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悬疑武幻>碧海吴钩传>碧海吴钩传(二十九)

碧海吴钩传(二十九)

作品名称:碧海吴钩传      作者:袖手风云      发布时间:2010-02-11 11:08:32      字数:11309

第二十九章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此时祁寒和阿絮正站在黄柄之身后方向竹林中,祁寒听了这话,心中惊道:“还是被他发现我们了!”此念未已,就见也黄柄之随着清泉的喊声回过头来,便在此时,清泉手一翻,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刀,一刀刺进黄柄之的小腹中,乍一得手,身便往后跃去。
黄柄之吃痛不过,大喝一声,跌坐在地,回过头来,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指着清泉,道:“你……你……你为何……”
清泉冷声道:“我为何这样做,你自是比谁都清楚。”黄柄之道:“我……我待你至厚,你怎么……怎么能下如此毒手!”
清泉道:“至厚?不错,我孤苦无依时你收养了我。你使我非但衣食无忧,还能锦衣玉食,又让我习得一身武功,甚至还将本帮的镇帮之宝:‘双飞翼掌法’传授给我。现在我已从一个要饭花子变成受人景仰的铁线帮‘铁线四绝’之首,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黄柄之道:“这些都不算什么……我对你好,不是这些……你应该知道……”清泉道:“我是知道,但就是为了你对我这‘好’,我才要杀了你!”黄柄之道:“我不明白。”
清泉道:“你不明白的事情多了,这只不过是其中一件罢了。不错,我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都是你的功劳。但你有没有想过,我堂堂三尺男儿,岂能甘心受你的折辱!”黄柄之急道:“我真心对你,怎么能叫折辱!”
清泉道:“你住口!你以为你这真心对我,我便要对你感激涕零吗?你知不知道,每日我与你在一起时,满面欢笑。可一个人独处时,我心中却比刀剜还难受。你握过我的手,我都恨不得将这手上的皮都一块块削去!便连其他的一切也莫不是如此!有时我甚至在想,我若经受那千刀万剐之刑便好了,至少我还能看看我里面的血肉是如何的干净!”
黄柄之猛喘了几口气,道:“想不到……想不到……你竟这样想!”清泉道:“我还能怎样想!如你希望的那样真心待你吗?我是对你真心,却是真心要杀了你!每一天,我都在想,总算又过一天了,离我杀你的日子又近了一天,只有这想法才能让我每日笑着和你在一起!”
黄柄之颓然长叹一声,道:“我从没有想到过这些……哎……我不怪你……是我自作自受了……可你杀了我,紫兰花他们却饶不了你,你要想清楚。”
清泉冷笑一声:“你以为你的那些手下还认你这个帮主吗?”仰首清啸了一声,不多时,紫兰花领着那些大小头目押着苦菜和白茶又走了回来。紫兰花和那些大小头目见着黄柄之躺在地上,却只跟没有见到一样,径直走到清泉身边,一齐恭身道:“参见帮主!”只苦菜和白茶二人,见此景况,惊愕愤怒交集,但穴道受制,又说不得话,自也无法可施。
清泉微微一笑,道:“大家免礼。”众人道:“多谢帮主!”又都直起身来。黄柄之摇了摇头,苦笑了两声,道:“你们以为这样便能惹我气恼吗?既然连清泉都能背叛我,你们这些人我也不用放在心上了。”说着又向苦菜和白茶看了过去,道:“只可惜了你们俩,现在我才知,只有你们两人才最是忠心,但已太迟了!”
苦菜和白茶两人禁不住涕泪纵横。清泉道:“自然只有他们二人对你忠心,不然我要设计将他们擒下作甚!”
