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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吴钩传(三十九)

作品名称:碧海吴钩传      作者:袖手风云      发布时间:2010-03-02 10:16:32      字数:11338

第三十九章莫信人言,虺不如熊,瓦不如璋

祁寒听到那声巨吼,忽想起当日也是在这庐山上,陶三以口技将铁线帮的人吓退,发出的便是这样的吼声,心中不禁一热,便大喊道:“陶三!”只一喊出口,就知不对,陶三已被彭老生害死,又怎还会在此地出现!此念一闪而过,就听见“轰隆”声响,抬眼便见不远处有两棵大树竟然从中间截断,半段树干连着硕大的树冠,一左一右倒在两边。“轰隆”声未绝,就见那树干断处,跃出两个巨大的身影。
祁寒心中一凛,暗道:“看这两人的身形,足有常人一个半高。这两个巨人是从哪里来的,莫非是铁线帮的人吗?”心中正如此想,阿絮道:“快走!”祁寒一省,脚下飞点,抱着阿絮便往后退去。岂不料那两个大的身影虽然身形壮硕,但移动起来,却是迅疾异常,只两跃,便已到了近前。
祁寒这才看清楚他们的模样,只见他们虽是人形,但浑身黑毛,长着张熊脸,竟是两只巨熊。祁寒心里猛掠过两个字:“人罴”!不禁大惊。正此时,那两只人罴又同时发出一阵怒吼,声音之巨,直欲将人的心脏震出胸腔来。祁寒怕阿絮体弱,经受不住,忙将她的头紧抱在怀中。
那两只人罴忽又止住吼声,挥起手臂,张开蒲扇似的大手掌,向祁寒拍去。祁寒正抱着阿絮,分不出手来,便飞身而起,两脚连环踹出,正分别踢在那两只人罴的胸口上。只一踢上,祁寒便觉如碰在铁板上一般,脚上生疼。那两只人罴却丝毫无伤,只稍微一顿,便又挥动巨掌,扑上前来。
祁寒虽没将它们踢伤,却借着方才那一踢之力,向后掠了出去。但身旁尽是树木,就是有轻功却也难以施展,而那两只人罴却似是在林中跑惯了的,在树木间三闪两闪就已又追到身前。祁寒不禁在心中暗暗叫苦,就听阿絮道:“上树!”
祁寒省道:“正是!它们虽然移动迅捷,但也不过是身法灵便些而已,定无往上腾越的轻功。”想到此处,脚在地上一点,便跃上一棵大树的树顶,还未喘息,就见那两只人罴在树上只一拍,那大树便轰然向旁边倒去。祁寒立足未稳,身子一侧,险些摔倒,忙又纵身而起,跃到另一棵树上,但依旧是刚一落足,那两只人罴又扑将过来,只一掌便将树击断。
祁寒无法,只得又向另一棵树上跃去,如此不过些许工夫,林中的树却已倒下了十多棵来。那两只人罴吼声不歇,掌到树倒,步履如飞,绝无疲态。祁寒脚下不停,几乎是一沾树枝便走,却仍甩不脱两只人罴,便向阿絮苦笑道:“如此倒象是我以轻功在和它们比掌力。只是我已认输了,它们却仍不放我走,未免太过无赖。”
刚说到这儿,就见一只人罴还是紧追不舍,另一只人罴忽然俯身抱起一棵断树来,猛追了两步,又看准祁寒的落脚之处,向他猛挥过去。那断树枝叶繁密,树冠颇是广大,这一挥之下,直将方圆数丈都罩了进去。祁寒只能将身子一沉,落在地上。
刚一落脚,另一只赤手的人罴已是一掌拍到,祁寒分出一只手去,伸手在它臂上一格,只觉这人罴手臂之坚硬,不下王昔所练就的“挥弦手”。一格之下,居然骨疼欲裂,难以再抬起手来。眼见另一只人罴将手中断树扔下,也已奔到,祁寒忙回身就跑。那两只人罴一面发声大吼,一面在后面猛追。
祁寒叹声对阿絮道:“看来今日我们却难逃这人罴之口了。”阿絮却微微一笑,道:“我只担心我们分别被它们俩吃了。若是它们中有一只能发发慈心,将我们吃在一处,我倒也感激它得紧。”
说话间,那两只人罴越逼越近,已追到祁寒背后,抡起巨掌,便向祁寒头上拍下,祁寒明知自己一手难以抵挡那四只巨掌,却也只能伸出一只手去挡,心中道:“阿絮只愿和我在一处,我虽是死了,却也到底没有负她。”想到此处,口中大声喊道:“阿絮!”另一只手将阿絮抱得更紧了。
眼见祁寒的手臂便要断折在两只人罴的掌下,就听一旁有人大声喝道:“停下手来!”声音响处,忽然蹿过两人,一晃便曲身到了那两只人罴的身前,疾伸出指去在那两只人罴肋下只一点,那两只人罴仰面便倒,在地上辗转反侧,狂笑不已。
祁寒不知何事,连忙回过身来,乍一看,却并不认得那两人,正一怔间,阿絮却已道:“原来是你们!”那两人同声笑道:“不是我们又是谁?”听了他们的声音,祁寒这才恍然悟道:“苦菜、白茶,是你们!”那两人在面上一抹,果然是苦菜和白茶二人,白茶笑道:“这面具是你们送给我们的,你们自己却记不得了吗?”
