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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吴钩传(二十六)

作品名称:碧海吴钩传      作者:袖手风云      发布时间:2010-02-07 10:51:28      字数:11363

第二十六章放逐身蓝缕。被门前、群鸥戏狎,见推盟主。

苦菜见白茶跌坐在地,知道那毒甚是猛烈,再拖下去白茶必是性命不保,忙又对朱虚侯做了一揖,道:“朱寨主,方才冒犯之处皆是苦菜出的主意,与舍弟无关,还请您把解药给他,若要责罚,苦菜一力承担就是。”
白茶胳臂上痒得钻心,却又在这许多人面前,怕给天下英雄小看了,便哼也不哼一声,听见苦菜在苦苦哀求,大声道:“大哥,若要求他解药才能活下去,还不如死了好!你我兄弟从不求人,可不能坏了规矩!”
朱虚侯冷哼一声道:“你们从不求人吗?这倒好极了。”孙加威嘴一撇,对苦菜道:“你若想要解药也可以,朝我们朱寨主跪下,磕九个响头,每磕一个响头,都打自己一记耳光,说一声‘我满口喷粪’,说不定我们寨主心情一好,便饶了你了!”
这边苦菜还未说话,那边白茶已哈哈大笑道:“你满口喷粪,说得不错,确是你满口喷粪……”说到后来,声音一落,身子也不住颤抖起来。孙加威切齿道:“说得好!说得真好!我瞧你还能再说多少句!苦菜,你跪是不跪!”
苦菜虽明知这一跪,怕是今后再也抬不得头来,却无论如何也不忍眼看着兄弟中毒身亡而不加援救,心中暗叹一声,腿一曲,就要跪下去。
底下众人暗骂孙加威出这等阴损的主意不是好汉所为,待见苦菜真要跪下去,心中都颇觉不忍。又见白茶就是嘴上多说了几句才落得这般,怕一出声就会和连角寨结上仇怨,虽都面有不平之色,却也不敢出言阻拦。黄柄之有心帮自己属下,又舍不下面子去求朱虚侯,亦只能闷声不语。
祁寒暗自钦佩白茶和苦菜是条汉子,想到自己也曾中过那铁莲子的毒,却凭了林芜蘅给的“紫雪通幽丹”解了那毒,便掏出那药来,正要发声将药掷到场中,就见场中白茶忽然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来,大喊道:“大哥,我拼着不要这条胳膊,也不能看着你受这等委屈!”
说罢,抬匕首便往臂上砍去,白茶喝道:“不可!”身形一动,眼见却已迟了,便此刻,一条人影早从旁边闪了过去,便在那匕首已碰上臂膀时,那人伸指在白茶的匕首上一弹,那匕首便飞了出去。白茶抬首一望,却见将匕首弹飞之人正是柳聚君,不禁愕然道:“柳寨主,你……”
柳聚君微微一笑道:“一点小误会,犯得着这样动刀动枪吗?”说罢,又走到朱虚侯面前,对朱虚侯一揖道:“既是误会,大家笑过便也算了。朱寨主看在在下的薄面上,将解药给了白贤弟吧。”
朱虚侯本意并非想杀伤白茶,不过是出口气罢了。也是让众人知道自己暗器的厉害,切不可小瞧了连角寨。还为了引开众人注意,将方才自己输了木野狐半招之事含混过去。此时见场下诸人射过来的目光已颇多不屑,知道要不给解药,势必犯了众怒。且这终究是在铁线帮的地盘上,若真伤了白茶,铁线帮定不肯罢休,而自己又受了伤,怕是难讨得好去。既然柳聚君亲自来请解药,正好有个台阶可下,也算给了柳聚君面子。
朱虚侯便道:“只听说铁线四绝中苦菜和白茶都以义烈著称,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方才他们既是和我说笑,我也和他们说笑罢了,岂会真得不把解药给他。”掏出一个玉瓶来,将一堆药粉倒在苦菜手掌中,道:“一半外揉在手掌上,一半内服,半个时辰就没事了。”
苦菜拿过解药,对柳聚君道:“多谢柳寨主相助!”便走到白茶身边,扶他下去解毒去了。孙加威眼睁睁得看着他们拿了解药去,却也无法。
柳聚君见众人神色未安,便笑道:“苦、白两位贤弟和孙头目一番玩笑,倒让大家好一阵虚惊。”众人听了这话,也多笑了起来。柳聚君又对黄柄之道:“黄帮主,方才我寻思再三,此事莫若这样如何——既然木总舵和朱寨主都不愿再战,就请黄帮主派一个得力属下来,代替黄帮主出战,再请木总舵或朱寨主派一个属下来,代替木总舵和朱寨主出战。二人比试一场,便权且算做黄帮主和木总舵或朱寨主在比武了,若黄帮主的手下得胜,黄帮主即为盟主,大家必然也都心服口服了——不知我这主意可还使得?”
