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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吴钩传(五十二)

作品名称:碧海吴钩传      作者:袖手风云      发布时间:2010-04-07 15:43:58      字数:11022

第五十二章道义重了轻富贵,却笑输回来往。休勉强

柳聚君笑着让苦菜白茶早做决定才好,话音刚落,木野狐在旁边重重哼了一声,又道:“柳寨主这话倒客气得紧。既然他们铁线帮能如此,旁人自也不能例外了。木某虽是长江十三坞的总舵把子,但此事重大,不应由我一人做主。此次杭州之会我长江十三坞的弟兄多有事未来,容我回去与众弟兄共同商议后,再做定夺。”对柳聚君虚抱一拳,便向厅门口走去。
众人见木野狐这般就要离去,都是一怔,祁寒心道:“木野狐知道柳聚君心有异志,此番举事若是不成,他长江十三坞固是不保,便是侥幸得成,柳聚君要排除异己,也容不得他们长江十三坞。木野狐深知此层,不想牵扯到其中,这才不惜与柳聚君翻脸,与他处处作对。他虽是为了自保,但这番眼力心计,却又比旁人都厉害得多了。”
木野狐刚走了几步,柳聚君忽然笑道:“木总舵这话说得有理,但商议事情也不必非得回你们长江十三坞不可了,此处虽是简陋,但偶一充做你们长江十三坞的议事堂倒也使得。”说罢轻轻对旁边的陈泰点了点头,陈泰会意,大声道:“将他们带上来!”
话声中,就见一队庄丁手持兵刃押着十数个五花大绑的人从厅外涌了进来。木野狐一见,不禁面色大变,转身向柳聚君喝问道:“柳寨主,这是怎么回事!”此时祁寒也已看分明,那十数人中正有那长江十三坞的蒋氏双雄在内,而场中众人多已认出那被押着的十数人都是长江十三坞里的人,更是一片哗然。
柳聚君道:“怎么回事!我正要请教木总舵,你倒要问我吗?”那蒋氏双雄垂首道:“总舵把子,属下无能,以至中计被擒。”木野狐向柳聚君道:“我长江十三坞与你断云岭素无怨仇,你这般做,却是什么意思!”
柳聚君冷笑道:“还不肯认吗?我只问你,江南武林的诸位弟兄都在此处开会商议抗倭大计,你却派你长江十三坞的这些手下伏在云栖庄外,又是什么意思!”这话一说出,众人吃了一惊,都望木野狐看去。
木野狐却并不着慌,只冷声道:“我不知这次杭州之会究竟情形如何,怕一旦有事,进这云栖庄容易,出这云栖庄却难。因此事先便命这些手下在庄外接应,若无事便罢,若有什么事,大家也不至都困在这庄中,被人一网成擒了——”
木野狐此话明是说他长江十三坞,实则说得是对厅中的群雄,柳聚君如何不知他话中之意,为怕群雄起疑,便不让他再说下去,抢道:“原来如此。我以为是木总舵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要对在这的各位兄弟有所不利。这样说来,八成是我太多心了。”木野狐道:“既是你多心,便可放了我的手下了。”
柳聚君道:“虽是多心,却比无心提防之下受人蒙骗要好。仅凭木总舵一面之辞,怕还是难以取信这里的江南群雄。万一——万一我将他们都放了,却将事情泄露出去,可不是在拿这里所有弟兄的性命当作儿戏吗?”
木野狐道:“我木野狐一向与人无扰,若说某些别有居心之人不信我却也使得,若说在场的诸位兄弟不信我,哼哼,这话倒真得让人难以相信了。”柳聚君不去理会他话中的讥讽之意,微微一笑道:“木总舵要让大家相信你方才的话,却也简单。”木野狐冷哼道:“不知是如何简单法?”
柳聚君道:“只要你答应随在场的诸位兄弟一同起事,并留在此处与大家共进共退。我们便可知道你确无异心,自然就会把你们长江十三坞的人都放了。”木野狐眉头一挑,道:“若是我不答应呢?”