祁寒喜道:“我只是没想到会是你们,你们怎么在此处?黄帮主的尸首找着了吗?”一指还地上狂笑的那两只人罴又道:“它们是怎么回事?”苦菜道:“说来话长——”
白茶抢道:“我们正要去找你们,你们怎么也在此处?”见祁寒将阿絮抱在怀中,便又拱手笑道:“哈,我知道了,恭喜恭喜!你们定是要请我们喝酒了!”阿絮知道他以为自己和祁寒已结成夫妻,面上顿时便是一片绯红,嗔道:“你乱说什么。”苦菜眼快,见阿絮精神委顿,面色也有些不对,便道:“阿絮姑娘可是受了伤吗?”
祁寒微一点头,又道:“这附近可有什么歇脚的地方,我们走了半日也累了。”苦菜道:“正是,此处非谈话之所,你们随我们来。”这时,那地上的两只人罴忽然翻身坐起,一面狂笑不止,只笑得面上满是涕泪纵横,一面对着苦菜和白茶又是磕头又是作揖,似是在苦苦哀求。
祁寒道:“它们要做什么?”苦菜道:“它们要让我们将穴道解开。”祁寒奇道:“穴道?”阿絮道:“我看它们挺可怜的,就替它们解开吧。”
白茶走到那两只人罴面前,对它们道:“才对你们说过,让你们以后不得再伤人,谁知你们还是不听,只一出来,便要作恶。今日若非我们赶到得及时,便有十个恩公也给你们害死了,你们说,受这责罚可不是你们应得的吗?”那两只人罴虽然口不能言,却似能听懂白茶的话。他每说一句,它们便磕一个头,似是在认错一般。
白茶又道:“今日本不想饶你们,但既然有阿絮姑娘说情,便权且放过你们一次。若下次再出来作恶,可饶不得你们了!”那两只人罴又是一阵磕头如捣蒜,白茶哼了一声,伸指在它们身上又点了两点,它们的笑声顿时止住,身子一软,瘫到在地上,竟是被这一番大笑,笑脱了力。
苦菜道:“祁少侠,请!”便和白茶带路,领着祁寒,向密林深处走去,那两只人罴也勉强从地上爬起身来,相互搀扶着,跟在他们后面,脚下蹒跚,哪还有半点方才步履如飞的模样。
苦菜和白茶领路,从密林中径直穿了过去,又沿着山梁拐了几拐,来到了一处巨大的洞穴前。只一走近那洞穴,祁寒便闻见一股中人欲呕的膻臭气,不禁一皱眉头道:“这是什么地方?”白茶一指那两只人罴道:“这便是它们的洞穴了。”
苦菜道:“天已经黑了,仓促间也没什么其他的去处,只得先在此借住一晚。旁得也没什么,只是里面的气味有些难闻。倒让阿絮姑娘受委屈了。”阿絮一笑,道:“这里很好,我没什么。”
几人便走了进去,苦菜和白茶燃起一堆火来。祁寒和阿絮借着火光,见这洞穴颇大,只他们所在之处,便长宽都有数丈。往里面望去,看上去极是狭长,黑通通的,不知通到哪里。洞穴的地上七零八落扔了不少不晓得是什么野兽的骨头,还有些残落的小獐小鹿的尸首,想必是那两只人罴的食物了。
苦菜和白茶在地上一阵收拾,将地上乱七八糟的尸骨都扔出洞去,好让祁寒抱着阿絮坐下。那两只人罴在洞口站着,既不敢进来,也不敢做声。白茶走过去,与它们说了两句,又立起眉来,似是告戒它们什么,它们直摆手,意思是不敢了,便即转身离去。过了不大一会儿工夫,又提着什么物事走回到洞中来,将那物事往地上一扔,却是两只颈骨被扭断的獐子,身上尚是热的。它们一将獐子抛下,便又转身出了洞,只蹲在洞口望着它们。
白茶笑道:“这才倒快,量你们以后也不敢去害人了。”又对祁寒道:“它们害得你们虚惊一场,这两只獐子就算是赔罪了。”便和苦菜找了两块锋利的石头,将獐子剥皮切割开,架起树枝在火上烤了起来。不一刻,就肉香四溢,惹得那洞外的那两只人罴垂涎不已。
