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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吴钩传(三十八)

作品名称:碧海吴钩传      作者:袖手风云      发布时间:2010-03-01 12:51:48      字数:11540

第三十八章忧喜相寻,风雨过、一江春绿

王管家听到王谢让自己回到住处闭门不出,便冷笑道:“小的是王家的人,可王家的掌门是大老爷。要有什么号令,哪怕是让小的立刻自刎在这里,只要是大老爷亲口说出,小的也无不从命。二老爷——你敢不敢让大老爷亲口说出句话来?”
郑宽等几人在一边听了王管家这话也是疑心大起。他们本不知王昔与王谢之间的事,但方才明明只见着王昔一人走进去,出来的却是祁寒背着王谢、提着王昔走出来。而王昔昏迷不醒,分明是被点了穴道,王谢四肢俱都瘫软,也显然是被人废去。那下手伤他们之人却不晓得是谁。他们虽不敢多问,心中却隐隐生起一个念头,难道是王谢要夺掌门之位,这才引得兄弟反目,王谢又串通了祁寒将王昔打伤不成?
王谢见郑宽他们面有狐疑之色,知道他们心中在想什么,便对王管家微微一笑道:“你自是急着要让我长兄说出话来。”王管家一楞,道:“二老爷这是什么意思,小的不明白。”
王谢道:“难道你看不出他已被点了穴道吗?”王管家道:“这个我自然看得出,若不是大老爷被点了穴道,他怎会是如此模样。”又对王谢嘿嘿笑道:“二老爷若手脚不便,小的倒可代劳,把大老爷的穴道解开,问他对小的有什么责罚。”说着便要脚下向王昔挪去。
王谢猛然喝道:“好一个叛贼,我还道是谁,原来就是你了!郑宽,你们将他拿下!”郑宽等几人疑惑未去,不知该不该听从,便略一迟疑。但王谢在鄱阳王家素有威信,他们几人只一犹豫,还是纵身将王管家围在当中。郑宽道声:“得罪了!”举掌便向王管家拍去,王管家只得出手去招架。但他腿上先前为陈良他们的鱼叉所伤,移动甚是不便。那郑宽的武功又与他在伯仲间,只十数招,郑宽就已拂中王管家的穴道,将他擒住。
郑宽将王管家押到王谢身前来,道:“他有何过错,还请二老爷示下,也好依据门规家法办他。”那王管家只道王谢要将王昔害他之事说出,而此事除王昔外,只有他参与其中,只要一说出来,他哪还有命在,不禁吓得面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王谢对郑宽道:“你们可知我为何是这副模样?”郑宽等即几人俱都摇头称自己不知。王谢用眼光一点王管家道:“这都是被这厮害得了!”
王管家听了心中大骇,只想说此事是王昔主谋,与他无关,王谢已说道:“我为了要练一门极厉害的武功,需要闭关三个月。长兄便让我在那石屋中好生练武,又怕有人打扰,就谁也没说,连在屋外守侯的人,也不知是我在里面。”
这话一说出,王管家和祁寒都觉奇怪,祁寒只一想,便暗道:“是了,王前辈不想让他们兄弟交恶的事情传将出去,又要释众人之疑,这才说出这番话来。”王管家略觉心定,暗道:“只要他不提害他之事,其余事情与我无关,自是不用怕他。”便也不急着去争辩。
郑宽等几人因着许久不曾见着王谢,也不知他在何处,见王谢如此说来,都觉有理,便微微点头。
王谢又道:“今日上午,我依旧在石屋中练武,长兄忽然走了进来。他为怕扰我,从不来见我,今日却来了,我又见他神色慌张,便问他出了何事。他说出一句话来,直让我大惊失色。”郑宽等几人连忙道:“出了何事?”
王谢道:“他今日运功,忽然发现自己身中剧毒,细想下去,必是有人日日给他极微量的毒药吃,日积月累,方才如此了。我忙问他可知下毒之人是谁——”
王谢说到这,眼光有意无意朝王管家扫了一下,只把那王管家看得心里一激灵,方接着道:“他却说并不知下毒之人是谁。我替他号脉,发现他果然身中巨毒,而且再也拖延不得,便将手头正修练的武功放下,来替他驱毒。谁知这些日子我闭关练武,耗力太多,而长兄中的毒又委实太重,我一时心急,非但替他驱不了毒,自己竟也走火入魔了,手脚都动弹不得。长兄见此情形,怕给那下毒之人知道虚实,便不敢声张,只让你们在外面守侯,自己去寻,看家中还有没有什么丹药或是内功心法可以治我的伤。他去了三个时辰,这才回来,说他遍翻秘藏的武功图谱,看到有一则心法可以助我医治走火入魔。他立刻便要替我疗伤,岂知——咳——”郑宽等几人急问道:“又怎么了?”