黄柄之叹道:“我早该想到,只有你才能模仿我的笔迹如此之象,也只有你才能拿到我的私印……我早该想到了呀!”清泉道:“你现在知道却也不晚。你一辈子昏黯,临了却还灵光乍现,总算胜似死了还是个糊涂鬼。”
黄柄之的全身忽然颤抖了起来,仍勉强道:“说得好!总算我死时还是明白的……”喘了几喘,又对清泉道:“罢了,我早想将这帮主之位传给你,你迟早都是帮主,也没什么两样了……只是要做铁线帮的帮主,还有两样重要的功夫要习得,你过来,我告诉你它们放在哪里……这祖上传下来的功夫,莫要在我手上失传了。”
清泉听了这话,心中一动,但却不敢就此过去。黄柄之脸上皮肉动了两动,似是笑了两笑,又道:“我已是油枯灯竭……你则毫发无伤,却依旧不敢过来,就这样的胆量还想做铁线帮的帮主么……你过来,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告诉你,再晚怕是就来不及了……”
清泉又迟疑了一下,寻思道,黄柄之死后,自己的功夫在帮内虽首屈一指,与江湖上的顶尖高手比起来怕还是稍逊一筹。但若再加上两样厉害的功夫,这稍逊的一筹便也不在话下了。一想到说不定就此可以称霸江湖,清泉不由怦然心动。又暗道,黄柄之如此模样能勉强不死已然难得,就是想有什么举动,也没这样的气力了,怕他作甚!便走到黄柄之身边。黄柄之道:“你蹲下来,我只告诉你一人,莫要让其他人听见了。”
清泉缓缓蹲了下来,黄柄之道:“那两样功夫,我放在……”忽然一阵猛咳,再说不下去,过不片刻,竟已上气不接下气,眼见就要一命呜呼。清泉心急,一把扯住黄柄之的衣襟,道:“在哪儿,你快说!”
正此时,黄柄之双手急若闪电,已捉住清泉的两手手腕,清泉大惊,便要往后飞退,但黄柄之的双手顺臂而上,不停歇中,点了两臂上的穴道,又双手合围,正扼在清泉的喉上,大笑道:“这招‘双飞双栖’乃是‘双飞翼掌法’中的精粹,我教过给你的,你忘了吗?”
清泉觉自己颈上如上了一道铁箍般,不敢再动。黄柄之大喝道:“我掐死你这叛贼!”清泉只觉颈上蓦然一紧,吓得魂飞魄散,喊道:“我再不敢了!”
黄柄之听了这话,忽想起平日清泉若有何错事,自己要佯做要责罚他时,他便会道:“我再不敢了!”这一声听在耳中,顿将他和清泉的种种往事一一勾上心头,一时间百感交集,也不知是悲是喜,手便停住了。这一停下,好不容易聚起的劲力立时便散尽,大笑了两声,头一歪,便不动了。
清泉正闭目等死,却觉黄柄之的手松了下来,睁眼一看,却见黄柄之已然气绝。踉踉跄跄站起身来,又往黄柄之面上端详半晌,忍不住纵声长啸了两声,狂笑道:“他死了!他终于死了!”身后紫兰花诸人一齐施礼道:“恭喜帮主!”苦菜和白茶二人却赤红了双眼,只恨不得将清泉咬在口中嚼烂。
清泉狂笑许久,方才停下,道:“大家此次俱都有功,待到了帮中,我自有封赏——”正说到半途,蓦得将话一折,正色道:“苦菜、白茶,黄帮主待你们天高地厚,你们却将黄帮主杀害,却是为何?”
祁寒和阿絮在竹林中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惊心动魄之余,忽见清泉问出这话来,心中都奇道:“在场诸人都知道黄柄之是谁所杀,无需作假,清泉问这话却是作什么?”
这念头刚一闪而过,就见从那边竹林中又纵身而出几个人来,当先一个正是新任盟主的柳聚君,后面带着几个人,服色各异,应是来自江南武林的不同门派。祁寒和阿絮恍然道:“清泉这话,却是说给柳寨主他们听的。”
柳聚君一到场中,便道:“清贤弟,我正领着这几个兄弟四处巡视,远远听见你的长啸声,便赶了过来,到底出了什么事?”一扭头却见黄柄之躺在地上,不禁惊道:“黄帮主——他怎么了?”
清泉闻声泣道:“柳盟主,帮主他老人家已经被人害死了!”柳聚君道:“是谁做的?”清泉一指苦菜和白茶道:“便是他们做的!”柳聚君一皱眉道:“可他们为何要杀死黄帮主?”