柳聚君道:“不答应?你若不答应,就是我有心让你们离开,这里的这么多弟兄也不会放你们走出这厅门口的。”听到这话,左首众人中有些人便大声道:“正是,柳盟主说得是,要是不答应,可就别想离开这里了。”又跳了出来,朝着木野狐大声喝骂。
木野狐冷冷一笑,也不说话,只把眼光向那些人扫将过去,眼光到处,那些人都觉心头一凛,知道木野狐轻功了得,身形如鬼似魅,数丈之内取人性命易如反掌,忙往后退了一步。木野狐将披风往后一掀,森然道:“木某便站在此处,想拦住我的便过来吧。”这话说完,那些人都被木野狐的威势慑住,连喝骂也不敢了,哪还敢上得前来。其余众人也都不语,厅中立时一片沉寂。
柳聚君见无人站出身来,便道:“木总舵的轻功独步武林,若是想离开这里自然是没有人可以拦得住,但……”说着往那被押着的长江十三坞的人望去,又道:“但这十几个弟兄没这样好的轻功,只要木总舵离开这里半步,他们的性命怕就要永远留在此处了。”说罢,那些押着长江十三坞人众的庄丁都将刀一举,横在他们颈间。
木野狐道:“想不到堂堂一个抗倭总盟的盟主,竟然也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柳聚君凛然道:“事关在场所有兄弟的性命,我一己的声名如何,却也不在话下了。”
那蒋氏双雄与其他长江十三坞的人都大声道:“总舵把子,你不用管我们,只管自己走便是!”木野狐听了此话,一时间心中好生踌躇,蒋氏双雄他们让他走,可这许多兄弟的性命便握在柳聚君手中,他现在如何能走得。他知道若答应柳聚君,便好似将长江十三坞所有人的性命都交于柳聚君去进行一番有败无胜的豪赌一般,可若不答应,眼前这许多兄弟的性命便即不保。饶是木野狐机变百出,此时却也只能楞在当场,头上冷汗层出,却拿不出一个主意来。
木野狐正犹豫不决,只听一声:“小心!”便觉身后有劲风袭来,他想也未想,身子忽然平空拔高了数尺,与此同时,一把长剑从他脚底下刺了过去。木野狐不待那把剑收回,在空中将披风向下猛得一扬,就听见一声闷哼,有一人摔了出去。
却是那追风派的司马助有心为柳聚君立下一桩大功,见木野狐楞在当场,沉思不语,以为有机可趁,便从人群中悄悄掩到木野狐身周,又忽然蹿出,一剑向他刺去。此时人人都盯在木野狐身上,要看他做何举动。只祁寒知道司马助的为人,见他在人群中鬼鬼祟祟,似是不怀好意,便注意着他要做什么。待见他一剑刺出,忙喊了出来,也幸得他这一声喊,才救了木野狐一命。
木野狐以内力贯在披风上,将司马助震飞,心中已有了计较,身子一折,便向大厅门口处猛扑过去。这些都发生在石火电光间,众人多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木野狐闪过的身形幻做一道黑弧,自空中直弯向押着长江十三坞一众人等的那些庄丁。而此时那些庄丁中反应快些的,也不过微微张口只喊了半个“啊”字而已。
便在这时,另一道身影自旁边射了出来,虽在木野狐之后才动,却比他要先至,正拦在木野狐之前。看在众人眼中,只见两条身影一合即分,又双双落在地上,正是木野狐和柳聚君。众人虽不知柳聚君的武功到底如何,却知道木野狐的轻功已然是绝顶的了,看这架势,柳聚君的轻功竟还胜木野狐半筹,心中都是吃了一惊。
柳聚君和木野狐二人虽同是落在地上,但柳聚君是垂直落下,木野狐却是往后掠了出去。木野狐脚一沾地,便又要往前疾冲出去,刚微微一举步,柳聚君沉声道:“杀!”最左边的一个庄丁将刀一抹,便将一个长江十三坞的人杀了。
木野狐一咬牙,往前又走了半步,柳聚君道:“杀!”便又有一个长江十三坞的人倒了下去。木野狐全身颤抖着止下步来,柳聚君也不再喊出杀字。木野狐一双眼睛盯在柳聚君面上看了半晌,方启声道:“你好狠……”声音比之方才却已嘶哑衰弱许多了,众人这才知道刚刚二人在空中虽是一合即分,木野狐却已受伤了。
方才那两人被杀时,剩下的长江十三坞的诸人都知难以幸免,却又想到若如此,木总舵把子没了顾及,就能平安冲得出去,便也不出声企怜,只坦然闭目等死。待听到木野狐话声有异,纷纷睁开眼来喊道:“总舵把子,你怎么了?”
