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悬疑武幻>碧海吴钩传>碧海吴钩传(三十三)

碧海吴钩传(三十三)

作品名称:碧海吴钩传      作者:袖手风云      发布时间:2010-02-19 15:03:16      字数:11292

第三十三章郁积胸中谋虑,慷慨尊前谈笑,袖手看风云

祁寒见果然来了一条大船,心中也是大喜,便和阿絮、姜大先生摇起手臂来大声呼喊。喊了数声,船上的人似是看见了这边江中有人,便向这边行了过来。那船行得极快,不一会儿,就已到了近前,落下帆来停住了,又从船上抛下一条绳索来。祁寒让姜大先生先抓住绳索攀上船去,待阿絮上去后,自己这才一手携着陶三,一手抓着绳索上了那船。
一踏上那船,祁寒将陶三放在甲板上,正要开口向船主人道谢,抬头就见三步开外站着一排大汉,俱都肃然站立,沉默不语。祁寒、阿絮心中一凛,心道:“难道又是那彭老生的同党不成?”姜大先生却仰望着那桅杆上面,脸有异色。
祁寒也向那桅杆望去,只见顶上有一面旗子,上面绣着十数个小圆圈,排成一条弯弯曲曲的长蛇形,圈与圈之间又有线连着,若不是那小圆圈数量太多,便有些和那北斗七星的图案相似了。
祁寒正要问姜大先生这是哪家门派的旗号,就听见有人笑了两声,眼前一闪,便有一人转到那排大汉的身前。那人披着件黑色披风,生得尖嘴猴腮,身形瘦小,正是长江十三坞的总舵把子木野狐。
祁寒见了木野狐不禁暗叫一声:“不好!”心道:“怪不得姜大先生面有异色,却是看出这旗子便是长江十三坞的旗号。旁人倒也罢了,偏生当日在天风镖局的船上,他将我的面容看得最是清楚。且不说我与木野狐曾有过节,便是没甚过节,他要向柳聚君请功,也必放不过我。这可真叫才出狼窝,又入虎穴了。”
长江十三坞在九江府另有自己的码头,因而并不和众人一处走。木野狐又因为有件事要和江南六寨的几个头领商议,便耽搁了些工夫,落在了后面。谁知竟遇见了祁寒他们,还救了他们上来。
方才跳入江中时,祁寒头上的斗笠早被江浪打掉了,此时面容上可谓无遮无挡,但木野狐却看也不向他这儿看一眼。只对姜大先生抱拳道:“姜总镖头,今日这般得闲,没事在这江中游水戏耍着玩吗?”
姜大先生抱拳道:“木总舵说笑了。在下乘船途中,陡遇风浪,船小浪急,不慎便倾覆了。也幸亏木总舵路过,这才救了我等的性命,此情此义,姜某没齿不忘。待我们四人平安返回陆上,定当重报木总舵的恩德!”说罢对着木野狐又是深深一揖。
祁寒和阿絮在一边听得明白,都知道姜大先生这话明是谢木野狐救命之情,实是许之以利,求木野狐不要和祁寒为难。祁寒心中感激姜大先生之意,却又忖道:“木野狐是聪明人,必是知道将我拿下送给柳聚君的利处要大得多,姜大先生这番话未必能打得动他。”
木野狐嘿嘿笑道:“姜大先生言重。江湖上施施援手,乃是常有之例,那能事事图报。我只怕有扰姜总镖头在江中畅游的雅兴,既然没有,便再好不过了。难得姜总镖头赏面子,肯到我这条破船上来,我怎么着也该好好款待才是。”又一挥手,命令身后的大汉道:“来啊,请姜大先生和天风镖局的这几位朋友去舱中换换衣服,好生休息休息。”
姜大先生不知木野狐是何居心,但想到或许他另有他图,但此刻他言语客气,又没有喝出祁寒的名字,反将他认做天风镖局的人,自是不能和他翻脸,便抱拳道:“那便多谢木总舵的美意了。”
木野狐笑道:“有什么美意不美意的,我不过是略尽地主之谊而已。你们且去歇息,待酒菜备好了,我再来请各位入席。”便有一人走过来,请姜大先生他们下去休息。他们正要随那人去。就听船头忽然有人大声喊道:“总舵把子,江里浮起了一具尸首!”木野狐沉声道:“把他捞起来。”