清泉道:“黄帮主因为有人伪造他的帖子诱杀天风镖局一事,盛怒不已。他料定是我们铁线帮中人所为,命我将此事探察明白。而我查出此事竟是苦菜和白茶做的,便禀告了黄帮主。黄帮主这才召集我们四人和帮中的大小头目来此议事。待我们来齐后,黄帮主喝问这两个恶贼那事可是他们所为,他们二人未料黄帮主已然知情,不由大是恐惧,便跪下求黄帮主开恩,放过他们。黄帮主一时心软,正踌躇间,这两个恶贼忽然暴起,就……就将黄帮主杀害了……”说到此处,清泉又是泪如泉涌。
他这边说一句,苦菜和白茶便摇一下头,待他说完,他们更是只晃头不止,清泉怒声喝道:“怎么?你们还想否认吗?你们方才所做的事,大家都看得明白,任你们再会狡辩,也难逃公道!”又向紫兰花等铁线帮众人道:“你们说,方才事情可是如此?”
铁线帮众人齐声道:“清头领并无虚言,正是苦菜和白茶这两个恶贼杀了黄老帮主。”祁寒在竹林中听了这话,心道:“虽然众口如一,但柳寨主一向智略过人,未必会信清泉这鬼话。”
却不料柳聚君听了这话,向苦菜和白茶怒道:“我只道你们都是好汉,谁知背地里竟如此阴险不堪!枉黄帮主对你们有知遇之恩,你们却恩将仇报,当真该杀!”
祁寒不禁奇道:“为何柳寨主竟如此轻信清泉的话?最不济,他也应把苦菜和白茶的下颚接上,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再做定论才是。”转念又道:“是了。眼下众口铄金,是非难辨,若柳寨主对苦菜和白茶一加回护,便不免有与他们通谋之嫌。况且‘抗倭总盟’刚刚成立,这儿又是铁线帮的地盘,若细究起来,怕是对大局不利。即使柳寨主明知其中有疑,却也只能这样说了。”
只听清泉又向柳聚君泣道:“多谢柳盟主替我们做主,黄帮主便是在九泉之下,也定不忘柳盟主大德。这两个恶贼如何处治,便请柳盟主示下。”
柳聚君道:“我虽说这两人该杀。但这毕竟是贵帮帮内的事务,我不便多说,还是请贵帮自己定夺——最重要的是,目下贵帮群龙无首,还需找一个人出任帮主,总领百务为是。”
紫兰花便领着铁线帮众人道:“我等都愿清头领做我们铁线帮的帮主!”清泉连忙推辞道:“清某无能,何以当此重任。”柳聚君道:“清贤弟不用过谦。清贤弟昨日在武林大会上擒戴鹰,败孙加威,武功惊人,大家都佩服得紧。而且黄帮主的尸首要善加收敛,苦菜和白茶二人也该严惩,这些都是当务之急,拖延不得。既然大家一力推举,清贤弟就不要再推辞了。”
清泉这才叹道:“既然如此,清泉只得暂摄帮主之位。待将黄帮主妥善安葬后,再诏告武林,在帮中另选贤能罢了。”柳聚君道:“清贤弟肯接任便再好不过了——那苦菜和白茶这两人该如何处治?”
清泉道:“现在杀了他们却也太便宜他们。依在下之见,先将他们关起来。等日后在黄帮主的灵前,将他们的罪行宣告天下,再剖腹挖心,以祭黄帮主的英灵。”
柳聚君略一思忖,道:“如此也好。”便此时,忽听到远处又有啸声传来,柳聚君道:“那边不知出了何事,怕是有些什么乱子,我去看看。此间的事就交于清贤弟了。”对清泉一拱手,便领着自己带来的几人匆匆而去。
清泉候柳聚君走远了,方对苦菜和白茶冷笑道:“一个劲的摇头,想寻死吗?只不过你们现在想死也晚了,落在我手里,我却要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从旁边又走过来一个头目道:“启禀帮主,黄帮——那老贼的尸首该不该买一口棺材收敛起来?”
