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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吴钩传(五十一)

作品名称:碧海吴钩传      作者:袖手风云      发布时间:2010-04-02 07:09:16      字数:11021

第五十一章梦断落花飞絮。酒醒还醉醉还醒,一笑人间今古

江南群雄听到柳聚君说出“另起炉灶,改旗异帜”八个字,心中多是一惊,厅中顿时便沉寂下来。过了片刻,木野狐冷笑道:“木某愚钝得紧,不知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还望柳寨主说明白些。”宋物仪也道:“正是。想是在下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太灵便,方才那话竟没听清楚,柳盟主能不能再说一遍?”
柳聚君道:“我方才说得是‘另起炉灶,改旗异帜’这八个字,想必这也是诸位兄弟人人心中皆有的八个字,只不过没有人说出来罢了。”木野狐道:“我心中便没有这八个字,又当如何?”
柳聚君不去睬这话头,只微微一笑,向众人道:“虽说那些官军将庸兵怯,但对付倭寇屡战不力的根子却也不在他们,而是在当今朝廷了。要怪,便该怪当今的朝廷无道!”这话一说出口,底下众人大多失色,有胆小的更骇然道:“这是诛九族的话,可胡乱说不得。”
柳聚君道:“诸位不必担心,柳某既在此说出这话来,是杀是剐便一人担着,绝不拖累这儿的诸位兄弟。只求各位兄弟让我把心中的话都说出来。”清泉在一旁道:“柳盟主之深谋远虑,天下共知,既如此说,必有原由。有什么话,柳盟主尽管说就是。”这话一说出,底下便有零零碎碎的附和声。
柳聚君抱拳道:“多谢诸位兄弟了!不是柳某话说得唐突,而是情形委实就是如此——想那嘉靖皇帝一心长生、不理朝政,又亲任严嵩、严世藩之流,弄得大明的天下上怒下怨、民不聊生。其中的情形,不用我说,大家心中也都明白。这样的朝廷,连小小的倭寇也平定不了,连自己的百姓也不能呵护,不是无道,又是什么!”这话颇中时弊,底下众人也多存此想,便都微微点头。
柳聚君顿了一顿,又道:“既是朝廷无道,我们便索性将它撇到一边去,却另立一个自己的朝廷,领着大家杀倭寇、保百姓,自在逍遥,岂不比现在这般仰人鼻息要强似百倍吗!”宋物仪惊道:“柳盟主的意思,是……是……是要我们谋反?”
柳聚君慨然道:“是谋反也好,是叛孽也罢,只任由他们说去。只要我们能将嘉靖皇帝掀下宝座,建立起我们自己的朝廷来,那谁还敢说我们是谋反叛孽!旁得不说,便是那太祖皇帝朱元璋,不也是靠这般夺取了天下!所谓天下无常主,惟有德者居之,既是朱元璋能做得,我们自也做得!”
木野狐又冷笑道:“这个朝廷是无道,但再建立起一个朝廷来,却也未必有道了。柳寨主口口声声说此天下有德者居之,不知这有德者指得又是谁?难道是柳寨主你不成!”
柳聚君道:“木总舵问得好!我说的这‘有德者’,指的就是在场的各位兄弟了,也包括木总舵你在里面。至于柳某,却无论如何也担不得这三个字。”木野狐道:“既是在场的各位兄弟都是有德之人,那柳寨主口中的新朝廷建立之后,不知是以何人为尊,莫非真是皇帝轮流坐,明天到我家吗?”
柳聚君道:“木总舵过虑了,将来之事,待日后慢慢商议也不迟,若是诸位兄弟无异议,便是木总舵登九五之位,我也赞成之至。只是眼下还不急于此,重要的是商议一下大伙如何成就这一番大事业来。”
方才柳聚君与木野狐说话时,宋物仪一直沉思不语,此时方道:“柳盟主,这关系到在场千百号弟兄的性命,千万儿戏不得,究竟该怎样,还望你三思!”
