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人第三十章
作品名称:中年女人 作者:子鸿 发布时间:2014-06-13 23:00:31 字数:4167
曹鲁生所在的中医院在栖云县政府的宏观政策引导下,作为经济体制改革试点单位被推向了市场。经市委批准,栖云县面向全市卫生系统公开招聘中医院院长,聘用期三年。时隔不久,真有一位老中医应聘出任了中医院院长。院长到位后,又在原有职工中聘用副院长并签订责任状。副院长再聘用科主任,科主任聘用全科人员。层层落实,打破铁饭碗,把责任与经济效益挂钩。以救死扶伤、精益求精、拒绝红包、开拓发展为倡导,以求质量,讲信誉,重人性为基本理念。医院还开展了送医送药到基层的活动,在短短的时间内,迅速转型成了信誉A级单位,成为远近农民寻医问药的最佳选择。曹鲁生所在的骨伤科也因为医护水平高、服务质量好、收费合理而成为全院的支柱型科室,伤患送来的锦旗一面又一面。
曹鲁生被聘为骨伤科副主任,主抓全科医疗技术工作。头一次看到他的脸上露出了轻松、愉快的微笑。
看到曹鲁生的转变,金辉有点茫然,怎么打碎了铁饭碗,不但没削弱中医院职工的积极性,反到调动了大家的热情,服务质量和经济效益都有了前所未有的提高呢?看起来真得理论联系实际,好好学习业务知识了。
金辉的注册会计师考试只剩最后一科,已经不构成太大的压力了。她又通过应聘,到一家粮食加工企业当了会计。食品加工行业对于金辉来说是一个全新的知识点,书本上的知识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积累实践经验。
金辉要了解行业会计制度、国家对该行业的优惠政策和文件精神、相关的税收政策、粮食的等级分类、仓储保管措施、费用的归集和摊销方法等等业务问题。一句话,工作辛苦而快乐。
早晨刚上班,销售员就送来了一张五吨麸子面粉的加工订单,让金辉感慨不已。小时候自己最喜欢吃的就是白面馒头,看到那白生生、宣腾腾的大馒头,口水都直往下流。可是现在那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已经失宠,黑面的、玉米面的粗粮成了上宾。如今加工麸子面粉又成了走俏商品。真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呀。看来,不尽快适应当今的管理模式,自己真要落伍了。
刚刚上学的曹东哥,还没有完全适应学校的集体生活,在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时,竟然把裤子尿了,去学校接孙子的爷爷看到东哥的狼狈相,心里老大的不痛快。
“早不上班,晚不上班,孩子上学了她上班。你说东哥还没有适应学校的生活呢,这不是让孩子遭罪吗!”
下班回来的金辉看到公公一脸怒气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东哥围着被坐在床中间,奶奶正坐在床边喂他吃饭,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的。
“儿子,怎么回事?尿裤子了?”
“嗯!你别问了。”东哥扭着身子撒起娇来。
金辉接过婆婆手中的碗坐到床边来:“你跟妈妈说说,怎么把裤子尿了?”
“我交卷交晚了,没有时间上厕所,老师接着讲明天的事,我就没憋住。”
“真厉害!你不是跟同学玩了吧?”
“就玩了一会儿。”
“好哇,交完卷子不赶紧上厕所,光想着玩儿了,这回让同学们笑话了吧!”
“笑话什么呀,前天‘田苗’还尿裤子了呢。”
“你呀,就不能向比你强的同学看齐呀,就会往后看!”
“嗯……,别说我了!”东哥哼叽着。
“爸,您别生气了。裤子也尿过了,班也上上了,您生气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了,与事无补的事咱就别做了,好吧?”