黄柄之沉思片刻,道:“也只能如此了。”那边木野狐道:“柳寨主此议甚好,但我长江十三坞的弟兄多擅水上功夫,这陆上的拼斗实非所长,还是请朱寨主派出一人来为好。”
朱虚侯听见木野狐如此说,正想着自己是答应下来好,还是推辞了好。孙加威已迈步走到场中,道:“那便由我来领教铁线帮的武功就是。”他方才眼见着苦菜要跪下去,心里大觉解恨,自是快意异常,却不料白茶要引刀断臂,柳聚君又出面来,将这事化解了去,便只白高兴了一场。正暗自恨恨不已,见要和铁线帮比武,想到正好可以借机将这口气讨回去,就挺身站了出来。
朱虚侯见孙加威自告奋勇,心道:“方才我已说过不再争这盟主之位,若再派人出去,旁人不免有出尔反尔之讥。但若不派人出去,让黄柄之白白得了这盟主之位,又难以甘心。既然孙加威自己愿意出战,那便不能算自己言不守信了。”想到此处,朱虚侯便也不说话,只看铁线帮那边如何应付。
清泉见孙加威出得场来,便走到黄柄之身前,躬身施礼道:“启禀帮主,这一阵,就让清泉出战如何?”“铁线四绝”中以清泉最有心计,武功也最高,黄柄之亦有意让清泉应阵,便和声道:“孙头领功夫高强,你千万要小心应付了!”清泉道:“清泉谨奉帮主令!”转过身,走到场中,对孙加威抱拳道:“孙兄,你要使什么兵刃,尽管取用好了。”
孙加威喝道:“取什么兵刃!就这样赤手空拳最是痛快不过!”说罢,头忽然乱晃起来,一拳直取中路,当胸便朝清泉打去。清泉见他丝毫不讲礼数,说打就打,眉头一皱,晃身闪过,道:“那小弟便得罪了。”说话声中,孙加威如恶狗般,眼睛赤红,摇头晃脑,喉中“呼呼”有声,状若疯狂,连发六拳。而清泉不急不缓,只踏出数步,便将这六拳一一闪过了。底下众人见清泉这几招避得轻巧不说,姿态又十分俊雅,和孙加威的疯狗之态判若云泥,便喝起彩来。
孙加威听见喝彩声,以为是众人佩服自己拳势了得,心下得意,双拳乱舞,便挥将过去。他这套拳法,看似杂乱,其实招数谨严,只不过出招时举止近若狂乱,往往会让人以为是在一味蛮打罢了。这套拳使出来时,对手常被孙加威的神态骇住,以为他是真疯了,往往不敌,孙加威便仗着这套拳法闯下名头来。旁人只叫这套拳法“疯狗拳”,他却美其名曰“百战百胜怒犬拳”。
清泉也听过孙加威拳法的名头,却没和他叫过手。见他模样可怖,虽然不惧,但不知其中有什么古怪,便只一面避让,一面观察他的拳路。
陶三在场下紧看着场中,心中虽然不喜孙加威,但比较起来,还是极愿孙加威得胜,却见孙加威拳势无论如何凶猛迅捷都能给清泉躲了过去,口中便恨道:“这小子轻功倒好。”
一旁姜大先生忽然又对祁寒道:“那清泉使的轻功名叫‘落花闲步’,你且不去看孙加威的拳法,只注意看清泉身法如何变化。”祁寒以为姜大先生是在乘间指点他的武功,心中虽奇怪姜大先生此时还有心情谈武,还是应道:“是。”便凝目看清泉的身法,见他每踏出一步都只在地上轻轻一点,轻盈飘忽仿佛落花着地,走动间,衫袖轻扬,意态闲淡,“落花闲步”之名果然无虚。再细看去,清泉脚下一点虽然轻飘,但一点之下,身形变幻却快,任由孙加威如何疯狂,也奈他不何。
转眼之间,孙加威已发出五十多招。清泉早已将孙加威的拳路看清,手臂一长,一掌拍向孙加威肋下的“章门穴”。孙加威不由大惊,忙回拳去挡。要知这“掌门穴”正是孙加威拳法中的罩门所在,而清泉第一招便往此处击去,孙加威如何不惊!
