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人第三十一章
作品名称:中年女人 作者:子鸿 发布时间:2014-06-20 11:11:27 字数:3925
三十一
回到北京的金辉睡了两天两夜依旧感到身心疲惫。早起,她把东哥的午饭准备好后,强打精神好班去了。
上了二楼,金辉发现自己的座位已经被一名陌生男士提前占领了,他正扒在手提电脑前认真地查看着资料。金辉的心里涌起一种厌恶之情。
“请问这位先生,你可以把我的位置还给我吗?”金辉面无表情地说。
那位先生正全神贯注地看着资料,猛然听到身边有人说话,吓了一跳,他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来,起身向来者表示致意。
“你好!你一定是金辉前辈吧?我叫‘赵向男’,是新来的同事!不好意思临时抢占了你的位置,不过你既然已经回来了,我只好把它完璧归赵了。”
“谢谢你的大度,那我就先把它收回了。”
金辉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她闲上双眼做了一次深呼吸,白里带青的脸上显出了一脸的疲惫。
赵向男走到净水器前用一次性口杯为她倒来一杯冷水,默默放到了她的面前。
所里的同事陆续到了,互相打完招呼后,分别安慰了金辉几句便各就各位忙碌起来。
部长说:“金辉姐,你刚回来,今天就不安排新的工作了,在所里做点内业,休息一下。这儿有一家刚审计完的企业资料,你把它归拢一下,再核对一下审计报告有没有什么纰漏,然后装订成册。对了!赵向男是新来的同事,你向他介绍一下我们审计部的情况,这些天大家都忙,还没有好好跟他聊聊呢。”
“好的,交给我吧。”
部长离开后,赵向男走到金辉的桌子前半开玩笑地说:“部长把我交给你了?”
“是呀,你想了解什么情况尽管问。”
“既然都交给你了,那就听你的安排吧。”赵向男脸上露出坏坏的笑容。
“安排什么你都能干啊?”金辉挑衅性地问。
“你还是安排我能干的吧。”赵向男脸上挂着雷打不动的微笑。
人都说“举手不打笑脸人”。看着赵向男那张笑脸,金辉也受了感染,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丝笑意。
“你是哪里人?”
“安徽人。你呢?”
“我的祖籍在山东,出生在黑龙江省。所以,上完大学就去了山东工作。诶,南方人也有你这么高个子的?”
“你觉得我是特例?”
“是呀。听口音觉得你是南方人,可是看体型又觉得你像东北人。”
“我家在安徽省岳西县,属于贫困地区。我是军人出身,在辽宁省当了六年兵。在部队时学的财务,后来复员回了老家,分配到安徽省电力公司岳西分公司工作。”
“怎么出来打工了?”
“去年女儿考上了北京交通大学,我一想,在哪儿都是工作,不如来女儿身边吧。”
“爱人跟你一起来了?”
“不,她已经去世三年了。”
“得了什么病?”
“子宫癌,发现就是晚期。”
“真是不幸!”
“嗯,中年丧妻,是很不幸啊。”
“你的女儿很争气呀。”
“是的,学习不错,人长得也漂亮。”
“电力在南方应该是比较抢手的好单位,怎么你也下岗了?”
“我买断了。安徽省的工资标准低,每个月不到二千元钱,不如我出来打工了,还能经常看到女儿。”
“你有注册会计师证吧?”
“有,要是没证也不敢到所里来找工作呀。”
“我电脑里有几张工作用的表格,还有做好的审计报告,等你有了电脑我拷给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先学习一下。”
“这两天部长就是让我看的你电脑里的资料,还嘱咐我不能给你乱动呢。”
“那你有没有乱动呀?”
“我用生命保证,没有乱动。本来我想查找一下有没有情书一类的东西,没有找到。”赵向男举起右手做起誓状。
“有情书也加密了,哪能让你轻易找到呢!”
“敢情还真有情书?”