柳聚君道:“何止三思,此事我已思过千遍万遍,再无不妥的道理。”朱虚侯迟疑道:“这主意好是好,只是朝廷兵多将广,凭我们之力怕是难以应付。”
柳聚君道:“朱寨主不用担心,旁得不说,只粗粗算来,我们至少便有三个必胜之由:朝廷昏庸,百姓早就心生不满,而江南百姓饱受倭寇之苦,更是困窘不堪,若是我们能替他们解除此患,并保护他们身家性命周全,他们必会鼎力支持我们,这是其一;官军怯弱,连倭寇也对付不了,而在场的诸位兄弟对付倭寇都能以一当百,与官军对阵自是更加不在话下。今日与会各门各派的人马都集在一起,当有数万之众,以此数万才俊横扫天下,何愁嘉靖皇帝不被我们拉下马来,这是其二;江南素来丰饶,朝廷用度大半出于此。而我们在江南一带都甚有名望,又广有财势,若能振臂一呼,占据江南当易如反掌。到了那时,我们兵精粮足,而朝廷用度日蹙,便可让他们不战自溃了,这是其三。只此三个原由,我们就可居于有胜无败之地,如此说来,可能令朱寨主放心否?”
朱虚侯半是心动,半是存疑,只轻轻点了点头。清泉却道:“柳盟主果然好谋划!况且如今北有鞑靼,南有倭寇,朝廷忙于应付他们,已是疲敝之极,于我们来说正是趁势而起的大好时机!”
宋物仪听了此话怫然道:“这是什么话来!国家有难之时,匡扶社稷、为国尽力,那是义不容辞的,岂可反去趁火打劫!”清泉冷笑道:“想不到宋大侠对朝廷如此忠心耿耿。但这一片忠心,朝廷却丝毫也不知道,连个芝麻粒大的小官也没封给宋大侠,真是可惜!”宋物仪一向受人尊敬,从不曾当众被人这般嘲讽,便怒道:“你说什么!”
柳聚君道:“宋大侠息怒,眼下我们江南武林正须团结一心,不该再起什么争执了。”言下竟颇有责怪宋物仪之意。说罢,也不待宋物仪开口,又对场中众人道:“此事我已说得明白了,是非成败,只看诸位兄弟何去何从。诸位兄弟若同意柳某方才所说之话的,便请站到左首来。”
祁寒在下面听了这许久,心中早已悟道:“却原来柳聚君还包藏着问鼎天下的野心!他费尽心力当那抗倭总盟的盟主也是为得此故了。”待见清泉对柳聚君明帮暗助,便又忖道:“柳聚君助清泉当上铁线帮帮主,此刻他自是要为柳聚君说话。”
果然柳聚君话音刚落,清泉便一振袍袖,站出身来,道:“清泉一向敬佩柳盟主的为人,这主意必是不会错的了。铁线帮愿意惟柳盟主马首是瞻。”便走到左首去,铁线帮的人也走过去,站在他身后。
底下众人都是大有胆气之人,心中对朝廷之昏庸无能也多有不满,因而柳聚君那话乍一出口,群雄虽然一时惊愕,稍一回味,又多暗自称许。只其中一些有识之人觉得隐约有些不对,至于有何不对,却又说不清楚。柳聚君此话说出之后,许多人或是见柳聚君说得有理,又见清泉领头去了,就跟着走到左首;或是本就心思活络,被柳聚君一番话说得更是怦然心动,以为如此一来,即使做不了开国元勋,也当有利可图,便也往左首走去。过了片刻,陆陆续续便有一小半人到了左首边,那追风派的司马助等人也在其中,但大半人却还是留在原地。
柳聚君往站在原地未动的人中望了一眼,道:“耿帮主、崔三侠,你们可是认为柳某方才的话有什么不对吗?”这话是对金华崔家的三少爷崔子鱼和长清帮帮主耿长兴说的了。当日在庐山的武林大会上,柳聚君替金华崔家和长清帮化解了一段仇怨,两人对柳聚君都是感恩不已。
崔子鱼听到这话,忙道:“我如何敢认为柳盟主的话不对。只是……只是我们崔氏在金华家大业大,我担心一旦……一旦……金华崔氏数百年的基业就……就……”说着便重重摇了摇头。耿长兴道:“我与崔三少爷一般,也是有如此担心。”
柳聚君道:“若大家一同起兵,官兵自保尚且不及,又怎会有余暇一一去对付你们!可若不起兵,任由倭寇打到金华府,你们的身家性命便真得难保了。而且若这番大事业得成,你们两家就不只有数百年的基业了,便是数千年却也使得。为今之计,犹豫不决必然难以成事,只有毅然决然方是上策,二位以为呢?”
