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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吴钩传(三十一)

作品名称:碧海吴钩传      作者:袖手风云      发布时间:2010-02-16 13:39:08      字数:11449

第三十一章不如早去备蓑笠。高卧烟霞,千古企难及

白茶正要问阿絮那人是谁,祁寒在一边苦笑道:“那便是我了。”苦菜和白茶俱都奇道:“你?”祁寒道:“正是。”说着抬手将脸上的面具除下。苦菜和白茶道:“祁——寒——怎么会是你……”
祁寒道:“怎么会是我这个谋害师叔的恶贼,是不是?”白茶道:“是啊!噢,不是,不……可你那师弟说……”又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絮道:“现在人人都说你们是杀害你们黄帮主的凶手,这想必也是实情了?”白茶怒道:“这怎么会是实情!事情究竟如何。你们不是也看着了吗?明明是清泉那厮杀害的黄帮主,又栽到我们头上,如何能说是我们做的!”
苦菜在一边却听出了端倪来,对祁寒道:“难道你也是和我们一样被人陷害,这才担上了莫须有的罪名?”祁寒点了点头道:“我没有杀林师伯。但究竟是谁做的,我却不知。”又惨然一笑道:“我们俩亲眼所见,可以证明你们俩不曾杀黄帮主。但林师伯遇害时,却无人能替我做这样的证明。”
阿絮道:“这也就是为何我们要寻那山口丰后问个明白了。”祁寒道:“我们本指望能从他身上问出实情来,但现在……”一语未完,又摇头叹息了一声。白茶急忙道:“我却相信你不曾杀你那林师伯。”苦菜也道:“我也相信。你我虽交往未久,但且不说你对我俩有救命之恩,我亦能看出你绝非居心险恶之人。”
祁寒见他们看着自己,眼神中非但不见丝毫猜疑,还颇是热切,心中感激,道:“多谢二位!”
白茶又道:“但当时我却万万没有想到,那岳英和姜大先生竟都要推举你做盟主。”祁寒道:“非止你没有想到,便是我也没有想到。”阿絮道:“但最重要的不是你们没有想到,而是柳聚君没有想到——这便是岳英和姜大先生的用意所在了。”
祁寒道:“不错。当初我吃了一惊,现在想起来,却明白岳大哥和姜大先生为何会推荐我做盟主了。以岳大哥和姜大先生的眼力,必然都看出了柳聚君的居心。知道若按此下去,那盟主之位非要落在柳聚君手里不可。唯有异军突起,方能将柳聚君的如意算盘打破。他们俩不约而同得看中了我,我便也成了那突然而起的奇兵。在清泉和孙加威比武时,姜大先生让我注意清泉的步法,我还以为他是要乘间指点我的武功。如今才知道,他是怕要通过比武才能夺得盟主之位,而清泉又是最有可能与我对阵的劲敌,这才让提醒我注意。”
阿絮道:“可是竟没有人提到比武之事。”祁寒道:“可见柳聚君也因岳大哥和姜大先生此举而大感意外,以至一时无措,竟拿不出对策来。”
阿絮道:“怕也不仅仅是柳聚君一时无措。那清泉被孙加威咬伤,已不能再战。柳聚君要再派别人上去,又没有必胜的把握,若你得胜,反倒成就了你的名声。而柳聚君自己又不能亲自上场与你比武。自然就不提比武之事了。”
白茶笑道:“想不到孙加威咬来咬去,非但将清泉那厮咬下一块肉来,还将你推上了盟主之座,倒也并非是条一无是处的恶狗。下次再见了他,我该好好犒赏他才是。”
苦菜叹道:“要不是你那师弟出现,说你是杀害林大侠的凶手,你现在已经是抗倭总盟的盟主了——”忽又想到了什么,便道:“你那师弟出来得这样巧,会不会也是和柳聚君串通好的?”
