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8
作品名称:酒泉 作者:沙枣红柳 发布时间:2014-03-16 22:11:31 字数:3738
离开医院,二牙看见前夜被砸的车不见了。回家的路上二牙一直在叹息,千百句的说自己为什么那么笨呢。城里人凭什么就比乡里人聪明,还是人一进城就变得聪明起来了,难道城市真的可以改变人培育人吗?车驶过北大桥看见北大河里突然有了洪水,铺满了整个河面。二牙就说:“中午都还流着清水,现在哪里来这么多洪水。”
文生爸说:“是打玉门嘉峪关流过来的,西边天黑了好几天了。”
二牙打开车载广播,说:“听听天气预报,说不定要真下雨了。”
文生说:“酒泉下雨比天上掉星星还困难,就算下雨能下多大,还没我口水多,打雷跟打鼓似的轰隆两声没了。”
文生爸说:“不一定,冬不冷夏不热,年前就没下雪,现在气温反常的厉害,老人都这么说。”
“就是,老人的话不能不信,都是名言总结。经验就是预报。“二牙说。
文生爸说:“到怀茂看一下摩托修好没有,文生,以后骑车慢点,一修就得花钱,现在挣个钱费事的,汽油也贵巴巴的一升快八块钱了。”
广播里播出整点天气预报,今天夜间酒泉晴转小雨,明天全区各县均晴转小雨。天气预报播完的头条新闻便是玉门嘉峪关阿克塞瓜州四地均出现不同程度雨水洪灾,广播里还说今年雨水多于往年。马路两旁的树叶便哗啦哗啦作响,二牙说:“看来是真的要下雨,也该下场雨了,热的要死。”
文生爸说:“二牙你家链枷在不,回去赶快把门前那点豆子锤了。”
二牙嘿嘿一笑说:“在。中午你二哥还再借,我没借给,你也知道你二哥那人有借东西不还的毛病,去年借我镰刀就没还,硬赖说是他的。”
“我二哥那人以前也不这样,现在老了,再加上二嫂前年一走他人就变样了。说起来也挺可怜的,说不定我们老了也和他一样了。”文生爸说。
二牙说:“也是啊!好几回我晚上两三点起夜碰见他往西碱滩走,估计是去你二嫂坟上了。真是老年多健忘,惟不忘相思啊!”
文生爸点了一支烟,给二牙一支,二牙没接。汽车行驶在马路上,从车窗外吹进的风明显凉爽下来。风吹动了一切,吹拂着人的脸,抚摸着人的心。文生爸说:“时间过得真快,都老了。我二哥原本就重感情。”
二牙说:“就是我说呢,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明白,为什么只有你和你二哥,从我记事起就没听说你有大哥,而且也很少听人说起。”
“几十年前的事了,一两句很难说清。是家丑也是有历史原因有冤情的。”文生爸说:“我们这一代人经历的太多,失去的比得到的多。”
二牙的面包车正好停在马早花家的浴池门前,文生第一眼就看见了马早花。马早花看见二牙的面包车,就迎头走过来。二牙下车,马早花遇见就说:“是二牙哥哥,洗桑拿得来吗?你知道文生在哪里吗?怎么不带他来。”
文生想找个地方钻井去把自己藏起来,还没来得及多想。马早花在外面往车里看,一眼就看见了文生。文生预感大事不妙忙锁车门,还是慢马早花半拍。车门被马早花拉开,马早花热情洋溢的喊叫着说:“文生你来了咋不看我,还躲我。快下来洗澡走,水热热的。我给你搓背。”
文生爸看见了马早花说:“丫头倒是个好丫头,就是苕娃子一个。”
“我不苕,就是傻而已,人傻傻的不是很好嘛?聪明人麻烦事多。”马早花说:“你是文生爸爸,我给你家文生做媳妇,你不嫌弃吧。人傻不要紧,心好就行。我傻不一定我生的娃就傻。”
二牙和文生爸都被马早花惹笑,两人笑着去了摩托车修理店。二牙边走边说:“别看人苕,还很会说话,说的话还很有道理。”
“人是好人,可惜就是没个好命。谁愿意一辈子和一个苕子在一起呢。”文生爸说:“她爸妈都很正常,她出生时就发着高烧,到三四岁才发了第一声。”
维修店门口摩托车被拆了一地,师傅正在店里修理,清洗机缸。文生爸问:“还没修好吗?修好到啥时候了。”
修理师傅抬头,脸上涂满着机油,只在眼睛转动的时候能看见白眼仁,是唯独有颜色的地方。当他张嘴说话的时候还会露出一嘴白牙,如果不仔细看很难留有印象。他的笑容舒展在脸上,不留心很难看见。师傅十分淡定的说:“很快,最快也到太阳落山才能修好,装好到明天了。”
文生爸问:“今天晚上修好不能装吗?还等着骑呢?”