那耿长兴心中虽然疑虑未去,但听柳聚君如此说来,又碍不过柳聚君的情面,只得拱手道:“那长清帮便听从柳盟主之命就是。”说着便走到左首边,崔子鱼暗叹了一声,也跟着走了过去。留在原地的众人中,原有不少与耿长兴、崔子鱼一般心思,正左右为难,见他们两人都走到左首,便也走了过去。
此时场中众人走到左首边的已是大半,柳聚君往旁边看去,见朱虚侯仍在沉吟不语,便道:“朱寨主可是还有什么疑虑?”朱虚侯道:“我总觉得我们势单力孤,要兵没兵,要粮没粮,难以……”
柳聚君微微一笑,轻轻拍了两下巴掌,道:“抬上来!”话音一落,就见那云栖庄庄主陈泰指挥着二十个庄丁抬了十个大箱子走进厅来,待到了众人面前,一声令下,将那十个箱子排成一线放好。
柳聚君又拍了两下巴掌,庄丁把箱盖都打开了开来,众人顿觉得眼前一亮,只见那十个大箱子里竟然满放着大块大块的银锭。柳聚君见众人都面有惊讶之色,便又微笑着对朱虚侯道:“这些年我在断云岭也积下了不少银子来,这只不过是其中的九牛一毛罢了。既然各位兄弟愿意与我一同做出番大事业,我便将断云岭的所有银子都捐出来,一来用做招兵买马,二来分与今日与会的诸位兄弟,作为安顿家小之用,朱寨主看可使得?”听到这话,站在左首边的诸人都是一片欢声。
朱虚侯没料到柳聚君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来,楞了片刻方连声道:“使得!使得!有这么些银子还有何使不得!”又对柳聚君抱拳道:“柳盟主既然这般有诚意,那我连角寨便也愿意跟从柳盟主了。”
此时祁寒心中已猜到这些银子的来历,分明就是柳聚君用计从吴府中取出的银子中的一部分了。此时包括连角寨一众人在内,又有十数人为利所驱,随着朱虚侯往左首走去,宋物仪忽然大声道:“朝廷虽然无道,但当此外患日长之际,我等却不该谋反,以至自相残杀,让外敌有可趁之机。这些银子虽好,也买不下这里千百号兄弟的性命。诸位兄弟千万不可糊涂了!”这话一说出,站在原地的人多微微点头称是,而左首诸人也都窃窃议论起来,人群中便是一阵骚动。
柳聚君容色一肃,冷声道:“人各有志,宋大侠不愿随诸位兄弟做出一番事业来便也算了。可若是再这般胡言乱语、扰乱众心,我认得你,抗倭总盟的规矩可认不得你!”
宋物仪面上顿时变得煞白,道:“抗倭总盟!好一个抗倭总盟!”冷笑了两声,将袖一拂,转身就向往外走去。刚走了几步,就听有人道:“要去向官军报信吗?”话声中,左首人群中闪出一道青影,忽得便到了宋物仪身后,探手便往宋物仪肩上拍去。
宋物仪回手上迎,两掌相接,那青影轻飘飘往后一荡,宋物仪却一个趔趄往前跌了出去。众人这时才看清,那青影正是清泉了。宋物仪回过身来,指着清泉道:“你……”刚说了一个字,一口鲜血便从嘴中漫了出来,顺着花白的胡须往下滴。
清泉也不趁胜进击,只袖手站住,淡淡道:“连我一掌也接不了,怪不得如此胆小。”柳聚君走上前来,对着宋物仪叹道:“宋大侠年纪大些,胆小怕事之心比旁人都来得甚,这也是人之常情。宋大侠既不想与诸位兄弟共事,我也不勉强,只是此事重大,不可走漏了风声,还是请宋大侠在此暂住一时,待事定之后我再命人送宋大侠回家。”说着一挥手,上来两个庄丁,将宋物仪搀扶了出去。
木野狐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冷声道:“这般说来,若是不愿意追随柳寨主之人,今日便出不了这云栖庄了吗?”此言一出,站在原地的诸人面上尽皆变色,便望向柳聚君,只看他要说出什么话来。
柳聚君道:“今日之事,关系到在场每位兄弟的性命,相信木总舵也不愿有风声泄露出去,累得诸位兄弟陷入险地吧。”木野狐道:“那柳寨主是信不过木某了?”柳聚君道:“难道木总舵竟不肯与诸位兄弟生死与共么?”