祁寒摇头道:“应该不会。柳聚君不会想到姜大先生和岳大哥会举荐我当盟主,自然也就不会预备下对付我的手段。韩师弟来到武林大会上,应该只是个巧合罢了。”
听到此处,阿絮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是有话要说,还没说出口。白茶却先道:“我瞧你师弟那模样,似乎恨你入骨,便是我们对清泉那厮,却也不过如此。”
祁寒叹道:“韩师弟对我误会颇深——这也难怪他了,他是林师伯唯一的弟子,和林师伯情逾父子,又满心以为是我杀了林师伯,如何能不恨我入骨?他这样对我,我一点也不怪他。”
阿絮对祁寒道:“你韩师弟对你的这段仇恨,怕也只有真相大白时,才能解得开来——我又想到一事:方才白茶数了几个能和柳聚君争夺盟主之位的人,除了江南六寨的几个头领外,就是你了,但还有一人,你们却没有提到。”
白茶道:“还有谁?我可委实想不出了。难道是那宋物仪!”阿絮道:“不是——是姜大先生曾经提到过的林若谷林大侠。”祁寒道:“林师伯!”阿絮道:“正是!”白茶笑道:“这我可没说错,因为我说得是昨日开武林大会时,在场上的诸人中,有谁能当上武林盟主。林大侠昨日并不在场,如何能算!”
阿絮道:“林大侠昨日是不在场。但在柳聚君提议开武林大会时,却未必知道林大侠会不到场。以林大侠在江南武林的武功声望,要论起可以一争盟主的人选来,柳聚君应该第一个就想起林大侠才是。”
祁寒眼中一亮,道:“你是说柳聚君知道林师伯如果在场,那盟主之位就很有可能不会是他的。因而想尽办法也要不让林师伯到武林大会中来。而以林师伯的脾气,虽然已退隐山林,但若知道要开武林大会商量抗倭大计,多半还是会到场。所以要让林师伯不来此地的最好办法,就是……”阿絮道:“不错。”
祁寒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那这样说来,林师伯竟是柳聚君害死的了!”阿絮道:“虽然还不能做实,但他的嫌疑总是最大。”
祁寒又一思忖,道:“是了,定是他无疑!我去络藤山庄那天,正在天阶镇的五味楼上遇见柳聚君。由此来看,在林师伯中毒以及遇害之时,他可能都在络藤山庄附近。此事不是他,又会是谁做的!”
苦菜叹道:“想不到柳聚君的手段竟如此狠辣,竟对林大侠也能下此毒手,他就不怕事情一旦败露,武林中人群起而诛之吗!”白茶道:“看来此事不用去问山口丰后,也已可以水落石出了!”
祁寒怒道:“这贼子!枉当初在五味楼上时,我还对他心存仰慕,一心想和他结交,谁知他那时就包藏祸心了!我真恨不得立时便将他斩于刀下,以告慰林师伯的英灵!”阿絮道:“但此事已不仅仅是一人之仇,而是牵扯重大,切不可蛮撞了。”
白茶喝道:“怕他怎的!依我看,现在就去找那姓柳的,一把抓住他衣襟,拎过来,手起刀落,‘喀嚓’一声,将他了帐,何等痛快!”苦菜蹙眉道:“可柳聚君现今已是抗倭总盟的盟主,若杀了他,我们便成了整个武林的公敌,说不定还要背上里通倭寇的骂名。依我看,此事也只能从长计议,不可任意而为!”
白茶道:“就是不杀柳聚君,我们如今也都是武林公敌,又有什么两样了!还是一刀劈了他,出了这口鸟气,来得爽快些!”
阿絮道:“虽然我们已是武林公敌,可要是就这样杀了柳聚君,我们几人便永没有辩白的机会。并且不管怎么说,柳聚君也是抗倭总盟的盟主,在此真相未明之际,他一旦死去,武林势必大乱,若倭寇于此时进击,江南一带便危险之极了!”
听到此处,祁寒心中方才一省,道:“说得是。我只顾想着报仇,却没有想到这些。”白茶急道:“那便让那姓柳的逍遥自在不成?”祁寒道:“仇自然要报,但也要在将柳聚君的真面目揭露出来之后。若此时便去杀他,于事无补,反倒有害。”
阿絮道:“我也正是此意——现在最紧要之事,便是如何将柳聚君的面目揭露出来。”又对祁寒道:“你还记不记得,在金竹坪时,我觉得这武林大会有些奇怪?”