姜大先生听了此话,心中一紧,忙向船头奔去,祁寒和阿絮也以为是姜浣沅,跟着便跑了过去。走到船头往下望,果然见那江面上有具尸首浮了起来,看身形却不象是姜浣沅,三人这才稍稍舒了口气。船上的人早扔下绳索去,将那具尸首套了起来,又将他拉到船上。姜大先生、祁寒、阿絮借着船上的灯火往那人面上一看,却无不吃了一惊,原来那尸首却是彭老生。
姜大先生料得不错,那船正是彭老生凿通的。彭老生自幼在海岛长大,习得一身好水性,自是不惧江中的风浪。他又原本便是海盗出身,随身带有铁凿,这凿破船只、害人性命、图人钱财一类的事,本就如家常便饭一般。彭老生被阿絮打了一掌,虽受了伤,却无性命之忧。他凿通了船之后,就忍住伤痛在水底伏着,只待船只沉没,姜大先生他们下到水中来时,再一一要他们的性命,以报那一掌之仇。
彭老生在水底等了许久,忽见一人跳入江中,如箭般向前游去,正是阿絮为要引开他这才抢先跳入水中了。彭老生却只以为他们是抢着逃命,便冷笑一声,想要追上前去,先取她性命,再回过头来料理其他人。谁知他在水底伏得久了,一动之下竟牵动伤处,在水中吐出两口血来。
彭老生忙停下手,想运气将那伤势再压一压,但那江水汹涌,毕竟不同寻常,他一面要与那波浪相抗,一面又想着将祁寒他们杀死,心有旁骛,自然运功不精,拖得久了,一时运岔了气,又吐了口血,竟昏了过去,便浮到江面来了。站在船头的长江十三坞的帮众不知就里,以为是具尸体,这才发声呼喊起来。也幸得木野狐下令将他捞起来,若再拖得片刻,便不免被江浪卷走,任他水性再好,也只能成具浮尸了。
姜大先生他们三人自是不知这些,见彭老生躺在甲板上动也不动,只道他已伤重而亡,心中都是一喜。木野狐也走了过来,问姜大先生道:“这人可也是你们天风镖局的?”姜大先生以为彭老生已死,不想多生枝节,便摇头道:“他不是我们天风镖局的人。我们也不认识他。”
这时那将彭老生打捞上来之人伏下身,在他鼻间一探,又抬起头道:“启禀总舵把子,这人还微有些气息,并没有死。”姜大先生听了心中一惊之余便又暗悔:“早知如此,便该将他认做天风镖局的人,待将他带回去后,再废去他的武功便是。只是话已说出,现在却开不得这口了。”
木野狐嘴中轻轻咦了一声,又道:“既他还没有死,就把他抬到舱中,喂他几口姜汤,等他活过来,再打发他回去。”旁边几人应了一声,把彭老生抬了下去。
木野狐转对姜大先生笑道:“平日我们在江上行船,似这般救人也救得多了。除非到万不得已,我绝不杀人。但江湖上传说起来,却只说木野狐如何心狠手辣、如何杀人如麻,令我白白担了许多骂名。”
姜大先生道:“江湖传言本就不可信。为人怎样,总要见了才清楚,旁人说的话如何能信得!”木野狐道:“姜总镖头信得过在下就好。”便唤过一人来,让他带姜大先生他们下去换衣休息。祁寒将陶三抱起,和阿絮、姜大先生跟着那人去了。那人将他们分别领到三个房间中,自有人送上衣服和茶水来。那衣服都是崭新的,显见得木野狐想得甚是周到。
祁寒换了衣服,又替陶三换上,让他躺在塌上。自己走出房门来,见阿絮已换好衣服,在门外等候了。二人在这番生生死死之间走了一遭,只觉彼此间更是亲密,便携住手,相视一笑。又走到姜大先生的房前,敲了敲门。姜大先生在里面道:“进来吧。”两人推门走了进去,见姜大先生也已换了衣服,坐在桌旁,却眉头紧锁,似有隐忧。
祁寒道:“前辈可是在担心彭老生?”姜大先生道:“彭老生虽然没死,但看这情形,他受得伤也不会轻了,一时半会儿,倒也不用担心他。我担心的是木野狐——”
阿絮道:“姜前辈可是担心木野狐虽然表面上殷勤客气,实际上另有图谋?”姜大先生道:“正是。木野狐为人狡诈,又变化多端,令人难测其意。我不知他这般待我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祁寒眉头一皱道:“确是有些奇怪,按说以木野狐的眼力,绝不会看不出我是谁。但他却不喝出我的名字,还把我说成是天风镖局的人,倒象有意在手下的帮众面前替我隐瞒一样,这可不是怪事吗?”