若清泉攻向其他地方,孙加威都不会回招去救,只更迅猛得攻过去,清泉的攻势自然便解了。但清泉看得明白,这一招又是蓄势以久,容不得孙加威不救。而孙加威的这套拳法要诀便在“勇而无怯”四字,讲究的是一往无前,只许我逼人,却不容人逼我。因而孙加威只一回招间,这拳法顿时便被清泉冲垮。
清泉见自己果然攻得不错,再不给孙加威还手的机会,清啸一声,纵身而上,将孙加威笼在双掌下。孙加威勉力又支撑了几招,一不留神,刚闪过一掌,正被清泉飞起一脚踢在大腿的“伏兔穴”上,膝盖一曲,便单腿跪了下来。清泉收住手,往后轻轻一跃,众人见胜负已分,清泉胜得利索,又都喝起彩来。
清泉微微一笑,伸手去扶孙加威道:“孙兄承让了。”岂料便在这时,孙加威跪在地上,身子忽然往前一纵,双臂环饶,将清泉的双腿紧紧抱住。清泉又惊又怒,喝道:“你做什么!”话刚说完,就觉腿上一阵剧痛,低首一看,却是孙加威正一口咬在自己的右腿上。清泉痛极,抬手一掌,正击在孙加威的头上,将孙加威打昏了过去,费力将孙加威的手臂扳开,方脱出身去。清泉退后两步,再往腿上看去,却见右腿上连皮带肉和着衣布,好大一块,竟硬生生给孙加威咬了下来。
事起突然,众人多没回过神,就见清泉往后跃去。待站定下来,见他右腿上却是一片血肉模糊,无不骇诧,更有许多女子尖声惊呼出来。只陶三看到孙加威落败,失望之余,忽见此景,便转叹为笑道:“咬得好,真是狗咬狗了!”
朱虚侯正为孙加威败得难看忿恨,见清泉将孙加威击昏,借势起身怒道:“你做什么!”黄柄之也心痛清泉之伤,忙跃到清泉身边查看伤势,又朝朱虚侯斥道:“你教养的好手下!”柳聚君怕二人再起波折,晃身拦在二人之间道:“这一场应是清泉贤弟得胜。想是方才交手间太过激烈,孙头领一时失了心智,才出此下招。而清泉贤弟将他击昏,也是为了他好,是免得他心智再受损伤之意。”
朱虚侯见柳聚君言语间替自己回护了面子,而孙加威情急咬人,也确实不大光彩。便也不作声,闷闷坐了下来。柳聚君让连角寨的人到场中来把孙加威抬了下去,也自有铁线帮的人上来将清泉扶下场去裹伤。
见一切安妥下来,柳聚君这才携着黄柄之的手走到场中,振声对众人道:“既然铁线帮的清泉得胜,那便算是黄帮主赢了这场比武。而我们这‘抗倭总盟’的盟主便也是铁线帮的黄帮主了!”
众人虽多不属意黄柄之,但见盟主有了定夺,抗倭大计得成,也都欣喜,正要启声欢呼,突见从场边的竹林里蹿出一条紫色的身影,那身影极快,在众人围坐的缝隙间接连闪了几闪,便已到了场中。这身影行得快,停得也快,在黄柄之面前忽得便止住了脚步。众人定睛看去,见那人身着紫衣,一头长发,却并未在头上总成发髻,而是披散下来,将面孔都遮住了,看身形是个男子,只不知他是俊是丑,多大年纪。
那紫衣人对黄柄之施了一礼,又附耳上来,在黄柄之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黄柄之一听,不由脸色大变,骇道:“竟有此事!”柳聚君正在旁边,便问道:“怎么了?”黄柄之低声对柳聚君说了几句,柳聚君也是面色一异。底下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都窃窃不安起来。
柳聚君怕群情骚动,便指着那紫衣人道:“这位是黄帮主手下的‘铁线四绝’之一,名唤紫兰花。紫贤弟负责这次武林大会的防卫,方才他在左近山中巡查,发现了一件事来——”说到这,眼睛在人群中一扫,终于看见了坐在最后的姜大先生,便奇道:“姜大先生——你在这里吗?这是怎么回事?”