趁苦菜和白茶烤肉,祁寒以内力替阿絮疗伤,又有火在旁边暖着,阿絮的神色便好些了。祁寒又寻了些干草来,铺在地上,让阿絮靠在岩石上坐着。白茶见那獐肉已烤得差不多了,取下一只来,向那两只人罴扔去,道:“这獐肉可也有你们一份。”那两只人罴高兴得手舞足蹈,伸手接过,一撕一半,也不管烫是不烫,就满口大嚼起来。
祁寒把随身带着的干粮拿出来,和着獐子肉在一块儿吃。阿絮只用些干粮,咬了两口獐子肉便不吃了。祁寒心中挂念阿絮,也吃得不多。只苦菜白茶象是几日没吃饭了,一顿狼吞虎咽,但两人直吃得撑住了,也不过只吃了半只獐子。剩下的半只白茶又扔给那两只人罴,它们只三两下,便吞个精光,又眼巴巴得望着白茶。
白茶对它们道:“还想吃吗?没有了!按说你们饿了我们这么多天,我们也该饿你们几天才是。”祁寒对苦菜和白茶道:“这两只人罴是你们养得吗?”
苦菜道:“我们可没这样的本事。”白茶道:“不瞒你们说,别说你们差点命丧它们之手,便是我们也几乎成为它们的掌之鬼!”
祁寒奇道:“这是怎么回事?”苦菜道:“这事还得从那日我们上山来寻黄帮主的尸首说起。”祁寒道:“是啊,你们寻着了吗?”
苦菜道:“我们上山后,直寻了半日也没找到。后来抓了个帮中的弟兄一问,才知给他们扔到个偏僻的山谷中去了。我们便一路寻去,又找了好些工夫,方在一片荆棘丛中发现了黄帮主的尸首来。所幸找得及时,黄帮主的尸首还周全,并未被野兽损坏。我们便就地挖了一个坑,将黄帮主葬了起来。”
白茶接道:“将黄帮主葬好之后,我们兄弟俩想起黄帮主平日对帮中兄弟的好处,不免在他坟前痛哭了一番。正在这时,忽有一声巨吼传来,我们回头看去——”一指那两只人罴道:“便是它们奔过来了。”
祁寒他们在洞中说话,那两只人罴便极老实得坐在洞外看着他们,仿佛也在听他们说些什么,待见白茶向它们指过来,也知道他们正在说自己,便又高兴得拍起巨掌来。
白茶见它们高兴的模样,便一瞪眼道:“乐什么乐!你们将咱们吓得还轻吗!有什么可高兴的!”阿絮道:“原来你们也不认得它们。”
苦菜道:“要是认得就好了!我们见它们奔过来,知道厉害,便不敢和它们动手。本想就此跑掉,又怕它们寻不着我们,会将黄帮主的坟毁坏,找黄帮主的尸首出气。便施展起轻功,一面向外跑去,一面逗它们追过来。就这样我们跑,它们追,也不知跑了多少时候,我们已有些气力不济,它们却还是精神旺健。匆忙中我俩慌不择路,见有一个洞穴,以为可以在其中躲避躲避,便跑了进去,谁知竟——”
白茶道:“谁知竟跑到这两只人罴的老巢里,也就是这洞中来了!”祁寒道:“那可真是糟糕得紧!”白茶道:“可不正是糟糕得紧!我一进洞中便发现不对,可再往后退出洞已经来不及了。那时我心中便想,要是给只给两只人罴吃了倒也罢了,若是洞中有一群人罴在等着我们,你吃头,我吃膀子,他吃腿,那可不是麻烦!若是一时吃不完,它们将我们腌起来准备过冬,就更糟糕了。”
他说到此处,祁寒想起先前被人罴追赶时,阿絮对他所说的,他们最好被一只人罴吃掉的话来,就向阿絮看去,阿絮却也正向他看来,两人便相视一笑。
苦菜道:“还好这洞中并无其他的人罴,我们这才松了口气。这时这两只人罴已追到了洞口——”白茶道:“要是依着我的性子,就和它们拼了,但老大眼快,却说这洞里黑通通的,说不定可以从里面穿到外面去。”说着,又往那洞里一指。方才进来时,祁寒也曾看见,便道:“那这里面可能通到外面去吗?”