王谢道:“岂知长兄他中毒太深,只一运气,便毒发攻心,昏倒在地。幸好此时祁少侠在一旁——他是来看望我们兄弟俩的。我连忙让祁少侠将长兄全身穴道封住,以免毒气顺着血脉四串。又请他把我们兄弟俩带出石屋来——方才在众人之前,我因不知是何人下的毒,自是不便声张,以免打草惊蛇,只让众人各司其职去了。直到他出现,我才知道哪下毒之人是谁——”说着,不仅是王谢,郑宽等几人都向王管家看去。王管家连声道:“此事我实在不知,委实与我无关……与我无关啊……”
王谢道:“与你无关?你明知我长兄有毒在身,是不是?你明知他的穴道解不得,是不是?可你还要将他的穴道解开,好让他毒发身亡,是不是?你明知我替他驱毒,已走火入魔,这才无所忌惮,是不是?这一切都是你安排下的,是不是?你想将我们兄弟害死,好篡夺王家掌门之位,是也不是!”
王谢说得极快,没有半点空歇可以容得王管家分辨,待这几句话如阵阵滚雷接连砸落下来,王管家已是懵然无措。郑宽等几人见王谢的话合情合理,而王管家又如此神情,心中早已做实,都暗道:“他是大老爷二老爷的表亲,又是大老爷身边的亲信,若说下毒,自然只有他最是便利。而不论武功还是地位,二位老爷下来,便能数得着他了,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必是他要谋取掌门之位这才定下的这些诡计了!”
王管家还待要开口分解,王谢斥道:“咄!你敢说我们兄弟俩这般模样,不是你害得吗?”当日王昔谋害王谢,王管家也出力不少,想到此处,便一时语塞。郑宽见王管家哑口无言,心中的疑惑已是冰雪尽释,也不想听他再说什么,抬手将他哑穴点上,又向王谢恭身道:“这贼子居心险恶,手段毒辣,千万不可轻饶他了。”王谢道:“你先令人将他押下去,听我发落。”郑宽领令命手下人将王管家关押下去。
他们处理家事,韩滶自是不便在此时找祁寒寻仇,便默默站在一边,只盯着祁寒,生怕他趁乱跑掉了。待见以将那王管家押下去,这才对王谢施礼道:“王前辈断事明决,晚辈心中实在是敬佩万分。还望王前辈能主持武林正义,让晚辈将这姓祁的恶贼杀了,以告慰我师父在天之灵!”
王谢面上略显疲态,道:“韩少侠,我兄长的毒不能再拖延下去,我也有些累了。莫若这样如何,你们俩先在我鄱阳王家这里住下来,安顿些时日,各自将此事想想清楚,待长兄和我都复元如初,我们聆听二位将其中的是非曲折详细说出之后,再给你们一个公道。你看这可使得?”
韩滶慨然朗声道:“前辈一片好意,晚辈心领了。但师仇不共戴天,晚辈宁愿就此与这恶贼拼个有死无生,也不愿和杀师仇人同住一处。况且这许多日子来,晚辈对这件事的经过都已想得清楚,料万不会冤枉了他。前辈若能主持公道,先师连同晚辈自是感恩不尽。若前辈身有小恙,不便多管,晚辈也无话说,只求前辈在一边静观,莫要阻拦晚辈替师父报仇就是!”
王谢不信祁寒会杀林若谷,以为其中必有误会,本想以缓兵之计先将韩滶按住,再从中周旋,替他们二人开解。但韩滶这番话一说出,饶是王谢足智多谋,能言善变,一时也想不出话来应付。韩滶见王谢无话,便对王谢深施一礼,又转过身去,对祁寒道:“恶贼!你还有何话好说?”