清泉冷冷道:“拖去喂狗!”那人一楞道:“可是……”清泉斜了他一眼,忽然抬手一掌拍在他胸上,那人飞出尺许,立时倒地身亡。清泉又招手唤过一个人来,那人战战兢兢走到近前,清泉一指地上那头目的尸首道:“把他当作那老贼收敛起来。把那老贼的尸首拖去喂狗。”那人不敢多话,恭声道:“是。”
清泉得意之极,大笑两声,拍了拍手,背手往那竹林外走。铁线帮的人将地上的两具尸首拾起,押着苦菜和白茶,也跟着去了。
祁寒和阿絮待他们都走了,这才长出了口气。此时天光已放亮,但逝去的黑暗仿佛还压在二人的心头,久未散去。祁寒叹道:“这清泉心智之阴毒,手段之狠辣,比那司马助却还更甚。但他伪饰得也太好了些,令得柳寨主不识他的真面目,反以善为恶,以恶为善。只可惜了苦菜和白茶这两条汉子。”转首一看,却见阿絮沉吟不语,便道:“你怎么了,还在想着方才之事吗?”
阿絮道:“我在想着柳聚君方才的话,他说那边怕是有什么乱子——我忽然想到昨日的‘抗倭大会’,你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么?”祁寒不知她所指何事,一怔道:“有什么奇怪的?”
阿絮道:“‘抗倭大会’、‘抗倭大会’,抗的既然是倭寇,声势又如此浩大,那倭寇岂有不知之理。可为何他们竟不派人前来捣乱,这不是怪事么?”
祁寒略一想,暗道:“不错。既然彭老生在江南这一带频频出现,那山口丰后也被派到江南来,可见隐伏在江南的倭寇也不会少了,开这‘抗倭大会’的事必然瞒不过他们。而‘抗倭总盟’一成立,势必对他们极是不利,他们理应派人前来百般阻挠才是。旁人不说,就那彭老生也必放不过这事,但为何他们竟一点举动也没有?”便道:“此事果然有些奇怪,但或许是柳寨主他们料到那倭寇会前来捣乱,便派人预先防范了,倭寇见无机可乘,只得作罢,昨日的大会这才没起什么乱子。”
阿絮颔首道:“这自是一种可能。但还有一种可能,那倭寇已经有所行动,只不过众人都还没有发觉罢了。”祁寒听了这话,不禁打了一个寒战,道:“你是说黄柄之被清泉杀死,还有司马助杀他那姓郝的师弟,都与倭寇有关?”
阿絮轻轻摇了摇头道:“此事多半还是他们自己在争权夺利。但我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这后面定还有什么骇人的阴谋——我不知道,只是隐隐在心里有些害怕。”
祁寒道:“那我们应该知会柳寨主一声,也让他们早有防备。”阿絮苦笑一声,道:“别说我们现在什么都还不知道,就是知道了,眼下我们自身尚且难保,又能知会谁去!”
祁寒怅然道:“是我连累了你,若不是我,你现在便不用和我一样躲躲藏藏了。”阿絮幽幽道:“慢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只要你不再疑心我与你林师伯之事有甚关联,便这样躲躲藏藏我也……”说到这儿,却不再说下去。
祁寒虽看不见她面上的表情,但听她此话说得至诚,又见她眼中隐有泪光闪动,心中顿生怜惜,楞了片刻,堪堪将这感觉抑住了,方道:“我们可还要去找那山口丰后?”阿絮道:“自然要去。那柳聚君不在此处,正好去找他。”
祁寒道:“我还担心柳寨主武功高强,非比他人,会发觉我们隐身在此处。幸好那啸声将他引了过去。只不知那边出了何事。”阿絮道:“也无暇去想那么多了,还是先寻着那山口丰后要紧——铁线帮的人都从对面那片竹林去了。我们便从那儿过去,看看能不能寻着那山口丰后关在何处。”
二人自竹林中出来,走过那片空场,从铁线帮诸人走时经过的那边竹林又穿了过去。出了竹林,迎面便有两个穿着铁线帮服色的人上前道:“靖海平波。”祁寒回道:“扫灭倭狂。”那两人抱拳道:“不知两位兄弟有何贵干?”