木野狐道:“与诸位兄弟生死与共,木某自无怨言。我只是不想受人蒙骗,替他人的野心卖命罢了!”这话正说中了柳聚君心中的隐秘处,饶是柳聚君镇定自若,面色也不禁微微一变。
清泉在旁边道:“当日咱们在庐山金竹坪歃血为盟、共立盟约时说得明白,人人都要听从盟主号令,此刻口血未干,木总舵就将这话忘了不成?”木野狐道:“不是木某忘了,而是你漏了一句,原本那话是:抗倭之事,人人都要听从盟主号令。这件事吗,哼哼,我瞧却与抗倭没什么关系。”
清泉将眉一立,道:“任你说有关便有关,无关便无关吗?”木野狐森然道:“那清帮主想要怎的?”便在这时,就听左首人群中有人道:“什么清帮主?他是哪一帮的帮主?”那留在原地未动的人群中也有人道:“这天下的阿猫帮、阿狗帮多了去了,谁知道他是哪一帮的帮主。”两个声音竟如同一人发出似的。
正当清泉、木野狐二人剑拔弩张之时,忽然冒出这两个莫名其妙的声音,众人都是一楞,却有一人大声呼道:“是你们!”接着便从人群中跃出三人,众人忙向他们望去,其中一人大家都认得,是连角寨的孙加威,另两人却面目平常,竟不知是谁。只祁寒看得明白,另两人正是白茶和苦菜,只是他们面上都戴了阿絮送的面具,故而大家都认不出来。
孙加威昨晚费了半天工夫、使尽全身解数方摆脱了那群官兵,待回到连角寨所住的客栈,已是凌晨时分了,不免被朱虚侯当众斥责了一顿。到了云栖庄之后,孙加威自知身份不同往常,便只跟在连角寨众人中间。方才听到那两句话时,旁的倒也没什么,但那个“狗”字对他却是异常熟悉,只略加回味,就分辩出这声音是白茶和苦菜二人发出的了,一声喊出口,便即跟着他们跃了出来。
白茶朝苦菜笑道:“你说什么不好,非要说‘阿狗帮’,却真把只狗给引出来了。”孙加威听了此话,哪还能再忍得住,大喝一声,一拳向白茶兜心打去。白茶和苦菜见这拳来了,也不躲闪,双双扬起手臂,各打出一掌,正击在孙加威的拳上。只听“呼”的一声,孙加威便飞了出去,众人慌忙向两边闪开,看着孙加威飞出一丈多远,“嗵”的仰面摔在地上,一时竟动弹不得。
祁寒见白茶和苦菜这招极具威势,心中不禁诧道:“当日在金竹坪,白茶和苦菜也曾和孙加威交手,那时他们两人联手虽占些上风,却也不至只一招便能让孙加威落败。看此情形,他们二人的武功竟是大有长进了。”正想到这儿,就听清泉惊道:“双飞翼掌法!苦菜、白茶,是你们!”
江南武林群雄都道是苦菜白茶杀了黄柄之,见清泉喊出他们的名字,都暗道:“原来是他们。他们倒胆大,居然敢到这里来。”
苦菜白茶抬手将面具拿下,对清泉道:“你说得不错,正是我们兄弟俩了。”清泉喝道:“你们怎么会使双飞翼掌法!”白茶道:“黄帮主既然能将双飞翼掌法传给你,就不能将这掌法传给我们吗?”