祁寒知道若将林师伯被害的真相说出,就不得不说柳聚君的事。而柳聚君之事干系重大,此时旁边又耳目众多,自是不能就此便说出去。可若不说柳聚君之事,此事又何从分辨起。想到此处,祁寒心中不由一阵踌躇。
韩滶冷笑两声,道:“无话可说了吗?我料你也说不出什么,拿命来吧!”左手握住刀鞘,右手按在刀上,“仓啷”一声,寒光耀眼,已将“秋声刀”拔出鞘来。韩滶把刀一立,稍微摆了个“山雨欲来”的起手式,刀往前递,寒光暴涨,便向祁寒杀将过去。
祁寒不欲与韩滶动手,但觉身前寒意陡生,也看不清韩滶使得是何招式,只萧索之意若不尽长江滚滚而来,便向边上疾闪。还未完全避开去,就觉自己已陷在一片落木无边的萧萧秋意中,心中也不知怎的就有些悲怅起来,身形也不禁为之凝滞住了。便此时,就见一道冷光若秋风忽至,已到了肋下,祁寒无暇多想,伸指猛点出去,同时足下运力,往后猛退。
但韩滶这一刀来得何等迅疾,祁寒虽以指风将刀势略阻了一阻,往后退得也是极快,却还是躲不过那刀锋,祁寒只觉肋下一痛,已是被秋声刀划了一道口子。韩滶一刀得手,精神大涨,一刀刀只往前杀去。祁寒虽不愿和他动手,也知若不动手便只能命丧此处,便打起精神,以“落霜指”抵挡。
王谢也只听过秋声刀之名,并未见过,一见秋声刀出鞘,便吃了一惊。只见刀光笼罩处,韩滶身周若蒙了一层薄霜,令人一望心中即暗生清冷寒意。韩滶和祁寒周围方圆一丈以内的树木似乎也感觉到了这寒意,如此季节,枝上的树叶还未变黄,却已纷纷下落了。便连王谢只远远坐着,也觉得天地间充盈着一股肃杀之气,不禁暗自心悸。
方才在石屋中,王谢曾看过祁寒使“疏雨刀法”,韩滶此刻的招式正与祁寒先前所使的相同,但有了秋声刀在手上,那“疏雨刀法”的威力竟似平空长了一倍,刀刀进逼,只将祁寒杀得无处可躲。而祁寒的身法竟然也象是给冻住了,腾挪闪动甚是缓钝,只不多工夫,身上臂上腿上就已被刀锋划出了十几道血痕。
王谢一皱眉,知道不要说祁寒手上无刀,便是有刀,若非宝刃,也不是韩滶的对手。而祁寒的指法虽然精奇,但毕竟功力有限,以一指之力与秋声刀的锋锐相比,自然相去太多,照此下去,再有数招,祁寒就要倒在这秋声刀下。
王谢心中焦急,可又不能发言相阻,便转首向郑宽道:“你去将我的那张琴拿来。”郑宽奇道:“二老爷,你要琴做什么?”王谢道:“这里杀气太盛,我要让人抚琴一曲,以解杀气。”
正此时,韩滶接连几刀之后,突然脚踏中宫,一刀兜心向祁寒砍去,祁寒避了数下,脚下步法已乱,眼看再也躲不开这一刀,忽听见王谢的话,心中便闪过“挥弦手”这三个字,心意到处,脚下一顿,两手在心口处虚抱成一个圈,又猛然向外推去。
韩滶这一刀出手,便料定祁寒再也避不开去,手下早已倾尽全力。忽见祁寒使出这一招来,只微微一怔,就觉一股力道涌了过来,到了近前,又分成两股,一正一反,在秋声刀上一错,竟使得刀身往上一偏,只擦着祁寒的肩头过去,便连血痕也没划出一条来。
韩滶不知祁寒学过“挥弦手”,骤然见祁寒使出这招,心中自是惊讶,那一刀又递得狠了,便有些易出难收。祁寒双手推出之后,左手上扬,在韩滶臂弯处一拂,右手下沉,在秋声刀上一压。韩滶手臂一酸,秋声刀竟拿捏不住,往下落去。祁寒反手一抄,已将“秋声刀”拿在手中。
韩滶手中一空,即知不好,也不敢再细看,飞身就往后退去。站定脚步,却见祁寒并不上前,反倒也往后退了开去,秋声刀正提在他的手中,不由又惊又怒,道:“你……你想怎么样?”
