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六（上）参禅语话说万佛堂

　　一五六（上）参禅语话说万佛堂
　　
　　“各位先生女士们，大家看！”胡小曼指着石壁上大大小小的浮雕佛像，“传说中说这石佛像有一万个，所以，这福山石窟寺才叫做万佛堂。据说，这一万个石佛中，其中有一个石佛，是一个小石匠变的！”
　　“噢！”洞中一阵惊呼，众人急忙找起来。
　　“稍安勿躁，大家先别急着寻找！请听我讲完这个小石佛的故事，再找不迟！”
　　胡小曼站在石窟中间的方形石柱前，接过了一位鬓发皆白的老年学者递过来的扇子，点头说了声谢谢。忽地，觉得这位老年学者好像在哪见过，相貌有些熟识。可看那老年学者的神情，根本就不认识她。
　　“传说有一位皇帝的父亲，过腻了皇宫的生活，晚年想修行成佛。他就四处求佛，想找个修行的地方。一天，他来到古宜州，就是现在的义县。当他来到大凌河北岸福上脚下时，看到这里背靠青山、面临绿水，确是个修行拜佛的好去处。于是，张榜招纳工匠，要在这悬崖峭壁上，雕塑肇建一座万佛石窟。很多石匠前来应试，可太上皇一个也没相中。眼看着日子一天天就这么过去了，太上皇很着急。
　　话说福山脚下大东沟里有一个小石匠，从小就喜欢在石头上雕凿花草虫鸟。可就是手苯，做出的活儿稀松平常，到集市上常常卖不出去。但小石匠心眼好，为人厚道，乡亲们都喜欢他。告诉他，别着急，慢慢学，早晚有出息的时候。所以，日子过得虽然很清贫，可他整天笑呵呵的，却很快活。
　　这天，他从集市上回来，手里托着一只没卖出去的、很丑、很丑的小公鸡，叹着气说：
　　小公鸡呀、小公鸡！
　　家里又要没米吃，
　　你要能飞云中去，
　　省的与我受孤凄。
　　谁知，他话音刚落，小公鸡脖子一扬、鸡冠一抖说话了：
　　小石匠！小石匠！
　　快给皇爷凿石像。
　　明天带我去应试，
　　皇爷一定能相上！
　　小石匠惊异地睁大了眼睛，啊？我凿的小公鸡是石头做的，它咋活啦？石鸡能说话，一定有道理。心里十分很高兴，第二天他就抱着小公鸡、来到太上皇的花园大堂里。小石匠没见过大世面，这么多大官儿在前面一站，他就满头淌汗脸通红，嘴苯得啥也说不出来了。老皇爷看到小石匠长得憨厚纯朴，怪招人喜欢的。就说：孩子，你别害怕，你都做过啥活儿呀？
　　小石匠一听，连忙从怀里掏出那个小公鸡。妈呀！那个脑袋歪扭扭、尾巴秃光光的小石公鸡，眨眼功夫就变了样。鸡冠红红的、尾巴花花的，浑身上下还一闪一闪地闪着金光！把老皇爷和小石匠都看傻啦！老皇爷就说，好小子，有本事！你听好了,一年之内，你给我在石壁上凿出一万个石佛来，多一个不行，少一个不行。年底交了工，要啥给啥；年底要交不上工，小子，皇爷爷我可就要你的脑袋啦！
　　‘老皇爷爷你放心，小石匠我人穷心实，吐唾沫成钉儿！既然敢来揭榜、接活儿，年根底下，我准让你老在河北石壁上看到一万个石佛！’
　　‘好小子！皇爷爷我等着你！’
　　小石匠一出花园大堂，开始还挺美气，可后来一想到交不了工要砍脑袋，心里就暗暗叫苦。自己连花草虫鸟都凿不好，还能凿出石佛来？凿石佛还不说，还得凿出一万个石佛爷来。这老皇爷说话可不是闹着玩的，不够数他可真敢砍我脑袋啊！这可咋办？忽然想到，小公鸡准有办法。于是，从怀里掏出小公鸡，对它说道：
　　小公鸡，报知晓，
　　不会凿佛可咋好？
　　小公鸡一扬脖、一抖冠，又说话了：
　　大凌河里洗个澡，
　　管你心灵又手巧。
　　小石匠依着小公鸡说的话，急急忙忙忙跑到大凌河，扑通一下蹦到里面，痛痛快快地洗起澡来。说来也真奇怪，爬上岸来，小石匠立时就觉得心明眼亮，手脚灵活。小石匠高兴极了，抄起家什，就在北岸的石壁上叮叮当当！几下就凿出一个活灵活现的小石佛来。没多大功夫，叮叮当当地就凿出好几十个来，个个慈眉善目、金光闪闪的。小石匠高兴得在石场上蹦了起来，我小石匠咋有这么高妙精巧的手艺呀？对！小公鸡说得对！洗澡！于是，小石匠每天凿佛——洗澡，洗澡——凿佛。手艺越来越巧、石佛越来越多。小石匠心里有底了，照这么干，用不到年底，准能凿出一万个石佛来。