“唉!我老了,管不了你们了。你们随便折腾吧。”公公气呼呼地进了里间。
金辉看看里间的门,尴尬地苦笑起来。
金辉想去北京发展的心一直没死。如今,她已经取得了注册会计师资格,而且儿子开学就要上二年级了。曹鲁生在心里盘算着该利用儿子放暑假这段时间,陪她们去北京看看,顺便也好到首都医院接受一些先进技术,先进理念的熏陶。
到了北京,金辉就像一条进入大海的小鱼,兴奋得到处撒欢,很快她就找到了进军的目标。金辉轻松地加盟了一家叫‘诚信’的会计师事务所,开始了梦寐以求的事业。会计师事务所的业务种类很多,有审计、评估、清产核资、代理记账、代理纳税等等,金辉被分到审计部,试用期为三个月。
虽然金辉已经有了多年的工作经验,但是进入一个新的领域依然有许多地方让她觉得摸不到门路。看到同行忙得如旋转起来的陀螺一样,她恨不得一下子进入角色。
曹鲁生每天也是早出晚归的,他有时候以患者家属的身份,有时以同行的身份,光顾一些较大的医院,进行面对面的学习,并且认真总结经验。每天晚上他都要把一天的所得记录下来,那份认真劲,让金辉对其刮目相看。不久东哥转入红星小学的事也得到了落实,现在就等曹鲁生拍板定夺了。
曹鲁生自告奋勇回栖云去给儿子办转学,金辉真为他的转变而高兴,如果一家人能来北京工作,那该是件多么值得让人羡慕的好事啊。
东哥开学那天,曹鲁生特意跟着大舅哥一起,把他送到了学校。回来后,他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直忙到夜已经很深了,才跟金辉坦白了自己的想法。
“金辉,你的工作、儿子的学校都落实了,明天我想回栖云去。”
“回去吧,把你的工作交待一下,争取早点来北京。”
“我不打算来北京工作。”
“什么?你不想在北京找工作?”已经躺在床上的金辉一骨碌爬了起来,她看着坐在门口吸烟的曹鲁生惊鄂了。
“不是不想,是不能!”
“你到底什么意思呀?”金辉显出了要哭的表情。
“你听我说。这些天我走访了北京许多医院,学到了不少经验。大城市的工作环境和工作效率确实与咱那小县城的医院不同。通过近二十几天的接触,我觉得以我的性格不适合在这种快节奏的地方生活。”
“你打算回去,不来了?”
“我都想了很多天了。今天单位领导又来电话催我赶紧回去。领导把那么重要的科室交给我,我如果说走就走,太不负责任了!”
“可是,我不在你身边谁照顾你?我和东哥要是有点什么事咋办?”
“家里有爹娘呢。这边还有哥嫂能照顾你。放心。”
金辉的眼泪流了下来。她知道曹鲁生不善于与人交流,让他到京城的大医院里来工作,也的确有些勉为其难。栖云是他生长的地方,在那里有他的亲人和朋友,有他的根,那里才是他施展的舞台,如果硬是把他留在北京,他一定会找不到自己的用武之地,他不会开心的。金辉还明白,曹鲁生心里想的不只是工作,他一定是对年迈的父母放心不下。
“那你为什么把我和孩子送到北京来啊?呜!”金辉哭了起来。
“我欠你的太多了……”
有始以来,那天晚上是金辉和曹鲁生聊得最多的一次,金辉想不通夫妻之间的磨合期真的需要这么久吗?一定要把爱情磨光才能换来亲情吗?