柳聚君微笑道:“若是木总舵不轻举妄动,也不会逼得我如此了。素闻木总舵最是呵护手下,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长江十三坞众人见木野狐面上涨得通红,手捂在胸口上,只是说不出话来,显是受伤颇重。又听了柳聚君这话,哪还能再忍得住,便向柳聚君破口大骂起来。
这些人都久在江湖上闯荡,什么骂人的话没听说过,他们又惟恐不能惹恼柳聚君,便只拣最恶毒的骂去,直将柳聚君祖宗十代、周身上下都骂了遍,饶是柳聚君一向宠辱不惊,也不禁皱眉,大声道:“杀!”便又有两人倒在了血泊中。
长江十三坞众人见此情景,非但没有住口,反骂得更响更狠些,他们心中都有一个念头:最好是柳聚君气极之下,将他们都杀了。木总舵把子便能冲出这云栖庄去。只是他们的穴道被封,都动弹不得,就是如此,他们也都竭力挣扎着,想往横在他们颈间的刀上撞去,以求速死。
柳聚君见他们骂声不绝,心中恼恨,一声“杀”字,又杀了两人。但转念一想,便即明白了他们的用意,便不怒反笑道:“你们想死,却也没这样容易。但若你们再这样口不择言,舌头便都难保了。”
柳聚君停了一停,见骂声仍是如此,便一挥手,一名庄丁拿出一把匕首来,捏住其中一人下颌,用匕首往他口中只一绞,那人惨叫一声,口中鲜血狂涌,但他竟也没有昏过去,仍容色俱厉,张着血口向柳聚君喝骂,只是哼哼啊啊,也不知骂得是什么。
此时底下众人多心底恻然,姜浣沅更是惊呼一声,将头扭到一边,不敢多看。天台派掌门陈抗忍不住从人群中走出,对柳聚君抱拳道:“柳盟主,虽然眼下是非未定。但这几位长江十三坞的弟兄视死如归,显见得都是铁铮铮的汉子,柳盟主便放了他们去吧。”众人中也多有此般意思的,但一来木野狐的长江十三坞一向独来独往,与旁人少有交情,二来又不愿就此得罪了柳聚君,就都缄口不语。待陈抗说出这话来,便多有附和之声。
柳聚君道:“非是柳某之心较之各位格外硬些,实在是柳某肩负诸位兄弟的身家性命,丝毫也大意不得了。而此刻他们性命如何,也全不在柳某一念之慈,却在于木总舵何去何从——木总舵,难你真要看着这些手下都死在你的面前才甘心吗?”
木野狐楞了这半晌,终于长叹了一声,颓然道:“罢了!罢了!”抬起头来对柳聚君道:“我木野狐今日服输就是,你放了他们。我愿随你一同举事。”听了此话,长江十三坞众人惨声道:“总舵把子!”一个个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柳聚君笑道:“木总舵早这样将意思表白清楚,也不会弄出这许多误会来了。”木野狐道:“那你还不放人!”