苦菜苦笑道:“若是能通出去,我们却也不用受这几日之苦了。”白茶道:“我们往里跑去,却发现越跑越窄、越跑越窄,到最后一头撞在块岩石上,燃起火折来一看,哪里能通到外面,连缝隙也没得一条,竟是条死路!”祁寒道:“那可如何是好!”
苦菜道:“我们也只道无法可想了。”白茶道:“岂知天无绝人之路,那洞里虽是条死路,但越往里去,越是狭窄,这两只人罴身形巨大,竟钻不进来,只能在外面干吼了。”
阿絮笑道:“这倒是好。”祁寒道:“可它们虽然进不来,但你们同样也出不去,也未见得好了。”苦菜道:“你说得是。但当时我们见一时无虞,便都松了口气,想着既然它们进不来,就先在里面将息将息,它们总有出去的时候,等它们不在洞中,我们再趁空跑出去。可——”
白茶又一指那两只人罴道:“可它们精明得很,居然待在洞中,怎么也不出去,就是寻食,也是一只出去,一只留守。便是出去的那只,也是片刻既回。我们等了一日,竟等不到出去的机会。”
苦菜道:“我们见实在无法,只得出去与它们相拼。怎奈它们皮燥肉厚,身上结实异常,我们又没带兵刃,一连打了十数次,都不是它们的对手。好在这洞里面还可以藏身,一到打不过时,我们便往里面一躲。”白茶道:“我们固然是胜不了它们,可它们进不来,也拿我们没什么办法。”
祁寒道:“可它们就算没什么办法,只这般困下去,也将你们饿死了!”苦菜道:“这话极是。我们饿了一日,又与它们打了一日,早已是筋疲力尽。”白茶道:“它们在外面却是有吃有喝,好不快活!”
白茶又朝蹲在洞外的那两只人罴瞪了一眼,道:“一想起这事,便觉方才不该给你们肉吃。要把你们关起来,饿上你们两天,却看着我们大吃大喝,也让你们尝尝这滋味才好。”转过头道:“我们又歇了不知多少时候,却越歇越饿,越歇越是没力气,那时我只道我们兄弟俩真要在这洞中被做成肉干,给它们过冬了。但想想却怎么也不甘心,心道就是它们要吃我,我也先要咬下它们一块肉来。便又冲了出去。”
苦菜道:“我见他冲了出去,想拦他一把没拽住,只得也跟着冲了出去。我们两个鼓起精神,又和这两只人罴打了起来。但平时我们都奈何它们不得,饿得手足无力时,就更不是它们的对手。”
白茶接道:“只三五招,与我对手的那只人罴胳臂一卷,将我夹了起来。另一只手便要向我头上拍下。情急之中,我见他腋下就在嘴边,张口就咬了过去。估计它是从没洗过澡,那里的气味可真难闻,这一口,几乎没将我呛昏过去。但说来也怪,我一口咬下,它竟咯咯得笑了起来,手臂一松,便将我扔在地上。”
阿絮道:“我知道了,你那一口也咬不疼它,多半只是在给它挠痒罢了,但它们却偏生又是不怕疼的,而是怕痒的!”