祁寒刀锋向下,对韩滶道:“韩师弟,若是我杀了林师伯,当日为何不连你一起杀了?何苦却留下你来,还让你看见我的面目,再向众人指认!这必是有人装做我的模样做得了,你可要想明白些才好。”
韩滶听了祁寒的话,低头默然半晌,长叹了一声,这才抬起头道:“你说得是,我只顾着替师父报仇,却没有想到这些。若不是你提醒,我真是落入别人的圈套而自己却还浑然无觉了。”祁寒听到韩滶这话,心中不禁大喜,道:“你知道便好,其中还有些隐情,待日后我再说于你听。”
韩滶歉然道:“祁师兄,我错怪于你,还在众人面前说你是凶手,累得你被武林中人追杀,你不怪我吗?”祁寒道:“你是林师伯唯一的弟子,自是该为林师伯报仇。也幸亏你在庐山武林大会上说我是凶手,否则我也想不到是谁害得林师伯了。”
韩滶听了这话,面上一喜,道:“祁师兄,你知道是谁杀了师父了吗?”祁寒道:“我知道一些,但眼下还说不得,以后我自会告诉你。”韩滶道:“你既是知道,我们便一处去寻那人报仇去!”
祁寒心道:“既然与韩师弟的误会已经澄清,眼下最紧要的事,便是将姜大先生的那份地图送去沿海并查清柳聚君的阴谋。若是韩师弟能和我在一处,路上彼此间便能有个照应,既可以提防柳聚君趁我们不备来夺秋声刀,也不用担心旁人因林师伯之事来追杀我,当是再好不过了。而查明柳聚君的阴谋,便也在是为林师伯报仇,韩师弟知道后,必然也无异议。”想到此处,便道:“好极,我们便一处去!”
说罢,祁寒又将手中的秋声刀提起,对韩滶道:“韩师弟,秋声刀还你。这把刀是林师伯传下来的,林师伯的血仇也要着落在它身上,你可要小心照看了。”
韩滶笑道:“多谢祁师兄提醒,我省得了。师父留下的刀,自是应该由我好好照看。”便走上前来,伸手去接秋声刀,只一触到刀柄,祁寒忽然看到韩滶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与此同时,就听到有两个声音同时呼道:“当心!”话声刚起,韩滶刚握住刀柄,右手腕一挥,竟以刀刃向祁寒胸前挑去,紧接着左手自袖底翻出,一掌悄无声息,拍向祁寒腹部。
祁寒和韩滶站得极近,又丁点也没想到韩滶会突然出招,只这一瞬间,想再往旁边闪避却已来不及了,只觉胸口一痛,秋声刀已刺了进去。正在这时,从一旁的树上忽然掠下一个人来,悠忽一闪,便已到了祁寒和韩滶二人之间,疾出一掌,将祁寒猛推了出去。韩滶左手那掌却正好结结实实地击在那人的背上,将那人打得和祁寒一起飞身摔出。
王谢在一旁喝道:“拦下他!”郑宽等人挺兵刃冲了上来,韩滶见既已得手,也无暇去看祁寒如何了以及忽然出现的那人是谁,刀向后只一挥,将身后递来的兵刃一削而断,便腾身向远处掠去,郑宽领着几人在后面紧追不舍。几人一跑一追,转瞬就去得远了。
祁寒仰面倒在地上,就见一人张开双臂向自己俯摔下来,未及多想,伸手便将那人抱住,再向那人看去,见是一个中年汉子,心中一震,便在他面上一抹,却正是自己苦思不已的阿絮,不由惊喜交加,忙唤道:“阿絮!”唤了几声,见阿絮双目紧闭,并不做声。祁寒还道阿絮似这般给自己抱在怀中,心中害羞,这才不愿睁开眼睛,便翻身坐起,却见阿絮仍是如此模样,只绵软得躺在他的臂弯中,并不站起,祁寒这才觉出有异,颤声道:“阿絮……你……你怎么了?”
方才韩滶拿刀时忽然出手之时,发声让祁寒当心的两人正是王谢和阿絮。王谢在一边看得清楚,韩滶从袖底翻出的那一掌,恰打在阿絮的背上,便对祁寒沉声道:“她背上灵台穴上受了一掌,你快将她扶起,替她疗伤。”
祁寒听到此话,心中大骇,顾不上多问,便将右手贴在阿絮背后的灵台穴上,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输送了过去,过了半晌,只见阿絮微微一动,祁寒心自狂喜,手却不敢放下来,只唤道:“阿絮!”