姜大先生听他这话,心中便明白了几分,对祁寒和姜浣沅道:“你们扶我上去。”祁寒和姜浣沅不知出了什么事,见众人的目光都看将过来,不待多想,便扶着姜大先生朝场中走去。陶三也忙跟在后面。众人见姜大先生走路也要人相扶,知道他必是有伤。有昨日在码头那儿见到姜大先生的,想起姜大先生那时还并未受伤,都大感诧异。而众人又都不知姜大先生和紫兰花发现的事有什么关系,便都安静下来,只看着他们走向场中。
四人走到场中,姜大先生对柳聚君和黄柄之抱拳道:“柳寨主、黄帮主!”祁寒也向柳聚君见礼道:“柳寨主!”柳聚君喜道:“祁贤弟,你也来了么。”底下众人见柳聚君称那年轻人“祁贤弟”,相互一问,却都不认得。
岳英自祁寒扶着姜大先生站起时,便已看见祁寒,他已从柳聚君那儿知道祁寒的毒已经解了,并知祁寒也要来金竹坪,见祁寒如约前来,心中不由也狂喜起来。但心中虽却欣喜,却仍坐着不动,并不上前想见。这许多人里除了柳聚君、岳英和那被清泉击昏尚未醒来的孙加威,只有木野狐和那“蒋氏双雄”识得祁寒。“蒋氏双雄”以为祁寒和姜大先生要在众人前说出他们乔扮“飞鱼帮”劫镖之事,心中一紧,便不约而同向木野狐看去,木野狐却口中轻轻一哼,又摇摇头,示意他们放宽心便是。
柳聚君见姜大先生已到场中来,这才道:“方才紫贤弟巡查到左近的一个山谷,在那山谷中发现了二十多具尸首,细细一看,那些尸首似乎多是天风镖局的人。”又对姜大先生道:“姜大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大先生正想着如何说才好,只略一沉思,陶三已忍不住道:“怎么回事?自然是铁线帮做得好事!”姜大先生喝道:“住口!陶三,你退下!”陶三还想争辩,见姜大先生怒气满面,不敢再说,只得退到一旁。
黄柄之骇道:“姜大先生,此话如何说起?”姜大先生见陶三一语既出,知道若不说清楚,怕是更糟,心里暗叹了一声,便从一早接到黄柄之的帖子说起,把如何被引到那谷中,又如何中伏,直至祁寒和陶三赶到,将那些黑衣人惊走的事大略说了一遍。
黄柄之道:“居然在我铁线帮的眼皮底下出了这等事!谁做的!这可不是不把铁线帮放在眼里吗?”柳聚君道:“黄帮主,你今日一早是不是给姜大先生下了帖子,请他在会前上山一叙?”黄柄之道:“我何尝下过这帖子?这两日,我们江南六寨不是在山上商议事情吗?我哪还有工夫约见姜大先生?这不知是谁做的!”
柳聚君道:“姜大先生,那帖子可还在?”姜大先生道:“还在我这儿。”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纸,柳聚君拿过看了一看,便递于黄柄之,道:“黄帮主,烦你一看,这可是你的笔迹,上面还有一方私印,可是假的?”
黄柄之取过那张纸,仔细端详了半晌,脸色便是一黯,道:“这确是我的字迹,上面的印章也是我的。可我从未写过贴上的这些话。而这印章也是随身携带,从不予人,我也不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姜大先生叹道:“我天风镖局和铁线帮常有书信走动,认得黄帮主的字迹和印章,这才深信不疑,谁料……”
黄柄之面上疑惑不定,道:“这帖子绝不是我下的——我再来问问清泉他们,除我之外,铁线帮中也只有他们方能调动人手。”便对紫兰花道:“你把清泉他们三个唤来,我有话问你们。”紫兰花领命去了,不一会儿,清泉、苦菜、白茶、紫兰花四人便又来到场中,白茶用过解药,已无大碍。清泉腿上的伤也裹了起来,并另换了身青衫,神情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四人一起向黄柄之恭身施礼道:“参见帮主!”