　　小石匠心地善良，为人宽厚，满脑子想的都是人间美好的事儿。他凿佛入了境，幻想着自己也成了积德行善的小石佛。他把善良和美好通过他灵巧的双手，一古脑地体现在他雕凿的石佛上。一丝眼纹、一缕唇线、一条衣服褶，都浸透了他对真事、善事、美事的向往和心愿。
　　一年功夫眨眼就过去了，到了年根底下的最后一天，小石匠觉得雕凿的差不多了，就从头差数儿，看够不够一万个石佛。他从头查了一边，发现一万个还少了一个。小石匠不在乎，当当当几下就凿一个，补上了。他害怕还不准当，就又从头查一遍，谁知还是差一个，他就又当当当凿几下、又补上了。当他查到第三遍的时候，心想，这回该够数儿了。可查到最后，还是不多不少偏偏只差一个。没法子，他只好再凿、再补。就这样，他在洞里、洞外的石壁上，查了凿、凿了查，一直从下晚黑忙到大天亮，可咋也凑不到一万个石佛。
　　太阳出来了，大凌河水波光粼粼。山下的官道上，老皇爷青罗黄伞、高车驷马地带着大队人马过来了。小石匠急得浑身冒汗、团团转，怎么办？还差一个！他忽然想起小公鸡来，连忙从怀里掏出来说道：
　　小公鸡，快想辙，
　　还差一个成万佛。
　　小公鸡跳到佛龛上，扬起脖颈一声长啼，顿时满洞生辉，金光耀眼。说道：
　　小石匠，满功德，
　　坐上石座成石佛。
　　小公鸡说罢，翅膀一展，就化作一个飞天，飞到洞顶的石壁上不动了。
　　小石匠一看就明白了，这是佛祖让这金鸡使者渡我立地成佛啊！于是，忙找到一个石座空位，跳上去，腿一盘、掌一合，石洞里便立时飞出了五色毫光。霎时，万朵祥云便罩住了这石壁九窟的万佛堂！
　　老皇爷看到这紫气东来、佛光普照的九窟万佛堂，高兴坏了。使人一查这玲珑剔透、惟妙惟肖的石佛，正好一万个。他用手摸了摸面前的一个小石佛，哎？身上咋还热乎乎的呢！”
　　胡小曼站在雕镂精细的盘龙玉柱前，面对着形神毕肖的倚璧石佛，双手合十道：“唯大德终成正果。小石匠用他的以身事佛、以心事佛，实现了他对诚信的承诺。我想，这也是对佛教东方神韵的一个最为直白的阐释吧。”
　　“太富有哲理了！”白发学者忽然说起中国话来，虽然重音和节奏生硬失调，但胡小曼还是听明白了。
　　“这是一个美丽的传说。它不但是对东方佛理的阐释，更重要的是对做人的启迪。而这种阐释和启迪，却是在优美的、动人的神话传说中，让人得到怡然的醒悟和增益。太好了！谢谢！”白发学者目光炽诚。
　　“小曼，他这话说得不像是假的！”邵义郑重地解释着，忽地看到大个子学者猫着腰、在仔细地摸着石佛。过去一问，邵义笑了，回头对胡小曼说：“这个傻帽，他说，他摸那石佛身上是不是热乎？要是热乎的话，那就是小石匠。”
　　“好啦！各位先生们、女士们！我们到前面的第五窟，魏碑石窟，去参观游览！”
　　一走出石窟，陈婉、赵鲮、沙林娜急匆匆迎面走来。
　　“开完会了啦？”
　　“你过来吧！”陈婉一把拉过胡小曼，在围栏前满面春风地说：“邹县长已在大会上宣布，你、我、赵鲮，还有黄羞儿，明天在大典盛会上集体结婚！”
　　“这、这也太突然了！没啥准备呀？”
　　“准备啥呀？”陈婉兴致勃勃地说：“对！明天你就穿这身青的，我就穿这身红的。赵鲮，你回去整身蓝的，再让黄羞儿整身黄的。我都想好了，明天，咱八个人手拿八只金眼，穿着八色衣服。再让四个伴郎崔小、巴图、梅灯人、乌汗，拿着狗头金、青铜木鱼、羊皮吊沉和秘笈。我说！这家伙！”陈婉眉飞色舞地说：“四对新人、八只金眼，大典盛会、万世传名！太浪漫了！太有意义啦！太轰动啦！太……”
　　