“去,都快四十岁了,写什么情书呀!我的电脑里只有审计报告,你爱看不看!”
赵向男用手挠着后脑勺,“嘿嘿”笑着。
赵向男出生于一九五九年,四十二岁,身高一米八二,体重九十二公斤。他那长方型的脸上长着一双酷似中学历史书上诗仙李白的丹凤眼,细长的眼睛给人的印象总像是在笑。微黑的皮肤给人一种特别阳光、健康的感觉,小平头乌黑铮亮,露着一种干练的风格。
都说部队是一个大熔炉,这话一点儿不假。从部队转业回来的官兵具备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衣着特别的整洁、行动特别的迅速。赵向男也不例外,他的衣服没有什么高档名牌,但是穿在他的身上总有一股子与众不同的味道。自从赵向男到了事务所后,早晨打扫卫生的活,基本让他承包了。全所的员工都对他留下了特别好的印象。
赵向男租的房子在交通大学旁边,也在西三环上。这回金辉可是找到同路人了。他们经常一起上、下班,聊天的范围越来越广,金辉发现赵向男的社会经验特别丰富。
自从赵向男来到金辉所在的会计事务所后,金辉的世界真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赵向男比金辉长六岁,在所里属于大龄成员,平时他就像兄长一样照顾着所里的年轻人,金辉当然也在他的照顾之列。
赵向男属于喜欢钻研的人,驾车、修理电路、电器,都是他的拿手活。并且他的记忆力也非常好,不管多远的路,只要走过一次,下次他就会一点不差地从始点走到终点,这一点让经常迷路的金辉佩服不已。
总想有个依靠的金辉不由自主地靠向了这双肩膀,以一种兄妹之间的感情为依托,放心地依赖着。这种依赖源自于生活中的积累。
北京的夏天时常有雷阵雨降临。当金辉和赵向男的审计组离开被审单位打道回所时,天边突然传来了闷闷的雷声。
金辉焦急地看着车窗外,心里在默默祈求着:“老天爷呀,等我们到了事务所你再下雨不好嘛!”
公交车就要到达东二环的站点时,豆粒大的雨点开始敲打起车窗来。紧接着稀落落的雨点转变成了瓢泼大雨。
金辉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没带雨伞,也没穿多余的衣服,一下车就得变成落汤鸡!如果不下车,下班的时间又要到了,而且这车越坐离家越远。咬咬牙她决定还是到暴风雨中做一次海燕吧。
赵向男理解金辉此时的心情,他在车门打开的一瞬间猛地脱下了自己的半袖衫罩在了金辉的头上。
赵向男用工作包抵挡的雨水,拉起金辉向路边的候车亭跑去。站在候车亭里,俩人互相对视着,都被彼此的狼狈相弄得大笑起来。
金辉赶紧把头顶的衣服摘下来,递给赵向男:“快把衣服穿上,你现在的形象有伤风化,别让治安给抓去了。”
“好哇,我照顾你,你反过来取笑我,真是恩将仇报!”
“谢谢你,我是不想让赵大哥被雨淋着,再说你了像有点炫耀自己体型的意思。”
“唉!圣人的话真是至理名言,这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你应该把圣人的话翻译准确了,那句话的意思是‘小女人’难养,而我偏偏就是那个小女人。”
赵向男把手放到金辉的头上爱怜地揉了几下。金辉赶紧躲开:“我的头发呀!你想让我变成疯子吗?”
“经过雨水这么一淋,你都变成落汤鸡了,哪还顾得上疯不疯呀!你觉得这世界还有谁比我更有心情看你的形象吗?”
