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聚》 梦中谁醒

　　（一）
　　高远飞觉得龙飞凤帮了自己一大忙。
　　高远飞曾经很想和龙飞凤合作，现在不想了，高远飞认为自己可以应对任何江湖手段，可以应对龙飞凤。然而，龙飞凤不来自江湖，她的手段完全不合江湖规矩，这是高远飞没有预料到。高远飞是想借高枝起飞，但当高枝飘忽不定、难以着磨时，还是重找起点好，高远飞这次找的是领导众人追杀风残云。高远飞不是没有想到去飘摇酒店打听消息，他是光明正大的打听，而不是逼迫素玉，这样的事高远飞做不出，也不能做。现在龙飞凤帮了高远飞一大忙，高远飞不屑于做的事，龙飞凤替他做了，做的自然而然。
　　高远飞觉得自己差龙飞凤太远，为了追杀风残云不落下话柄，他费了太多心事，还搭上了自己的好友冷天行。与龙飞凤的直接相比，高远飞觉得自己的方法简直不堪一击，不值一提。只是龙飞凤的所做一切别人都能理解，或者说不管龙飞凤做什么，人们都会觉得她是为了替父报仇才那样做，所以龙飞凤可以做得无所顾忌。高远飞不能，他做什么都要有充足理由、要令人信服，所以他才搞出那么多事端，假冒风残云去杀人，让风残云背上滥杀无辜的罪名；假冒风残云铲除异己，引起武振冰的怀疑，除掉武振冰；为了让自己有行动理由更充足，借风残云之名杀了冷天行。现在高远飞常常会梦到冷天行向自己索命，唯有一次梦到冷天行说理解自他的做法，高远飞惊醒了，也坚定了自己的目标。
　　现在，高远飞到素玉身边了，很诚恳地问：“素玉姑娘，就请你告诉我们一些风残云的信息吧，否则在九泉之下，我也难以面对我的朋友。”素玉有些吃惊，在高远飞眼中素玉依稀看到泪光，这些江湖客也会流泪？素玉是见过许多江湖客，但她所看到的都是他们豪爽一面，今天竟然在一个很有名气的江湖人眼中看到了泪，素玉隐隐体会到亲友离世给身旁人带来的伤害。
　　素玉没有回答，高远飞仍很真诚地看着素玉，说道：“素玉姑娘，如果说冷天行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我也不说什么了，可是他在江湖在素有侠名，这里的每个人都可以为我证明。剑客楚清秋，是老一辈的成名人物，为了江湖正义死在风残云刀下。退一步说，即使我们这些江湖中人放的过他，衙门的人也不会放过他的，他杀死了紫衣捕快武振冰，黑白两道的人他都已得罪了。”
　　素玉看了看高远飞，很不解。风残云真有那么大罪过吗？风残云真的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吗？素玉不确定，只是觉得不像，为什么不像，素玉也不知道，她和风残云交流本身就不多。现在已不是高远飞一个问了，许多人都在问，他们虽没有高远飞的义正辞严，但他们打的是同一旗号，为武林同道报仇。没有龙飞凤，没有龙堡的财富，有几个人会为受害的武林同道冒生命危险呢？素玉想到这，笑了，“武林同道？我不是武林中人，也不明白你们所说的。你们有这么多人，为什么不自己去找，却为难我一弱女子呢？难道这就是你们的江湖道义，以众欺寡、恃强凌弱就是你们的江湖道义？高掌门所说的，我不敢认同，你们都是跑江湖的，过的就是刀头添血的日子，那些人死在风残云刀下，风残云便是滥杀无辜，如果风残云死在那些人手下，那些人便是替天行道，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江湖道义？”
　　高远飞愣了一下，说道：“风残云杀人只认钱，我们追杀风残云是为了维护江湖道义，为了替龙堡主报仇，我是为了安慰朋友的亡灵，这怎么能同日而语呢？”高远飞语音刚落，附和声一片，“对，我们是为江湖道义。”素玉明白，什么江湖道义，什么各有不同，如果没有龙飞凤美色诱惑，龙堡财富吸引，有几个人会替天行道呢？只是这些话她没有说出来，说出来他们也不承认，他们都是正义之士，怎会让人污己清白？素玉知道今天躲不过去了，众人都在期待着素玉的答案。