　　“爸爸！”忽听得沙林娜惊叫一声，一头扑在白发学者的怀里。胡小曼这才联想到，一见白发学者为什么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三个姑娘与沙林娜父亲见过礼后，胡小曼对陈婉说：“我听你们的，你们去张罗吧，咋办都行！我还得到前面去接待。一会见！”
　　“什么？你还要解说去？”陈婉柳眉一竖：“明天就结婚，咋的你也得上肖平他家去一趟啊？人家龚青子都回花儿楼接黄羞儿去了！”
　　“可我不能把旅游团扔下啊？”
　　“万佛堂就你一个解说员啊？”
　　忽然，赵鲮不知从哪把刘正铉连拉带抱的弄了过来。陈婉像见到救星似的说：“哎呀！我的老天爷呀！救场如救火！你赶快替一下小曼吧！把这帮白毛瞪绿眼，红脸泛青光的家伙答对走。我们四对儿明天就在大典盛会上结婚！可现在连耳朵眼儿还没扎呢？亲家没会、嫁妆没送，啥都没整呢？刘头儿，你看这……”
　　“可我这半道下碴子，对国际友人不礼貌吧？”刘正铉握着烟斗迟疑地说。
　　“啥国际友人啊？不就一帮苏联大鼻子吗？”刘正选的老伴从身后挤了过来，后面跟着梅灯人和顺姬。老伴瞪着刘正铉说：“孩子们明天就是正日子了，你还不给他们放假？你赶快上去，钻洞子里白话两句，把大鼻子他们轰走！”一回身：“丫头们！别管他！听我的令，撤！”
　　姑娘们喊了声“耶！”扑上来和老太太一阵亲热，然后撒腿就跑。
　　“哎哎！小曼，你讲到那啦？”
　　“就剩魏碑和观音洞啦！”
　　“这两窟整整都是重头戏！”刘正铉摇了摇头，忽地抬起头来对老伴说：“明天咱也让灯人和顺姬一起在会上把婚事办了，你看不行吗？”
　　“不行！”老伴看着梅灯人和顺姬说：“咱跟着凑啥热闹？乱哄哄的在庙里结啥婚？吃不得吃、喝不得喝的？你们说呢？”
　　梅灯人连忙说：“我听姥姥的！”
　　顺姬红着脸，低下了头。
　　“哼！没两天半都学会溜须啦！”刘正铉悻悻地一挥烟斗，向魏碑石窟走去。
　　“好啦，各位！”邵义一拍手：“现在请义县文管所所长刘正铉先生，接着为大家解说！”接着，就是一阵伊哩哇啦的翻译。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万佛堂西区第五窟魏碑石窟，第五窟为大型石窟，高约五米，东西宽为七米，前半部分已经崩塌，只余进深六米。残存的雕刻有螭首、飞天、莲花。大家看！”刘正铉指着东南角山岩上一处石碑说：“这就是著名的魏碑，全称叫做：平东将军营州刺史元景造像碑。碑的下半部分已经风化，上半部分还存有304个字，记述了凿窟经过。"刘正铉指着碑文说："碑文字体为魏碑体。魏碑字有圆笔方笔之分，独成一体，在书法界享誉已久。而此碑文笔划方圆兼蓄、结构严谨，笔势遒劲有力。清末学者梁启超评价为：天骨开张、光芒闪溢。康有为则称之为：元魏诸碑之极品。”
　　“哎哎！我说刘头儿，你浅点整着，我翻译不过来！”邵义连连摆着手。
　　“走吧！招呼他们上观音洞！”
　　邵义和刘正铉带人从西区出来，向东翻过小山脊，便看见了圆柱形小白塔。刘正铉指着白塔说：“这是明成化十年，公元1474年，骠骑将军王锴为母庆贺六十大寿所建。各位向东看，这就是东区石窟，共有七窟三千佛。有的先生、女士要问，万佛堂石窟为什么分为东西两区？谁在先、谁在后？据史料记载，西区石窟开凿的第二年，公元500年，帮助元景肇建万佛石窟的昙曜法师，在义县城里圆寂。
　　散骑常侍韩贞，是昙曜法师在义县收的第一个鲜卑贵族弟子，师徒关系笃厚。韩贞哀痛恩师修寺功德，倾尽家财，与昙曜法师的义县七十四位鲜卑、汉族弟子，于北魏宣武帝景明三年，公元502年，在这东区又开凿了七窟，雕塑了大小泥佛像、石佛像三千尊。这样，西区九窟一万三千佛，加上东区七窟三千佛，万佛堂合计为九七十六窟、一万六千佛！”
　　刘正铉一挥手：“各位，慢下文峰塔，游览观音洞！”
　　沙林娜挽着父亲走进千手观音洞，望着莲花宝座上的千手千眼佛，众人发出了一阵阵的惊叹。