祁寒道:“记得。你说此次武林大会是为商议抗倭之事而开,但倭寇却没有派人前来阻挠。你担心倭寇还有什么骇人的阴谋。”
阿絮颔首道:“那时我只是隐约有些害怕,却不知这阴谋到底是什么,现在我总算明白了。若倭寇不派人前来阻挠,那便只有一个原因:这次武林大会看上去于他们有害,实则对他们有利。而武林大会只是使得柳聚君坐上了抗倭总盟的盟主之位。可见柳聚君当上盟主是倭寇愿意看到的。那山口丰后虽不知是何许人也,但他既然对倭寇挑拨江南武林之事知道得那样清楚,势必与倭寇有牵扯,或即如柳聚君所说,他就是倭寇。这也就是说,倭寇不仅愿意看到柳聚君当上盟主,还派得人来助他登上盟主之位。”
祁寒道:“可柳聚君当上了盟主会对倭寇有何益处呢?”白茶道:“定是柳聚君给倭寇送去金银无数,并许诺当上盟主后,再送上无数金银,才买通了倭寇,前来帮忙。”苦菜摇头道:“我看不是,金银之物,倭寇未必便放在眼里。定是柳聚君答应给他们什么武功秘籍,这才引得他们前来。”
阿絮道:“我也不知柳聚君究竟答应了倭寇什么条件。但倭寇在图谋进击江南,柳聚君其志也未见得小,他们联手,必定有一个大阴谋在里面。”
祁寒问苦菜和白茶道:“昨日武林大会上,柳聚君当上盟主后,又说了些什么?”白茶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些大家要齐心协力之类的话。”苦菜略一思忖道:“只有一件最是紧要。柳聚君说他得到密报,倭寇有在一个月后大举进犯之谋。他让群雄回去后,好生准备,二十天后也是八月二十五,大家聚集在杭州府,一同抵御倭寇进犯。”
祁寒喃喃道:“难道这里面就有什么阴谋?可到底是什么阴谋呢?”阿絮道:“此时情势未明,自然难下断言。但我们已知柳聚君有不可告人的图谋,便比事到临头还蒙在鼓里要强得多了。”
苦菜道:“不错。我们还有二十天时间可以详加查访、细心戒备。到时不论柳聚君和倭寇有何阴谋,我们总可以有应付之法。”白茶道:“可这般详加查访、细心戒备,要弄到什么时候去?简直慢杀人也。万一到了会期,仍无头绪又怎么办?若依我的性子,我们四人便还杀将回去,将柳聚君杀了,就算他有什么大阴谋,也立时都烟消云散,何用等到一月之后!”
阿絮知他性急,便一笑道:“现在也不是没有一点头绪。我们是从你们铁线帮那儿,才偶然得知柳聚君的真面目的。要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阴谋,怕还是要从你们铁线帮着手。”
祁寒道:“正是。昨日武林大会上,不论是清泉忽然出现,将戴鹰擒住,还是代替黄帮主和孙加威比武,都象是柳聚君刻意安排好的。其意不过是为了让清泉在群雄面前立威,以折服众心,好让他成为你们铁线帮的帮主时,旁人都无异议。”
白茶道:“是这个意思!怪不得今天早上在金竹坪,柳聚君一力要清泉早做帮主。我还道柳聚君是为我们铁线帮好,原来早安下了这鬼心!”
阿絮道:“柳聚君将清泉扶做铁线帮帮主,正是为了多一个铁线帮这样的强援。可见若有什么阴谋,清泉也必然参与其中。我们便从铁线帮入手,要是还能将那山口丰后捉到,问出那阴谋来,再让山口丰后在众人前亲口说出这阴谋,就更好不过了。”
白茶听到立时便可以去对付清泉和山口丰后,便喜道:“此议甚好。”苦菜却愁道:“但此刻江南群雄都在这山上,我们只要一露出面,便会给人发觉,又如何寻那清泉和山口丰后去?”