姜大先生道:“我担心的也是这点。我在想,他会不会装做认不出你,先稳住我们。待会儿在酒席上,再或是下毒,或是设伏,将我们擒住?”阿絮道:“可木野狐岂会不知道他装做认不出祁寒,会让我们生出戒心?他若这样做,却也太拙了些。”
祁寒道:“还有那彭老生,会不会木野狐认得他,这才有意救他上来,却又做出与他并不相识的样子,好迷惑我们?”姜大先生道:“若这样,我们到这船上可真是身处险境了。”阿絮摇头道:“我看却不象。”
三人如此说了半晌,都猜不出木野狐到底是何用意。姜大先生叹道:“事情至此,也只得走走看了,总之不管木野狐有何用意,我们只多生戒备就是。并且此地终非久留之所,一有机会我们便该向木野狐辞行。”祁寒和阿絮想到不仅要寻韩滶,还要赶去和苦菜、白茶会合,在这儿耽误不得,听了这话,俱都点头称是。
祁寒又想起正好可以向姜大先生打听韩滶的下落,便道:“姜前辈,你下山时可曾见到我那韩师弟?”姜大先生道:“你韩师弟?便是那说你是杀害林大侠的凶手的那个韩滶么?”祁寒道:“就是他。这其中有些误会,一时也难以说清,日后得闲再一一告诉前辈。我只是想知道现在他到了何处。”
姜大先生道:“韩滶……”略一思忖又道:“我下山时并没有看见他,只是在山上时,看见他和鄱阳王家的掌门王昔在一处,说得甚是投机,你若要寻他,不妨去找鄱阳王家打听打听。”
祁寒暗道:“既然有王昔和韩师弟在一处,柳聚君想对韩师弟下手,便没那么容易了。是了,定是那日武林大会上,王昔如姜大先生一般闷不吭声,却将事情看得清楚。也识出了柳聚君的图谋。这才想方设法和韩师弟结交,好保护韩师弟,让柳聚君不得下手。”想到这儿,便放下心来。
正说着话,忽听到旁边祁寒的房间那儿传来一声轻响,三人惟恐陶三在那儿有失,忙起身去查看。待进了那房间,见陶三仰面躺在榻上,双目圆睁,只是不动弹。祁寒以为他遭了毒手,紧上前两步,往他身上看去,除了那臂伤外,却见不到什么伤处。姜大先生走过去,替他搭了塔脉,又唤道:“陶三!”
陶三听见有人唤他,眼珠这才稍微转了转,看见姜大先生他们来,道:“总镖头,你没有事吗?这太好了……祁少侠!怎么是你!是你救了我们?……大小姐……大小姐呢?”
姜大先生神情一黯,又不想他太过难受,便勉强笑道:“陶三,你不要乱想了,安心养伤要紧。”陶三木然道:“伤……伤……我的膀子……膀子……”
姜大先生喉间一阵哽咽,却依旧安慰他道:“人生在世重要的是不坠了志气,便是少一条臂膀,只要志气还在,便仍是条汉子。自古以来江湖上以独臂却练成好武功的英雄也不在少数了,只要你想学,我便陪你走尽名山大川,遍访明师,终有扬名江湖的机会。”
陶三道:“我不要练什么好武功,也不要扬名江湖,我只要……”说到这儿,忍不住泣道:“我只要在天风镖局做一名趟子手,只是如今断了一臂,怕是做不得了。”姜大先生听了这话也泣道:“只要你肯,不要说趟子手,便是镖师、总镖头,你也做得!”