　　“这是明清交替时期，匠人所造的千手千眼观音泥塑像。”刘正铉说，“此像泥塑金身，端坐莲台，共有四十六只手，由周身向四外伸展。每只手心上都镶有一只金眼，呈赤橙黄绿青篮紫七色，大小不一，造型多有不同，可全都闪闪发光。”刘正铉说到这里，真想展开一下八只金眼的故事，可转念一想，还没到时候。以后，还是由胡小曼去说吧。
　　“我请问各位，塑千手、镶千眼，有何寓意呢？”
　　“不要眼高手低！”沙林娜举手答道，头上的几只小辫一阵晃动。
　　“不拉维里那！”刘正铉用俄语回答了一句正确！接着说：
　　“千手常有，千眼鲜见。塑千手、镶千眼，是取手眼合一之意。正像沙林娜小姐说的那样，菩萨是在教诲我们做事不要眼高手低，要潜心向佛，手眼并用。才能手眼通天、造福苍生。这也是古之贤哲，假佛宗禅义以警世人的一片苦心孤诣。”
　　“慢点、慢点！又整深了！”邵义慌忙翻译着，一边抱怨着：“行啦！来点传说吧！”
　　“好吧，那我就给大家讲一个‘千手千眼佛\'的传说。”
　　刘正铉对义县八景的风土文化研究了近半个世纪，这里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的神话、传说、故事，他都烂熟于心。而且，认真地进行了去伪存真、去粗取精的加工润色。他编攥的一部《宜州八景风物考》，文化局已组织专人校对了三遍，几家出版社都在争着和他联系出版。
　　当下，刘正铉握着一只空烟斗、缓缓地讲了起来：
　　相传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皇帝有三个女儿。这三个女儿个个长得像水葱似的，一个比一个漂亮。俗话说，娘生九子，各有不同。三个女儿不但模样不同，脾气属性也不一样。大女儿心眼多，事事爱算计；二女儿爱打扮，成天擦胭粉；三女儿不爱算计、不爱打扮，可她长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和一双灵巧的手。绣花绣得可好啦，绣了一枝荷花，便有蜻蜓落在了上面；绣了一枝玫瑰，便引来了无数蝴蝶和蜜蜂。
　　天有不测风云哪！忽然有一天，皇帝得了重病，不吃不喝，手脚冰凉，一动不动，眼看着就不行了。皇后极坏了，请来了宫中的太医。太医看了皇帝的病，连连地叹息着，说：“要想治好皇帝的病，只有一个药方，就是用亲骨肉的一双眼睛和一双手，焙干研碎，再熬成药给皇帝喝下去，皇帝就能好起来。”
　　太医的话让屏风后面的大女儿和二女儿听见了。大女儿想：我马上就要出阁了，没有了眼睛和手，怎么享受荣华富贵啊？驸马那儿，驸马那也不好办啊？我决不能献出双眼和双手。
　　二女儿一听太医的话，心想：姐三个当中属我长得俊，可要是没了眼睛和手，那不吓死人了吗？我还不如死了呢？不行！我决不能献出我双眼和双手！
　　她俩在屏风后面一核计，就想出一个道道儿来。于是，两人便来到三妹的绣楼里。三妹正在绣花，一看到两位姐姐，就急忙询问父皇的病情。大姐假装愁眉不展地叹口气，说道：“哎！太医说只有用亲骨肉的双眼和双手熬成药，才能治好父皇的病。”
　　二姐也假装叹口气，揉了揉没有眼泪的眼睛说：“唉！太残忍了！太医说必须是老闺女的眼睛和手，才能入药。别人的都不好使，这让我们这当姐的心里多不好受啊？”
　　大姐哭丧着脸说：“我这现在心里还堵得慌呢？真是一点法子也没有啦？要不，三妹，我替你去？”
　　“谢谢两位姐姐的关心，小妹我马上就去找太医！只要能治好父皇的病，眼睛和手算什么？我们的命都是父皇给的！只是以后我不能绣花了、不能侍奉父母了，两位姐姐受累了。”说完就找到太医，挖掉了水汪汪的大眼和灵巧的手。依太医所言，焙干、研碎、熬成药，皇帝喝了，果然大病消除，重理朝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