阿絮道:“现在不只江南群雄在这山上,便是你们铁线帮的人也在这山上。我们这就下山,到九江城里你们铁线帮的总部中侯着清泉他们,你还怕他们一辈子在这山上,不下来吗?”白茶连声道:“是极,是极。此时九江城里总部中人手正少,清泉他们也绝不会料到我们会到那儿去,我们也不用满大山去找,只须舒舒服服在里面候着他们就是。”
祁寒望了望苦菜和白茶身上批着的藤蔓,道:“可我们这模样,就这样下山,难免不被人发现。”
白茶笑道:“有我们二人在,还怕会给人发现吗?”苦菜道:“这庐山本就是我们铁线帮的地盘,我们俩又在这儿待了这许多年,便是清泉那厮,何处能走,何处不能走,所知道也绝没有我们多。除非柳聚君在这山上的每一寸地方都安排下人手来,否则我们便有办法下得山去。”
祁寒和阿絮听了这话,相视笑道:“那便有劳二位领我们下山去吧。”苦菜便背起白茶走在前面,祁寒和阿絮在后面跟随往山下去。一路上,苦菜只往偏僻处走,但无论如何偏僻,看似无路可走了,却都总能走出路来。又忽而向东,时而向北;或是上山,或是下谷,或是涉溪而过,或是穿林而入,果然连江南群雄的人影也没见着一个。祁寒、阿絮这才知道苦菜和白茶方才所说之话确实所言非虚。
走到一半时,白茶觉得身上渐渐有了气力,便跳下地来,与苦菜并肩而行。四人施展起轻功,行得又快多了。苦菜和白茶见祁寒轻功不弱,倒也并不惊讶。只是见阿絮虽是个女子,使起轻功来,非但丝毫没有落后,还脚步轻盈,似有余力,行走间说话声也与平时无异,显见内力比之他们只高不低,不禁都暗暗称奇。
四人在山上行了有两个时辰,方才下得山。未顾得上停歇,便直奔九江城而去,途中从一个农家买了两件衣服给苦菜和白茶穿上,虽未见得合身,也只得将就了。祁寒和阿絮自将面具戴起。又怕城中人多眼杂,有人认出苦菜和白茶来,便又买了两顶斗笠让他们戴上。待进了城,苦菜和白茶领着祁寒阿絮在大街小巷间绕了几绕,来到一处高墙外。
白茶一指那高墙道:“这里面便是了。”四人看看左近无人,便飞身而起,跃了进去。待轻轻落在地上,见里面是一个颇大的宅院,往前、往左、往右望去,都只见屋脊层层,也不晓得有多少间房子。祁寒小声对白茶道:“你们这儿倒大得很。”白茶道:“要说起大来,旁的地方我不敢说,在这九江城里,我们铁线帮可算是数一数二了。”
苦菜一人在前,猫着身子来到处屋角边,探出头去,向外看了看,又回过身来向祁寒他们三人招了招手,自己往前行去。三人跟在苦菜后面,在房屋的夹道间穿来行去,直走了约一盏茶的工夫,方来到一间屋前。苦菜走上前去,将那悬在门上的锁一扭,那锁便开了。苦菜推门闪身进到屋中,待祁寒、阿絮和白茶也走了进去,回身将门关上,这才舒了口气道:“到得这儿来,便算没事了。”
祁寒将屋子上下打量了一遍,见这屋子约有一丈见方,中间立着两个木柱,屋里除了蛛网和灰尘,更没有其他的东西,便问道:“这是什么地方?”苦菜道:“这是后院中一处放杂物的所在,现在连杂物也没得放,便空在这儿了。平日里一年也不会有人来这儿一趟,我们正好在此藏起身来。”
祁寒道:“为何这我们一路进来,却不见一人?”苦菜道:“帮中人手多在山上,剩下的极为有限,都在议事厅、武库等紧要处把守。至于其地方,不过每日巡查一遍罢了。此时已过了巡查的时间,所以一路走来,都碰不见人。”
祁寒和阿絮见这里寂静,正好养好精神,只等清泉他们回来,都感欣喜,便盘膝坐下,运功行气,调养内息。苦菜也坐在地上沉思不语,只白茶静不下来,在屋里走了两圈,见大家都不说话,觉得闷得有些发慌,便道:“我们要在这儿等到什么时候!”