柳聚君道:“人自然是要放的,不过却不是现在了。”转身对那些庄丁道:“将这几位兄弟的尸首抬出去,好生收敛了。再每人送一千两银子,给他们的家眷。”说罢走到长江十三坞众人身前,对他们深施了一礼,道:“方才情非得已,冒犯了各位兄弟,还望大家看在大局份上,切末记怪。”又伸手将方才舌头被剜的那人的穴道封住,替他稍止住血,从怀里掏出一粒丸药来,放在的口中,道:“这粒‘玉麟丹’就算是我赔罪的一点心意了。”
那人只看着柳聚君,也不说话,任他将丸药放在口中,待柳聚君说完这话,忽然口一张,便是一口鲜血混着那粒玉麟丹向柳聚君面上喷了过去,柳聚君忙往旁边一闪,面上却还是粘了些许,他却并不恼怒,也不将面上血迹抹去,只淡然一笑,道:“这位兄弟的火气委实大了些。”
说着又对那些庄丁道:“将这些兄弟扶下去好生款待了。记住,不许委屈了他们。”那些庄丁便领命押着长江十三坞一众人等走出厅去。木野狐心知这些手下虽然被押,但柳聚君要以他们要挟自己,自是不会害他们的性命,便也不出声阻拦,只看着他们去了。
祁寒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方才长江十三坞中人被杀时,他本欲冲出去相救,但想到木野狐如此轻功去救人尚且不及,自己这一出去,不过是徒徒多害了几条性命而已,便只得强自忍下了,心中忖道:“若是阿絮在此,凭她的轻功,我们二人联手,还有些成功的希望,可现在……”想到阿絮,祁寒心中一酸,暗自叹道:“我负阿絮这么多,她怨我尚且不及,又怎么会来这里……”
祁寒正这样想着,就听柳聚君道:“眼下这许多兄弟都已愿意举事,你们却还是犹豫不决,不知是不是还有什么顾虑?”此时厅中群雄,走到左首边的是十之六七,剩下的还站在原地未动,祁寒、陈抗、苏蕙、姜浣沅他们都在其中,柳聚君这话便是对仍站在原处的众人说的了。
话问出口后却无人答应,柳聚君停了一停,便向苏蕙道:“这位可是震源镖局的苏大小姐?”苏蕙道:“正是苏蕙。”柳聚君道:“苏大小姐,现在正是令父执掌震源镖局,你们震源镖局可愿随大家一同举事么?”
苏蕙道:“家父初掌镖局,百务缠身,只得让我来参加这杭州之会。我出来之前,家父怕我少不经事,便让我凡事只以惊鸟林的岳大当家马首是瞻,如今岳大当家还没有来,我自是不能做此决断,只好等岳大当家来了再做计较了。”
祁寒心道:“蕙儿这一推倒推得好,想必柳聚君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会已开了这么久,岳大哥他为何还没来?难道……是了,定是柳聚君怕祁大哥在会上阻挠他,这才事先将岳大哥打伤,岳大哥这么久还没来,多半又是柳聚君在其中施什么诡计了。”
念及岳英的安危,祁寒心中便是一阵忐忑。此时柳聚君又向陈抗道:“陈大侠,你还有何顾虑,不妨说出来听听,大家也好商议商议。”陈抗稍一楞,便道:“我心中委实有些疑虑,只不知当不当讲。”柳聚君笑道:“陈大侠尽说无妨。”
陈抗道:“朝廷之昏黯,在下耳闻目见,知道得也是不少,确如柳盟主所言。柳盟主想救民于水火,自是一番好意,但就凭我江南武林,就要做这等大事,怕还是势单力孤了些。再者,官军无能不假,根子却在于朝廷不会用人,调度不得其法。官军兵多将广,又不乏谋臣良将,若一旦朝廷醒悟过来,及时补弊,再善加调度,就不是你我所能抵挡得了。”
柳聚君道:“这点陈大侠尽管放心,朝廷若能及时补弊,却也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了。而兵贵精不贵多,官军虽众,在我眼中也直若土狗耳!至于说到谋臣良将,柳某虽然不才,但要论起韬略来,却万也不会输于他们。”
柳聚君说罢此话,伸手从怀中拿出一幅物事来展开,众人睁相看去,见是一张地图,上面圈圈点点密布,不知是什么意思。柳聚君道:“此图是杭州城的地形图,凡有圈点之处,便是说那儿有我断云岭的人在那儿埋伏,只要我号令一出,万众齐发,这杭州城也就唾手可得了!”