　　在众人的关注下，在众人的期盼中，素玉正想自己要说点什么呢？突然传来一个懒懒的声音：“为什么不问我呢？”
　　（二）
　　卓云一如既往的懒散，懒懒地着龙堡大厅种种变化，觉得有些滑稽，很讽刺，一群正义之士逼迫一个小姑娘，说辞都冠冕堂皇。卓云觉得很可笑，这些人为什么不自己去查，非要问一个小姑娘呢？这些江湖人怎么了，为了自己的利益，完全不顾及他人。
　　卓云不喜欢有心机的女孩，尤其是心机重的。龙飞凤为父报仇本来无可厚非，她所采用的方法卓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一个力量单薄的女孩，要在弱肉强食的江湖为父报仇，只有借助外力。当龙飞凤把素玉牵连其中时，卓云突然很厌恶龙飞凤，虽然龙飞凤一直在笑。
　　在高远飞等人逼问素玉时，卓云听到高远飞的义正辞严，义正辞严的让人觉得虚伪，江湖道义好像是他唯一的处事准则，可最终的目的无非就是美人、金钱，在素玉无力应对时，卓云开口了。
　　开口后，在素玉的眼中卓云看到了感激，在卓云的眼中素玉看到的仍是漫不经心。在梦儿眼里看到了卓云震惊，不信，但没理会，也不及理会，因为高远飞和其它江湖人都已把目光投向了他，卓云把自己变成了今天的焦点，素玉暂时被解救出来了。高远飞已开口了：“卓少侠既然知道，还请告知武林同道，我们一同为江湖除害，让大家知道江湖正义还在。”卓云并不理会，反而问龙飞凤：“如果我能杀了风残云，是不是你、龙堡的财富，都归我。”龙飞凤答道：“是。”“既然如此，高掌门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还有在场的江湖同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呢？从没听说过女人和财富是可以共享的。”高远飞愣住了，他没想到卓云会这样说，而且在众多江湖人物面前说的如此直言不讳，卓云一语落地，大厅内外哗然一片。龙飞凤觉得卓云有些轻浮，轻浮的又另有目的，只是她脸上的笑意稍有些不自然。
　　“好，这些我不和你争的，我只想知道一些风残云的信息，既然你知道，问你更好，我只想为冷天行报仇。”高远飞说道。
　　“也许你不在乎，可是今天在龙堡的很多人在乎，我为什么要告诉他们，让自己多这么多竞争对手呢？”
　　“难道你只在乎自已逍遥自在，而不顾江湖道义？”高远飞问。
　　“是，逍遥浪子也需要钱财，从来没听说过哪一个没钱的游子会逍遥。江湖道义，我也讲，为什么我一个人去追杀风残云就是不合江湖道义呢？我一个人就不能伸张正义吗？我不配吗？”
　　“卓少侠当然能，但杀友之仇我还是希望能自己出手，所以还请卓少侠告知一二。”
　　卓云看了看高远飞，以他少有的严肃说道：“如果我说冷天行、武振冰、楚清秋、吴钱不是风残云杀的呢？”这句话比卓云第一次开口说话带来的震动更大，卓云话音刚落，便有人大叫起来，“你凭什么说这些人不是风残云杀的！”其实这是每个人都想问的问题，除了高远飞。
　　高远飞很镇定、很平静地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些人不是风残云杀的。”
　　“我就是证明，我和风残云交过手？”
　　“这能证明什么”高远飞问道。
　　“我还活着。”
　　“这只能说明风残云没有杀你，不能证明风残云没有杀人。”
　　“可以。那次我偷袭他，结果招数完全被他封死了，他完全可以杀了我，但他没有。我问他原因，他只说了一句：‘我从不免费杀人，哪怕是为自己。’所以我断定那些人不是风残云杀的。”
　　“杀手的话怎能当真呢？”
　　卓云还是没有理会高远飞，继续说道：“杀手的话为什么不能当真？”
　　“再有，风残云当时刚成为江湖公敌，大家都在追杀他，他为什么还要四处杀人，暴露自己呢？是我的话，就会找地方躲起来。”