苦菜道:“柳聚君昨日在武林大会上说得明白,若今日傍晚之前还寻不着祁少侠踪迹,众人便可自行散去,都回到各自门派,去准备二十天之后的杭州之会。可见他们搜寻不到,自然很快便会下山来。我们只要耐心等候便行了。”
白茶道:“耐心、耐心!可我一想到黄帮主被害之事,和清泉的嘴脸,便怎么也耐不下心来!”苦菜叹道:“我何尝不是这样,但急也是无用,不如静下心来——其实我虽这样说你,心中却也有件事一直放不下来。”白茶道:“什么事?”
苦菜道:“清泉命人将黄帮主的尸首拿去喂狗,我一念及此事,便心如刀绞。”白茶狠狠跺了一下脚道:“我也是如此!清泉那厮心狠手辣,当真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若是他落在我手里,我也将他拎去喂狗!”
苦菜道:“报仇之事方才已商量过了,还是从长计议为好。我所想得是,黄帮主待你我兄弟不薄。且不说黄帮主对我们的提携之恩,便单论我们和他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们也应该将他的尸首收敛起来,方才对得起他!”白茶急道:“那我们便不能在这儿耽搁下去。那些狗的嘴下可不会留情,再晚些,怕真是要对黄帮主不住了!”
苦菜听了此话,哪还能再坐得住,腾得站起身来道:“那我们立时便上山去,寻着黄帮主的尸首,将他好生葬了再下来。”祁寒和阿絮调息片刻,精神都旺健了许多。听苦菜和白茶又要上山去,知道拦他们不住,又担心他们路上遇敌,便也站起身道:“我随你们一处去。”
苦菜思忖片刻,道:“还是只我们两个去好些。”祁寒知道他们是不想自己涉险,便道:“那是为何?若一正去了,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苦菜道:“一起前往,目标太大。而我们兄弟俩是在这山上混熟了的,又通晓帮中的规矩,只我们两人去,做起事来也方便些。”白茶也道:“正是!凭我们的江湖经验,只有在不知清泉那厮的面目时才会中计受擒,如今他的底细我们都知道,他又在明处,我们却在暗处,要想捉住我们谈何容易!总之你们放心便是。”
祁寒见他们执意如此,只得道:“那你们千万小心,待事情做好,便赶紧下来。”苦菜道:“我们省得。”白茶笑道:“我们自是不会错过擒住清泉那厮的好戏,我还要拎着他去喂狗呢!”说罢,二人对祁寒和阿絮一拱手,转身就要走。
阿絮忽然道:“你们等一等!”便将面具除了下来,祁寒知道她的意思,也将面具除了下来,递到她手中。阿絮将两张面具交与苦菜和白茶,道:“这两张面目虽给那紫兰花见过了,但在旁人面前总还蒙混得过,你们将它戴起来。”又将如何戴法说了一遍。苦菜和白茶也不推辞,依言将面具戴起,与祁寒、阿絮拱手而别,推门出去了。
祁寒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屋间,这才将门关上。回身对阿絮道:“他们二人年纪虽大,却依旧不改赤子之心,真是难得。”阿絮笑道:“一个性子倒好,只是另一个也太急了些。”
祁寒道:“旁的我倒不怎么担心,我只怕万一见着清泉,白茶一时按捺不住,要上前找他寻仇,便糟糕了。”阿絮道:“白茶虽有些躁进,但也并非不知轻重缓急之人。何况又有苦菜在一边,他应该不会如此冒失才对。”
祁寒道:“但愿如此。”抬起眼来,见阿絮正看着他。阿絮见他的眼光看过来,忙又低下头去。祁寒这才意识到屋中只有他们两人,忽想起他和阿絮二人在瀑布后的山洞中所说的话,只觉如梦似幻,竟不敢相信是真的。又见阿絮如此神情,心中便是一漾,却不敢再盯着阿絮看,只将眼光转到旁处去。两人一时无话,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便都觉有些局促。方才四个人在屋中,尚且觉得这屋子甚大,此时只两个人,却觉这屋子太小了些。
二人沉默已久,还是祁寒忍不住,先开口道:“想不到林师伯竟是柳聚君害死的,先前是我错怪了你。”阿絮笑道:“你错怪了我,我也曾错怪你,便算扯平了吧。”祁寒奇道:“你何时错怪过我?”
阿絮低头莞尔一笑,道:“事情既已过去,便不提也罢。”祁寒想了一想道:“可是那日我装鬼吓你,你以为我是有意欺负你?”