众人见了此图,又听了这话,都吃惊不小,左首众人吃惊之余,却多喜笑颜开,朱虚侯笑道:“想不到柳盟主有这等谋划,若早说出来,也不用我们如此担心了!”
柳聚君微微一笑道:“这只不过是个起首罢了。杭州乃江南重镇,又依江临海,进退皆有极大的余地,历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当年钱鏐以及南宋皆以杭州为都城,俱是大有见地的事情。夺下杭州城后,整个江南便似在我们眼皮底下一般,而钱粮自何处来,兵往何处去,如何攻城,如何略地,何处设伏,何处屯兵,我也都已有成竹在胸。诸位兄弟只要信得过柳某,不过三个月,如今这朝廷便会土崩瓦解,我等就是这天下的主人了!”这话一说出,朱虚侯等更是兴奋不已,更有人跳将起来道:“到那时我也坐在那金銮殿上,尝一尝当皇帝的滋味!”
陈抗却一皱眉,道:“但抗倭呢?我等本为抗倭而来……”柳聚君道:“陈大侠此言差矣,既然我们连这天下都取得,小小倭寇又何在话下!”
陈抗道:“我等抗倭是本是为了相救江南一带的百姓,可此时举事,刀兵一起,却也不知更要死伤多少百姓了,岂不是背离了我们的本意?而且方才宋物仪宋大侠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此等情形之下,我们与朝廷为敌,便是给了倭寇可趁之机,若一旦有何错失,就悔之不及了!”陈抗说出此话来,那站在原地的众人心中都暗自称是。
柳聚君淡淡道:“陈大侠过虑了,我等举事,本就为天下苍生,百姓便因此受了些苦,却也值得。而倭寇一事,我亦早有成算,总之断不会为其所趁就是了。”
柳聚君刚说完此话,就听有人厉声道:“柳盟主所说的早有成算,可是要我等与倭寇勾结,或是干脆就投降倭寇,做他们的走狗?”众人听了此话,尽都骇然,忙往说话处看去,便见从角落里走出一人来,大家却都认得,正是浙江杭州府射江镖局的总镖头金采权了。
祁寒心道:“原来是他。他那射江镖局几乎覆灭,他今日来参加此会,不晓得是何用意。柳聚君与倭寇勾结一事,旁人都不知,他又是从何处知道的?”
柳聚君听了那话,心中也是一惊,却见是金采权,知道此人色厉内荏,又性鄙贪利,见识有限,倒也好对付,这才稍稍放下心,缓缓道:“原来是金总镖头。金总镖头为何说出这等话来?”
金采权道:“金某一事不明,正要请教柳盟主,不知柳盟主方才所说杭州城进退皆有极大的余地是什么意思。”柳聚君道:“柳某是说,杭州乃东南形胜之地,占了杭州,进可掩有江南,这退么……”柳聚君略一沉吟,又道:“退可以浮舟出海,亦是万全之策,这便是进退皆有极大的余地的意思了。”
金采权冷笑道:“好一个浮舟出海!可那倭寇便盘踞在东面的海岛之上,岂容我等安生出海!除非是投降倭寇,否则又怎能万全。柳盟主啊,柳盟主,你自以为精明,不料却也在此处露出破绽来了!”
柳聚君道:“柳某所说的只是万一战事不利,大家也可有退路罢了。但眼下情势正好,是断不会如此的。金总镖头又何必抠住柳某只言片语喋喋不休,硬要说我勾结倭寇?”
金采权圆瞪双目道:“柳盟主,非是金某要与你为难,而是你——我问你,六天前,是谁派人来告诉我消息,说倭寇要来攻打杭州城的?”柳聚君道:“是我。”祁寒恍然道:“当日金采权说这消息是一个极有来头的人告诉他的,原来便是柳聚君。”
金采权道:“我以为你待我至厚,这才告诉我这个消息,心中还好生感激。听了你派人传来的话,便带着镖局中的弟兄,收拾起我射江镖局中的所有家当,想送到其他地方去暂避一时,谁知出城还没走多远,便中了一伙倭寇的埋伏,我射江镖局的所有家当都被抢走不说,所有的弟兄可也都……”说到此处,金采权忍不住落下泪来,又一指柳聚君道:“我现在才知道,就是你,设下这圈套让我往里面钻的!”
