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剑·风刀之剑》第四章《见》（二）

　　飘摇酒店的夜和别处一样安静，安静的如同夜的真实。白天喧闹的酒客此刻或许已在安稳的家中，这是素玉心中的企盼，因为酒店中太多的江湖客，那些人常说的一句话便是四海为家，听上去豪情万丈，其实豪情的背后的凄凉又有几个人真实体会过呢？所以素玉只能在心中那样企盼着，一次江湖行，让素玉已明白，风光的江湖故事背后，有着多少心酸、多少心伤。
　　风残云，一个令整个江湖沸腾的人，在传说中他似乎不食人间烟火，不懂人间情爱，人们传说的只是他刀的可怕，可素玉知道风残云也有他的无奈，就像那次在飘摇酒店的说的一样，他做不了剑客，所以只好做杀手。素玉真的不懂，为什么风残云会有那样的认识，难道这真的是他唯一的生存的方式，在那段躲蔽的日子里她问过风残云：“为什么你的刀停不下来？”风残云的回答很简单，也很让她难懂，他说：“以前或许停的下，现在不能了。”素玉追问了一句，“以前和现在有什么不同呢？”风残云回答的简直同一句废话一般，“因为现在不是以前了。”再问，只有沉默，风残云并不爱说话。
　　现在素玉有点想这个沉默的人，因为她觉得这是一个可怜的人，在他身上有太多的秘密，就像他手中的那把破刀，看上去那样破烂，真正用时没有任何敢小看他。风残云的人是不是和他手中的刀一样，早已变得伤痕累累，所以他的人，他的刀才会让人觉得那样的冷漠，冷漠的让人感不到一丝温情，就像他脸上的表情，永远看上去那样冷冰冰的，就像是在烈日下也不会融化的千年寒冰，在那段共处的日子里，素玉没有看到风残云笑过，笑这个字或者说这个表情好像永远不会和他发生任何关联。素玉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个看上去冷漠的人，那次离开飘摇酒店时为什么会把自己带上，回来之后才知道是父亲要求的，这让素玉更产生疑惑，父亲为什么可以让风残云把自己带上，当她问父亲时，一向对她好言好语的父亲，只回答了三个字：“他愿意。”说完之后，便不再多语，素玉不知道这样的答案是父亲的随口应答，还是风残云的真实的想法，不过她宁愿相信这是风残云的真实想法。
　　再次听到风残云的消息，竟然是在自家的酒店，而他出现的地方又是龙堡，而且还替龙飞凤解了围，素玉发现自己真的不懂这个江湖，不懂风残云，虽然他们曾相处近一月，可她真的不懂，风残云把自己隐藏的很深，深的不让人看不到他内心世界的一丝波澜。龙飞凤不是要置风残云于死地吗？风残云为什么又要去救她呢？既然是风残云救了龙飞凤，龙飞凤又为什么要把风残云在龙堡出现的消息传播出来呢？素玉有太多的疑惑，她想找人寻问，在这个酒店里她能问的人只有一个，她的父亲封飘摇。
　　当素玉来到封飘摇房屋门口时，屋里的灯还亮着，素玉敲门，轻声问道：“爹，休息了吗？”只听屋内一阵轻微响动后，封飘摇才回答道：“玉儿，有什么事，明天说吧，爹今天很累了，要休息了。”素玉应了一声后，在房门口发呆，她觉得父亲还没有休息，屋内那一阵响动虽然声音轻微，素玉还是听到了，她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不想见她，她只好呆呆地站在父亲的门口，想着自己的心事。就在素玉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屋内有人说话：“她走了吗？”听到这个声音，素玉心中一振，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是风残云，他怎么会在这？只听父亲说道：“应该走了。”素玉很奇怪，父亲为什么会和风残云在深夜谈话，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联。这时只听父亲问道：“你为什么要救龙飞凤。”这也是素玉想问的问题，素玉想听风残云的答案，虽然的他的答案有时会很令人失望，这次也一样，风残云的回答让素玉一头雾水，“因为答应了。”答应什么了，难道风残云对龙飞凤还有什么承诺吗？素玉在乱猜时，听道父亲叹了一口气，长长的一口气，然后才说道：“你忘了自己只是一杀手吗？”风残云回答道：“没忘。”风残云回答后，封飘摇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问道：“既然没忘，就应该知道杀手只管拿佣金就好了，其它可以不顾。”听道这句话后，素玉觉得父亲离自己好远、好远，和白天那个一脸和气的酒店店主相差太远了，白天的酒店虽然笑的不是那么真心，至少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可现在父亲让自己感觉陌生，陌生的程度超过了和父亲对话的这个杀手。