曹鲁生走了,金辉的心里空落落的,东哥已经上学了,她也有了“试用”的工作,注定这次北京之行不是一次简单的旅行。将来会怎么样呢?她说不清楚。但是她知道两地生活将失去夫妻间原有的默契,将使原本就不太和谐的关系变得更加冷漠,这种婚姻如何维系又是一道不小的难题。
刚转到北京读书的曹东哥,一时还不适应这里的环境,金辉只好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他的身上去,多带他参加学校、社会上的一些活动,让他快点找到自己的位置。很快,曹东哥就像一条波涛里的鱼,自由自在地遨游了。
东哥的学校在西三环,金辉在学校附近租了套二居室的楼房。可是金辉的会计师事务所在东二环,她上班要转乘三线公交车才能到达单位,每天至少要提前二个小时出发。
家里忽然打来了电话,曹爸爸突发心梗抢救无效死亡。金辉急忙告假赶回栖云去奔丧。
山东白事的操办很有自己的风格,一切事情均由长子、长妇带头处理。死者停放在灵堂的那几天,所在单位、生前好友、亲戚邻居等等相关人士都会前来瞻仰遗容,为死者点上一柱香,烧上几张纸,当做是在向其告别、为他送行。
十月末的天气正是阴雨绵绵的季节,灵堂前的地面早已泥泞不堪。曹鲁生和金辉就跪在这湿露露的泥水里磕头作揖迎送着前来吊唁的人们,表达着死者家属对前来送别的人们的感激之情。
刚使曹爸爸尸骨入土地安,曹妈妈就掀起了轩然大波。老伴走了,对她是个不小的精神打击。她把一切都归到了金辉头上。曹妈妈垂胸顿足地哭诉着:“都怪我瞎了眼啊,给老大说了这么个淫荡、自私、不懂孝道的媳妇。要不是她前前后后做出那些个见不得人的事,老头子能走这么早嘛。他爸,我对不起你啊,我到死都不能瞑目啊!”
婆婆这么一骂,金辉臊得满脸通红,她看看曹鲁生,他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妈,我做错什么事了,让你这么骂我?”
“你做错什么了?你做错什么了自己不知道啊?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还让我给你籀出来啊?要不是你教唆的,我家鲁生能大白天的跟你做那事,让他爸堵到屋里?”
“你!我跟曹鲁生是合法夫妻,什么时候做爱是我们的自由。我们在自己家里做爱,碍别人什么事了?你和我爸进我家从来就像进自己家似的随便,你想到我们是年轻夫妻了吗?”这些年来,那件不光彩的事,一直是金辉脑海里的一个阴影,就因为这,她和曹鲁生本来很融洽的夫妻关系受到了伤害,并且使她患上了甲状腺结节的毛病,到现在也不能过正常的夫妻生活。想到这儿,金辉抽泣起来。
“嫂子你说的这叫什么屁话?你和我大哥的家是我妈一手张罗起来的。儿子家不是她的家吗?怎么她去你家还得先打份报告让你批一下不成?”金辉的小姑子不愿意了。
“既然你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今天我就为老不尊了,看我好好规矩规矩你。”
“妈!”曹鲁生的眼里露出企求的神色。
“哥,你就让妈说几句吧。都到这时候了还护着,要是把妈憋出好歹来,以后你能天天伺候她啊!”小姑子使劲儿瞪了金辉一眼,转过身去。
“你说你,才上了几天班就下岗。下岗也行,怪不着你。可是人家下岗都能出去找个工作干,你到好,这不行,那不行,就在家呆着。你要老实呆着我也不说你啥,东北、山东这顿跑。是,你弟弟没了,叫你心情不好。你哥是你们家长子吧,他们不该管老人吗?一个电话你就去跑,我问你,你要有工作能让你这么跑去吗?你把你父母接来,惹得一帮屯迷乎三天两头往家里钻,整得我儿子有家回不了。你说,他爸看在眼里能不上火吗?谁的儿子谁不心疼啊!呜呜……”
“妈,你别哭。快擦擦眼睛。”闺女递上一叠面巾纸。
“刚把你那宝贝爹妈盼走了,这到好,你也跟到北京去了,还把孙子也带走了。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那孩子是我们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啊,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带走了,哪个老人能不想?我那苦命的当家的啊,就是让你给害死的!我骂你不对吗?我委屈你了吗?你个败家媳妇,我打、我打死你。”婆婆说着操起身边早准备好的棍子披头盖脸向金辉打来。
三弟赶紧站起来拦着:“妈,别打,别打大嫂啊。”
二弟看金辉脸都白了,一动不动地挺着,一把将她拉了起来:“还不快跑,等着被打死啊。”
金辉跌跌撞撞向外走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肩膀上传来阵阵疼痛,让她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妹妹还在大声嚷着:“你们干什么啊?妈还能打死她啊?就不能让她出出气!”
曹鲁生不声不响地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