祁寒和阿絮在一旁听了,也是心中酸楚,祁寒道:“陶三哥……”正待也开解他两句,就听门口有人恭声道:“酒席已经备好了,总舵把子有请四位!”姜大先生回身道:“我们知道了。”陶三道:“总镖头,你们有什么事要做便去吧,我想一人在这儿躺躺。”
姜大先生怕他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便道:“还是大家一起去好些。”祁寒也道:“正是!既然请得是我们四人,我们理应一起去。”
陶三知道他们的意思,便笑了一笑,道:“我陶三虽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英雄,却也不至于动不动便寻死觅活了。总镖头、祁少侠你们尽管放心就是。”姜大先生和祁寒、阿絮见他这样说了,只得作罢,便嘱咐他好生休息,出了房门,跟着前来传话的那人去了。
那人领着姜大先生他们三人来到前厅,里面早备下了一桌酒菜,木野狐也已在那厅中等候,见他们来了,便招呼他们入座。待四人坐定,木野狐道:“船上带得东西本就不多,仓促间更是弄不出什么好酒菜来。不过是薄酒一壶和些江上的鱼鲜,简慢之处,还请姜总镖头担待。”
姜大先生道:“如此丰盛,哪有半点简慢之处!木总舵也太客气了。”木野狐拿起拿起酒壶来,替他们每人斟了一杯酒,又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举杯向姜大先生道:“我慕姜总镖头之名已久,只是从没有和姜总镖头有这样把酒言欢得机会,今日终可以一偿所愿,真是快哉!姜总镖头,请!”
姜大先生怕他在酒中做了手脚,便歉然一笑,道:“木总舵盛情如此,姜某本应舍命相陪才是,但不瞒木总舵说,在庐山时,在下腿上中了一只毒箭,眼下毒性还未去尽,因而暂不能饮酒。情非得已,还望木总舵包涵。”
木野狐听了也不着恼,反笑道:“既是中了毒箭,自是不能饮酒。”又指着祁寒和阿絮问姜大先生道:“不知这两位朋友可饮得?”姜大先生道:“我们天风镖局有个规矩,出外走镖一律不得饮酒,以免误事。”
木野狐道:“可这次并非出来走镖啊?”姜大先生道:“确不是走镖。但自有了这规矩,为了平日行镖方便,我们天风镖局的弟兄十之八九都把酒瘾断了。他们两个恰恰都是不饮酒的。木总舵若要对饮,或是等我腿伤痊愈了,或是日后我带两个会喝酒的弟兄,再来相陪就是。”
木野狐笑道:“这笔帐我可记下了。但我只听说有欠钱帐的,却没听说有欠酒帐的,今日也算开了眼界——既如此,我也只好一人独饮了。”说着把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道声:“失礼!”将姜大先生祁寒阿絮面前的酒杯也拿了过来,把里面的酒都喝了,又笑道:“虽是薄酒,但酿来不易,也不能浪费了。”
姜大先生知木野狐此举是为了表明酒中并未下毒,心中却愈发警觉起来,暗道:“他既没有在酒中下毒,若有什么企图,必然有更厉害的法子,我们可得小心应付了。”
只听木野狐道:“酒喝不得,菜总能吃得。”又说了声“请!”,便拿起筷子来,自顾自每样菜都尝了一口,又自语道:“今天的厨子是怎么回事:这‘醉翁鱼卷’好象炸得过了些;‘芙蓉蟹黄’鲜则鲜矣,嫩则未必;‘桃花鳜鱼’似乎还未入味;这‘琴鱼鸡汤’倒是不错,就可惜中间的鸡丝炒得略欠些火候……”
如此评点了一番,抬起头,似是这才发现姜大先生他们还未动筷子,便笑道:“瞧我这主人当的,客人还未吃,自己倒先吃了个不亦乐乎。来来来,请请请!”