祁寒心中一转,道:“惊鸟林的岳大当家命我俩来找柳盟主有事禀报,请问柳盟主现在何处?”那两人指着身后方向道:“那边也不知何处有啸声传来,柳盟主便往那儿去了。若没有什么事,过一会儿,柳盟主便当回来。”又一指另一条山路道:“两位若要见柳盟主,便往这儿去,走不到两里,有一个亭子,柳盟主平常便在那儿居中策应,两位且在那儿歇歇,等柳寨主一到,我们自会禀告他。”祁寒拱手道:“多谢!”便领着阿絮往那山路上去。
行不多远,果然见着前面不远处的岩上有一亭,傍路而立,居高临下,委实是当地势之要冲;又有四角飞檐,势若展翅,衬着青山绿水愈发显得灵动。走到那亭下,却并不见亭里亭外有人守卫,想是这儿的人都跟着柳聚君出去了。
祁寒对阿絮道:“这儿无人加以盘诘,虽省了许多口舌,但却问不得那山口丰后关在何处。实在无法,只得再往回去,巧言向方才那两人打听去,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
阿絮道:“柳聚君不会把那山口丰后带在身边四处接应。既然柳聚君平常都在此处,那山口丰后也必定关在这左近。先找找看,若无法可想,再去问那两人就是。”
二人在亭子周围寻了一圈,果然见着亭后有一条羊肠小道,蜿蜒向前,只不晓得往何处去。祁寒道:“且去看看。”便和阿絮顺着那小道往前去,走了里许,忽听见有水声,越往前走,那水声也越发轰然起来。
又行了里许,却是一面山岩挡住了去路,听那水声正在山岩后面,二人正要从旁边绕过去,就听见那山岩后有人说话道:“紫头领吩咐下来,这可是柳盟主和帮主着意的人犯,干系重大,万万差池不得,要是有什么闪失,我们可都担待不起。”
祁寒和阿絮听了都是一喜,互相望了一眼,心中俱道:“那山口丰后便关在此处了!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祁寒张了张口,却不发出声音来,阿絮看他口形,说得是:“怎么办?过不过去?”便也张口,不发声道:“过去。见机行事。”
二人稳了稳心神,从那岩石边绕了过去,顿觉眼前一亮,却是十几步开外有好大一座瀑布,正要细看,就见四个铁线帮的人从地上站了起来。那四个人见有人来,面色都是一紧,忙拿起身边的兵刃来,一人问道:“什么人?”
另一人道:“靖海平波——”祁寒朗声道:“扫灭倭狂。”那四人见他说出切口来,面色这才稍弛,却仍有狐疑之色。先前那人道:“二位是?”祁寒和阿絮走近了两步,祁寒道:“是柳盟主让我们二人过来,有话要问你们看管的那个人。”那人听了紧问道:“果真?”祁寒道:“正是!”
那人嘿嘿两声冷笑,忽然手中长枪一抖,当心便向祁寒扎了过来,另三人似乎也是商量好的,也不用号令,各举兵刃分向祁寒和阿絮袭去。祁寒一楞,却不知自己有何话说错了。
阿絮听见那人紧问时,心知其中有不对,早生提防。待见四人果然说也不说,便动起手来,抢先一步,便迎了上去,一把抓在刺来的枪杆,往旁边一拨,正挡在另三般兵刃上,将那三般兵刃都磕飞了出去。同时身形闪了两闪,已将另三人点倒在地。那使长枪的情知不妙,将枪一丢,回身便跑,又作势要呼,祁寒飞身上前,一指正点在他后背上,那人“扑通”一声,也栽倒在地。
祁寒和阿絮定下身来,往四周看去,却见三面都是山色如铁,峭立千丈,只迎面山上一条玉龙似的瀑布从山高处盘空而降,直泻入底下的一泓深潭中,声若霆震,轰轰不绝。再细细打量,周围非但再无旁人,也不见有路再通出去,更没有竹棚或是山洞之类可以驻人的所在,竟不知那山口丰后关在何处。
祁寒俯身拍开使长枪那人的穴道,问道:“那人关在哪里?”那人冷哼一声,道:“除非将我杀了,让我说出来,却想也别想!”祁寒未料他如此硬朗,又不能真杀了他,一时便怔住了。却听到阿絮在一边道:“不用问他了,我自知人关在何处。”那人听见阿絮面貌是男子,说话竟是女声,不禁满脸惊诧。