苦菜道:“正是如此!我见此情景,心中一转,暗道它们既是叫人罴,说不定也与人一般,身上是有穴道的。便让白茶去点它的笑穴。”白茶道:“我们一点中它们的笑穴,它们果然便在倒在地上,不住翻滚,纵声狂笑起来——也就是方才你们见到的那模样了。”说到此处,洞外的两只人罴身上嗦嗦直抖,似是思之犹惧。
祁寒对白茶道:“想不到你这一口,却救了我们四个人。”白茶笑道:“只是那气味也委实太难闻了些,我若不是饿极了,一想起那味道来,怕是三日三夜也吃不下饭去。”祁寒他们三人听了这话,便都是一笑。
苦菜又道:“我们本想趁它们狂笑不止时,将它们杀掉,也好为这这里的百姓除去个祸害。正要动手,它们却似是通人性的,知道我们要做什么,起身便拜,只一个劲的叩起头来,倒让我们下不了手去。”
白茶道:“我们以前也曾听说这人罴并不吃人,遇见人不过是想与人逗乐,但它们手重脚重,常人哪里经得住它们的一拍一击,故而常常伤了性命。我又见这洞中都是些野兽的骨头,并无人骨,就有心饶过它们这一次,便问它们可知错了,以后可还敢乱伤人命了。它们都使劲摇头。我看它们象是确有悔改之意,便将它们的穴道解开了。”
苦菜道:“我还担心他们未必肯这样就屈服,便暗做提防,但解开穴道之后,它们也真就不再乱动,只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我这才放下心来。我们又想起你们俩还在铁线帮里等着,也不知如何了,心中急迫,便想下山去。但我们饿了这许多时候,又与这两只人罴缠斗了这么久,再也难以走动,就想着还是先吃饱了肚子再下山去找你们。”
白茶道:“我俩正商量着就把地上它们吃剩的獐肉鹿肉烤了来,吃了便赶紧下山去。这两只人罴却走了过来,指手画脚的,看那意思是要替我们去寻食物,我想它们手脚麻利,寻食物去也用不了多少工夫,便让它们去了。”
苦菜道:“谁知它们去了之后,我们左等它们也不回,右等它们也不回,也不知它们是偷偷跑掉了,还是去招呼同伙了,不敢在此处久待,便走了出去,沿途摘了些野果,稍微填了填肚子。正要就此下山去寻你们,忽听见这两只人罴的吼声。我们不知出了何事,又怕它们要害人。便循声赶了过去。刚到了近前,就听到有人大呼阿絮姑娘的名字,我们情知不好,连忙冲了过去,这才将你们救下。”
祁寒叹道:“也多亏你们赶到得及时——”白茶笑道:“你们救过我们一次,我们也救了你们一次,这以后大家便都不用互称恩公了。”苦菜道:“你们怎么会到这儿来的?可是来寻我们?阿絮姑娘的伤是怎么回事,可是给清泉那厮打得吗?”
祁寒道:“事情是如此。”便将他们二人离开铁线帮后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只姜大先生交给他铁烟斗之事太过紧要、王谢与王昔之间的事不便张扬,都隐去不提,绕是如此,也将苦菜和白茶二人听得或悲或叹、或喜或怒,咋舌不已。
说了这许多话,白茶和苦菜越说兴致越高,全无睡意。阿絮却有倦态,靠在岩石上便欲睡去。祁寒担心阿絮太过劳累,对苦菜和白茶道:“已不早了,我们还是先休息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白茶正在兴头上,还不肯睡,苦菜却看出阿絮身子虚弱,久撑不得,便也点头称是。白茶见他们都是此意,也只得作罢。
当下祁寒便靠着火堆收拾出一片空地来,将草铺好,让阿絮躺下。阿絮只一躺下,就沉沉睡去。祁寒又怕阿絮体虚怕冷,便将外衣除下,替她盖上。回过头来,见另一边苦菜和白茶方才还有说有笑,只这一会儿工夫便都靠在岩石上睡着了,想是这几日与那两只人罴斗智斗力,都未曾好好休息,也都疲倦得甚了。
想到那两只人罴,祁寒便回身看去,见它们还是蹲在洞外望着自己,憨态可掬,全不是在林中一面怒吼一面追赶自己的样子。祁寒知道这里夜间外面十分寒冷,又见这洞颇广大,便走过去对它们笑道:“总不成客人占了主人的地方睡觉,却将主人赶出去——你们也进来歇息吧。”那两只人罴也不知是听懂了祁寒的话,还是明白了祁寒的意思,象人似的俯首下去对祁寒拜了两拜。便走进洞中,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躺下,只一会儿,便鼾声大做了。
祁寒走到苦菜和白茶身边坐下,本想也靠在石上睡一会儿,但又是挂念阿絮的伤情,又有些担心两只人罴凶性未泯,怕它们半夜暴起伤人,始终无法入睡。便在心中盘算着如何才能找到林芜蘅,想了半晌,心中忽然道:“若是这十日间,寻遍了这庐山,却还是找不到林师妹,却又怎么办?”
