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人二十三章

　　
　　“说起来那是去年四、五月份的事了。有一天我的朋友大君过生日，大伙一起为他庆祝。酒足饭饱后，大君提出请朋友们去歌厅唱歌，我们去了‘枫桥夜泊’。边唱边喝，一直闹到零晨才散。我顺路送刘玲回家。她老公已经随公司去外地施工了，家里没有人。刘玲说害怕，非让我把她送进屋去，我也没多想就送她上楼了。进屋后她一把将门带上，回手搂住了我的脖子，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我就成了她的俘虏。”
　　刘强抬头看了父亲一眼，父亲认真听着，没有打断他。
　　“刘玲的热情一度让我欲罢不能，她让我感受到了男女之间情趣的美好，我和刘玲在一起时，为了让我的激情释放，她可以为我做任何事……。那些都是幽兰永远给不了我的。幽兰太传统了！
　　“你想过跟幽兰离婚，跟她结婚吗？”
　　“想过。我觉得这样下去太对不起幽兰了，不如放幽兰自由吧。”
　　“为什么不离呢？”
　　“舍不得呀！幽兰是个好媳妇。再说你和我妈也不会同意我娶一个刘玲那样的女人为妻的。”
　　“你既然想到了这一层，为什么还不跟她断了呢？”
　　“断了一段时间。八月十五前她打电话告诉我她怀了我的孩子，如果我再不见她，她就到我单位来闹。开始她只说爱我，不要名份，现在她改主意了。”
　　刘强爸爸沉默了，走南闯北一辈子，当了一辈子领导，没想到这种棘手的事会落到自家门前。他得考虑、考虑怎么帮儿子渡过难关。“小强啊，爸不想骂你。走到这一步，爸也有责任。你一直被家人宠着，突然失宠肯定不适应。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啊，你会跟自己的儿子争宠。看着你长得傻大憨粗，你还真是个孩子啊！”
　　父子俩碰一下杯一饮而尽，父亲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离婚，我和你妈坚决反对。秋生还小，你没有能力把他教育成人。让幽兰带着他，我们倒是放心，可是他是咱们刘家的骨肉哇，怎么舍得让他离开刘家呢！再说，幽兰没有泼米撒面，错的是你，让她承担离婚的痛苦不公道啊！”
　　刘强一脸的无奈，顺手端起酒杯手籀了。
　　“刘玲是别人的老婆。她能给你激情也能给别人激情。如果她真爱你，她不应该把你不情愿做的事强加给你。激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什么叫平平淡淡才是真，你慢慢能体会到。你只是在娱乐场里接触她，看到她的一技之长，如果把她放到柴、米、油、盐中去，她还会那么让你欣赏吗？”
　　父亲的话让刘强再一次陷入沉思。是啊，生活中不能没有激情，可是激情不是生活的全部。激情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和时间的延伸而慢慢递减，激情过后，平淡的日子还能平静吗？
　　“爸，你说的这些我都懂，我中毒太深了。”
　　“有什么不行的？那些瘾君子不是一样可以戒掉吗？只要你有决心，没有办不成的事。儿子，我和你妈绝不会坑你。我们见的世面比你多，经历比你丰富。你是当局者迷呀！如果你跳出圈子用旁观者的眼光看问题，你会很快清醒的。你要是相信爸爸，就把这个难题交给我吧，爸替你处理这件事。”
　　“爸，怎么处理？我不希望你伤害她。”
　　“是疖子早晚出头。哪天你约刘玲来家里一趟，我相信我用一个父亲的真情，一定能够打动她。”
　　刘玲接到刘父的邀请拎了一兜水果兴高采烈地进了刘家的门。
　　“哟，瞧瞧这丫头长得多俊呀，难怪我们刘强会喜欢呢！”一边往屋里让着客人，刘强妈一边夸着刘玲。
　　“这老婆子就会挑好听的说！你长得不俊，我当年是不是不应该娶你？要不，我也去外边再寻摸个漂亮的？”刘强爸不高兴了，刘强妈被抢白得直翻白眼。
　　拉了一会儿家常，刘强爸爸对刘强说：“强子，幽兰太忙，你妈要做饭，你去幼儿园把秋生给我接回来，我跟刘玲唠会儿嗑。”
　　“哎！”刘强答应着走出了家门。
　　刘强爸爸态度和蔼地跟刘玲唠起了家常：“快过元旦了，家里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也没什么准备的，到跟前再说吧。”
　　“你爱人在外地还没回来？”
　　刘玲的脸呼的一下变得通红，她低下头小声说：“回来了。”
　　“来，咱爷俩到书房好好聊聊。”
　　书房的正墙上挂着刘强父母的合影，侧墙上是刘强和谷幽兰的结婚照，笑得都很甜蜜。
　　刘强父亲捧出了孙子的影集，递到刘玲的手里说：“给你看看我孙子的照片，那才是个可爱的宝贝呢。这个世界上我可以放弃一切，唯独不能放下这个孩子！”
　　刘玲听出了话外音，她一边翻着影集，一边动着心思，看来今天刘家请的是顿“鸿门宴”啊！
　　“姑娘，你也姓刘，跟我们家还真是有点缘份。以后你就做我的干女儿吧，我和老伴会像对待亲闺女那样对你的。”
　　“您是不赞成我和刘强的婚事了？”
　　“孩子，你们都是有家业、有子女的人，做事不能不负责任呀！你想过你的孩子吗？你想过爱人在外地楼上楼下挑灰担土为了这个家，他容易吗？如果你俩执意这样下去要给多少人带来痛苦哇！你爱人如果知道你在家不安分，对他的打击会很大，你想过吗？对建筑工人来说，那是一种致命的伤害，如果在高空作业时分心，很可能就要了他的命了！”