阿絮轻轻地咳了两声,微微睁开眼来,见祁寒正望着自己,便松了口气,道:“你……你没事么?”祁寒道:“我没事——你好些了吗?你不怪我了吗?”阿絮盯在祁寒面上看了片刻,又叹道:“我若是还怪你,却也不会来找你了。”
祁寒道:“我一直在想着你,你可知道吗?”阿絮低声道:“我知道。”祁寒道:“我要和你说——”说话间臂膀一动,胸口处便传来一阵巨痛,低头看去,却是被秋声刀所刺的伤口一直流血不止,方才只顾着替阿絮疗伤,便没有在意,竟将胸前一片衣襟都染得红了。阿絮也看到了,忙问道:“你怎样了?”
祁寒笑道:“没什么,只是些皮肉之伤。方才若不是你将我推出去,那刀刃再进去些许,我便没命了。”阿絮道:“我这还有些伤药,你先敷上。”说着,缓缓伸手到怀中取了个玉瓶来,递与祁寒。祁寒一手仍贴在阿絮背上,一手接过玉瓶来,见那玉瓶正是先前陶三断臂后,阿絮曾拿出过的,也恰与林芜蘅给他的装有“紫雪通幽丹”的玉瓶无二。祁寒心中疑惑,但惊喜之下,这疑惑不免冲得淡了。便打开瓶盖,到出些粉末在伤口上,疼痛果然立就大为减轻。
他们正说话间,郑宽又纵身到了近前,向王谢禀道:“二老爷,那韩滶凭着手中的利刃,兄弟们挡他不住,竟给他夺过一条船来,往陆上划去了。掌管船只的弟兄不得号令,不敢发船,特来向二老爷请令。”
王谢心道韩滶一心为师报仇,虽然手段褊狭,但也无可厚非,若真得将他捉来,却也不知如何处置他。便叹道:“由他去吧,莫要再追了——那位姑娘受了内伤,你快去将我们鄱阳王家的‘阳照丹’拿来,给那位姑娘服下。”郑宽领命去了,不一会儿,又匆匆赶到,从一个玉壶中倒出了几粒丸药来交给祁寒。
当日在天风镖局的船上,祁寒误被沈云天打了一掌,也曾服过这丸药,知道它的好处,便向王谢谢过了,把阳照丹给阿絮服下。阿絮吞下丸药,片刻之后,脸色便渐有红润之色,祁寒的手掌贴在阿絮背上的灵台穴上,也觉阿絮体内微有真气流动。又过了片刻,阿絮便与祁寒携手站起身来,向王谢道:“多谢前辈好意!”
话刚说完,就见阿絮的身子晃了两晃,口一张,忽然吐出口黑血来,腿弯一软,又向地上倒去,祁寒忙一把将她搂住,骇道:“阿絮,你怎么了!”阿絮轻声道:“那丸药……那丸药……有毒!”
听了这话,祁寒和王谢俱都大吃了一惊,王谢向郑宽道:“这‘阳照丹’是从哪里来的?”郑宽也是惊愕不已,忙道:“是从大老爷的房中拿来的,明明是我们鄱阳王家的‘阳照丹’,怎么会有毒!”
却原来王谢腿上和臂上的筋虽被挑断,但若有王家的“阳照丹”内服外敷,再佐以内功调养,未尝没有复元的希望。王昔也知道此层,虽将王谢关起,还是不放心,怕王谢有朝一日会脱身出来,便将自己房中的“阳照丹”中裹了毒药,再放在显眼处。王昔本以为王谢若能出来,即使旁处的“阳照丹”不敢用,对自己房中的丸药却也必定用之不疑。谁知这裹了毒药的“阳照丹”王谢还未及施用,却给郑宽不知就里拿了来,先给阿絮服了几颗去。
王谢心中一转,就已知道大概了,不禁暗悔自己方才情急之下没有想仔细些。那边祁寒已掏出“紫雪通幽丹”来喂阿絮服下。王谢对郑宽道:“你背我过去!”待到了阿絮身边,王谢向阿絮面上稍一凝望,见阿絮已昏厥过去,面上似淡淡得笼了层紫黑之气,心知王昔惟恐害他不死,这毒药必是巨毒无比的了,便叹了一声。
祁寒对王谢道:“王前辈,为何竟会如此?”转首又向郑宽怒道:“你拿来得是什么丸药!”郑宽眉头一挑,便要辩解,王谢忙对祁寒道:“此事怪不着他,只是怨我方才没有想得周到。”
祁寒虽不晓得其中究竟如何,却也知道王谢要给阿絮丸药,实是出于好心,并无恶意,又见阿絮如此情形,心里着实又惊又急,自是无心再对郑宽说什么,便对王谢道:“我这有上好的解毒药,已给她服过了,不知可使得?”