柳聚君道:“这倒奇了,我派人传信给你,是让你早做防备,如何倒是要害你?”
金采权道:“你料我知道倭寇要攻打杭州城后,必要将镖局中的财物挪到他处去,便有意将这消息告诉我,又通知了倭寇,让他们在半路阻截。若是我被倭寇杀了,自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一切,就是我能逃出来,你告诉我的消息不假,也并不曾让我这样做,便是事后说起来,旁人也只怪我以利为重,太过自私,却绝不会怀疑到你身上去。但所有的这些,却都在你的计划中,这固然是怪我,是我利益之心太重,平白得害死了那么多兄弟。但你——你勾结倭寇,设下这等毒计来害死了我射江镖局中的那么多弟兄,就不觉得心愧吗!”
柳聚君听了此话,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自惊道:“金采权怎会将事情想得这般清楚!”又苦笑道:“想不到金总镖头竟误会我如此之深——”面容一转,又正色道:“我立身处世,只求问心无愧,金总镖头若硬要以为我害你,也只得随你了。但通倭的罪名可不是随便说说的,金总镖头若再这样乱语,可不要怪柳某不顾情面了。”
金采权方才见了柳聚君与木野狐交手的情景,又看到柳聚君如此面沉似水,心底也生出些寒意,脚下不禁往后退了两步,但稍一怔后,却又道:“我只问你,你说你与倭寇既是不曾勾结,那倭寇攻打杭州之事应当万分机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柳聚君道:“我断云岭对付倭寇为时久矣,他们有什么举动,我们自能知道。至于到底是如何知道的,却没有必要告诉金总镖头。”
金采权冷笑道:“我却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的!六日前来攻打杭州的那股倭寇便是你招来,而我射江镖局的财物就是你给他们的好处。你说,是也不是!”
金采权说出这话来,场中众人又吃了一惊,柳聚君仰天打了个哈哈,道:“这话便愈发可笑了。若那些倭寇是我招来的,我为何还要派遣我断云岭的弟兄在杭州城外抗击倭寇!”
金采权道:“这正是你狡猾之处:你一面与倭寇勾结,一面又要在江南群雄面前做出一力抗倭的模样。若非如此,又怎能博取今日与会的这么多兄弟的信任!”
柳聚君越听越是惊讶,忖道:“这金采权往日只顾一个‘利’字,不顾其他,想不到今日条分缕析,竟句句皆中肯綮。”眼见众人看过来目光中惊骇者有之,狐疑者有之,心中又道:“若再让金采权说下去,不知还会说出我多少隐秘之事来。事已至此,势必留他不得,虽不免要引得大家疑心,但也只得如此了。”
柳聚君心中盘算已定,断然喝道:“金采权,我看在武林同道份上,屡屡忍让与你。谁知你不识好歹,竟这般诬陷我,难道你竟不把在场的江南群雄放在眼中吗?若不对你略施薄罚,我抗倭总盟当真便要颜面无存了!”说罢这话,脚下微动,身形闪处,便已与了金采权打了个照面。
金采权远远站住,却生怕柳聚君要对他不利,眼睛一直眨也不眨,只盯着柳聚君脚下,谁知还是没等反应过来,柳聚君一晃便已到了他面前,心中一闪而过方才清泉惨死之状,不由大骇,腿膝打软,便要往地上瘫去。
柳聚君料他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又有意震慑住众人,便冷笑道:“胡言乱语,现在才知道怕吗?”伸出一掌,缓缓向金采权胸前按去。金采权虽看着这一掌来了,但全身上下都已吓得酸软,哪还有力抵挡,只能紧闭双目,仰面嘶声喊道:“大侠救我!”
