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人第七章

　　
　　林婷婷离校时正是八一建军节的前夕，部队在搞大型野营拉练。胡景川所在团是全师的先头部队。婷婷带着胡景川为她写好的信踽踽独行，踏上了蜀道。
　　在火车上渡过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林婷婷终于走出了成都火车站。
　　随着人流向站处移动着脚步，婷婷的心里有了些迟疑和紧张，起初那种兴奋的心情已经被几天的旅途生活淡化殆尽，这会儿她感觉到了孤独。
　　就在林婷婷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人手里举着的牌子吸引了她的视线：“接冰城来的林婷婷”，林婷婷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站在不远处仔细观察着举牌子的人。只见他一米六八至一米七零之间的个头，几乎和婷婷的身高不相上下，颧骨很高，眼窝很深，皮肤黝黑，体形瘦小。林婷婷在脑海里回忆着胡景川向她介绍的老连长的形象，一定是他!
　　林婷婷走上前鞠了个躬，柔声问：“您好！请问您是李长富大哥吗？”
　　举着牌子的手放了下来，对方上下打量了林婷婷几眼，眼光中流露出了军人所特有的机警：“你是林婷婷？对，一定是！”
　　“是的，非常感谢您来接我！”
　　“嘿嘿！不怪小胡夸你漂亮，千真万确！来，握握手，欢迎你来成都工作！”放松了警惕的李大哥，脸上露出了亲切的微笑。
　　“谢谢您，李大哥！可能你还不知道吧，当我看到你举着牌子站在人群里的时候，真有他乡遇故知的感觉，眼泪都快流下了来，好亲切！”林婷婷一把抓住了李长富的胳膊。
　　“是嘛！我在东北当了十二年兵，咱们也算半个老乡了。走吧，你嫂子还在家里等我们呢。今晚先住我家，明天我带你去公司。”
　　“给你和嫂子添麻烦了。”
　　“哪里。你是我战友的女朋友，就是我的亲妹妹！这世上除了自家父母兄弟，战友可是我最亲的人了。嘿嘿，帮助你是应该的。”李长富说着拎起了林婷婷脚边的旅行包，“走吧，车在前边等着呢。”
　　他乡遇故知，婷婷提着的一颗心可算落了地。胡景川所做的细致安排这会儿都汇成了幸福的激流，在林婷婷的心中奔腾成了一道欢快的小溪。
　　吃过早饭，李大哥带着林婷婷来到了公司。成都的气候与东北不同，植被也有很大的特点。路旁的树上都开着大朵的花，有一种树还像长了胡子一样，枝丫上向下飘着根须。所有的一切都让婷婷感到新鲜，她一路观赏着美景，跟着李长富迈进了公司的大门。
　　林婷婷来得不是时候，财务处长出差在外要两天后才能回来。到人事处办理完人事关系后，李长富把林婷婷领到了财务处，让她先跟大家认识一下。
　　财务处销售会计马兰的年龄和林婷婷相仿，她主动帮助婷婷把行礼搬到了职工宿舍。安排好床铺后，又带她参观了公司的各项服务设施。据马兰介绍，公司跟武候祠只隔了两条街道，林婷婷心里合计着，一会儿得去拜见一下孔明先生。
　　马兰的个头大约在一米六三左右，这个高度在南方女子中已经称得上高个子了。她的长相不是很靓，却很清秀。单眼皮、薄嘴唇，脑后扎着一条马尾辫。马兰的性格很开朗，待人也不乏热情，属于很招人喜欢的那种女孩子。
　　马兰快言快语，给林婷婷介绍了武候祠、杜甫草堂、锦里等名胜古迹，说好了过几天休息，陪她去都江堰走走。
　　林婷婷报到的第三天，财务处长终于回来了。马兰将婷婷引领到了处长的办公桌前。
　　“处长，你可回来了，这一次又走了一个礼拜，大家都想死你了！”站在处长的办公桌前，马兰热切地说着。
　　“呵！感觉真是幸福，你感觉到了吗？其实我也想死你们了！”
　　“哈哈……”在场的仨个人都笑了，这一笑让林婷婷轻松了不少。
　　“处长，这是从冰城分配来的大学生，叫林婷婷，她的未婚夫是我们四川人，在部队当营长的。”马兰脸上带着骄傲的神态用四川话介绍着。