王谢道:“我瞧这位姑娘,虽是小小年纪,但内力却颇有造诣,若是单只中毒,倒也没什么。但她之前中了一掌,这内伤和所中之毒混在一处,内伤未愈,又添新毒,可麻烦得紧了——说也奇怪,按说以她的内功,即使被那韩滶打了一掌,也不该受伤如此之重,看此模样,倒象她未用内力抵御,只平白受了一掌似的,真是令人费解了。”
祁寒哪还有工夫去想这些,听王谢说麻烦得紧,便急道:“这可如何是好!”王谢又望了望阿絮的面色,沉思许久,方对祁寒道:“这位姑娘原本内功深厚,虽受了内伤,又中了毒,但也自可支撑三日。这三日中,你每日最少要用一个时辰的工夫,以内功自她背后的灵台穴渡入真气,替她疗治,可以稍缓伤势。你那上好的解毒药,也要每日给她服上一粒,以暂时止住毒性。若你每日都替她疗伤再加上那解毒药有足够的效力,她便还可支撑个六七日。”
祁寒道:“三日加六七日,便是十日左右了。那十日以后呢?又该如何去做?”王谢道:“这十日中,若能找到一位医术高超的名医,这位姑娘便还可以保住性命,否则……”说到这儿,又是微微一叹。
祁寒听到这话,胸口的伤处仿佛又被刺了一刀,只觉剧痛钻心,暗自道:“十日,十日,这十日间,我又到何处去找到一个名医!”王谢道:“此事怪我考虑不周,这位姑娘的事,也就是我们鄱阳王家的事了。你们不妨在此住下,我这便吩咐人四处去请名医,总要将这位姑娘救转过来才是。
祁寒道:“多谢前辈……”忽然低首看见手中那个装有“紫雪通幽丹”的玉瓶来,心里不禁大声喊道:“林师妹!是了,林师妹医术高妙绝伦,必然可以救得阿絮来!而武林大会前,她又正好在九江府,说是要在庐山上采药。我这便动身,只要她还在庐山上,十日之内,总可以寻得着她!”想到此处,便道:“多谢前辈好意,但我忽然想起一个医术高超的朋友来,她就在这附近,我这就想去找她。”
王谢略一思忖,道:“这也好。可需要我帮什么忙?”祁寒道:“不用麻烦前辈了。”说着又看了看还躺在地上的王昔,又道:“前辈自己也要小心些才好。”
王谢微微一笑道:“我自晓得。”又示意让郑宽过来,附耳对他说了几句,这才对祁寒道:“我腿脚不便,就不送你们了。你去找那朋友,能找到固然是好,若找不到,便赶紧回来,我们再想办法。”
祁寒道:“我记下了,多谢前辈!”便横抱起阿絮,由郑宽领着,直向岛上的码头走去。到了码头,郑宽又陪着祁寒在乘船往陆上去。祁寒恼恨郑宽拿来的丹药中有毒,因此一路上并不和他说话。靠岸之后,祁寒也不招呼,抱起阿絮跳上岸,便要往前走。郑宽在船上却道:“祁少侠,请留步。”
祁寒回过身道:“还有什么事?”郑宽道:“在下委实不知那‘阳照丹’中有毒,还望祁少侠莫怪。”祁寒淡淡道:“我知道了。”郑宽撮指在口中,向岸上打了一个呼哨,哨声甫落,只听见马蹄声响,祁寒回头看去,却是一辆马车驶了过来,车前坐着一个汉子,待到他身边,那汉子一勒缰绳,马车便停住了。
郑宽道:“二老爷吩咐,这辆马车送于祁少侠代步,请祁少侠切莫推辞。”祁寒本想说不要,转念又道:“我这样走过去却也没什么。但阿絮有伤在身,却受不得奔波之苦。”想到此处,向郑宽微一致谢,便上了那马车。
待上了马车,祁寒见里面甚是敞阔,便是再有两个人却也坐得下,一个角落里堆放着清水干粮等物,足供二人十日之用,不禁暗感王谢想得周到。祁寒从窗口探出头去,想托郑宽向王谢道谢,却见郑宽的船离岸已有一箭之地了,也只得作罢。祁寒吩咐那赶马车的汉子往庐山去,那人一声吆喝,打了一个响鞭,马车便向前行去。
祁寒将阿絮抱在怀中,见她还未醒转过来,便又用手掌贴在她背后的灵台穴上,以真气替她疗伤。过了些许工夫,阿絮身子微微一抖,便醒了过来。祁寒喜道:“阿絮,你好些了吗?”阿絮轻声道:“我没什么,只是身上没什么气力——这是哪里?”