　　“最后，我还有一个疑惑，既然大家都不认识风残云，是什么人说这些人是风残云杀的呢？”
　　卓云说完后，大家都若有所思，其实这些问题别人不是没想过，只是他们不愿深想，他们需要的是龙飞凤和龙堡财富，而不是事实真相。此时龙堡的江湖人物都觉得卓云更像惊梦剑客，那个所谓的惊梦剑客更像逍遥浪子。这时高远飞又追问了一句：“那么，这些人是谁杀的呢？难不成他们是自己了断吗？”这次卓云没有争辩，只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三）
　　“我知道。”说话的是南柯梦。
　　南柯梦从来到龙堡就一直沉默，沉默是因为有心事。当看到众多江湖前辈和江湖新秀出现在龙堡时，南柯梦感到不解，为什么会这么多人热衷替龙飞凤报仇这件事。如果说那些江湖暂露头角年轻人是想通过这次行动，名利双收，但那些江湖成名已久的人物来到龙堡又是为什么呢，段大鹏、水东流、李瑜，他们从没说过要追杀风残云，也不是龙送仁的朋友，他们为什么也会在这里呢？还有独孤西、独孤北，他们是什么人呢，为什么江湖中从没听过他们的名号？卓云怎么也在这里，这个江湖有名的逍遥浪子也会趟这浑水吗？他不是说自己不关心这些吗？还有箫庄主，不理江湖的纷争的老剑客为什么要把义女送到纷争的中心呢？
　　南柯梦刚来龙堡就有太多的疑惑，有些他能想清楚，有些不能，对不清楚的事南柯梦一向是比较留心。只是他没想到真正的难题竟然来自龙飞凤，龙飞凤把一局外人牵连进来时，所谓的江湖豪客们竟然毫无羞耻的追问，说词之中充满了正义，仿佛他们就是正义的化身。南柯梦很有兴致地听着高远飞的高谈阔论，这个在追杀风残云行动中获利最多的人，他现在已成为追杀风残云的实际领导人，因为他高调，还有就是他有实力，青城派在他的领导下已逐步壮大，已向着江湖第一大帮的方向发展。
　　卓云的话南柯梦也怀疑，但有一句南柯梦是认同的，就是那几个都不是风残云杀的，至于什么为了龙飞凤，为了财富，不愿与别人分享，南柯梦不信，南柯梦觉得卓另有目的的。
　　现在众人都在看南柯梦，南柯梦继续说道:“龙堡主是死于刀下，一刀致命；楚老剑客死于刀下，二处刀伤，后心一处，咽喉一处；冷天行死于刀下，伤在心口，深近四寸；吴钱死于刀下，刀中咽喉；武振冰死于刀下，伤两处，一处右臂，一处咽喉。这四个人的刀伤都和龙堡主的不同，不是同一把刀。”
　　“你怎么知道不是同一把刀呢？难道你见过风残云？”高远飞问。
　　“我没见过，但我见过死在风残云刀下的人。大家都知道风残云用的是破刀，那把破刀只有刀尖处锋利，所以它的伤口很小，不像其它刀一样创伤那么大，所以我敢肯定不是同一把刀。”
　　“但我能肯定，那四个人上死于同把刀，是同一个人所为，应该是他们熟悉的人。楚老剑客是被那人从后面暗算的；冷天行是被那人从正面杀死的，而且他没有想到那人会向他动手；武振冰和那人发生过正面冲突，是被重伤后杀死的；吴钱死因不明，但可以肯定是同一人所为。”
　　“这个人会是谁呢？”高远飞很平静地问。
　　“是谁，我也不知道，但是……”南柯梦话音到此突然以指为剑向高远飞咽喉刺去，高远飞恍惚似在梦中，梦美的有些令人丧命。高远飞不想死，他想飞，空间太小，飞不起，只有躲，梦在追，远飞无处躲，梦快的太猝不及防了。梦醒，高远飞的剑已在南柯梦手中，寒光四射，剑身冰梅盛开几朵，似血红。南柯梦望着冰梅发呆，瞬间剑又回到高远飞手中，高远飞不解地看着南柯梦，怒问：“为什么抢我的剑。”
　　南柯梦没有回答，说道：“高掌门，冰梅很漂亮。”
　　“是吗，那是我让高人专门刻上去的。”高远飞气愤地说道。
　　“是吗？我有一个朋友，他的武器上也是这种梅花，他曾经给我说过，如果哪天在别人兵器上看到这种梅花，那说明我已死在那人手下了。”
　　“你朋友也挺奇怪的，他和人交手那么多，每次都会在别人的武器上留下痕迹，你怎么能认定是哪一个呢？”