苦菜白茶在庐山上与祁寒阿絮分别后,便戴着面具,潜到了九江城里的铁线帮总舵中。他们原本想找出些清泉勾结柳聚君,杀害黄柄之的证据来,不料却在一处密室中发现了双飞翼掌法的秘籍。那秘籍本是黄柄之放在那密室中的,黄柄之既已将双飞翼掌法倾囊传给清泉,便没有将这本秘籍的所在告诉清泉。铁线帮中机关密室甚多,便是清泉也未必都知道,便始终没有看到那秘籍。而苦菜白茶二人入帮的时日比清泉早得多,对这些密室却知道得清楚,竟让他们于无意中遇见了秘籍来。
清泉哪知这些原委,只道真是黄柄之暗地里传给他们的,心中虽是恨极,面上却还淡然,冷声道:“你们竟敢到这里来。”苦菜道:“我们又没有杀害帮主、篡权夺位,为何不敢到这里来!”清泉道:“事到如今,还要抵赖!”说着紧上前一步,分出两掌,拍向白茶和苦菜,使出的也正是双飞翼掌法了。苦菜白茶挥掌相迎,三人便战在一处。
众人看在眼中,只觉这番交手甚是好看,清泉脚下踏的是“落花闲步”,姿态闲雅俊逸,手上使得是双飞翼掌法,两袖飘飘,更隐隐有挟风凌云之致,令人一看之下便有忘俗之思。而苦菜白茶二人与清泉招式相同,虽然说起闲雅俊逸来相去甚远,但举手投足间也若鹰隼翱于浮云之上,颇有动目之处。
旁人只道这番交手煞是好看,清泉心中却是暗自叫苦,他本以为虽然苦菜白茶也会双飞翼掌法,但自己也以双飞翼掌法为绝技,而平素里武功又一向在他们二人之上,即使以一敌二,也当稳操胜算。如此算来,这才抢先出手,想将苦菜白茶二人擒下,在江南群雄面前立威。谁知这一交起手来,清泉便发现苦菜和白茶的武功竟似长了一倍,别说将他们擒下,便是赢得他们一招半式也是绝无可能。
十招刚过,众人都已看出来端倪来,清泉的落花闲步越来越凝重,腾转之间已无飘逸之感,掌法也渐渐凌乱起来。而苦菜和白茶声势却愈发凌厉,手臂挥舞处如凭空展翅,绝无滞碍,反倒又添了几分刚健潇洒,又每往前踏一步,都要逼得清泉往后退去,显是稳占了上风。
众人多恨苦菜白茶弑上夺权,又对清泉颇有好感。但他们三人交手乃是铁线帮内部之事,旁人自是不便插手。因而包括柳聚君在内,虽有心想上前相助清泉,却也不能出手。正此时,场中胜负已分,清泉“腾腾腾”往后退了数步,手捂胸口,只说不出话来。
却是打到第二十招上,清泉忽然使出一招“比翼齐飞”,这招是双飞翼掌法中的精粹,他使出这招来,是想拼力一搏,以图反败为胜。岂不料他一使出这招,苦菜白茶也使出了“比翼齐飞”来,且速度之迅、劲力之大还远胜于他。清泉虽然熟知招式,竟也无法抵挡,正被苦菜白茶两掌击在胸口处,一时收足不住,便往后接连退去。
清泉只觉一阵气血翻腾,忙一运气,却觉胸口处并无疼痛之感,似是没有受伤,稍稍放下心来,但心中的惊惧之心不减,只指着苦菜白茶道:“你们这是什么功夫!”
苦菜道:“这自然是双飞翼掌法。”白茶道:“你方才猜得还对,怎么现在倒犯起糊涂来了。”清泉道:“双飞翼掌法岂有这般威力!”心中不禁暗道:“难道黄柄之将双飞翼掌法传授给我时却还留了一手不成!”
白茶道:“你这便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这套掌法既然叫双飞翼掌法,自然是该两个人合使的,若两人心意相通,不论他们是兄弟还是夫妻,共同使出这套掌法时,比之一人使来,威力都能增长一倍!”