阿絮将这话听在耳中,想起当日情形,羞得耳根也红了,道:“也不只是那日之事。自一开始,我便只以为你品行不端,不过是什么富家大户的浪荡子弟罢了,故而懒得理你。”祁寒想起在络藤山庄时,阿絮对自己总是甚冷,却一直不知缘由,心中还为此纳闷不已,现在方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又笑道:“想不到你对我成见之深,也不输于我对你成见之深了——那你如何又知道我并非什么品行不端的浪荡子弟?”
阿絮面上又是一红,道:“我自知道——”又道:“只不告诉你。”祁寒见她欲语还羞,欲羞又语的模样,心中不禁如沉醉了一般,颇有些陶陶然,正看着阿絮看得痴了,心中忽然掠过一事,不禁大声喊道:“不好!”
阿絮正被他看得抬不起头来,见他忽然喊出这两字来,忙抬起头问道:“怎么了?”祁寒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阿絮道:“什么事?”祁寒道:“秋声刀的事。”阿絮道:“秋声刀?秋声刀怎么了?”
祁寒道:“我曾奉林师伯之命去应天府送刀的事你可知道?”阿絮点头道:“知道。昨日那武林大会上,姜大先生和韩滶都曾提到此事。”祁寒道:“其实此事起于一个唤做彭老生的倭寇设下的诡计,其用意不过是为了夺取秋声刀而已。后来秋声刀莫名失踪,我又被那彭老生以歹毒暗器打伤,他临走前,却抛下一句话来,说我若要活命,得拿着秋声刀去断云岭换解药。”
阿絮道:“断云岭——柳聚君,这事也与柳聚君有关了!”祁寒道:“正是,当时我却不知。岳大哥曾替我去断云岭要解药,柳聚君却只道这是对手使得离间之计,他那儿并没有如彭老生模样的人,也自然就没有解药。”
阿絮道:“我知道了。那彭老生实则确与柳聚君有关。彭老生不知秋声刀遗失之事是虚是实,他抛下这句话来正有两个用意:若秋声刀不在你们手中,你们空着手上断云岭去要解药,柳聚君只要说这事对方的离间计,便可将这事推个干净。且没有人会在费了这样一通周折后,又将自己来处报出,露了自己的底细。这便越发可以证明他与此事无关。”祁寒道:“这一层我也想到了,可若秋声刀还在我们手中呢?”
阿絮道:“若这样,事情便更好办了。你们势必要拿着秋声刀去断云岭换解药,到那时柳聚君也不必和你们相见,只需让那彭老生出得面去,以解药将刀换走便是。要是日后你们问起柳聚君来,他只说断云岭并无此人,那人定是借着他断云岭的名号行骗。要再装得象些,还可做大怒状,让手下严加追查此事,总之也断留不下把柄的。”
祁寒道:“是了!可见不管是什么用意,这夺取秋声刀之事必与柳聚君有关。我又想起先前苦菜和白茶所说的话,他们或说柳聚君是用金银,或说柳聚君是用武功秘籍才买通倭寇前来。我却想到他用的不是金银或是武功秘籍,而恰恰是秋声刀!”
阿絮道:“要是这样,现在倭寇已经帮柳聚君做成了盟主,但秋声刀却没有交到倭寇手中,倭寇定然不肯答应——你是在担心韩滶?”
祁寒点了点头道:“照此说来,柳聚君不拿到秋声刀必然不肯罢休,而秋声刀正在韩师弟的手上,我担心柳聚君会对韩师弟有所不利。韩师弟对个这些都丝毫不知,如何能逃得过他的毒手!”
阿絮迟疑道:“那……那你想怎么做?”祁寒道:“我想去找韩师弟,将个中详情告诉他,即使他不信我,也可提醒他早做防范,总比他一无所知要好些。”
阿絮急道:“可他以为是你杀了他师父,正恨你之极。若他听也不听你的话,便要取你性命又怎么办?你又势必不愿伤他,难不成要束手就戮么?”