姜大先生见他如此,知道要再推脱,未免太着痕迹,若惹得他恼起来,总不大好。便拿起筷子来,祁寒阿絮也只得跟着略尝了两样菜。木野狐见他们只是浅尝辄止,也只微微一笑,并不勉强。
木野狐又道:“不知姜总镖头要到何处去?可要我用船送你们一程。”姜大先生道:“若非木总舵说起,在下也不好意思辞行。我等叨扰已多,不便再麻烦木总舵。有劳木总舵将我们送到岸上,我们自行赶路去就是。”
木野狐想了一想,道:“如此也使得,只是太慢待诸位了——等吃完了饭,我们便靠岸,送你们上岸去。”姜大先生原本只怕木野狐要以百般借口将他们留在船上,不放他们上岸,见木野狐答应得这样爽快,心中暗喜,道:“那便多谢木总舵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木野狐忽然道:“姜总镖头可曾听到一件事情?”姜大先生道:“不知是什么事情?”木野狐道:“昨日一早,在那庐山上,柳盟主收到一份重礼。”姜大先生心中一颤,面上却无异样,沉声道:“哦?这我倒没听说过,到底是怎样一份重礼?”
木野狐盯在姜总镖头的面上看了片刻,方道:“是一张藏宝图。”“藏宝图”这三个字落在耳中,姜大先生、祁寒和阿絮的心都猛得收紧了。
姜大先生却仍是不动声色,谈谈一笑,道:“又是一张藏宝图,只不晓得这一张是不是也是假的。”木野狐道:“是真是假倒也真得难以知道。”
姜大先生知他话中有话,只装做不知,道:“那藏宝图是怎样送到柳盟主手中的?”木野狐道:“是昨日一早守在山口的人收到一个拜匣,说是要将这拜匣送给他们领头之人。他们不敢做主,便发出啸声招呼柳盟主过去。柳盟主过去之后,打开拜匣,便见里面放着张藏宝图。”
祁寒听了心道:“昨日一早在金竹坪,柳聚君听到远处有啸声,便赶了过去,想必为得就是这事了。”姜大先生也颔首道:“那啸声我也听到了,却原来为得是这事——送拜匣的是什么人?”
木野狐道:“那人一放下拜匣便飘然而去了。据守在山口的那些人说,那人长得平平常常,打扮得如个普通的商贾,也不知是什么来路。”姜大先生道:“那柳盟主拿到藏宝图又怎样处置了?”
木野狐道:“柳盟主拿到藏宝图后,便召集我们江南六寨的头领商议该如何处置。朱寨主只说必是假的;王掌门闭口不言;清泉说要将拿送拜匣的人捉到,严刑拷问后再做定夺;我和岳大当家的却主张不管是真是假,先不要声张,且派人去探探再说。”
姜大先生道:“那柳盟主是何意思。”木野狐道:“柳盟主吗?嘿嘿,他说眼下抗倭,正急需钱财,若这藏宝图是真的,就可大解燃眉之急了。他便也赞同我和岳大当家的意思,先着人去探探再说。我们六人,便每人拨了些得力属下——我派得是蒋氏双雄,领了几个弟兄,合在一处,照着那藏宝图寻去了。”
姜大先生听了这话,寻思片刻方道:“此事这样重大,又颇机密,木总舵似是不应告诉在下。”木野狐面上一肃,道:“我早说过,对姜总镖头慕名已久,姜总镖头的为人我信得过,说出来自然无妨——我只是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姜总镖头,这藏宝图可是姜大先生着人送过去得吗?”