清泉这才想到当初黄柄之传授这套掌法时,也曾和他说过这些话,但当时他心中只为习得这套掌法而狂喜,并不曾将此话方才心上,想不到这话却是双飞翼掌法的关键所在。想到此处,清泉一面暗悔自己不该冒失出手,一面冷哼道:“以两人对付一人,便是胜了也没什么光彩。而你们这掌法也是徒具声势而已,并无什么能耐,我中了你们两掌却丝毫没有损伤就是明证了。”
白茶听了这话便笑道:“你这更是无知之言了。我们对你手下留情,难道你不知吗?”清泉哼道:“手下留情?你们恨我入骨,岂肯有这样的好心!”
苦菜道:“我们恨你不假,却也不愿打死你。你若一命呜呼了,死无对证,我们又到何处去寻一个真凶,来洗尽我们兄弟俩身上的冤屈去!”
清泉听他话声不善,怕再说出什么来引得众人疑心,便也不去理他,只向柳聚君抱拳道:“柳盟主,他二人杀害黄帮主之事虽属铁线帮私事。但他二人在抗倭总盟成立后竟胆敢做出如此事来,居心险恶、手段毒辣,已是武林中的公敌了。要如何发落他们,铁线帮还请柳盟主示下。”
柳聚君断然道:“对此等卑劣小人,不用讲什么江湖规矩,大家便并力杀了他们,替黄帮主报仇!”此言一出,众人中便有数十人应了一声,向苦菜白茶围了过去。
苦菜大声道:“且慢!”又指着清泉道:“你一口一个铁线帮,俨然以铁线帮帮主自居,可又有谁奉你做帮主了!”清泉冷笑了两声,傲然道:“除了你们两个叛贼之外,铁线帮中人人都奉我为帮主!”
白茶嗤道:“恬不知耻!”又向左首众人处道:“你们过来吧。”从众人中便走出十数人来,都穿着铁线帮的服色,正是随清泉而来的铁线帮一众人等。白茶道:“你们把当日的经过说给柳盟主和诸位英雄听,让大家知道到底是谁杀了黄帮主。”
清泉见白茶一声令下,铁线帮的人便从人群中走出,情知有些不妙,却还是强自干笑了两声,道:“那日苦菜和白茶以诡计将黄帮主杀害,都是大家亲眼所见,还有什么可说的!”柳聚君也道:“不错,此事我也曾问过铁线帮的诸位兄弟,他们都说黄帮主确是苦菜白茶所杀,并无异词,可见是再不会错的了。”
铁线帮那十数人中有一人上前来,对柳聚君拱手道:“我等确是对柳盟主说过如此话来。但当日我们都是受了清泉的威逼,不得不如此说罢了。”清泉一听此话,不禁惊怒交加,厉声道:“你胡说什么?”说着身形一晃,便要欺上前去。
正在此时,就见道黑影一闪,正拦在清泉面前,却是一直在冷眼旁观的木野狐。木野狐道:“今日既是大家都在此处,是非曲直自有公论,万不会冤枉了好人。清贤弟且让他把话说清楚,若是他话里有不实之处,我木野狐第一个饶不了他。”
白茶对铁线帮那人道:“既然木总舵这般说,你便好生将实情都说出来。”那人道:“是。”便将那日清泉如何将黄柄之杀害,又如何陷害苦菜白茶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他一边说,身后的十数个铁线帮的人一面不住点头称是。只将清泉听得额上冷汗层层渗出,却碍于木野狐在身前,知他武功高于自己,便也不敢妄动了。直到那人说完,方大声喝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柳聚君向那人道:“你们一会说黄帮主是苦菜白茶杀的,一会又说是清泉杀的,如何能让人信服!”那人道:“柳盟主有所不知,清泉早就处心积虑要夺帮主之位,我们或是有把柄握在他手中,或是有家小受他的胁迫,都只能说昧心之话,做违心之事。其实要说起来,黄帮主待我们委实不薄,我们却坐视他受人荼害,还诬陷了苦菜白茶两位好兄弟,这些日子来心中都难受得紧。”说到此处,那人面露愧色,垂下头来。
却原来苦菜白茶潜入铁线帮总部后,多方寻访,终于知道了铁线帮的大小头目都是受了清泉威逼,不得已才听从他的号令。而清泉自当上帮主后,对属下刻薄寡恩,与黄柄之宽厚待人相去远矣。清泉又喜怒无常,对帮中上下人等有些许小错便不是打,就是杀,闹得铁线帮中人人提心掉胆,惶惶不可终日。苦菜白茶查知这一切,暗地里便与帮中头目相见,将他们一一说服。正是有此番原故,他们今日这才会当着众人之面,将其中的隐情都说了出来。
众人听铁线帮那人的话说的与情理俱合,心中都信了八九分。柳聚君却对那人冷笑道:“你们说当日是受了清泉的威逼,才说苦菜和白茶是杀害黄帮主的凶手。可焉知今日你们不是受了苦菜和白茶的胁迫,来诬陷清泉的?”