黄柄之将那帖子递给他们,道:“你们谁借我的命令下过这帖子给姜大先生?”四人将帖子传看一遍,俱都摇头道:“我没有下过这样的帖子。”黄柄之向柳聚君苦笑道:“柳寨主,你可瞧见了,这事委实不是我们铁线帮做的,至于是何人所为,我便不知了。”
陶三眼见黄柄之不肯承认,而姜大先生也不象是要向他寻仇的模样,心中焦急,虽明知姜大先生不许他多说,却也不顾了,急声道:“姜总镖头杀了其中两个前来伏击的人,在他们的怀里,我们发现了你们铁线帮的铁牌,上面还刻着‘清泉’的字样,这总不会错了吧?”说着,朝清泉狠很瞪了一眼,姜大先生待要喝止,陶三已说了出来。场中场下诸人也都听得明白。
黄柄之问姜大先生道:“什么铁牌?”姜大先生无法,只得将那两面铁牌取出递给黄柄之,道:“就是这两面铁牌。”清泉见陶三说到自己,也凑过去看,只一看,便惊声道:“果然是我们铁线帮的铁牌!”陶三道:“认了吗?这事便与黄帮主无关,也定是你清泉做的!”
清泉道:“这位兄弟有所不知,这铁牌上虽刻着清泉的名字,却并不是我发得牌子。”陶三还以为他也要抵赖,便冷笑道:“这倒怪了。你们铁线帮的铁牌,又有你的名字,不是你发得,难道是我发得?”
清泉道:“清泉并非在下的本名。本帮历代相传,有四大护法之职,也就是清泉、苦菜、白茶、紫兰花了。无论何人,不管叫什么名字,做了护法,便得把原先的名字舍弃掉,只用这四个名字。也就是说,除我们四个人之外,本帮历任护法用的都是这个名字。至于这些刻着清泉、苦菜、白茶、紫兰花字样的铁牌也平日也并不在我们手中。却放在帮中的宝库里,只有帮主分派我们领着属下出外做事时,才会将铁牌交给我们。”
陶三道:“那就是黄帮主发的铁牌了?”清泉摇首道:“我们四人一直都在忙着武林大会的事,不曾外出办事,黄帮主也并没有发牌给我们。”陶三急道:“那这牌是自己飞出来的?”姜大先生对陶三喝道:“你给我退下,不要再说了!”转身对柳聚君喝和黄柄之道:“我看此事颇多蹊跷,不可妄下定论,还需查清楚才是。”
柳聚君和黄柄之还未答话,朱虚侯在椅上冷冷道:“字迹、印章、铁牌俱都对证无误,自己也认了,却推说不是自己做得,甚至没有一点干系,怕是难服天下武林之心。”黄柄之听见这话,脸不禁涨得通红。
柳聚君略一沉吟,道:“我瞧此事也多有可疑。并且倭寇素来阴诡,可不要再中了他们的挑拨之计。此事可先放过一边。我们且先商议大事,待‘抗倭总盟’成立后再详查此中隐情就是。”姜大先生颔首道:“我也正是此意。敝镖局一己事小,万千生灵事大。还是先商议正事要紧。”
柳聚君对黄柄之道:“那便请黄帮主先出任盟主,领着大家歃血为盟,共订盟约了。”便此时,场中有人道:“可若此事确与铁线帮有关,那黄帮主怎么坐得这盟主之位!”众人中少数疑心天风镖局之人确是铁线帮所杀,多数虽不疑心,见黄柄之非但不能辩解,也拿不出什么主意来,庸碌得紧,都心生失望。听见此言,便有许多人纷然响应。
黄柄之面上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反复几度,一顿足道:“此事发生在我铁线帮的地界上,无论如何,我也难逃其责。这盟主之位,我是无颜去做了。柳寨主,你们另选贤能去吧。”柳聚君一楞,道:“这可怎么使得?”