姜大先生早已料到木野狐怀疑那藏宝图与他有关,说了这些,不过是想问这句话而已,便也一整面容,正色道:“此事与姜某无关,我毫不知情。”
木野狐又盯着他看了半晌,方道:“好!你说无关便无关,我信得过你。”面容接又缓了下来,笑道:“不说这些了,还是吃菜要紧,莫要让菜冷了。”
木野狐正招呼三人吃菜,门外有名长江十三坞的帮众道:“启禀总舵把子。”木野狐道:“什么事?”那帮众道:“方才我们在江中救起的那人已经醒转过来了。”姜大先生、祁寒和阿絮听到彭老生这么快便醒转过来,都怕他再起什么波折,心中暗暗担忧。
木野狐一皱眉,道:“既然他已醒过来,给他些食物、盘缠,待会儿船靠岸了,打发他上岸去就是。来禀告我作什么!”那人道:“可是那人说,要亲自向总舵把子叩谢救命之恩。”木野狐道:“你告诉他,说我正在会客,无暇见他。我又不是什么青天大老爷,这谢不谢恩的也可免了。”
正说到这儿,就听彭老生的声音道:“木总舵虽然不是青天大老爷,但救命之情,恩同再造,不来谢过一声,让在下如何安心呢?”说话间,只见人影一闪,彭老生已站在了厅里。门外那帮众不由惊道:“让……让你在房里等候,我来替你向总舵把子通禀,你……你怎么自己跑过来了。”彭老生身形一闪之间,木野狐已看出他武功了得,便对那帮众道:“此事交给我,你下去吧。”那人应声退了下去。
彭老生眼睛一转,见姜大先生祁寒阿絮正围坐在桌旁,便冷笑道:“原来你们都没死,还做了木总舵的座上之宾,这可真是好极了!”
木野狐眼睛一眯,道:“你是何人?”彭老生一抱拳道:“在下沈澎,乃是断云岭柳盟主的手下。”木野狐道:“柳盟主的手下——那也不是外人了。只是你为何竟会落入江中?”
彭老生道:“小老儿奉柳盟主之命,前来捉拿一人,一路乘船追来,却不慎中了这人的诡计,这才落入江中。也幸得木总舵相救,不然早已性命不保。”
木野狐道:“不知你要捉拿的是什么人?”彭老生道:“柳盟主让在下捉拿的人,此刻正在这厅中。”木野狐道:“哦?是谁?”
彭老生一指祁寒道:“便是这为武功秘籍,杀害自己师伯的武林公敌祁寒了!武林大会后,柳盟主命令群雄搜山,所为的也正是此人——前日在武林大会上,他也露过面来,想是木总舵那时没看清楚,这才没认出这江湖中人人都欲诛之而后快的恶贼!”
姜大先生祁寒阿絮只道木野狐定有什么异图,这才装做不识祁寒,如今被彭老生一语喝破,再也装不下去了,便以为他立时就要变脸,不禁都站了起来。
谁知木野狐听了彭老生之话,却仰天笑了两声,又对彭老生道:“不是我没看清楚,而是你没看清楚。你且看仔细了:这位是天风镖局的总镖头姜大先生,这位是姜总镖头的千金姜浣沅姜姑娘,至于这位吗——”木野狐指着祁寒,顿了一顿,才道:“是姜总镖头的高徒,人称‘蜀中独秀’的沈云天沈少侠——和沈兄你恰是本家,可不是什么祁寒了!”
这番话说出口,姜大先生祁寒阿絮都是大感惊诧,彭老生更是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木野狐道:“沈兄为了柳盟主之事不惜亲身履险,舍生忘死,其义可嘉。只是眼光差了些,误将冯京做马凉了。”
彭老生道:“可……”木野狐不待他说出话来,又笑道:“既然是场误会,大家又都是武林同道,便一起入席来吧。姜大先生他们三位都不能喝酒,我一人饮酒,未免无聊。就请沈兄来与我同饮一场,也算是替沈兄压惊了。”
彭老生不知木野狐是何意,怕中了他的计,自是不肯在此饮酒。便拱手道:“既然木总舵说不是祁寒,那多半就是小老儿看错了。在下原只为谢恩而来,有扰四位的雅兴已是不该,何敢再行叨扰!那便告辞了。”
木野狐道:“既然沈兄不愿,那就算了。沈兄且到房中歇息,我立刻便命人再备一桌酒席给沈兄送去,也算是谢我照顾不周之罪。”彭老生淡淡道:“那便多谢木总舵了!”木野狐唤上一人来,吩咐了他几句,那人自领着彭老生下去。彭老生走到门口,却又回过脸来,恶狠狠朝祁寒瞪了一眼,这才转身走了。