风残云这次的回答比上一次长一点，只多三个字：“因为我答应了。”素玉感觉父亲好像也对这个沉默的人没什么办法，又沉默一会才说道：“你是杀手，何必那样注重自己的承诺，何况那只是一个附加的条件，甚至可以说那只是一个圈套。”风残云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单：“我知道。”听到这三个字后，素玉觉得父亲似乎有些生气，因为父亲的语气已不像当开始那样平和，略带怒气地说道：“知道，还要去做，就不能放弃吗？”“不能。”风残云的回答还是那样坚决，坚决的那样冷漠。封飘摇似乎无话可说，只好说：“这世上怎会有你这样的杀手，一个以杀人为生的人，竟然还如此遵守承诺，对这个职业好像是莫大的讽刺。”素玉不明白父亲为这样说，难道杀手就可以不遵守承诺，杀手不是人吗？遵守自己的承诺这是做人基本的条件，她想到这一点时才意识到，在很多人眼里，杀手已被异化了，只把他们看做是杀人的工具，忘了他们也是有真实情感的人。只听父亲继续说道：“杀人时可以不择手段，可对别人提出的要求却忠实执行，或许你根本就不应该做一行。”风残云回答道：“我已做了，而且回不了头。”封飘摇笑了，笑的很爽朗，笑的让素玉莫名其妙，笑完之后，素玉听父亲说道：“是的，已经做了，而且回不了头。”这本就是风残云说的话，父亲为什么要重复呢，再说这一句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普通的如同在平日见面时，我们的一句普通问候：“最近好吗？”
　　素玉今晚才发现自己很不了解自己的父亲，那个看上去谨小慎微的酒店的老板今晚去哪了，那个只要酒店每天能赚些许银钱就能开心就去的父亲去哪了，那一句让风残云说的平淡，却让父亲重复的深有感触，难道父亲不开心吗？素玉还在想时，风残云又开口了，“我要走了。”说完已起身，因为素玉听到椅子响动的声音，只听父亲追问了一句：“去哪？”“龙堡。”风残云回答道，就在风残云离开之前，封飘摇问了一个素玉一直很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对素玉那样关心。”素玉听到风残云的脚步停了下，只是停了一下，然后离开，那对他好像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也许他还觉得那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素玉还在猜测时，风残云离开了，但父亲的房门并没有开，还有素玉听到父亲一声长长的叹息声，他不知道父亲在叹息什么，是在叹息他自己，还是在叹息风残云。
　　父亲房间的灯熄了，素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后，毫无睡意，虽然夜已经很深，当她睡不了，她心中多了一个人龙飞凤，原来她只关心风残云，现在她开心关注龙飞凤了。为什么风残云非要去龙堡呢？去杀龙飞凤，不大可能，要杀的话上次就不会救？还是风残云喜欢上龙飞凤了，因为龙飞凤确实漂亮，漂亮的让男人喜欢，也让女人喜欢。龙堡应该是风残云最不该出现的地方，可他还是出现在那里了，就像上次一样，现在江湖都传言说，上次风残云出现是为了素玉，在江湖传言中素玉已变成了风残云的红颜知己，只有素玉自己知道红颜依旧，知己无影，别说知己了，她觉得风残云对自己连普通朋友都不如。普通朋友，朋友，素玉想到这时心动了一下，风残云有朋友吗？在这逃亡的一个月中，陪在风残云身边有只有自己，从未见过有人来陪过风残云，难道杀手真的没有朋友，或者他的朋友也是杀手，不愿让别人看到他们。父亲是风残云的朋友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他们平日就好像相互不认识一般，只是偶尔谈谈。素玉刚想到这，就否定了自己的看法，他们不是一般的认识，哪有相识一般的人会在深夜交谈，这在素玉心中只有老朋友才会这样做，可父亲和风残云之间看不到友情的痕迹，友情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素玉心中没有明确的认识，但是她觉得父亲与风残云之间不像，他们更像酒主与顾客的关系，素玉只愿想到这，她不愿再往下想。