祁寒听了这话,长叹道:“事到如此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且不说他要杀我,是他对林师伯情深义重,分毫怪他不得。便是他有何不该,让我坐视他被柳聚君害死,我也万难做到。不论如何,我也要去告诉他一声。”
阿絮见他心意已决,知道劝不动他,便道:“我和你一起去。”祁寒道:“此事我自求心安,只不想让你随我冒险。此处倒也安全,你便在这儿等我就是。”
阿絮道:“若让我在这儿等你,你的心倒是安了,我的心却如何能安得下来!”祁寒道:“可此去多半凶险得紧,我不想让你……”
阿絮道:“自昨日我和你在一块起始,又有哪一刻不凶险了!其实……”说着又低下头去,犹豫半晌,方小声道:“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便觉得心安,什么凶险不凶险的,却也没有放在心上。”
话声虽小,但祁寒还是将这话听了个真切,这才知道在那山洞里和阿絮所说的话,都并非发生在幻境中。柔情豪气,一时都涌上心头来,不禁走上前去,握住阿絮的手道:“我们便一起去,谅旁人也奈何我们不得。”
阿絮道:“可要是你韩师弟要杀你呢?”祁寒笑道:“那我就边说边跑。有你在我身边,我自是要爱惜自己的性命。”阿絮听了这话,心中欣喜无限,也不说话,只依偎在祁寒身旁,竟觉此一去,哪怕要经历千辛万苦、九死一生,也都是值得的了。
祁寒又道:“可苦菜和白茶回来见不到我们,必然心焦,却得想个办法知会他们一声才好。”阿絮将屋子又看了一遍,指着屋中间那两个木柱道:“可以留封短信告诉他们,凭你的指力能否在上面写字?”
祁寒道:“虽没这样写过,倒也可以试一试。”走到那木柱前,运力在指上,想了一想,便伸指在柱上划了起来,只见指尖到处,木屑簌簌而下,顷刻之间便在木柱上写出了两行字来:
“有急事外出,片刻即回。烦在此相候,慎勿莽撞。切切。”
阿絮在一边道:“果然好指力。”祁寒笑道:“这指力比起我爹来,可差得远了。”又指着那“撞”字道:“这字笔划多些,写到最后,功力欠精纯了,字便有些散漫。若是我爹看见了,便该责我习武不勤。”又道:“信既已留下,我们便走吧。免得韩师弟提前下山了。”
阿絮见苦菜和白茶戴来的那两顶斗笠放在地上,并没有被他们带走,便走过去将斗笠拾起,道:“我虽还有张面具,但那面孔在武林大会时,大家都已见过,戴与不戴也没什么两样。只好将就将就,戴着这斗笠,权且遮遮面孔了。”二人便将斗笠戴上,推门出去。阿絮又回身将门关好,把那锁依旧悬上,便和祁寒向外走去。
方才来时有苦菜领路,在房屋间穿来绕去,路途颇有些繁杂。但好在阿絮的记性甚佳,走过一遍即能记住。二人如此行去,竟也没有迷失道路,只一会儿,便来到了他们进来时的高墙边。祁寒听听外面似是无人经过,便和阿絮纵身而起,跃了出去。
此时已是正午,烈阳当空,路上行人正稀,阿絮见左右无人,便问祁寒道:“我们可是要再上庐山去寻韩滶?”祁寒道:“自然要上庐山去寻他。”
阿絮道:“可我们一无面具遮掩,二无苦菜和白茶带路,难保不被人发现。怕还没找到他,就已先被众人团团围住了。”祁寒知道阿絮说得有理,便踌躇道:“那可如何是好?”
阿絮道:“此时江南群雄都在庐山上,柳聚君再大胆,也不敢就此对韩滶不利或是把秋声刀夺过来。而且此地是铁线帮的地盘,若出了什么事,铁线帮自是难逃其咎,清泉这新任帮主的面上也难看得紧。清泉是柳聚君的盟友,柳聚君再无所忌惮,也要顾着这一层。依我看来,柳聚君要夺秋声刀,多半会趁韩滶出了九江府后,在路上动手。我们也不用上山去,只候着韩滶下来便是。”
祁寒道:“你说得是。可我们就这样在九江城里候着韩师弟,多半也碰不着他。”
阿絮道:“在这儿自然不成。韩滶若要回络藤山庄,从九江府的码头顺江而下,最是简捷不过,我们便去码头那儿等着。待群雄下山时,他自会去那儿乘船,我们看到他,再见机行事就是。”祁寒道:“这法子好是好,可万一韩师弟不从码头走,我们没有碰见他,岂不是要误大事么?”