一想到此处,更觉难以入睡。便睁开眼来,望着阿絮。只见火光闪耀下,阿絮依是容色如花,只是比之在络藤山庄时,脸庞明显却瘦了,也憔悴得多了。耳畔听着那两只人罴鼾声如闷雷一般,眼见阿絮仍是熟睡,祁寒心中禁不住一酸,心道:“阿絮是为了我的缘故,方才受了这些苦来,我如何能负她!若是十日之内,找不到林师妹,我便和她一起葬身在这庐山中,才对得起她对我的一番深情。”想到此处,凝目在阿絮的面上,只沉沉得看着,竟觉便似这般只望着她,却也是一生中最值得欣喜的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祁寒忽觉有人一拍他肩膀,回头一看,却是苦菜已站了起来,对他道:“你这么早便醒了吗?”祁寒茫然道:“早?”苦菜笑道:“天刚蒙蒙亮,还不早吗?”祁寒往洞外看去,果然天色已微白了,这才知道自己竟这样坐了一夜。
苦菜又道:“你可是在担心阿絮姑娘的伤势?”祁寒便叹了一声。苦菜也叹了一声,却道:“阿絮姑娘人这样好,必定不会有事的,你放宽心就是。”祁寒心中感激,朝他一笑,道:“多谢苦大哥。”
说话间,白茶和那两只人罴也醒了过来。这次那两只人罴却不用吩咐,自去打了两只獐子来,放在地上,便又蹲在洞外守侯。白茶对着两只人罴笑骂道:“我倒成了你们烤肉的厨子了。”便和苦菜烤起獐子肉来。
祁寒走过去,喂了阿絮一粒“紫雪通幽丹”,又替她以真气疗伤。过了小半个时辰,阿絮方醒了过来。阿絮只一醒过来,便盯在祁寒面上望了片刻,道:“你一夜没睡吗?”祁寒怕她知道自己为她担心,便偏转过头去,笑道:“这一夜我睡得可香。你可听到鼾声没有,那便是我发出来的。”
白茶在一边笑道:“我听见那鼾声了,只不是你发出的——”又指着那两只人罴道:“却是它们发出来的。”苦菜道:“你睡得那样死,哪还能分清楚是谁在打鼾,说不定就是你自己你却不知——咳,这肉可熟了吧,能不能吃了?”白茶道:“差不多了。”便将肉从架上取下,扔了一只半给两只人罴。他们四人便将剩下的半只分着吃了。
待吃完獐肉,苦菜向祁寒道:“你昨晚说要在这山上找一个朋友,你知不知道他在哪里?只要有个地名,或是个大致方位,我们便能领着你们找过去。”
祁寒道:“我只知他在这山上采药,却不知他到底在这山上的何处采药。”苦菜道:“那你知不知道他要采得是什么药?”祁寒摇头道:“这我也不知。”苦菜道:“如此说倒有些麻烦,这山上各种药材生得几乎遍处都是。也就是说,这山上的每一处,他都有可能去得,我们就只四人,却又如何寻去!”
白茶道:“谁说我们就只四人,我们不还有它们吗?”便一指那两只人罴,那两只人罴方才一顿獐肉吃得高兴,见白茶向它们指来,分外想巴结白茶,也不辨是何事,便都连连点头。苦菜摇头道:“便算上它们,要在这大山中找到那人,却也甚是不易——不过即使是如此,我们也还是要去找,便是要在这山上寻上三两年,也定要将这人找到!”