　　此时的封飘摇也没有睡，他的那一声叹息不仅是为风残云，为自己，更是为了门外的素玉，封飘摇知道素玉没走，他问的那些问题都是替素玉问的，封飘摇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一旦爱就会义无反顾，其实不仅自己的女儿这样，天下的女孩大都如红此，可为什么女儿会喜欢上一个杀手呢？这是令封飘摇头痛的，而且这个杀手现在已变成了江湖公敌，也给素玉带来过不少的麻烦，可女儿不介意，自己又能如何，只好把一些女儿不好的问题替她问出。他问风残云为什么要救龙飞凤，是为了让素玉知道，风残云去救龙飞凤只是风残云曾经答应过别人什么，别无其它。然而封飘摇忘了，当一个女孩陷入情网时，她所关注的只是他做了什么，而不是他为什么这样做。风残云的回答让封飘摇很不满意，这不是一个杀手应该有的态度，风残云的那种态度让封飘摇想了一个人，一个曾经很优秀的杀手——言昊阳，他的武功无可挑剔，可是他犯了一个错，犯了一个杀手最不该犯的错，情。风残云没有犯这种错，他只是把自己的承诺看的太重，杀手是以杀人为生的，只要能把对手杀死便是成功，至于对对手的承诺，那只是一种手段，而不是必须做到的，风残云把这一点忘了，当一个杀手对于重视承诺时，那他已开始偏离的杀手的航向了，有点像侠客。
　　封飘摇想知道风残云在这条路上到底偏离了多少，所以他问了最后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那样关心素玉。”封飘摇知道这个素玉最关心的，素玉这次回来就说她常常能感觉到风残云冷漠中的关怀，封飘摇听到这句话后的第一反应是女儿正在犯傻，冷漠中都能感觉到关怀，这可能只是素玉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风残云这样的人还会关心人，他所关心的只是自己的佣金和承诺。封飘摇的这个问题问的毫无征兆，风残云的离去的脚步曾停了一下，就这一下，让封飘摇看到，风残云真的是关心素玉的，可停顿后的反应是离开，封飘摇知道风残云的这种关心是不愿被任何人看到，被任何人感觉到，当他冷冷离开时，封飘摇窥到了风残云心中的一丝暖意，只是不知道门外的女儿能不能觉察到，因为她毕竟涉世末深，虽有一些异于常人的经历，对风残云这样的人终究缺少了解，所以在风残云离开时，封飘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素玉真的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叹气，在她耳中，这声叹息再正常不过了，因为平时父亲就常常这样，当她问为什么时，封飘摇常会道：“这样会让我舒服一些。”今晚听到这声叹息，素玉也是这样想。现在素玉想的不是封飘摇，而是龙堡，那个曾经给她欢乐和悲伤的地方。
　　夜还是同样的夜，风残云已被围在众人的中间，一群人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脸上带着各种不怀好意的笑。有剑向风残云刺去，直奔咽喉，风残云挥刀挡住；有棍疾扫风残云的腿，风残云疾退；有护手钩分左右向风残云的双臂钩来，风残云贴地前行，人越来越多，风残云苦战。就在一刹那，所有的攻击的停止了，所有人都向后撤，风残云不明白怎么回事，在战圈的周围呆呆地站着，片刻的平静带来不是停止，而是爆发，各式暗器如狂雨般向风残云汇集，有谁能用一把刀遮住漫天的狂雨，没有人，风残云是了不起的杀手，但他也是人，他不能，所以雨停之后，雨后的人满身雨点，红的，红的鲜血，红的灿烂，红的让人眼痛，心痛。
　　素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那一阵心痛让素玉从梦中惊醒，素玉发现自己做的梦自己竟不在场，这会是对末来的预测吗?素玉很害怕，因为在这以前她曾见识过梦的真实，有一次她梦见父亲出门为酒店买酒时，伤了一条腿，她把梦告诉父亲时，父亲只是说好想的太多了，可当父亲隔几天去买酒时，回来时真的伤了一条的腿，当父亲走进酒店的那一刻，素玉梦中的场景真实的出现在现实生活中了。这次的梦，素玉很怕，很怕它会成为现实，梦中那种心痛的感觉素玉不想在现实中体验一回，素玉更怕是如果有一天，自己梦中的场景被那些江湖人士应用，那么风残云是不是真的就会在一场血雨中消失。
　　这些素玉不愿再想，可她也不敢睡，她怕睡着了会再次看见那种场景，于是只有向窗外望去，夜已很深，除了偶尔的虫鸣，和一些轻微的风声，什么都没有，这夜的平静真的如此平静吗，有多少人在这安静的夜晚无眼，有多少在这个宁静的夜晚离开了这个令他们留恋或憎恨的人世，又有多少人在这寂静的夜晚挂念着自己心中那个好像永远都难以接近的恋人，素玉看着那真实黑暗，感觉到一种前无末有的孤独，这世上仿佛所有的人都不在自己视线内，只留下自己一个在这孤单的角落里企盼着他人的关注，素玉点起了灯，灯光很微弱，却划破了夜的深，在这灯光里素玉感到了一丝温暖，在这微弱的灯光里，素玉依稀看到了风残云的身影，在温暖的灯光里，他脸上那冷漠的表情也没有变化，如同第一次在飘摇酒店外面见到时一样，在温暖的灯光下，素玉舒心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