　　“噢！婷婷你好，欢迎你加盟我们公司。”姜处长伸出了右手优雅地和林婷婷握了一下。
　　“谢谢处长！”林婷婷略一鞠躬。
　　两个女人的眼神交织在一起，撞击出一种别样的火花，是妒忌或是欣赏一时很难体会个中的含义。
　　婷婷眼前的女处长浑身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魅力。从穿着打扮和神态举止上看，她应该有三十五、六岁，既干练又很有品味。小巧玲珑的长相，很有南国美女的特点。瓜子脸上嵌着一只小巧的鼻子，一双丹凤眼，眼角向上挑起，眉毛密而长，皮肤弹性而有光泽，嘴唇似欲放的红玫瑰一般露着一瓣嫣红，让人有种想一试芳泽的欲望。
　　马兰已经向林婷婷做过详细的介绍，处长姓姜，单名一个盼字，毕业于华南某财经大学，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在公司领导层中很受赏识，属于那种业务能力强，人际关系明白的铁腕人物。
　　姜处长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林婷婷。北方美女就是比南方女人有优势！不用说别的，单说这个头就给人一种婷婷玉立、鹤立鸡群的感觉。那媚眼儿大大的，顾盼生辉；那皮肤细细的，吹弹可破，好一个美人胚子！姜盼的嘴角划过一丝莫名的笑意。
　　“李长富处长已经打来电话。关于你的工作问题公司已经有了初步打算。这段时间你先在财务处熟悉一下业务，具体工作稍后再做安排。马兰，你把出纳员张红兵叫来，我跟他交代一下。”
　　“好的。”马兰答应着走了出去。
　　“小林你请坐。”姜盼操着四川普通话，柔声软语，亲切动人。
　　“处长，你找我？”出纳员张红兵从外边进来。
　　“嗯。红兵，林婷婷，你们已经认识了吧？”
　　张红兵看了一眼林婷婷，笑着说：“认识了。”
　　“这段时间你先带着她跑跑银行，熟悉一下经常接触的银行路线和业务，着重介绍一下安装公司的业务范围。她从外地来，对我市情况不熟，你多带带她。”
　　“好的，处长。”
　　“婷婷，你跟红兵去吧，尽快熟悉业务，有什么情况可以随时来找我，不管公事还是私事，都别客气噢。”
　　“谢谢姜处长，我先去了。”
　　“好。”
　　年轻人接受事物的能力就是强。只几天的功夫，林婷婷就在张红兵的带领下把公司所在区域内的大街小巷熟悉得差不多了，凭着她开朗的性格，跟公司的年轻人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国庆节前一天，从银行回来的林婷婷和张红兵一路嘻嘻哈着沿途看到的趣事，回到了办公室。
　　“哎呀！都快十一了，这天怎么还这么热呀？要是在我们东北，这时候都该穿绒衣了，真受不了！”林婷婷一边往杯子里倒水，一边跟马兰大声说。
　　“婷婷，有人等你呢！”马兰用下颌指着一旁椅子上坐着的大妈和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说。
　　“找我的？是谁呀？”林婷婷急忙转身莫名其妙地问。
　　“嫂子！我是胡景川的妹子，这是我妈。”
　　“呀！大娘，你怎么来了？景川来信跟我说了家里的地址，我打算明天放假就去家里看您呢。”林婷婷走过去搂住了胡景川母亲的胳膊。
　　“孩子，景川来信说了你们的婚事，他在部队脱不开身，我们离得远也照顾不到你，让你一个人在外面，真是担心。”
　　“没有。我在这里挺好的，公司年轻人多，挺开心的，大娘不用惦记着。”
　　“他爹叫我和小丫来接你回家过节。”胡景川的妈妈普通话说得很不流畅，经常要小丫出任翻译。
　　林婷婷的脸上飞来两朵红云。
　　马兰冲林婷婷说：“婷婷，我代你跟处长请个假，你跟大娘一起回去吧，就剩一下午的工作了，不会有什么大事。”
　　“不好吧，要不我自己去跟姜处长说一声吧。”
　　“处长好像没在办公室，我刚才看她坐车走了。”