祁寒抬手将那人穴道又封住,走到阿絮身边,道:“在何处?”阿絮先不答这话,却指着地上的那使长枪的人道:“你觉得他身上有什么异样?”祁寒看了一看,却见其他三人倒也没什么,只他身上的衣服有些湿,好似刚被雨淋了一下,便说了出来。
阿絮道:“正是。你再看那瀑布。”祁寒朝瀑布看去,见那瀑布喷薄吞吐,森然四垂。声势固是壮观,却也没有什么奇异之处,便摇了摇头。
阿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那姓孙的猴子在花果山的故事?”祁寒道:“自是听过的,那又怎样。”阿絮笑道:“我们今日便学那孙猴子去探探那水帘洞。”说罢,携了祁寒的手走到深潭前。身子一纵,便直朝那瀑布跃去。
祁寒方悟到她的意思,暗道:“是了!今天又不曾下雨,那人衣服上有被水淋湿的痕迹,自然是被这瀑布淋的。定是这瀑布后有什么巧妙之处。”一转念间,便离那瀑布近了,身周水花四溅,如雾如雪,腾在空中,真是仿佛置身仙境一般。那潭甚宽,阿絮和祁寒一跃之力不过到潭中而已,但阿絮早看准了潭中一块突兀而出的岩石,二人身子一坠,便正好在那岩石上一点,又往前蹿去。
祁寒和阿絮见那瀑布直往眼前逼来,都不自觉得将眼一闭,二人只觉身上蓦得一凉,接着听见耳边“嗡”的一声,再睁开眼去,却见面前果然有一个大洞穴,瀑布已在身后了。
祁寒喜道:“果然别有洞天!”阿絮忽然喝道:“小心。”手掌向下一劈,扬起一阵掌风来。刚一出手,二人脚已沾地,阿絮不待停留,携着祁寒的手又往前跃出一丈多远,方才停下身来。回身看去,见方才脚尖沾地之处,方圆数尺之类,密密麻麻爬满了颜色青碧的小蛇,约有数百条之多,正蠕蠕而动。祁寒忽然想起铁线帮的旗号,不禁倒吸口凉气,道:“铁线蛇!”
阿絮道:“我也不认得,应该是铁线蛇吧——方才我若不是以掌风将几条蛇逼到一边,露出些许落脚之处来,我们此刻已葬身蛇腹了。”
祁寒道:“别说旁人看不出这瀑布后面还有一个山洞,便是能看出,欣喜之下难免冒失,哪会还想到这里还会有蛇!”阿絮道:“不止如此,从外面进来,无论多好的轻功,也要经过方才那方圆数尺之内。布这些蛇之人,将这一切都算得清楚,用心可谓苦毒。”
祁寒道:“那铁线帮的人却不知是如何进来的。”阿絮道:“铁线帮的人要进来,身上必定带着避蛇之药,否则怕也是难逃蛇口。”
祁寒歉然道:“多亏你看得清楚,我却只顾高兴了……”忽觉得手中滑腻柔嫩的一握往外微微一挣,却是阿絮先觉察出自己的手还携在祁寒手里,面上一红,便要收回手去。祁寒这才醒觉,面上也是一红,忙将手松开。好在二人都戴着面具,那面具虽然薄,却也透不出脸色来,倒免了更多的尴尬。
祁寒不敢多往阿絮看去,只看这山洞。见这山洞除了布满蛇的入口较小,上下左右俱有有数丈,十分广阔。顶上山岩有一道天然石缝,光线自石缝照到洞中,洞里便也不觉黑暗。看了一圈,并没有见着有人,只洞里面似是还有一个小些的洞口。祁寒轻轻咳了一声,指着那小些的洞口道:“我们去那儿看看。”阿絮道:“此地甚是险恶,千万要小心些。”
二人走到那洞口,见里面一团昏黑,怕还有什么机关,不敢造次便往里走。阿絮拿出只火褶子点着了,往里面一照,二人不由同时发出一阵惊呼来,却见那洞穴中吊着两个人,每个人身上都紧紧缠绕着一条巨大的蟒蛇。再看那两人的脸,正是方才在竹林里中计受制的苦菜和白茶。
那两条蟒蛇都有碗口粗,盘在苦菜和白茶身上,将二人全身上下绕得密不透风。只站在洞口处,便能听见二人身上的骨骼被缠得咯咯直响,可见那蛇缠得甚紧。苦菜和白茶脸涨得通红,但他们的下巴仍没有接上,虽难受之极,却不能唤出声来。说也奇怪,那蟒蛇的头只在二人的脸上晃来晃去,红信吞吞吐吐,闪烁不定,却并不把二人吞到腹中。