　　“可是，我跟他没有感情，他只是我进城的一块跳板。我爱的是刘强，我追求我的幸福有错吗？”
　　“孩子，你要这么说话，我真得批评你几句。婚姻是严肃的问题，你怎么能说它是跳板呢？如果你真想进城，完全可以通过其他途径嘛。比如招工、高考，哪样不行？你为什么要选择走这条路呢？你跟刘强的事，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良心的责问。不管当初你嫁给你爱人是出于什么目的，现在你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你的幸福不能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是一种社会道义。如果都像你这样这山望着那山高，社会就不能安定，家庭也不会和美，因为大家都得时刻提防着自己的老窝别让别人给端了！”
　　“刘叔，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经过这么多年的接触，我是真的爱上了刘强，做出这样的选择对我来说也是痛苦的。我的代价也很大，我是用我的人生，我的亲人来换这场幸福呢！”
　　“你认为换到的一定会是幸福吗？刘强在家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小到他的裤头、袜子都是幽兰来打理。他在外边风流快活，那是因为他有幽兰这么一个好媳妇伺候着。你问他带儿子打过一回疫苗吗？你问他做过一顿饭吗？没有！他就是一个典型的公子哥。我的儿子我了解，你俩要是结合了，不出半年就会打得鸡飞狗跳。”
　　刘强妈也从厨房走进了书房，她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刘玲。
　　“可是，可是我已经有了刘强的骨肉。”刘玲没有底气地呻吟着。
　　“我听刘强说了。如果你是为了这个孩子而要跟刘强结婚的，就更是大错特错了。为了你的孩子让一个无辜的孩子失去父亲，你认为公平吗？这个孩子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是我和老伴一把屎一把尿伺候着的，他远比那团没有生命的血肉现实得多。为了那团尚未成型的血肉，让他失去父亲，换个角度，如果他是你的孩子，你能答应吗？”
　　刘玲没想到刘强的父亲会直言她的要害，她有些生气，刘家似乎为她设计了一个圈套。
　　“你认为这个责任应该由我一个人承担吗？”
　　“没人要你承担什么责任。你和刘强都老大不小了，你们都是有行为能力的人，你们也应该懂得法律。虽然现在对男女关系不如前几年看得那么重了，可是它终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我有两条建议供你先择。第一，我认你做干女儿，哪天让你干妈陪你去医院悄悄把孩子打掉，医疗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我都出。以后我们两家作为亲戚有来有往，互相不影响彼此的生活。”
　　“你认为我是来讹你钱的吗？”
　　刘玲呼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的脸涨得通红。刘强的父亲伸出一只手打着制止她说话的手势。
　　“你听我把话说完！第二，明天我去刘强单位找他们领导谈这个问题。刘强不钻心工作，整天在社会上乱混，并且弄出了婚外情，跟单位的思想教育工作不及时有很大关系。我请求组织上给予刘强严肃处理，树成反面典型，用来警示别人。如果你认为还不行，我将以父亲的名义向法院起诉他，让他承受法律的制裁！”
　　书房出现了片刻寂静，能听到桌上的马蹄表发出滴答的声音。刘玲的脸由红变白，又由白变红。刘强妈几步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搂在怀里。刘玲搂着刘强妈的腰放声大哭起来，刘强妈的眼角也滚下了两行泪水来。
　　哭了很久，刘玲终于停止了抽泣：“干爹，我不会去刘强单位闹事的，那只是我吓唬刘强的话。我是真心爱他的，我怎么会让他承受那种耻辱呢。我没有怀孕，出此下策，就是因为我想他，我希望他能天天陪在我身边。现在我知道我没有能力让他属于我，我会在他的视线中消失的！”泪水又顺着刘玲的脸颊淌了下来。
　　一声“干爹”的称呼，让刘强的父亲提着的心落了地，同时又有一颗不忍的心提了起来，注定今后刘玲会是他的另一份牵挂。
　　送走了刘玲，刘强父亲闭着眼睛坐在书房里思索起来。通过今天的接触使他对婚外情有了新的认识。婚外情不全是行同走兽的苟合、不负责任的行为，也有真情贯穿其中。不能说婚外情就不是一种痛！只是这种感情无法得到法律和道德标准的认可，无法获得生存的营养，至少在当今社会是这样的。如果将来生存环境允许了，道德标准改变了，人们所要承担的社会责任、家庭责任减轻了，作为一种传统遗留问题，这种情感会不会得到重新定义呢？这个问题只能留给后人解答了。
　　刘强带着儿子回来时，家里已经没了刘玲的踪影，他站在客厅中央愣起神来。
　　刘强爸爸走出书房对刘强说：“打个电话，让幽兰回来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