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五 说端详慢表英雄谱

　　一五五说端详慢表英雄谱
　　
　　“胡凤来同志，是位个体业主，虽然身上毛病不少，”邹柳看到一双黑豆眼瞪得溜圆崭亮，忙说，“当然了，都是像方才那种说怪话的小毛病。但是，在金眼一案的侦破中，该人屡建奇功。他的特点是来自于自愿，没人逼他、没人雇用他，可他却能在枪林弹雨、刀光剑影中，凭着良知来自觉地保护着国家的文物财产！这次，他巧妙地潜入案犯内部，摸清珍品化石的藏匿地点。在渔网镇，冒着生命危险潜入海底隧道。在烙铁石灯塔，用毒蛇抓捕案犯、咬死匪首罗胖子。为侦破四吨珍品化石走私的大案、要案，立下了赫赫功绩！大家说，这样的同志，我们应该不应该表扬！”
　　“应该！”
　　“鼓掌！”
　　底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营造会议气氛，是邹柳的强项。
　　“再说胡凤来的妹妹胡小曼同志，虽然只是个万佛堂的解说员。但身卑未敢忘忧国，黄花小女，却一身是胆！花儿楼探地穴、夺铜鼎的事儿，电视台已经转播、我就不说了。这次，今天早上五点钟，她于大雨倾盆、电闪雷鸣中，在福山后沟跟踪内奸无休。险渡奈何桥，侦察观音洞。虽然被案犯捆绑在弥勒洞石屋，仍然能驱蛇示警，及时地粉碎了案犯炸洞取宝的阴谋诡计！在座的男子汉们，我们难道不为之汗颜吗？”
　　“汗颜！”底下一声吼。
　　“胡大哥，啥叫汗颜？”巴图问胡凤来。
　　“汉朝的咸盐！”胡凤来张口就来，脸上不红不白的。
　　门口走进一个人来，坐在无念身边说着什么。
　　“那是谁？”沙林娜一晃满头的小辫回头瞥了一眼。
　　“邹县长的司机李二。”胡小曼低声介绍着。不想，李二向她走了过来，附身对她说道，“旅游局的刘局长带着俄罗斯的旅游团到了，无念方丈让你去接待一下。”
　　“好，我马上就去。可、可得向领导请假呀？”
　　“我向邹县长给你请假。”
　　“谢谢！”胡小曼起身跟着李二走了。
　　陈婉回过头来，对后面的马子林贴耳说道：“这个人我好像见过。”
　　“嘘……”忽地，马子林又笑了，悄声说道，“你们都是县政府的，当然见过。”
　　“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别说了。”
　　赵鲮回头一瞪眼睛：“愿意亲嘴就到外面去，有的是山洞子。干啥呀？大厅广众的，把耳朵都咬掉啦？要不你俩干脆明天开光大典上，结婚就得啦！”
　　“你……？哎！”陈婉忽然眼睛一亮：“对！你说得好，明天咱们三对儿、不！四对儿！一起在大会上结婚！”说着，陈婉从皮兜里抽出一个本来，刷刷地写了起来。写完，便猫着腰向前走了两步，交到阎主任手里。
　　“同志们！我们的任务仍然很艰巨！”无论在怎样混乱的秩序下，都能面不改色的讲话，这是邹柳的第二个强项。“黑龙、蓝宝石虽然被抓着了，可白虎和幽幽还在逍遥法外！他们决不会甘心退出历史舞台的！这是一个相当硬的任务，怎么办？”一个有力的反问，接着就是探照灯一样扫视的目光。这是邹柳在讲话中控制气氛、百试百爽的惯技。忽地看到阎主任向他举起了一张条子，顺手接了过来。看罢，一推眼镜，一扬手中的条子：“同志们！明天盛会上将有四对情侣喜结良缘。他们是：肖平、胡小曼，童锤、赵鲮，马子林、陈婉，龚青子、黄羞儿！”
　　“好！太好啦！”会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喝彩声。
　　邹柳看着手机对阎主任说：“这回该你的啦，你整两句吧！”
　　“大伙儿都辛苦啦，领导们也不易，因为领导们比大家晒得还黑！”阎主任刚一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会场的气氛马上温馨起来、和谐起来。