祁寒道:“这是王前辈送我们的一辆马车,我们正往庐山去。”阿絮道:“到庐山去做什么?”说着,似想到了什么,便微微一笑,道:“不过我真得很喜欢那里。”又看着祁寒道:“我若死了,你便把我葬在你认出我来的那条小溪边,你说好不好?”
祁寒心中一酸,道:“乱说些什么,你的伤并不重,将息将息便好了。我们到庐山去,只不过是去找一个朋友,以她的医术,能让你好得更快些。”
阿絮道:“我知道……”说着话,两眼微闭,似是又要昏睡过去,祁寒忙道:“阿絮,你如何知道我正在鄱阳王家,又怎么找到我的?”
阿絮这才睁开眼道:“我知道你要去鄱阳王家寻韩滶——其实前日下午,我虽跑了,却并未走远,只不过你看不到我罢了。你在那树林中喊了我数十声,我都听到了。”
祁寒道:“那你为何不答应我一声。”阿絮道:“我为何要答应你?那时我心中只在恼你,恼你明明心中有旁人,却还对我说那些要和我生死在一处的话。”
祁寒道:“可这些话我都出于真心……”阿絮道:“那那位苏姑娘呢?你对她可是真心?”祁寒一时语塞,道:“我……”又道:“其实这件事……”
阿絮叹道:“你不用说了。其实我是担心你在骗我,明明不喜欢我,可是为了让我高兴,便假意说你喜欢我。我担心你心中没有我,只有那位苏姑娘。我怕你对我不是真心。现在你说你那些话都出自真心,我便不用怕了。”
祁寒道:“这些话自然是出自真心。你若喜欢庐山,我便陪你住在那儿,我们便一辈子住在那儿,你看可好?”阿絮嗔道:“还说是真心!你一会说要和我逍遥于烟波江上,一会儿又说要和我终老于林泉之下,也不知你到底哪句话是真话。”
祁寒急道:“我……”忽见阿絮面上微有笑意,才知她是说笑,刚想说破,又见阿絮眉间一蹙,忙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么?”阿絮道:“也没什么……”祁寒知道定是她伤处有些痛,便道:“想不到韩师弟竟会下这样的狠手!”