祁寒昨晚为怕阿絮忧虑,便并未说那十日之期,听见苦菜这样说,虽感他之意,心中却是一酸,暗道:“若是能将阿絮的伤治好,别说是三两年,便是要在这山上待个二三十年,我也愿意。”
祁寒心中这样想着,又担心阿絮看出端倪来,便赶紧又向苦菜和白茶道:“如此便多谢二位了——只是还有一样,与我那朋友在一处的,还有一个小孩。白二哥可要向这两只人罴交代清楚,切莫惊吓了他。”白茶道:“我自会与它们说,它们自昨日吃足了苦头,想来也再不敢做恶了。”
阿絮听到祁寒的话,忽然问道:“你要找的可是鲁先生?”祁寒不料阿絮会问出这句话来,奇道:“正是,可……可你是如何知道的?”猛又想起阿絮那只装伤药的玉瓶来,便道:“你可是也认识他?”阿絮便点了点头。
祁寒心道络藤山庄与牵牛山并不远,林师妹医术高超,以鲁先生之称行医,在当地必是有名,阿絮认识他也不足为奇了。那瓶伤药如此有效,多半也是林师妹送与阿絮的。原本祁寒还有几分担心林师妹不欲与武林中人来往,怕她不肯替阿絮疗伤,见阿絮与她相识,便喜道:“你既是认识她,便是再好不过了,只要能寻着她,她必是肯援手的。”
阿絮道:“只要能见着她,她自是肯援手的。但是……”祁寒忙道:“有什么不妥吗?”苦菜对阿絮道:“你可是担心那鲁先生漫天要价,你们的医金没带够吗?”苦菜道:“这要担心什么!他若漫天要价,我便拿出一把刀去,横在他颈间,问他是要钱,还是要命,量他也不敢胡乱要钱了。”
阿絮道:“我说的不是此意。我是想说,这鲁先生可能并不在庐山了。”祁寒道:“可我明明听到她自己说,武林大会后,她要上庐山来采药,如何却又不在庐山了,你是怎生知道的?”
阿絮略一迟疑,道:“前日我往鄱阳湖去时,正好看见鲁先生带着个小孩——那是他的儿子,名唤吴儿的不是?”祁寒点头称是。阿絮又道:“我看见他们正要乘船往下游去,多半是回家去了,这才知道他不在此地。”
祁寒听了这才释然,笑道:“这倒好了,我原本还怕这山上太大,不便找他。他既然回牵牛山去了,我们就到那儿找他就是!”白茶听了也急道:“如此我们便一起去找那鲁先生,要是他推三阻四的,不肯给阿絮姑娘疗伤,我便……”
祁寒忖道:“林师妹不想与武林中人有什么来往,若看见苦大哥和白二哥一起前去,心中定然不喜。”便道:“白二哥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位鲁先生人虽然好,脾气却有些怪,还是只我与阿絮两人去好些。”
苦菜亦在担心四人一处行走,目标太大,反倒不便,也道:“祁兄弟说得是。况且此处事情未了,清泉那厮还在做着我们铁线帮的帮主,山口丰后也扮着紫兰花却不为人知。我们还是留在此地,查明他们的阴谋,寻机揭出他们的真面目好些。”听了此话,白茶也连声道:“正是正是,此事也拖延不得,那便依你就是。”
四人商议妥当,便即收拾好东西,准备动身,苦菜和白茶执意要将祁寒和阿絮送到山下。临走之时,白茶又叮嘱那两只人罴好生守在洞中,不得出去害人,两只人罴都连连点头。苦菜和白茶领着祁寒、阿絮一路往山下去,走到半路,忽觉后面风声有异,回头一看,却是那两只人罴也跟了过来,似是也知道他们便要离去,眼中颇有不舍之意。白茶喝斥了两声,见它们仍跟着,也只得随它们去。
待走到昨日上山之处,祁寒远远已能看见停在那儿的马车,怕两只人罴惊吓了马和赶车之人,便回身对苦菜和白茶道:“我那马车就在下面,不劳二位相送了——清泉和山口丰后都是心狠手辣之人,又诡计多端,你们可要千万小心了。”
苦菜道:“多谢祁兄弟提醒,我们记下了。”白茶哼道:“他们心狠手辣、诡计多端,我们也不是好对付的人了。先前我们被他们所擒,是不知他们的面目,眼下既知他们是什么人,我们怎还会在上当!总之你放心就是。”祁寒笑道:“如此便好。”