木野狐见彭老生走了,这才向姜大先生他们笑道:“你们站起来坐甚,坐下坐下,一场误会罢了,不去管他,我们且说我们的话。”姜大先生见木野狐这般应付彭老生,心中明白了七八分,便坐了下来。祁寒和阿絮见姜大先生坐下,也落了座。
木野狐又道:“这酒菜都冷了,都吃不得,我再让他们备一桌来。”姜大先生却道:“不忙——木总舵,我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木野狐笑道:“我说过我又不是什么青天大老爷,你我又一见如故,有什么该不该说的,但说就是。”
姜大先生道:“我见这沈澎的形貌,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木野狐道:“哦?什么人?”姜大先生道:“木总舵可曾听说过:倭寇头领老船主的手下有个瀛洲分舵,其舵主名唤彭老生。”木野狐颔首道:“我也略有耳闻。”
姜大先生道:“我曾多方打听这彭老生的相貌如何,方才那沈澎的模样正和彭老生无二,并且‘沈澎’二字,掉转过来,中间加一‘老’字,便是‘彭老生’了。此沈澎必是彭老生无疑。”
祁寒和阿絮听了这话,都知姜大先生有意将彭老生的底细透露给木野狐,是要借木野狐之手将彭老生除去,便都向木野狐看去。
木野狐听了这话,忽又仰天笑道:“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好象大家的眼神都不太好使:不是将沈云天当作了祁寒,便是把沈澎看成了彭老生,真是怪事!”姜大先生一楞,道:“木总舵为何说我看错了?”
木野狐道:“姜总镖头先前也说过道听途说,绝不可信,为何竟也会听来的传言当成实情了?实不相瞒,那彭老生的模样我却在一个极偶然的机会亲眼见过,是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绝不是方才沈澎那般模样。旁人只道此人名唤‘老生’,必是有些上了年纪,故而多有附会。但他自应是从小就是这个名字,却不是年纪大才叫‘老生’了。难道该是他幼时叫‘小生’,长大了叫‘中生’,年老了叫‘老生’不成?”
姜大先生听了这话便也微微一笑,道:“木总舵说得是,定是在下误听了谣言。只要不是便好。不然要是此人明明是倭寇,却又自称是柳盟主的手下,事情便复杂之极了。”
姜大先生此话本是想稍稍点一下木野狐,木野狐听了却并没什么反应,只笑道:“幸好不是!幸好不是!”
姜大先生微一思忖,又道:“若这沈澎不是彭老生,就应如他所说,是柳盟主的手下。但愿他回去之后,不要搬弄是非,怕只怕柳盟主听信了他的话,真得以为在木总舵船上和木总舵同席的不是云天,而是那祁寒,那便糟糕得紧了。”
木野狐听了这话,面上肌肉不自觉得一抖,却又笑道:“柳盟主谋略过人,自不会相信这等话。”姜大先生也笑道:“那便最好不过了。”
姜大先生见话已说得差不多了,便起身道:“今日打扰已久,也该告辞了。还请木总舵送我们到岸上去。”木野狐叹道:“姜总镖头执意要走,我自是不好再行挽留。只是难得说得这样投机,兴未尽,宴已散,真是憾事。但来日方长,自不愁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你们先去房中略歇一歇,我这便让人将船往岸边靠去。”
姜大先生向木野狐谢过,便和祁寒阿絮走出厅门。自有人领路带着他们回房中去了。三人先到祁寒房间,见陶三睡了过去,知他失血之后,极易疲倦,便也不喊醒他。又到了姜大先生的房间。
三人进了房门,祁寒反身将门掩上,低声道:“这木野狐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为何要替我在彭老生面前遮掩,又如何说那彭老生不是彭老生了!”
姜大先生一笑,道:“这正是木野狐的狡诈处了。”祁寒一楞,道:“这话怎么说?”