白茶鼓掌笑道:“到底是柳盟主细心,这话说得有理。”说罢又轻拍了两下手,道:“抬上来!”这话的声音、语调都极似柳聚君先前的话,只不过众人都好奇得紧,不知白茶要命人抬上什么物事,只想看个究竟,却也无心去笑了。
白茶刚说完,就见两个铁线帮的帮众也抬着个箱子走了进来,那箱子虽然不若那些装银锭的箱子大,比之寻常的木箱,却也都大些。那两人走到众人之前,将箱子放了下来。白茶又拍了两下手,那两人将箱子打开,众人往那箱中望去,却见箱子里面既不是银锭,也不是什么珠宝,而是一个人,再仔细一看,却都吃惊不小,有嘴快的便喊道:“紫兰花!”却原来那人虽然蜷在箱中,却依然可见他一身紫衣,乱发披在面上,确是铁线四绝中的紫兰花了。
白茶伸出手去,将那人面上的乱发拨开,便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孔来,面上两只眼睛怨毒得盯着白茶,却不说话,显是被点了哑穴。白茶道:“诸位可还认得他吗?”话音甫落,便有人惊道:“山口丰后!”接着其他人也纷纷道:“不错,正是那倭寇山口丰后了,可明明是紫兰花,怎么又会变成了山口丰后!”
正此时,就听柳聚君大声喝道:“贼子尔敢!”话声中一人栽倒在地,口鼻中都流出鲜血来,眼见再活不得了,正是清泉。众人不知出了何事,尽都骇然,只木野狐看得分明,冷笑道:“柳寨主好狠的手!”众人这才知道是柳聚君杀死了清泉,更吃了一惊,便都向柳聚君望去。
柳聚君向苦菜白茶恭身道:“柳某错怪了二位贤弟,二位莫怪。”白茶道:“方才柳盟主还说是我们二人胁迫帮中弟兄陷害清泉,怎么只一转眼,便知是错怪我们了?”
柳聚君道:“这其中有个隐情,待我慢慢说来——当日武林大会后,我要忙于盟中事务,便委托清泉替我看管这山口丰后。谁知只过了一天,清泉便过来对我说,他帮中弟兄看管不力,竟让那山口丰后跑了。当时我心中虽颇有些存疑,但苦于没有什么证据,又要忙于他事,无暇去查,也只得相信于他了。我又让人前去追捕,却也一直寻不着这山口丰后的踪迹。方才我一见箱中的山口丰后,顿时便明白了过来:这分明是清泉私下里勾结山口丰后,将他放了出来,又让他扮做紫兰花的模样,好躲过我的追捕,不知我说的是也不是?”