“我也想修好就给你装呢?我的亲哥啊,就赶早开门吃了碗牛肉面,到现在肚子饿的肠子都骂我地呢,眼睛连个星星都看不着呢。”师傅喊冤道。
文生爸说:“说明生意好,把钱赚了就行了。明天就明天吧。”
“赚哪的钱去哩,一天接了两个不赚钱的大活,还忙了个半死不活。”师傅用手背在脸上擦一把,脸上看不见刚擦上油的痕迹。脱了手套坐在凳子上似抱怨地说:“明天中午骑来吧!吃饭去了,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二牙说:“你说明天就明天还能咋办,吃饭要紧,亏谁不能亏了自己。”
出了修理店,街上的风刮得起了劲,找不到一点太阳余留的温度。不过这种清凉的确让人欣喜,终于摆脱了延绵的燥热。马早花还在车旁与文生说话,不再是先前的大喊大叫。马早花的文静的确让文生爸和二牙吃惊,这种文静是知道马早花的人从未见过的。马早花拉开车门的瞬间,文生躺回坐位上佯装睡觉,马早花喊了三声都未应答,最后在马早花的摇搡推举中才醒来。醒来的文生装出朦胧样,揉了揉眼睛说:“是早花啊!我是在怀茂乡上吗?啥时候到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马早花尖嗓门说:“刚到,我知道你不想见我,装什么睡觉。”
文生故意发了脾气说:“我就不想见你咋啦!别死皮白列的缠我,昨天见了你回家就撞树上撞坏了鼻子,还大喊大叫。”
马早花委屈的说:“明明是你技术不行还赖我,不就是让我说话小声吗?还编故事骗我,我小声不就行了嘛。”
“让你小声说话是真的,鼻子碰坏也是真的,刚才我睡觉也是真的。”文生火气未减:“我不喜欢理你这个苕子也是真真的,你该走了吧!”
“你不喜欢大声我说话,我就小声说给你听,你不要撵我走就行了。”马早花细声细语突然变得温柔起来说:“跟你说过了,就是有点傻而已,我不苕。”
文生故意损言损语说:“嗯,你不苕我苕,你是聪明娃的小姨子。”
“小姨子是个啥东西,能比我还傻吗?你鼻子还疼吗?”马早花说。
文生哭笑不得,马早花温柔下来的确有着另一番可爱,文生被马早花的转变说的没了脾气,突然在她的委屈中看到了的不同寻常的温柔。文生忍不住发笑,一笑鼻子就疼,说:“你就是天下最傻的,再没最傻的了。”
“那我以后不傻了行吗?你别嫌弃我。”马早花说。
文生爸和二牙从摩托车修理店出来,走过来的时候发现马早花与文生安静如正常人一样的说话,着实感到意外。二牙说:“早花怎么不傻啦?”
马早花回头脸上表情无辜的笑着说,“嗯,就是的,我不傻啦!以后我都不傻啦,你们再也见不到以前的那个我了。”
文生爸说:“你想不傻了嫁给我家文生啊?你要真不傻了再说。”
马早花使劲点头对文生爸说:“叔叔,以后我真的再不傻了,我能做到。”
文生爸和二牙觉的十分可笑,一个傻了二十几年人尽皆知的傻子,突然变回正常人,的确让人意外不可思议。马早花的父亲从街上回来,看见马早花在和文生爸说话,就喊:“早花,回家去,老往外跑啥,苕苕兮兮的。”
“爸,你先回去,我就回去了。就和文生哥哥再说几句话。”马早花说。
听到马早花说话,看到马早花那么文静,马早花的父亲十分意外特别震惊,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还在走路的他,突然就停下了脚步,看着马早花问:“丫头,你咋了,谁欺负你了。赶快回去,别再往外跑,让人看笑话。”
“爸,我没事。从现在起我不傻了,再不是你的苕丫头了。我会好好的,我会比以前更好,再不给你丢人了。”马早花说。
马早花的父亲没想到苕了二十几年,跟疯子一样的女儿突然之间变好了,会跟自己说这么一番话。意外之外的他走到马早花跟前仔细打探,马早花安静着用明亮的瞳眸看着父亲。马早花的父亲问:“谁欺负你了?”
“没人欺负我,我不苕了你没想到吧。从现在起我不傻了,再不是你以前的苕丫头了,我会好好的,好好的为你争口气把自己嫁了。”马早花说。
“早花,你真的不傻了好了?”马早花父亲高兴地大笑,跑回到浴池楼上的家里喊马早花母亲。“早花妈,早花好了,我们丫头不傻了。”
文生爸对二牙招手,开门往车上走。说:“走,二牙。早花你回去,我们走了。明天文生还要动手术,等好了再来看你。”
“嗯,好的。叔叔你们走。明天我到医院去看文生。”马早花问:“哪个医院在。啥时候做手术。”
“明天早晨,二院。”二牙发动汽车,从车窗里回头出来说。
二牙开着汽车,载着文生走了,马早花还站在原地瑶看二牙汽车远去的影踪,对文生挥手远送。马早花父亲拉着半信半疑的母亲出来,只看见二牙面包车远去的尾影和在原地挥手的马早花。马早花母亲说:“苕娃子,赶快回去,人家都走的远远的了,还看啥看。走,回。”
马早花说:“妈,爸。以后别再说我是苕子,我好了,我要嫁给文生哥哥。”
马早花母亲不敢相信,拉着马早花的手问:“花儿,你真的好了么?”
“嗯,我真的好了。”马早花对母亲点头笑着说。
二牙开车走出怀茂乡不远距离,清凉的晚风铺天盖地的刮起。空气里能明显闻到雨的味道,西边的天空乌云扑压过来。太阳早早淹没了身影,地面上看不到一点阳光散落。在车里,文生爸和二牙嘴不合拢的笑,二牙问文生:“你把马苕花咋啦?怎么突然变了人似的好了,太奇怪了。”
“我能把她咋么,他说话我不理她,自然就好了。我也觉得奇怪。”文生说:“没想到苕丫头好了,说话还挺有意思的。”
“我发现人家还苒上你了,看来是非你莫属。”二牙说。
文生爸说:“你刚才就不应该把医院说给她,跑去了让人笑话,还丢人。”
“我不相信她还真的跑去,估计到明天早晨就忘掉了。”二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