
  “咋这么说呢?”
  “不是吗?我是个不祥的女人,是破坏你们家庭的罪魁祸首……”
  不远处,突然露出几个人来,他们大概是对这两位台干有点面熟,而且对一男一女在一起感到奇怪,便偷偷地窥视着。
  余子祥也觉察到了,对龙副理使了使眼色,说:“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她很自然地跟着余子祥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厂外,他们之间大约相隔四五米远,离厂门很远的时候,她才努力地追上余子祥。
  幸好这一切未被黄运鸿目睹到,因为他每天忙着生意上的事,已无暇东顾,致于他对余子祥和龙玉姝说的威胁的话,大概也只是说说而已罢!
  余子祥把龙玉姝带到了一家咖啡厅,这家是他们第一次来光顾,从大门进去,装饰完全是咖啡色:咖啡色的门,咖啡色的窗户,咖啡色的桌椅,咖非色的柜台……总之让人完全泡在咖啡之中,使人心旷神怡。怪不得老板取了个有趣的名儿——艺园咖啡。似乎这是专为那些闲情雅致的艺术家开的。
  余子祥找了一个靠窗户的位置与龙玉姝面对面坐了下来,霎时,一位漂亮的穿著整洁的工作服的小姐迎上来。不一会儿,两杯热腾腾的咖啡对称地摆在两人面前,一股轻烟袅袅升起,香味扑鼻。
  龙副理双手握住杯子,轻轻地送到嘴边,用舌尖添了添,立即又将舌头缩回,放下杯子,眨了眨眼睛,似乎在回味那美妙的味儿。
  “别急……等凉了再喝……”余子祥说。
  她看了看他,似乎有话要说,却又在喉咙处回了下去。最后大声对着服务小姐说:“小姐,你们这儿有纸和笔吗?”
  余子祥正纳闷,咖啡厅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呢?
  刚才上咖啡的小姐慢吞吞地走过来,仍然礼貌地说:“小姐,你是要哪种纸和笔?我们这儿有水彩纸、素描纸、生宣纸、熟宣纸……笔也有好几种……”
  余子祥更纳闷了,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呢?他正等着龙玉姝来解开这个谜底。
  龙玉姝说:“那就来两张素描纸和一只6B的铅笔吧!”
  随后那位咖啡小姐便去拿纸和笔。余子祥不解地问:“你要画画吗?”
  “不是我,是你……”
  “我?我们是来喝咖啡的,不是画画的!”
  “没关系,边喝边画才有情调……”
  “哈哈……你也想学演电视剧吗?搞得这么浪漫……”
  “我不是想演电视剧,我是想检验一下你的画技如何?”
  “开玩笑……在这里谁会懂得艺术,你以为这是艺术馆吗?”
  “你错了,你知道这家咖啡厅的老板是谁吗?”
  “谁?”
  “当今著名的画家!”
  “不会吧,还会有这等人物?”
  “当然,正因为这样,老板出了一个优惠政策,当顾客能画一幅让这个老板满意的作品时,那不管你今天喝多少咖啡都将免费!”
  “果真有这等好事?”
  “我还骗你不成?”
  “那我的长处是画油画呀!”
  “没关系,画油画的工具也有……”她立即叫小姐送上来一个用布料绷起来的油画框,摆出一排油画笔和一盒颜料。
  她打了个手势,意思叫他可以动手了。
  余子祥用手拍了拍绷在画框上的布,对着窗户外的一幅景致画了起来:一条宽大的街道,两旁装点着几排的枫树,成群结对的车辆在街道中穿梭,恍如一只只鱼儿在秋天里游泳,街道两旁耸立着高楼大厦。
  他先用画笔沾着颜料色画出大体的轮廓,然后调着丰富的颜色往上一块一块地抹。
  大约画了两个小时,一幅草率的画油便出炉了。一看风格便知是个写实派。但出乎意料的是,原本没有桥的街道上突然多出一座高架桥来,桥上站着一位少女正聚精会神地凝视着桥下的一切。
  该是走的时候了,她拿着这幅油画走向了咖啡厅老板,这时候余子祥才有机会见到她所说的知名画家的庐山真面目:他不过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文质彬彬,憨厚老实,但他那幅形象足以把一个人的心清洗得干干凈凈。
  小伙子死死地盯着这幅油画半晌说不出话来,龙玉姝打断了他的思路:“老板,画得怎么样?”
  他终于回过神来,自然地吟出几句诗来: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好……好……”小伙子赞不绝口地说,“真是一首好诗!你今天的咖啡钱就全免了……”。
  “可是?我们只喝了两杯呀!”
  “两杯也免了!”他仍专心致致地盯着油画,嘴里默念着:“好诗,好诗!”
  龙玉姝拉着余子祥的袖口,连忙催个他说:“走……走了,这老板有点神经质……”
  “怎么会呢?”
  “明明你画的是油画,他硬要说是一首诗,不是吗?”
  “哈哈……所以说在艺术方面你不懂!好的诗就是一幅画,好的画就是一首诗,这就是画家和诗人所要追求的境界!我刚才画的这幅画和那个小伙子说的那首诗完全吻合,那首诗就是著名诗人卞之琳写的,我只是在此引用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
  “所以你没学过艺术,不懂得去欣赏,刚才那小伙子果真是个高手,他能把我的画分析得入情入理,不愧是知名画家!”
  “唉!一扯扯这么远,还是回到主题吧!你为何来台昌这么久都不主动找我说话?”
  又谈到余子祥头痛的问题,本想回避却已被逼得来不及了。
  “说实话,我是真的怕我们的关系再进一层,否则我在太太面前颜面何在?我更怕本来不存在的事却被人无故炒得沸沸扬扬,最后传到我太太耳朵里,这种教训我受够了!”
  两人谈着话,不觉已快走到了厂门口,龙玉姝又有意地落在后面五米远的距离,以显示他们不是同路人。
  保安陆续给两位台干敬了礼。余子祥打算往办公室去,去看望王海波,龙副理跟了一段路,见余子祥往办公室去,便又回头朝宿舍走去。
  余子祥走到办公室,里面已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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