阿絮从没见过这情形,手脚不由便有些慌乱。祁寒怕那大蟒再缠下去,苦菜和白茶二人性命不保,接过阿絮手中的火褶子,迈步走到洞中。举火往苦菜身上那蛇的身上一燎,那蛇吃痛不过,浑身一紧,苦菜身上骨骼的“咯咯”声更密。那蛇伸出头来,张开大口,喷着恶腥,便向祁寒吞来。
祁寒将火褶子往地上一扔,合起双手,卡住那蛇上。谁知那蛇皮滑不沾手,只一摆,祁寒的手一下没有合住,蛇头已到了面前。祁寒大骇,运起“落霜指”,点在它头上,这一指力可穿石,却只将蛇头点得歪向一边。
那蛇头只一歪,又转过口,向祁寒吞来。祁寒将身子一矮,那蛇便扑了个空。祁寒顺势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乘着蛇头一伸之际,运足功力,往它七寸上戳去,只听扑哧一声,那石头颇有锋锐,竟没了进去,蛇血顿时便狂喷了出来。祁寒往旁边一躲,这才没给喷了个满身。心中正一喜,就听阿絮呼道:“小心后面!”猛觉身后有恶风袭来。忙一仰身,就见一个蛇头从身上闪过。
却是缠在白茶身上的那条蛇,看见同伴受损,便也凶性大发,张口吞了过来。祁寒见它探出头来,伸掌运足功力往那蛇头上横着一推,蛇头“砰”得一声便撞在旁边的石岩上。但那蛇皮糙肉厚,一撞之下,竟没什么反应,头一晃,又要甩过来。正此时,祁寒忽见道玉光一闪而过,那蛇头又摆了两摆,终于耷拉下来,细看去,见那蛇的七寸上正钉着一根玉钗。
祁寒心知这玉钗是阿絮所发,见那两条蛇虽死了,身子缠得却仍紧,苦菜和白茶二人已是面色紫红,直翻白眼,便也无暇谢她,忙走上前,去扳开苦菜身上的蛇。阿絮也上前去,帮白茶把蛇解开。二人费了半天劲,方把那蛇从苦菜和白茶身上挪下。
祁寒和阿絮把苦菜和白茶放了下来,又替他们把穴道解开,下颚接上。祁寒走到那条大蟒边,将那根玉钗拔了下来,把上面沾的血迹在衣服上擦拭干净了,递与阿絮道:“好好的一根钗子,只可惜沾了这么些血腥气。”阿絮莞尔道:“一时心急,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将玉钗拿过,依旧放入怀中。
苦菜和白茶躺在地上,一时间别说动弹,竟连呼吸的劲也没有了。过了好一阵工夫,脸上的赤红之色才渐渐退去。他们稍能喘息,身子一翻便起来拜倒在地,道:“二位救命之恩,我兄弟二人永世不忘。”
阿絮闪到一边。祁寒则忙还拜道:“事有凑巧,方能救得二位。二位切不可行此大礼。”说罢,起身将二人扶起。苦菜和白茶道:“请问二位恩公的姓名,我们日后也好图报。”祁寒不知该不该说,略一迟疑,便道:“救人性命乃是本分,若是图报,反到居心不正了。我俩姓名不说也罢。只是现有一事不明,正要请教二位。”
白茶道:“不知是什么事,恩公请说。”苦菜道:“只要力所能及,我二人知无不言。”祁寒喜道:“那便好。昨日武林大会上,柳寨主擒住的那山口丰后,想必二位也见着了。我便想请问二位,知不知道那山口丰后关在何处?”
苦菜和白茶互相望了一眼,苦菜声音忽然一转,正色道:“我二人性命既是你们救的,有何差遣,理当从命。但要让我们替你们为非作歹,却绝无可能。我二人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若让我们替倭寇做事,还不如在这杀了我们的好。”
祁寒一听这话,知道他们是误会自己要去救山口丰后,忙摇手道:“二位误会了,在下想知道那山口丰后关在何处,不是要救他出来。”苦菜和白茶面色这才缓了下来,苦菜道:“我知道了,恩公可是也与倭寇有仇,要去诛杀那厮!”白茶接道:“要是这样,我二人倒是极愿意跟随。”
祁寒道:“也非如此……不瞒二位,在下身上背着一桩冤屈,只有从那山口丰后身上才能追查清楚。所以二位若知道,还望告诉在下。”苦菜一皱眉道:“原来如此,那我俩理应对恩公知无不言,但……”白茶接着皱眉道:“但我二人也不知那山口丰后关在何处……这可如何是好?”