　　“是的，他说过只有他感觉自己将死时，才会在对方兵器上留下痕迹，好让我知道，这是他追捕风残云前给我说的。”
　　“刚才我突然出手，抢你的佩剑，是因为他说过，有一天他死了，很可能就是死在你手下，结果我看到了他火龙鞭上的冰梅印记。”
　　“现在我可以肯定，杀那四个人的就是你——高掌门！”
　　高远飞大笑：“只凭几朵冰梅，你就能断定是我，能工巧匠多了，就不能有几朵相似的梅花吗？”
　　“能。但不可能每个工匠都会在自己的梅花上刻一个冰字，我的朋友在梅花上刻一冰字，是因为他名字中有一冰字，那是他象征，你的梅花上刻冰是为什么呢？”
　　高远飞不自觉地看了看自己的剑，冰梅盛开，每朵花瓣上都有一个小小的冰字，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的，因为字也是红的。
　　
　　（四）
　　所有的人都在关注高远飞了，一向标榜正义的剑客，居然才是最大的凶手。苗乔中已忍不住了，问道：“吴钱是不是你杀的？”
　　高远飞平静地回答道：“不是。”
　　“高掌门！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苗长老，我不懂。”
　　“是吗？吴长老不是死在你的刀下吗？”
　　“有证据吗？难道吴长老的打狗棒上也有什么特殊印记吗？”说着高远飞看了南柯梦一眼。
　　“没有，但我人证。”
　　“人证？谁？”
　　“我们丐帮的一个弟子。”说完苗乔中向厅外招招手，走进一个二十开外的小伙，看着高远飞，向众人说道：“那天吴长老让我去买酒，回来的路上，我看见高掌门贴近吴长老说什么，我就没敢打扰。本来我打算等你们说完话，再过去的，这时我看见高掌门突然抽出刀向吴长老挥去，吴长老便倒下了，我人微言轻，不敢和高掌门硬拼，也不敢把这件事说出去，只好找机会告诉本帮长老，让他们来处理。”
　　“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今天才说？只是为了在天下英雄面前诬陷我吗？”高远飞恶狠狠地看着那个弟子说道。
　　“不是诬陷，今天在众英雄面前我们把这件事说出来，就是让天下英雄知道，我们丐帮只是与你高远飞算账，与其他人无关。”苗乔中说道。
　　“说的好听，话都是你们说的，南柯梦说他有物证，你又说有人证，除了这些你们还有什么证据啊。物是死的，梅花好多人都会刻，我那个工匠他名字中刚好有冰字，所以我的冰梅上也有冰字；人证，只有一个，而且是远看，还是你们本帮的弟子，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你故意安排好的，又他怎么能证明自己没有看错呢？”高远飞反问道。
　　水东流觉得高远飞的质疑虽然有些令人厌恶，却又几分合理，于是他问道：“高掌门，给你刻梅花的工匠叫什么，我们把它找来问问不就好了吗？”
　　“很不巧，那工匠在给我刻完梅花不久就过世了。”高远飞回答道，众人不信高远飞的话，但却更相信高远飞就是凶手。
　　“高掌门你剑上的梅花有什么特点？”南柯梦突然问道。
　　“是红色的。”高远飞回答到，同时感到不妙。
　　“除此之外呢？”
　　“降此之外，就没有什么特点。”
　　“那再借高掌门佩剑一用，我朋友那冰字，一旦出现别人的兵器上，用血冲洗下，冰字消失，会出现一个武字。”
　　“剑是一个剑客的生命，怎么轻易给人”
　　“高掌门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高远飞沉默了，众人还在看他，看着那个满口正义，带领江湖英豪追杀风残云，为龙堡主报仇的高掌门。段大鹏、水东流、李瑜觉得这个年轻人心机太重，秋繁星、余少武、莫四则觉得自己太傻，轻易就让高远飞骗了。
　　高远飞沉思了片刻，抽出佩剑，对南柯梦说：“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