黄柄之也不答这话,对清泉等四人道:“你们各自回去做事去吧!”四人领命离开场中,黄柄之转身走到自己位上坐下,再不说话。柳聚君见状,只得苦笑一声,道:“既然黄帮主不愿出任这盟主,大家也只能再推选一位了。”
底下众人又沉默下来,半晌,姜大先生忽然道:“柳寨主,我想起一人来,不知当说不当说?”柳聚君喜动眉梢,道:“姜大先生请说。”
姜大先生道:“我想起的是位老前辈,他武功高深,几乎未尝遇到敌手。又行侠仗义,好急人之难,侠踪遍布江南,侠名远播天下,武林中可谓人人敬仰。”柳聚君笑道:“我知道你说得是谁了。”姜大先生道:“那就请柳寨主一猜。”
柳聚君道:“这位老前辈手持一柄‘秋声刀’,以一套‘疏雨刀法’纵横江湖,当年和北方武林盟主祁雁声祁大侠并称‘江南玉麒麟’。他便是络藤山庄的庄主林若谷林大侠!”这话说出来,底下众人或受过林若谷恩惠的或听过林若谷声名,便都纷纷赞叹起来。
柳聚君向姜大先生道:“不知我猜得可对?”姜大先生道:“柳寨主说得不错。我所说得正是林大侠,以林大侠的武功声望,任这‘抗倭总盟’的盟主是再合适不过了。”
祁寒在一旁听见他们说起林师伯来,心中酸楚,暗道:“林师伯行侠一生,却落得莫名横死的下场,当真令人思之肠断。而姜大先生和柳寨主他们尚且不知林师伯已不在人世,想必是韩师弟见大仇未报,便没有将此消息公布于江湖了。”就有心将林师伯已去世的事说出来,转念又一想:“众人士气正高,我若骤然间说出来,岂不是要让众人大吃一惊么,吃惊之余,众人的气势怕也便要大为衰落了。况且柳寨主他们势必问起林师伯的死因,我却又如何去说!”
祁寒正踌躇间,柳聚君皱眉道:“按说林大侠确是上好的人选,可林大侠已退隐泉林,不再过问江湖中的事情,他肯不肯任这盟主还难说得很。再者,现在他不在此处,而是远在徽州府。若将他请来,还要费些时日,大家伙儿在这儿相聚非易,沿海倭情又急,如何能等得?”
姜大先生略一思忖,道:“柳寨主说得是——既如此,我还有一个人选,此人正在这会场上,倒不消得去旁处请了。”柳聚君朝场下望去,道:“不知姜大先生说得是哪位英雄?”
姜大先生用手一指,道:“就是我身边的这位祁寒祁少侠!”
祁寒从没有想到姜大先生会推选自己,这话听在耳中,便如石破天惊一般。底下众人也是一片哗然。朱虚侯在位上冷笑道:“他?他是谁?”柳聚君面上神情也颇怪异,道:“这位祁少侠我是认得的,但……”此时祁寒已回过神来,急道:“姜大先生,我年少不谙世事,如何担得起如此重任。”
宋物仪从人群中站起道:“姜大先生,你可是在说笑不成!在座这么许多英雄豪杰,哪一个也做得这盟主,却要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统领群雄,岂不是要让天下人耻笑吗?”
便此时,一直闭口不语的岳英忽然从座上站了起来,朗声道:“我也赞成姜大先生的提议,推选祁少侠做这‘抗倭总盟’的盟主!”祁寒未料岳英也这样说,一时间糟然无措,便呆住了。
宋物仪愤然道:“岳大当家,怎么连你也这样说!”岳英走到场中,见场下都如宋物仪般群情激涌,便大声道:“诸位莫急,待听我说出一件事来,大家就知道我为何要推选祁少侠了。”此言一出,底下声音果然便小了下去。柳聚君对岳英道:“岳大当家的要说何事,可与抗倭之事有关么?”
岳英一笑,道:“柳寨主且听,听完了便知道了。”便将有人设计累得震源镖局失镖,又上门去讨,眼见震源镖局要被人斩杀待尽之际,祁寒与震源镖局非亲非故,却挺身而出,又不惜身受重伤,使震源镖局满门得救之事细细说了一遍。
说完这些,岳英又道:“这位祁寒祁兄弟年纪虽轻,但为了‘侠义’二字,明知不敌,却能置一己存亡于不顾,其侠肝义胆,已不输于在座的任何一位成名英雄了。而他身受重伤之时,仍能与敌手谈笑周旋,这份胸襟胆魄也绝非常人可比。诸位说,我推选祁少侠,有何不该?”