白茶击掌道:“柳盟主说得真是一丝也不错。”苦菜黯然道:“我们在铁线帮总部的一个院落中,还挖出了紫兰花的尸首。是紫兄弟不肯为清泉所用,这才被他杀害,又让山口丰后装做紫兄弟,以蒙混众人的耳目了。”
柳聚君痛声道:“想不到连我也被他骗了过去!我一看到山口丰后,便想向清泉问个明白。转头一看,却见他面色大变,又看着苦菜白茶,伸手往怀中探去。我这才知道苦菜白茶说得不错,那黄帮主被害之事确是清泉做的,又怕他要打出暗器来加害两位兄弟,情急之中未顾得其他,便一掌打了过去,谁成想竟一掌打死了他。这想必也是方才他与二位交手之际受了些内伤,否则以我出掌的掌力,是断断不至打死他的。眼下却不能再向他问个明白,真是可惜!这也怪我太过冒失了。”
众人见柳聚君忽然出手杀死清泉,都不免有些起疑,待听到柳聚君说出这些话来,又见他语声诚恳,绝不似做伪,心中都道:“柳盟主杀死清泉事出有因,又纯属偶然,原也怪不着他。但他竟还如此说来,大有自责之意,真是令人钦佩。”
柳聚君这番话骗过了他人,却瞒不过祁寒,祁寒自是知道箱中的紫兰花是谁,因而方才众人都争先恐后望箱中看去时,祁寒却紧盯着柳聚君,将他趁众人不注意,疾出一掌击毙清泉之举都一一看在眼中,心里暗道:“柳聚君是怕众人详查山口丰后假扮紫兰花之事,会把他攀出来,这才抢先出手将清泉杀死灭口的了。清泉死后,他又编出这些话来将事情都推到清泉身上,如此一来,自无必要再让山口丰后开口,旁人便也难以得知柳聚君才是此事主谋。只是苦菜白茶深知其中原委,他二人应该将山口丰后的穴道解开,让他和柳聚君对质,揭出柳聚君的真面目才是。”
白茶听到柳聚君说出这番话来,微微一笑,道:“柳盟主不用自责了。清泉罪有应得,柳盟主将他杀死,替黄帮主报了这等大仇,铁线帮上下都该感谢柳盟主的大德才是。而此事既是已然明了,便没有再盘问下去的必要,清泉是死是活,也就无关紧要了。”说罢又对抬箱进来的两个铁线帮帮众道:“你们且将山口丰后抬到一边去,待开完会后交再于柳盟主发落。”
那两人应了一声,自将箱子抬到一边去。祁寒心中不禁奇道:“眼下正是揭露柳聚君面目的大好时机,为何苦菜白茶二人却又缩回手去。这且不说,他们明知山口丰后与柳聚君相勾结,却还要将山口丰后交于柳聚君,这不是纵虎归山么?”
柳聚君虽不知苦菜白茶二人到底知不知道其中详情,但见他们如此说了,想到此刻只要不让山口丰后开口,就一切都好说,便喜道:“这山口丰后既扮做紫兰花,我们前前后后商议的事情想必他也听去了不少,这些机密若是传到倭寇处去,抗倭之事便危矣了。二位能将他擒住,真是大功一件,柳聚君替江南武林谢过二位贤弟了。”说着又抱拳对着苦菜白茶施了一礼。此时自有云栖庄的庄丁上来,将清泉的尸首抬了出去。
苦菜白茶坦然受了柳聚君这一礼,白茶道:“还是抗倭之事重要,柳盟主也不必多礼了,还是开会商量正事要紧。”
柳聚君道:“正是。既然清泉身死,那铁线帮便该由二位贤弟统领,便请二位领着贵帮的诸位弟兄站到左首边去。”
白茶却道:“正要告诉柳盟主,方才站到左首是清泉做的,我等却不便这就站过去了。”柳聚君一怔,愕然道:“这是为何?”
苦菜道:“清泉的帮主之位既是假的,那他方才领着铁线帮一众人等走到左首去自然也算不得数了。自黄帮主死后,帮中一时无主,如此等重大决定,关系到本帮日后兴亡,自是不该有我们二人贸然做出。”
白茶接道:“今日会后我们就回九江去,回去后,立即按着帮中的规矩选出一位帮主来。要不要站到左首去,便由帮主决定。若他说该站,我们再过来站到左首边。至于此刻,我们却只能看着其他门派的诸位兄弟追随柳盟主了。”说罢便和苦菜领着铁线帮的那十数人站到一边去。
柳聚君听他们说出这一番说辞来,知道他们是在推诿,心中自是恼恨,面上青一阵、白一阵,但又知山口丰后此刻还在他们手中,便也不敢发作了,只勉强笑道:“既是如此,还望贵帮早做决定才好。”这话刚说完,就听木野狐在旁边重重地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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