阿絮道:“也怪我来晚了些。我独自徘徊了一日,本欲就此一走了之,却终是舍不得就此离开。又不知你在鄱阳王家如何了,便想去看个究竟。我本是想,只要能看到你与你韩师弟消除误会,再平平安安得从王家出来。我便就此远去,再不来见你了。”
祁寒听到此处,苦笑道:“这样说来,我却真不知是该怪韩师弟不信我的话,还是要谢他不信我的话来。”阿絮也微笑道:“你们若和好如初,我多半就已一人走了。但比较起来,我还是宁愿象现在这样。你不知该怪你韩师弟还是该谢他,在我心里,却一点也不怪他——只是我见着方才他和你说话的样子,总有些怕。”
祁寒奇道:“你怕什么?”阿絮道:“我怕他真得会把你杀了——我本以为鄱阳王家会很好找,谁知问了许多人,却都不知道。我料他们必在其中的一个岛上,便划了条小船,一个岛一个岛得搜寻,终于被我找了过来——我赶到时,正好看见你拿着秋声刀在和他说话。我见你们相互间言语和善,以为你们已冰释前嫌,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有些失望……”
祁寒自是知道阿絮为何会失望,便一手仍贴在阿絮背后的灵台穴上,一手握住她的手,轻呼道:“阿絮!”阿絮朝他一笑,道:“谁知再看下去,我就发现其中有异来,至于是何处有异,我也说不出。只觉韩滶总有一股与你化不开去的刻骨仇恨,任凭他说什么也遮掩不了。”
祁寒叹道:“韩师弟他总以为是我杀了林师伯,而林师伯死时的情形实在是太过惨酷,韩师弟亲身经历。亲眼目睹,自是难以忘怀。他对我如此,也是自然之理了。”
阿絮道:“或是如此吧。你要把秋声刀给他时,他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我情知不好,一面让你当心,一面便从树上纵身下去,谁知还是晚了一步。我看着那刀锋刺入你的胸中时,以为你……以为你……要被他杀死了,那一瞬间,我心里当真是万念俱灰。只觉你是不是喜欢我,你是不是真心待我,都已无关紧要了,我只想着要和你在一处,无论生生死死,都是如此。”
祁寒感极,道:“阿絮……”忽然又想到王谢先前说的话来,“说也奇怪,按说以她的内功,即使被那韩滶打了一掌,也不该受伤如此之重,看此模样,倒象她未用内力抵御,只平白受了一掌似的,真是令人费解了”,心底顿时便一阵彻明,道:“你若以内功抵御,韩师弟那一掌也难以伤你,是不是?”阿絮微微点了点头。祁寒道:“那你为何不以内功抵挡,却要平白受那一掌!”
阿絮幽幽道:“那时我只当你已死了,你若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祁寒禁不住落下泪来,只道:“我负你良多,你又何苦这样!”
阿絮忽然道:“以前在络藤山庄时,我只当你是浮浪子弟,以为你寻我和阿越说话,都未安得好心。你可知后来我又怎知你不是了?”
祁寒道:“我不知。我总以为你厌恶于我,却怎么也没想到在武林大会上,满座之人皆曰我可杀,竟是你将我救了出来。”
阿絮微微一笑,道:“你可还记得你那日扮做厉鬼来吓我么?”祁寒道:“还记得。”
阿絮道:“你将我穴道解开,走了之后,我便一人站在那儿。那晚月光正明,我忽看见地上有一块尖石,上面还有些血迹,这才知道你并非轻薄的小人。”祁寒道:“这也只是小事罢了,哪还值得你冒那样的危险将我救出来。”
阿絮道:“可越是小事,越是能看出一人的真性情了。此事虽小,却也足以证明你的为人。阿越将老爷被杀那日前前后后的事情都告诉了我,并说是你做的,我这才怎么也不相信。后来韩滶向夫人辞行,说要在武林大会上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将你杀害林师伯之事公布于众。我怕你平白受此不白之冤,这便想来看个究竟。到了武林大会上,眼见你有口辩不得,竟要引刀自尽,我自是不能坐视你屈死,便出手将你救下了。”
祁寒叹道:“待见到是你时,我却还怪你,以为你要……”阿絮一笑,道:“要什么?要用阴谋诡计葬送你的侠名么?”祁寒听到此话,也是一笑,道:“那时我除了恶名、臭名,哪还有什么侠名了。”
阿絮道:“那现在呢?”祁寒道:“既是与你在一处,那自然就只是香名了。”阿絮听了心中一喜,面上含羞,又有祁寒一直以真气相度,容色便好得多了。
二人正说着话,那马车忽然停了下来。祁寒下得车去,一问赶车之人,才知已到庐山山麓,前面山路崎岖,马车难以再往前行。祁寒谢过那赶车之人,吩咐他在此处等侯,便带了些干粮,将阿絮从马车里抱出,徒步往山上去。
一路行去,直找了两个时辰,路越走越偏,便来到了一片密林中。此时天色渐黑,而一路上除了三两个樵夫,便连采药的也没看见一个,更不用说林芜蘅了。祁寒见阿絮精神已不如初下车时,双目半开半阂,又欲睡去,便有心找一个地方,让她好生休息休息,等明日天亮再寻。
祁寒正要去寻一个可以歇息的地方,就听到一声巨吼,似虎似狮,震人心魄。祁寒一惊之下,忽然想到自己曾听到这声音来,不禁大声唤道:“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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