祁寒奇道:“那山口丰后不被关在此处吗?”苦菜和白茶道:“这儿只关着我俩,并无他人。”祁寒心中暗道:“怪不得方才我对那守卫说‘是柳盟主让我们二人过来,有话要问你们看管的那个人’,他们也不多说问,立时便动起手来。我只道这儿只关着山口丰后一人,却哪知竟是苦菜和白茶他们两人,那些守卫必是从这儿看出破绽来了。”
苦菜又道:“我们也是昨日在会场上,方才见到那山口丰后。之前亦不知柳寨主手上有此人。想是那山口丰后干系重大,柳寨主自是不肯轻易泄露他的行踪了。此刻那人必然被柳寨主关在一个极隐秘的所在,外人又哪里能知道,二位若有事问他,怕还是要找柳寨主去。”
祁寒听了此话,情知他们所说不虚,心中虽略感失望,但想到能将苦菜和白茶救出,亦是不枉此行,倒也欣然。便又指着地上两条大蟒问道:“二位为何被这蟒蛇缠在身上?”
苦菜并不知祁寒和阿絮将之前金竹坪的事都看在眼中,还以为他们并不知情,想到此事非三言两语就可说清,便惨然一笑道:“其中详情说来话长,待日后再慢慢向恩公诉来。”白茶道:“总之我二人是中了旁人的诡计,方才被关在此处。”又一指那两条大蟒,道:“这是我们铁线帮的一项厉害的刑罚,名唤‘穿龙袍’。”
祁寒道:“‘穿龙袍’?听这名字倒也不恶。”白茶道:“名字虽不恶,但这刑罚施在人身上,却是酷烈无比。这两条大蟒都经过驯化,若缠住人,不得号令,非但不立时将人缠死,也不将人吞下,只缠住不放。但每过一天,这大蟒都会缠得更紧一些。往往要到数天之后,待把人身上所有的筋骨都渐渐勒得寸寸断裂了,受刑之人方会死去。”
祁寒一簇眉道:“这刑罚也太歹毒了些。”苦菜道:“恩公说得不错。当初我们黄帮主也是这样以为,便下令将这刑罚废止了。但后来……”白茶切齿道:“后来清泉渐渐执掌起帮中大权,说什么治世需用重典,非大刑无以立威。这才又将这刑罚恢复了,想不到却用在我们兄弟二人身上。”
苦菜道:“也幸亏恩公相救得早,再过得一两日,即使我们兄弟性命得保,也都是废人了。”祁寒见他们一口一个恩公,便道:“二位切不可再叫我‘恩公’,我实在担待不起,你们就以寻常称谓唤我便是……”正说到这,就听到阿絮在外面道:“你们快出来!”却是阿絮心细,怕有人再从瀑布那儿进来,见祁寒和苦菜和白茶说话,便在来到外面守侯。
三人闻声忙往外去,祁寒问阿絮道:“怎么了?”阿絮一指那瀑布道:“我隐约听到外面有人说话,他们若守住出口,我们再想出去怕是不易。”苦菜和白茶听阿絮说话是女声,知道其中定有什么隐情,既不奇怪,也不相问,只开口道:“这倒不急……”忽然又看到盘踞在洞口的那些小青蛇,不由一楞,道:“这是什么?”
祁寒也诧道:“这不是贵帮的铁线蛇吗?”苦菜道:“看形状倒也象,但颜色不对。”白茶道:“本帮的铁线蛇乃是色如黑漆,岂是这般青色!”祁寒道:“这倒怪了……”
正说话间,就见那瀑布忽然水花四溅,一人穿破水帘,朝那洞口飞来。人尚在空中,风声乍到,地上的盘踞的那些小蛇便纷纷往两边避去,竟让开了一条路来。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