祁寒知道凭一己之力,万难抵挡住柳聚君,虽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事情牵扯重大,自是不能不格外小心些,便想着待岳英来后,再与他联手对敌。待见柳聚君要杀金采权灭口,金采权大声呼出声来,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脚下一点,便大声道:“住手!”与此同时,就见人群中忽然飞出一道身影,直奔柳聚君背后而去。
柳聚君听到金采权大声呼救,心中便道:“就凭金采权怎么也不会说出这些话来,这必是有人在背后教他。”又听见风声自后袭来,知道多半便是教唆金采权那人,便舍下金采权,蓦然转身,双掌猛向外推。
自人群中飞出的那人似是知道厉害,也不与他双掌硬接,身形只在空中稍稍一顿,便往旁边让去。但柳聚君推出的两掌掌风何等雄浑,便是余威所及,远处站着的众人也都觉劲风扑身而来,纷纷避闪开去。那人当其锋锐,连在空中躲了两躲,又展袖一拂,方勉强闪过,但真力已竭,身子一沉,便落了下来。
那人落在地上,又立足不稳,连步直往后退去,此时祁寒正从人群中跃出,一把将那人搂住,大声道:“阿絮!”
却原来方才金采权喊道:“大侠救我!”时,祁寒心中便道:“当日我与阿絮在来杭州的道上救了金采权后,他便以‘二位大侠’相呼,此时呼救,自不应是叫我,难道是叫阿絮不成——是了,金采权哪能知道柳聚君的底细,他将柳聚君勾结倭寇之事说得这般清楚,必是阿絮教他的!”想到此处,身形刚一动,就见从人群中飞出一道身影,而那身影他异常熟悉,正是阿絮了。
祁寒搂住阿絮,便往她面上看去,见她面上正戴着面具,看不清面色,也不知柳聚君那掌伤着她没有,便急道:“你怎样了?”阿絮道:“我没事……”只说了这三个字,柳聚君已到了近前,挥掌便向他二人劈来。
祁寒晃臂将阿絮往后推开,挥掌迎上前去,所施的正是王谢授给他的“挥弦手”。柳聚君和祁寒甫一交手,二人心中都是一惊。祁寒心道:“想不到柳聚君掌力如此浑厚,内力之深,竟是我生平仅见。若非这几日我在画舫上一番苦练,当真连十招也接不来。”柳聚君也暗道:“这人是谁?以他的武功而论,在武林中当是极有声名之人,但为何我竟没有见过!”
转眼之间,二人便已交手数招,柳聚君猛然喝道:“你是鄱阳王家的什么人?”却是他已看出祁寒施的是“挥弦手”。祁寒怕多说出话来,会给旁人听出声音,眼下误会未消,众人都当他是杀害林师伯的凶手,若知道他就是祁寒,委实大有麻烦。便也不开口,只沉心静意,与柳聚君周旋。
柳聚君忖道:“他这般武功,便是王昔、王谢来了也不过如此。王家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高手?”心中又道:“我还道是王家有什么变故,王氏兄弟这才没来参加这杭州之会,想不到竟是他们在幕后操纵一切,要与我作对。王谢一向计谋过人,金采权方才那番话也必然是他教的无疑了。”
一思及此,柳聚君便大声道:“王谢王昔呢?你们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连问了数声,却无人做答。柳聚君心道:“此人既有如此武功,在鄱阳王家的地位也不会低了,待我将他拿下,不愁不把王谢王昔他们逼出来!”