姜大先生又接口道:“当日在震源镖局门前,我也曾目睹其事。岳大当家方才所说,字字属实,并无半点虚言。说来惭愧,当日我虽亦有意上前相助,却顾虑重重,反倒是这位祁少侠不顾安危,毅然站出,这才化解了一场杀戮。即使此事不论,还有两件事也令姜某极为佩服。”略一顿,便说出祁寒在南京江面上助天风镖局护镖和那日在江岸上舍身救姜浣沅之事。
这两件事姜大先生多不在场,但其中经过,前几日在船上闲暇时,姜浣沅已绘声绘色对他说过不下十数遍,早听得耳熟了。这一说出来,委实动人心魄,便是他亲眼所见怕也未必能生动如许。至于当日在江面上是何人劫镖,姜大先生却略过不提,那“蒋氏双雄”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姜大先生一番话说完,底下便是一片“啧啧”赞声。祁寒连忙道:“这些都是我该做的本分,又有何可夸耀的了?”姜大先生道:“祁少侠不用过谦,扶危救困,舍生忘死,虽是武林中人的本分,但即便人人心中都有,事到临头,却也不是人人都做得来的。”说着,眼朝祁寒轻轻一晃,示意他不要再推让了。
祁寒心中一凛,忖道:“岳大哥和姜大先生心思周密,都不是胡闹之人,他们都这样说,必有深意。”便不再开口推辞。
那宋物仪又道:“便如姜大先生和岳大当家所说,这位小兄弟的所做所为确实也让老朽佩服得紧。但这武林盟主不比其他,事关重大,如何能马虎得?且不说他年纪太轻,无甚经验。便是方才我们所说的文武兼备、智勇双全,他又哪一条能达到了?若他做了盟主,我们这许多人的性命便都系于他一念之间,又岂是有侠肝义胆、一味逞强便能济事的!”
岳英道:“这些宋大侠也不必担心。宋大侠可知祁兄弟的父亲是谁吗?”宋物仪哼道:“老朽如何得知!”
岳英道:“之前宋大侠曾说过,选盟主,‘应选出一位智勇双全,素为武林所重的大英雄、大豪杰,便如北方武林的武林盟主祁雁声祁大侠那样的人物来担当盟主的重任才行’。好教宋大侠得知,这位祁兄弟便是祁雁声祁大侠之子,也就是方才姜大先生提到的林若谷林大侠的师侄了。”
听到这话,底下众人顿时又是一阵惊呼,柳聚君也向祁寒道:“原来祁兄弟竟是祁大侠的公子,我却不知!”祁寒对柳聚君道:“小子无能,怕辱没了家父的名声,故而不敢提起,倒不是故意隐瞒了。”
宋物仪未料得此,楞了一楞,道:“就算是祁大侠之子,那又如何?”岳英道:“祁大侠为人如何,那不用我说,大家也都知道。‘大英雄’、‘大豪杰’,这六个字,祁大侠委实当之无愧。而祁大侠带领北方武林的好汉抵御鞑靼,二十年来出生入死,立功无数,却不是凭着一股血勇便能做到的。”
宋物仪颔首道:“祁大侠不仅侠义过人,便是谋略、武功也都是出类拔萃,这都是实情,——但龙生九子,尚且子子不同。长辈英雄了得,子孙却不肖之极的事情,武林中也屡见不鲜。这位祁少侠虽是祁大侠之子,但就未必能保得他的武功和谋略都如他父亲一样了。”
岳英道:“祁大侠膝下就此一子,一身武功已是倾囊相授,而林若谷林大侠必也曾点拨于他。也就是说,祁少侠一身兼有两大高手的心血,这武功还差得了吗?”
宋物仪道:“既是他武功了得,为何在岳大当家和姜大先生所说的事中总是受制于人,且屡受重伤?”
