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人第二十二章

　　“小夜莺”夜总会门前，一位花枝招展的妙龄女郎不停地伸长脖子打量着过往的出租车。看到刘强走下车来，她的眼神儿一亮，嘴里发出了一声娇呼，像只采花的蝴蝶，一下了扑进了刘强的怀中。
　　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女人满脸的柔情、满身的娇媚。谷幽兰在一边看得清楚，她的心一阵颤抖。她心想，这样的女人别说刘强无力抵挡，就是把谷幽兰换成男人，也不敢保自己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刘强无声地跟随女郎走进了夜总会。
　　谷幽兰花二十元钱买了一张门票跟了进去。
　　夜总会里灯光幽暗。适应一会儿后，谷幽兰看清了里面的陈设：中间舞池里拥挤着一群正在跳舞的人群，三三两两、搂搂抱抱，就像连体人一样分不清彼此。舞池两边是一个个用隔断隔开的单间，有拉门可以使它自成天地。开着门的单间，可以看到一排沙发，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水果、饮料、小食品和酒类。
　　在学校受过专门训练的谷幽兰，对舞曲并不陌生，只一会儿的功夫，她的舞技就迎来了几位男士青睐的目光，不时有人前来邀舞。
　　谷幽兰发泄般地在舞池中舞动着，想借此驱逐心中的愤恨。突然，她的手臂被人狠狠地抓住了，身体不由自主地被拖着走出了舞厅。
　　门外的几排椅子上，几位等待陪舞的小姐正歪在那里百无聊赖地唠着闲嗑。这一幕的出现让她们的精神为之一振，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要看个清楚。
　　谷幽兰看清了，拉她的人是刘强，那位花枝招展的女人紧随其后。
　　“强子！你干什么去呀？你不会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吧？”女人气急败坏地喊叫着。
　　谷幽兰顺手搂住了刘强的脖子，将脸紧紧地贴了上去。
　　美女郎发疯似的扑向谷幽兰，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谷幽兰的头发已经披散开来。
　　“打你个臭不要脸的贱人！你睁开眼睛看看，你姑奶奶是好惹的吗？抢男人抢到姑奶奶的头上来了，我看你是活腻歪了！”美女郎一改之前的文静，粗野地叫骂着，胸部快速起伏，像母老虎一般。
　　刘强一边用胳膊挡着女人的进攻，一边猛地把幽兰推到了自己的身后。
　　“你还护着她，她是你祖宗啊！”女人的手指顺势在刘强的脸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幽兰，你先回去，晚上我再跟你解释。”刘强一边自卫，一边大声喊着谷幽兰。
　　听到刘强喊‘幽兰’，女人停止了叫骂。
　　谷幽兰一边拢着头发，一边狠狠地瞅着刘强，缓缓地转过身向门外走去。
　　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没有等来刘强的身影，幽兰的心如同被油煎了一般难受，她感觉到了心脏正在向外“滋、滋”地冒着白烟，周围的一切都恍惚成遥远的镜像，两耳中如同坐了飞机一般，发出了“嗡嗡”的响声，她在想世界的末日是不是到了？！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只觉得眼皮一个劲儿地打架，似乎熬了多少夜的感觉。谷幽兰一头栽到床上，昏然沉睡过去。
　　远处飘来了人们的喊叫声，那么遥远、那么空旷。谷幽兰感觉自己正躺在老家的土炕上，父亲出灵的幡旗随着送葬的队伍向远处移动着，撕心裂肺的哭叫声让她欲罢不能。她挣扎着想睁开双眼，可是眼皮沉得无论如何也睁不开。她想下地去追赶出灵的队伍，送爸爸最后一程，可是她的身体却像被上苍施了魔法一般，怎么挣扎也动弹不得，只能任由泪水铺天盖地地滑落。
　　“幽兰、幽兰，你醒醒！”
　　“谷姐、谷姐，你快醒醒呀！”
　　谷幽兰拚命挣扎着终于睁开了双眼：“我爸走了？”泪水再一次滑落她的脸颊。
　　“爸在这儿，爸没走！”刘强的父亲拨开人群挤到了床前。
　　谷幽兰愣愣地盯前刘强父亲瞅了十几秒钟后，无奈地闭上了双眼，一对对黄豆粒大小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下来。
　　“爸，刘强不再属于我了！”
　　“孩子，你瞎说什么呀！我的儿子我了解，他贪玩，不知道过日子是真的，要说他花心，打死我都不相信！”刘强父亲伸出满是褶皱的大手，为幽兰擦去了挂在眼角的泪珠。
　　“刘强，你给我过来！你当着幽兰的面给我说清楚了，你怎么惹她生气了？刘强、刘强！”刘强父亲伸长脖子看向刚才刘强站过的地方，刘强不在，他环视了整个病房，没有刘强的影子。
　　“谷姐，先让他去吧，你都这样了，让他怎么面对你呀！”周宏扒在幽兰的耳边小声说。
　　谷幽兰紧紧地攥住周宏的手，就像那手是罪魁祸首一般，周宏咬牙坚持着。
　　刘强的爸爸眼睛湿润了，这位要强的老人活了大半辈子竟在儿女的面前失去了尊严，他的肩膀明显地耷拉下来。
　　“大爷，您老回去休息吧。谷姐现在没什么事了，今晚我在这儿护理她。您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给谷姐带点好吃的来。”周宏一边向外推着刘强的父亲，一边同情地安慰着他。
　　亲戚、朋友及单位同事都被周宏打发走了，她返回身来坐到了谷幽兰床前的板凳上。
　　“谷姐，你可吓死大伙了！你知道吗？你已经睡了两天两夜了。”
　　“是吗？”