阿絮道:“即使没有见着他。从码头走的江南群雄也不会少了,到时我便去向他们巧言询问,总能知道韩滶的下落。万一还不行,我们再上山去也不晚,那时众人都已下来,去寻他也就方便得多了。”
祁寒见阿絮说得丝丝入扣,毫厘不乱,便道:“难为你想得这样清楚。我却想不到这许多。”阿絮笑道:“你如何想不到。不过是你只顾着要救你韩师弟,心里急迫,无暇去想这些事情罢了。”
又侧着头,想了一想,叹道:“若此刻我要寻的人是你,心中急起来,也想不到这些了。”祁寒听了道:“我便一直在你身边,总不给你寻我的机会就是。”阿絮见他说得郑重,心中欣喜,口中却道:“且不说这些了——还是去找你韩师弟要紧。”说罢,转身就走。祁寒跟上前来,二人直往码头那儿去。
不一时,二人便到了码头上。见码头里停的船虽多,船头岸上却并没有什么人走动。祁寒又见来时坐的那只天风镖局的大船还在,知道江南群雄还没下山,便先放下一半心。阿絮带着些银子,二人便买了条打鱼用的小船。那小船虽然有些破旧,但帆橹都还齐全,船上捕鱼的家什也不少。阿絮让祁寒在船篷里等候,不一会儿,又拿了些干粮和两身衣服走回船来。
祁寒奇道:“要这衣服做什么?”阿絮笑道:“我们既然买了这条鱼船,又戴着这斗笠,索性便扮做打鱼的人家,岂不是更方便些。”祁寒也笑道:“这倒有趣。”二人在船中吃了干粮,阿絮将衣服递过来,自己走出船篷去。祁寒换了衣服,出得船篷。阿絮见了只是捂着嘴笑,却说不出话来。
待阿絮也进去换了衣服出来,祁寒见她头上戴着斗笠,身上穿着粗布衣裙,看衣着已是活脱脱一个以打鱼为生的渔妇了。但面上的肌肤被那粗布衣裙一衬,愈发显得白皙娇嫩,寻不着半分整天在江上风吹日晒的痕迹。便笑着道:“若我们真是打鱼的人家,可都要饿死了。”
阿絮道:“这是为何?”祁寒道:“那些鱼儿看见你的面容,都沉到水底去了,哪还会被我们捉到。我们岂不是要饿死吗?”二人又笑了一回。阿絮怕祁寒虽然装扮过了,还是会被人认出来,便让他到坐篷里去。自己则将那斗笠押得低了,坐在船头,佯做修补鱼网。
二人如此在码头上守了有两个多时辰,却只见码头上一些普通的商贾、渔人来来往往,并不见有武林中人过来乘船。祁寒在篷中问道:“会不会要到明日众人才会下来?”阿絮道:“我也不知。且等到今日晚上再说。”
说话间,太阳渐渐在云中隐起。不一会儿,黑云满江,竟就斜风细雨大作。祁寒忙走出去,让阿絮进篷来。自己在船上拿了身蓑衣披上,又坐在船头,向岸上张望。此时已近傍晚,岸上雾雨蒙蒙,烟柳深处,炊烟袅袅。江上船户,也多开始做饭,一团团渔火在江面亮了起来,虽然昏黄不明,但在这斜风细雨中,看在眼里,只让人全身都觉得温暖。
祁寒见阿絮在船篷中也望着这景象,如痴了似得,便叹道:“若真得做这船家,就在此烟波江上,随意行止,却也逍遥自在。”阿絮道:“可就算这江上随意而安,也就未必没有险恶风波了。逍遥自在,不过是想想罢了,岂能真得做到!”
祁寒听阿絮话中甚是怅然,忽想到自己对她身世还一无所知:既不知她一身武功是何处来的,也不知她这样武功,为何要在络藤山庄里做丫鬟。心中便一动,正要开口问她,就听见岸上开始有些喧闹,抬眼看去,一群人正向码头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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