姜大先生道:“他不过是两不相帮罢了。他若在彭老生面前说你就是祁寒,或是说沈澎就是彭老生,势必立即便要做出选择,是帮我们,还是帮彭老生。他若帮我们,便是与柳聚君为敌,这他是不肯做的。帮彭老生,他也不愿意,就只能如此了。”祁寒道:“可若他帮彭老生,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坏处。”
姜大先生道:“如何没有坏处!我问你,当日在武林大会上,都说你是杀害林大侠的凶手,为何却没有人上来杀你。便是柳聚君也没有动手,只给你把匕首,让你自己了断?“祁寒茫然摇头道:“我也不知是何原因。”
姜大先生道:“那是因为你父亲。祁雁声祁大侠是北方武林的盟主,赫赫声名,旁人自是不敢小视。谁又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当众对你下手!”祁寒苦笑道:“想不到我却要仗着我爹的声名才能立足江湖。”
姜大先生道:“这也不尽然,你若为非作歹,危害武林,别说你爹绝不护短,便是个极护短的人,怕也是护不住你。”祁寒道:“那木野狐有意替我遮掩,也是因为我爹?”
姜大先生道:“正是如此。依我看来,他固然怕杀了你,会惹恼你爹。更是因为,他看出了柳聚君有不可告人的企图——”说到这,又对祁寒道:“这我还没有告诉你。”祁寒道:“这些阿絮和我也看出来了,其中些详情,待上了岸,再说与前辈听。”
姜大先生道:“你们知道就好——木野狐知道凭他一己之力,绝不是柳聚君的对手。他要自保,就必须多拉些帮手。他曲意与我结交,就是此意了。而令尊自然更是他想结交的。他不揭穿你的面目,还替你在彭老生面前遮掩,为得都是此了。”
祁寒听了叹道:“木野狐果然狡诈。”姜大先生道:“木野狐虽然狡诈,还是为了自保,最多也是贪利而已,却无多少害人之心。那彭老生才是如蛇蝎般毒辣了。我看他临走时,向你望了一眼,显见得不会善罢甘休了,你自己要小心才好。”
祁寒道:“我自省得——只是前辈对木野狐所说的话竟没有打动他,否则要是木野狐在这船上就出手将他除去,便省事多了。”
姜大先生道:“我那话也不见得就没有用了。怎么说,木野狐也得在心里嘀咕一番。”说着又一皱眉道:“我现在却在想那藏宝图的事,哪里又冒出了一张藏宝图呢?”
祁寒道:“我也为此事纳闷不已,那张地图前辈已着人送到张经张大人那去了,怎么又有一张藏宝图了!难道这其中就有诈不成!阿絮,你说呢——”
扭头一看,却见阿絮坐在桌旁托腮凝思,并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便又道:“阿絮!”阿絮这才惊觉,道:“你们在说什么?”
祁寒道:“我在担心那送给柳聚君的藏宝图中有诈,你说,这会不会又是倭寇施的一计,或是让武林中人互相残杀,或是将许多人引到一处,再加以暗害,总之未安得什么好心就是了。”
阿絮听了,嘴微微一张,想说些什么,却又忍住了,稍一犹豫,才道:“这其中得事情难说得很,未必就一定有诈,也未必就没什么风险了。这件事上,木野狐倒说得不错,总要去看了才能知道。”
此时门外有人道:“姜总镖头,船已经靠岸了,总舵把子请你们上去。”姜大先生应了一声,便和祁寒阿絮将东西收拾好,又到一旁房间将陶三唤醒。三人见陶三神情已恢复如昔,并无什么异处,这才放下心来。
到了甲板上,见那船果然已靠在了岸边,木野狐正站在船边。姜大先生走过去对他拱手道:“木总舵的情义,在下自有相报之日。就此别过了。”木野狐正要答话,一名帮众飞奔到甲板上,道:“总舵把子,那人……那人……”木野狐道:“什么那人,那人怎么了?”
那帮众道:“就是我们救上来的那人。方才我去喊他上岸,谁知他竟不在房中,我上上下下都找了一遍,也不见他的踪迹!”木野狐皱眉道:“想是他先走了,且不去管他,任他去吧。”又回过身对姜大先生道:“姜总镖头,善自珍重了,咱们后会有期。”
姜大先生与木野狐拱手作别。便和阿絮、陶三、祁寒依次走上搭在船岸之间的踏板,向岸上走去。
正在这时,就听见“蓬”得一声,从江中忽然钻出一人来,水花四溅中,那人手一挥,一蓬寒光,夹在漫天的水花中,直向祁寒飞去。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