　　“今天上午你们厂领导有事找不到你，据说你昨天就没上班。他们往你家里打电话没人接，把电话打到财务科找刘强，他也没来上班。我只好给刘强妈家打了个电话，他们说你俩都没回家。大伙真着急了，以为你们出了什么事情了呢，就去刘强父亲家取了钥匙，打开了你家的门。看你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自杀了，尿都吓得流了出来。谢天谢地你没事！”
　　“我还没有那么脆弱嘛！”
　　“告诉我，你受到什么刺激了？”
　　“我在夜总会跟他们遭遇了。”
　　“发生战争了？你有没有吃亏？”
　　“没那么严重。只是在那之前我对刘强依然抱有幻想，当事实摆在我面前时，打击真是太沉痛了！我简直有些支持不住。”
　　“以后怎么办？”
　　“不知道。我不愿意想以后，太累了！”幽兰绝望地摇着头。
　　刘强妈来厂医院看了谷幽兰几次，每次都是哭哭啼啼的：“闺女呀，我怎么养了这么个不孝的儿子呀！你爸是多坚强的一个人呀。你知道，你爸是你奶奶守寡带大的。你奶奶死的时候，他把眼睛就憋红了，硬是没掉一滴眼泪。昨天从医院回家后，他连晚饭都没吃，一个人躲在书房哭得差点休克过去。”
　　“妈，让你和我爸跟着操心了。”
　　“真是儿大不由娘啊！”
　　在医院住了三天，谷幽兰回到了家。那个充满温馨的避风港失去了往日的温暖。
　　谷幽兰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看了半天房顶，慢慢地坐了起来。
　　她从凉台的柜里找来一个大的旅行袋，把刘强的东西一件件地装了进去。当她的目光落到床头柜上时，结婚照上一对新人幸福的笑容让她停止了动作。
　　“我的家就这样完了吗？我就这么不战自败了？不行，我得为我的幸福做一次努力。”
　　幽兰迅速穿好衣服跑下楼去，推出自行车，飞快地向刘强的父母家冲去。
　　敲开房门，谷幽兰没有跟婆婆说话。她连鞋都没顾上换就径直闯进了书房。谷幽兰一把抓住正坐在椅子上看着孙子玩耍的公公的手：“爸，秋生还小，他不能没有爸爸。您帮帮我吧，帮我守住这个家。”
　　正在书房地上玩电动车的秋生被妈妈的神态吓呆了，半晌他才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幽兰，你放心，爸妈跟你一起维护这个家。”
　　刘强爸决定找儿子心平气和地谈谈。他给刘强打去电话，约他中午到“鹿鸣春”饭店的二楼雅间“清溪谷”见面。
　　刘强按时来到饭店。透过门缝，他看到爸爸正一个人坐在桌前沉思，手指间夹着的香烟已经燃出了长长的烟蒂。刘强下了半天决心，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爸爸从沉思中走出，用手示意他在对面坐下，吩咐服务员上菜，又打开了一瓶“北大荒”白酒给儿子和自己各斟了满满一杯。
　　刘强看着明显变老的父亲心里一阵难过，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你到之前，我一直在回忆你小时候的一些事情。比如你哥们义气上来帮别人打仗、比如你为了陪好朋友去打针而逃学，比如你因为没有完成作业而被老师告了状，等等。你虽然一直很顽皮，但总体来说还不是个坏孩子。今天咱们爷俩暂时抛开父子这层关系，只从男人角度出发，我想听听你对婚外恋的自我感觉。”
　　刘强沉默着。
　　服务员一趟趟向房间端着菜，转眼间四菜一汤就上齐了。
　　刘强端起酒杯使劲儿喝了一大口酒，爸爸赶紧示意他吃菜。爸爸没有催他，看得出来父子俩的心绪都很乱。
　　刘强的脸被酒精染成了红色，有了酒力垫底，他向父亲敞开了心扉。
　　“爸，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都这么大了还让你和我妈为我操心。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世上哪有后悔药哇！”
　　“说给爸听听，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咋说呢。自从有了秋生后，幽兰和爸、妈的心思就转移了，这个小皇上占据了家里的所有空间。感觉只一夜的功夫，我就象只落佩的凤凰一样，失去了你们的关注。尤其是幽兰，自从有了儿子，她好像就不再属于我了，甚至连过夫妻生活都变成了应付了事。每次做爱不是草草开始，就是慌忙结束，有时甚至正在兴头上，只要儿子一有动静，她立刻就会把我一个人晾在一边儿，急忙去照顾儿子。”
　　刘强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大口酒，他意识到父亲一直没有动筷子，也没喝酒，就把菜盘向父亲推了推，又把杯伸过去跟父亲的碰了一下。
　　“起初我只是想跟哥们儿出去玩玩，消磨一下自己旺盛的精力。我想等孩子稍大一大，我和幽兰还会恢复刚结婚时的浓情蜜意。没成想这一玩儿就把自己陷了进去。”
　　刘强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爸爸又为他斟满了一杯，他大口吃了几口菜，放下筷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
　　“刘玲是我认识了好几年的朋友。因为朋友圈子里只有我俩姓刘，一直都以兄妹相称。她是从农村出来的，老公在建筑公司当工人，常年不在家。她虽然没有多少文化，可是却有一定的先天优势。她聪明伶俐，能歌善舞，再新的歌曲只要听上两遍，就能一句不差地唱出来，各种舞步都会跳，玩儿什么都能玩儿得有模有样的。不光我，大家都喜欢她的聪明和活泼。”
　　刘强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