“你笑话我!”金辉撒娇地说。
“哈哈,我没有,我这是喜欢你。”
金辉的脸红了。
“你站这儿等着,我去截车。”赵向男说着冲进了雨里向路口跑去。一会儿,他把出租车带到了金辉的面前。
那一夜金辉失眠了,她的眼前一次次出现赵向男拉着她的手冲进雨水里的画面,心里暖暖的。这种感觉持续了没几天,新的感动再一次让她的心里掀起了波澜。
金辉想在元旦的时候带东哥回山东住上几天,让他安慰安慰奶奶。自己也好帮着曹鲁生打扫打扫家里的卫生,再捣腾几件冬天的衣服。金辉一边收拾着要带回去的东西,一边用洗衣机洗着衣服。突然,走廊里传来“叭”的一声响,断电了!
金辉租的房子是老式楼房,保险开关在走廊里。她搬了把凳子站上去看了半天也没找到哪个是她家的电源。以前也出现过一次断电的情况,是哥哥过来帮她接上的。
金辉只好给哥哥家打电话:“喂!嫂子呀,我哥在吗?”
“你哥去北戴河开会都走了两天了,怎么,你有事找他?”
“我家的电闸烧了,我想让他来帮我接上。”
“唉呀,他还得两三天才能回来呢。”
“是呀,那怎么办呀,我也整不明白,我还是找找别人吧。”
放下电话,金辉坐在床边寻思起来:“找谁呢?跟这些邻居也没来往过,向人家求援,也不知道会不会搭理咱。怎么办呢?衣服洗了一半,如果改用手搓还不得累死呀。再说东哥晚上还得看书学习呢。对!看看赵向男在没在家,反正他家离这儿也不远,让他来帮帮这个忙吧。”
想到这儿,金辉快步走到电话机前拨通了赵向男的手机。
“喂,你好!”
“赵哥吗?我是金辉。”
“噢,金辉呀,你在家吗?这是你家的电话号啊?”
“是的,我在家干活呢。”
“是不是干不动了,想让我过去帮忙呀?”
“赵哥真聪明!我家的电闸烧了,现在什么都不运转了,你能来帮我接上吗?”
“噢,小菜一碟,我这就去。”
赵向男三下五除二就把保险丝换好了。
“好了,这回换上根粗的保险丝,保证一时半会儿不能断了。”赵向男一边儿洗手一边儿跟金辉说。
“谢谢赵大哥,要不是你帮忙,今晚恐怕我要和东哥摸黑了。”
“别客气,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干的,你尽管说。”
金辉带着东哥回到家里,婆婆已经瘫痪在床上,看到孙子,她用那只好使的左手指点着他含糊不清地骂着:“你这个不孝的子孙呀,爷爷死了你都不回来送他一程,你真是个狼崽子啊!”
“奶,你别生气了,我也想我爷爷啊。”东哥陪着奶奶哭了起来。
回到栖云,金辉突然觉得跟曹鲁生之间似乎无话可说了,她的心里被另一种牵挂占据着。这种牵挂有时像掉进油锅中的盐粒一样,一瞬间就在心海中激起一阵涟漪。这感觉又像撒落在地上的草籽,在春天里掀起无边的绿色。
金辉的心里是矛盾的,每每想到自己爱上了丈夫以外的另一个男人,就会不由自主地脸红起来,就像做贼了似的,很怕被别人发现。
可是金辉又渴望生活中能发生些让人心动的事件,来打碎这平淡无奇的生活,唤起被埋藏已久的冲动和活力。
金辉开始期盼这个假期早点结束,在这个如一潭死水的家庭中,有种让人窒息的感觉,金辉真想大喊一声冲出这个家去拥抱属于自己的那片希望。
曹鲁生很是敬业,即使是放假期间,他也要一天不落地去医院检查值班工作,视察病房情况。金辉想,如果他能把这种敬业精神分一点点给家庭,这个家将充满快乐和阳光。
不知从何时开始,金辉总是拿曹鲁生跟赵向男做比较,从言谈举止到生活乐趣,从价值取向到处事态度,曹鲁生跟赵向男的影子在金辉的脑海里合了分,分了又合,来来往往地折腾着,折磨着她那脆弱的神经,使她常常忍受着失眠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