岳英一笑,道:“同他交手之人都是大有来头的人物,便是你我上前,怕也不是对手。而祁少侠非但不畏强手、奋勇对敌,还能以巧谋与敌周旋,总能在危急时刻化险为夷,他的胆量、武功连同谋略又岂有愧于祁大侠了!况且担任盟主之人,最重的是心术,其次才是武功谋略。所谓‘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祁大侠号令北武林,靠得也不是武功谋略,而是他的为人。就如宋大侠你,素以德行为人所重,这声名,岂是单武功能换来的?祁少侠心地淳厚,大有乃父之风,自然坐得这盟主之位。”
宋物仪见自己的话一一被岳英驳了回来,只得嗫嚅道:“话虽这样说,可他……可他这样年纪,怕是难以服众!”
岳英长声笑道:“宋大侠此言差矣!年纪轻便不能服众了吗?众人服的是品性也好、武功也罢,却惟独服得不是年纪。若年纪大便能服人,那大家也不用在此商议了,众人只将生辰八字依次叙过一遍,再以年岁最长之人为盟主就是!”场下众人听了这话,也都笑了起来,宋物仪知道要说起年纪,这场中最大的怕是非他莫属,脸上便一红,也再说不出什么,手摞胡须坐了下来。
岳英朝众人道:“不知哪位兄弟还有疑惑,不妨说出来,大家一并商议。”连问了几遍,却并无人做答。
众人虽不识祁寒,但见他站在场中不卑不亢,虽不若清泉、朱虚侯风姿卓越,光采逼人,却自有一股谦和悦人之度。而姜大先生和岳英又极力推崇,所说的都合情入理,便也都心折。况且大家都敬仰祁雁声的为人,自又对祁寒平添了几分好感,更是再无异议。
岳英见再无人起来反对,便对柳聚君道:“柳寨主,你可赞同由祁少侠任这‘抗倭总盟’的盟主之职?”柳聚君正色道:“柳某倾慕祁大侠已久,只恨未曾得见。今日若能由祁少侠出任盟主,既可使江南武林群龙有首,还可联合北武林的同道共同抗倭,实是江南武林的大幸!柳某全力赞成,但——成立‘抗倭总盟’之事事既由我们江南六寨共同倡议,还需询问一下黄帮主、朱寨主、木总舵和王掌门的意见。”
柳聚君说罢,便转过身去,问黄柄之道:“黄帮主,你可同意?”黄柄之正为要到手的盟主之位又丢了而恼恨不已,哪有心情再去想祁寒该不该做盟主,便一挥手道:“便照你们商议的去做就是。”
柳聚君问朱虚侯道:“朱寨主,你呢?”朱虚侯知道今日无论如何,自己也坐不了这盟主之位。又见黄柄之做不成盟主,已大是欣喜。见柳聚君相问,心道:“给这刚出道的雏儿做盟主,总胜过让江南六寨的其他几人做盟主去。且就算这小子做得盟主,又奈得我何了?只要我乐意,还不是我将他操纵于股掌之间!”便笑道:“我并无异议。”
木野狐不待柳聚君相问,便道:“我也赞成让这位祁少侠做盟主。”他身后的“蒋氏双雄”还以为木野狐必会出言反对,却不料他竟一口应允,心中大急,都暗道:“此人与我们曾有过节,若他当了盟主,定会和我们过不去,这可如何是好!”再看木野狐,却见木野狐似成竹在胸,含笑不语。
柳聚君又问王昔道:“王掌门,你意下如何?”此时大家都知道祁寒能不能当上盟主只在王昔一句话,所有眼睛都向王昔看了过去。一瞬间,场中又是一片沉寂,只等这王昔说出“同意”或是“不同意”。
王昔仍用手抚摩着那白玉戒指,却并不答话,只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众人都知这是同意之意,场下顿时爆发出一阵雷鸣似的叫好声来。柳聚君也似松了口气,对众人道:“既然大家都无异议,那便请祁寒祁少侠任盟主之职了。”
这话刚落,就听在欢呼声中,有一个声音清清楚楚得喊道:“且慢!我不同意!”众人寻声看去,只见场边得竹林里又跃出一人,全身缟素,手里提着一把刀。有认识那刀的喊出声来:“那是林大侠的秋声刀——这人是谁?”
满场人几乎都不认得,只祁寒看得清楚,那提着刀的不是旁人,正是林若谷唯一的弟子——韩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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