　　“那怎么办呢？要不然我去跟李处长说一声，让他帮我请个假。”
　　“也行。你快去吧，别让大娘和妹子等着急了。”
　　林婷婷跑到楼上敲开了人事处长的门。
　　“哟！是婷婷妹子，进来，进来！有什么事吗？”李长富看着走进来的婷婷问。
　　“李大哥！景川的妈妈来单位接我了，不好让她们在这儿等到下班，我们处长又没在办公室，我想求您帮我跟姜处长联系一下，给我请半天假，我跟大娘一起回绵阳去，你看行吗？”
　　“这事呀，好说！你去吧，我一会儿给她打个电话。”
　　“谢谢李大哥！”
　　“我正忙着，就不下去看景川母亲了。你替我带个好，告诉她哪天我去绵阳看她老人家。”
　　“我替景川谢谢你！”
　　“还没过门就这么向着他了，哈哈！啥时候请我喝喜酒？我都馋死了。”
　　“喝酒好说，哪天我请你。”
　　“哈哈，你请的跟胡景川请的不一样，我不敢喝。”
　　“看您说的，谁请还不是喝呢，有酒就行呗。”婷婷说着走出了李长富的办公室。
　　过完国庆节一上班，姜盼老早就来到了办公室，等大家打扫完卫生坐到了各自的位置上后，她走进了财务处，严肃地说：“大家先不要忙着干活，开个早会，强调一下劳动纪律。”
　　张兵站起来把自己的椅子让给了她，他搬来了墙边的长条凳，坐到了马兰的旁边。
　　姜盼说：“大家很自觉啊，节前都自动改成半天班了。我回来的时候还没到下班时间呢，处里就剩两个人了，这哪儿成啊。如果领导有什么紧急工作要在节前部署，我们这么重要的岗位都擅离职守了，会造成很坏的影响。我不管你是谁，有什么门子，或是有什么根基……”姜盼说到这儿有意停顿了一下，眼睛向林婷婷的方向瞟了一眼，林婷婷的脸“呼”的一下红了。“在财务处工作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章制度！希望以后每个人都要好好约束自己，加强纪律性，不要再出现节前的情况。”
　　姜盼的眼神像针一样刺进了林婷婷的心，如一道堤坝堵住了回流的静脉，让她有种心肌缺血的感觉。
　　散会后林婷婷赶紧跟在姜盼的身后，来到了处长办公室，这会儿她的心里凭添了几许畏惧。
　　“姜处长，我想跟你解释一下三十号的事，你有时间吗？”
　　“哎呀，我还真有事。没关系，你说吧！”
　　“那天我没见过面的婆婆和小姑子来接我回去过节。我不好意思让她们在这儿久等，就想跟您请半天假，当时你出去办事没在单位。我怕让别人捎假不好，就跟李长富大哥说了情况，想让他帮我跟你告个假，也不知道他跟你说了没有？”
　　“噢，没关系的。按理说你是军人家属，哈！虽然还没结婚，但性质是一样的噢，我应该多关心你的。以后有事，我不在，跟财务处的任何人打招呼都行，别想那么复杂噢！”
　　“谢谢处长，那我出去了。”
　　“好的，你去吧。”
　　林婷婷感觉到了姜盼语气中似乎挟带着一种令她似懂非懂的意思，心里有些不太自在，可一时又分不清状况。
　　第二天，林婷婷正式接到通知，她被分配到安装公司接替了出纳员的工作，原出纳员汪平调任材料会计。来接林婷婷的是安装公司的副经理刘鸿鹏，他来总公司办事，顺道把林婷婷捎回去。刘鸿鹏开了一辆桑塔纳小轿车，他把林婷婷的所有家当通通装上了车，直接送到了安装公司的集体宿舍。
　　上班没几天，林婷婷就在厕所里听到了有关她的谈话，声音不高不低，伴着洗手的流水声，听起来神神秘秘的。
　　“诶，财务科分来个大学生，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东北妮子，人长得蛮风骚的，好像是总公司人事处长的亲信。”
　　“你说人事处长会不会对安装公司经理的位置感兴趣啊？”
　　“不好说。别乱说话，小心隔墙有耳。”
　　聊天的俩人走了老半天，林婷婷才像做贼似的从厕所里溜出来，她这才意识到了什么是人际关系，真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