柳聚君原本想从祁寒的武功中探出他的来路再下杀手,掌下就未尽全力。待想到此处,便运起十成功力,挥掌如风,顿时便将祁寒整个身形都笼于掌下。柳聚君还以为如此一来,数招之内便可将祁寒制住,岂不料又过了十数招,祁寒虽处下风,却仍能支撑,且内力绵长,并无衰竭之感。
柳聚君暗自惊道:“我使出八成功力,他能与我战个平手,我使出十成功力,他却还是如此,难道他也与我方才一样,未尽全力么?”柳聚君却不知那挥弦手有一般好处,便是使得越久,内力流转越是流畅,劲力越是充沛,他若一上来便对祁寒猛下杀手,祁寒便怎么也挡不了这许多招来。但柳聚君一上来未尽全力,倒让祁寒的挥弦手得以施展起来,再想将他制住,便大为不易了。
柳聚君将祁寒笼在双掌下,虽然空间极小,但祁寒施展起挥弦手来却略无局促之感,身形腾转也极是自如。又是十数招下来,不仅柳聚君心惊,在场诸人也无不惊讶。众人看到柳聚君出掌时的威势,尽都骇然,木野狐心中暗叫了一声惭愧,忖道:“方才柳聚君就是不从旁边偷袭,我与他这般交手,怕也是敌不住他。”
连带木野狐在内,众人本以为出来这人万不是柳聚君的对手,但见到他居然在柳聚君支撑了这许多招,待柳聚君掌下劲力陡增时,仍与柳聚君相持不下,如何能不惊讶。木野狐心中更道:“枉我长江十三坞位居江南六寨之列,我的武功竟还不如此人。这人是谁?”
此时几乎人人心中都有此疑问,只苏蕙见到祁寒的身影,又听见他喊出一声“阿絮”,便知道出来这人是祁寒了,心中便猛一颤,眼见祁寒与柳聚君在场中激战,不由神思恍惚,宛若又回到了那日,在南京震源镖局门前,自己看着祁寒与彭老生交手一般。一时间,与祁寒在一起的种种情景纷至沓来,都一一浮现在眼前,心中也不知是怨是喜,整个身子都微颤起来。
姜浣沅觉出苏蕙神情有异,忙道:“苏姊姊,你怎么了?”苏蕙摇了摇头,稍回过神来,忙往场中看去,见祁寒与柳聚君尚能战成平手,心中便是一喜。转眼又见阿絮战在一旁,也正目不转睛得看着祁寒,便忖道:“方才他那一声‘阿絮’,满蕴欣喜关切之情,可见对那阿絮情深已极。我替他担心,他不知,我替高兴,他也不知。他心中只有阿絮一人,对我不过是怜悯罢了。若今日大家都能平安出去,我……我真不必去扰他二人了。”
便在这时,阿絮忽然抬起手来,轻击两下手掌,一旁观战的苦菜白茶二人纵身而起,到了那装着山口丰后的木箱旁,将山口丰后提了出来。苦菜伸手解开他的哑穴,白茶道:“有什么话,你现在便可说出来了。”
柳聚君虽在和祁寒交手,但场中情势都看在眼中,见此情景心中大急,顾不上将祁寒制住,虚晃一招,往后一跃,便停下手来,又向苦菜和白茶喝道:“你们要做什么?”
白茶笑道:“当日我们在九江擒下这山口丰后时,他说有话要对大家招供。这几日赶路,我险些都忘了,方才忽然想起,便拍开他的穴道,想听听他说些什么。”
柳聚君道:“倭寇之话,如何能够轻易信得,他的那些话便不听也罢。”白茶道:“他的话如何信不得。柳盟主难道忘了,当日在庐山金竹坪的大会上,柳盟主便是靠了他的话,才澄清了金华崔家和长清帮的误会,又将追风派戴鹰弑师的事情揭露出来。当日他的话能听,为何今日他的话便听不得了!”又对山口丰后道:“有什么话你说出来就是。”
柳聚君不容山口丰后开口,大声道:“此人关系重大,如何能在这大庭广众下轻易开口!他若有话要说,该等开完会后,仔细加以审问便是。”
白茶道:“什么大庭广众,在场的诸位都是江南武林的豪俊,怎么在此地说不得?柳盟主方才一口一个‘诸位兄弟’,怎么事到临头,却把这诸位兄弟当外人了!”
众人见柳聚君执意不让山口丰后说出话来,心底也都隐约有些起疑,愈发想听听山口丰后到底要说什么,便纷纷附和道:“正是,在场的都不是外人,柳盟主便让他把话说出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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