白茶又将那两张面具拿出,递到阿絮面前道:“这面具是你们的,便还给你们吧。”阿絮见他嘴中虽说要还,甚是干脆,面上的神情却有些勉强,知道他是喜爱这面具做得精巧,有些舍不得,便笑道:“我家中还有些面具,这两张就送给你们吧。”祁寒也道:“你们留在此处,极是凶险,有这两张面具,凡事都方便些。”白茶听了这话大喜,道:“当真?”也不待他们再说,便赶忙揣到怀中放好。
当下四人拱手而别,那两只人罴也学着他们的模样,与他们拱手,模样虽相似,却是笨拙了些,惹得四人都是忍俊不住。祁寒与阿絮下得山来,上了马车,吩咐赶马车的汉子直往徽州府去。
行了半日,路上颠簸,阿絮便又睡去。待醒来见祁寒虽与她说笑,眉间却似是有些隐忧,便道:“你可是为我的伤势在担心么?”祁寒笑道:“你的伤势又不重,我为何要担心——我是想着苦大哥和白二哥,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对付得了清泉和山口丰后。”
阿絮一笑道:“我看你倒不用担心。要担心的却是清泉和山口丰后了,他们在明处,苦菜和白茶却在暗处,定是有番苦头让他们吃了。”祁寒又想到王谢和王昔之事,便叹道:“同时亲生兄弟,竟如此不同。苦大哥和白二哥手足情深,王前辈却被那王昔整治得那样惨。”
阿絮不知他说得是何事,奇道:“你说什么?”祁寒见这马车的四周的木板甚厚,料他们二人的说话声也传不出去。便把在鄱阳王家所发生的事说于她听,阿絮听了也是一皱眉道:“对自己的亲兄弟也能下这样的毒手,那王昔却还不如那两只人罴有人性了。”
祁寒道:“我还有些担心王前辈,眼下他手足俱废,却还要应付王昔与那王管家一干人,真是万难。”阿絮又笑道:“这也不用你担心了。从你方才所说看来,王谢足智多谋,虽然手足俱废,但量那王昔也不是他的对手。”
祁寒也一笑道:“那便是我多虑了。”阿絮道:“你为别人想了这么多,为什么不想想你自己?”祁寒诧道:“想我自己什么?”
阿絮道:“想想你自己如何在众人面前将你那罪名洗清啊。此刻江南武林的人都在寻你,要取你的性命,你不担心吗?”
祁寒道:“原本我也是为此事烦心不已,那时没有人相信我,谁都以为是我杀了林师伯,我便是想极力分辨,却也没有人肯听。但后来我却想通了,好男儿与人处事,只求问心无愧,哪又能处处在意旁人说什么了。而且现在不光岳大哥、苦大哥、白二哥他们知道了我没有杀林师伯,便是王谢前辈虽然不知详情,却也相信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更何况——更何况还有你,如此境地下,你仍陪着我在一起,只要有你在,有你相信我,不要说韩师弟要杀我、江南武林的人要杀我,便是天下人都说我祁寒可杀,我也毫不在乎。”
阿絮见他说得诚挚,心中自是感动,但心中一转,忽然觉得这两日听到的有句话极是不对,却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起是哪句话来。
祁寒见阿絮眉头紧锁,以为她伤处又有不适,忙又要以真气替她疗伤。阿絮却伸手将他拦住,只道自己累了,要休息一会儿。祁寒便让阿絮躺下。阿絮躺着,脑海中翻来覆去,尽是这两日听过的话,但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句话来。想了半晌,果真觉得累了,眼皮一沉,便即入睡。
也不晓得睡了多久,那马车颠了一下,阿絮猛然惊醒,只一瞬间,心中突然闪过那句话来,便睁开眼睛,对祁寒一字一字道:“我知道是谁杀害得你林师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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