　　“金眼一案，接近尾声，可以说是稳操胜券了。这全倚仗在座各位的群策群力，还有那些不知名姓、为金眼一案流血流汗的众多警民。听说渔网镇的大橹、小鲲子和鲲子妈，在我们两次的辽南之行中，都给予了非常重要的支持。这次海底隧道的秘密信息就是鲲子妈所提供的。今天到会的崔小、巴图，还有没到会的乌汗的父亲、爷爷，他们几代人在茫茫草原上，无怨无悔地履行着对羊皮吊沉完璧归赵的承诺。还有像肖良弼、刘正铉这些老一辈的知识分子和寺院的方丈、道长、阿訇香佬们，为保护祖宗传下来文物瑰宝，他们默默地奉献着自己毕生的精力和汗水。这是一条看不见的战线，也是一条不可逾越的战线！由我们的衣食父母组成，他是我们人民公安立于不败之地的根基！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张家五虎曾恃强凌弱、横行乡里，可为配合警方夺取青眼，不惜倾家荡产、赔光冰蟾。再如丁鹏、蒯二、大瘦、黑风店的光头、宁子、棍子、三柱峰的何老四等等，在他们身上都有一些让人不舒服的毛病，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们都是顶天立地、义薄云天、有骨气的汉子！就像今天在座的刚刚受到表扬的胡凤来，他是个响当当的英雄，但他是个有毛病的响当当的英雄！没有这些有毛病的英雄，别说是八只金眼、两本秘笈、一张羊皮，就是一只金眼毛儿我们也找不着！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呀？”
　　“是！”
　　“是这个理儿，说得太好啦！”
　　“这话听着让人心里痛快、敞亮！”
　　“我说阎主任哪！我咋就摊不上你这样的领导呢？”郑处长粗门大嗓地喊起冤来：“你说的可太对啦！我就是那有毛病的英雄啊！可他们就看见毛病了、看不见英雄啊？”
　　“郑哥！这是县里会儿，你乱说啥呀？”沙敏用手一扒拉郑处长。
　　“完了！又看着我毛病啦！”
　　众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邹柳一听，这老玩意儿还真有两下子，比我还能整，几句话儿就把人套住了。不过，你不服不行，这老玩意儿说的还确实入情入理。
　　“方才，邹县长有一句话说的好，叫做‘位卑未敢忘忧国\\\'。这也是金眼一案给我们的重要启示！刑侦，在任何国度里都不是单纯的技术手段。尤其是在我们这十几亿人口的泱泱大国里，没有群众的支持，我们就是瞎子、聋子。
　　群众里有各式各样的英雄才俊，化石很普通，却隐藏着无数珍品。肖平、马子林、龚青子，他们连公职也没有，只是我们义县四十万人口中普普通通的个体户。胡小曼、陈婉、赵凌、黄羞儿，也是微薄薪金的工薪族。然而，内蒙千里取羊皮、辽南寻金夺化石、老爷岭两寺攫秘笈、青塔寺智取狗头金、八塔山斩蛇取青眼、点将台神威斗群狼。他们完全可以成为连续剧里的英雄豪杰、惊险大片里的传奇人物！
　　为什么？为什么如此普通的人，却做出了万人仰慕的壮举？很简单，他们使用良知、责任、正义感来打发时光，所以，平淡的的日子便神奇起来。一介平民，俗事必缠身，可他们没有忘记国家；穷县小局，宗旨却不变，我们公安局也没有忘记他们。警民合作，八金会齐。我才有功夫、有闲心，和你们在这万佛堂里说这段评书！至于捉拿白虎擒幽幽、四对情侣结良缘……”“啪！”阎主任一拍桌子，“咱们下回再说！”
　　“好！”掌声、笑声、喝彩声骤然爆发。
　　“好了、好了！”邹柳站起来笑着看了看沙敏、郑处长：“看看，两位领导，谁先讲？”
　　“我们就不讲了。”沙敏望着郑处长。
　　“对、对！不讲了！不讲了！我就懒得穷白话！”说着站了起来要往外走。
　　郑处长一站起来，大家哗地一下鼓起掌来。
　　早上弥勒洞一掌击碎黑龙三根肋骨、大盖帽转取五颗金珠的事儿，马上在山上山下传开，加上郑处长豪爽幽默的性格和副处长提不上正处长的笑料，他便立刻成了大家喜爱、关注、议论的热点人物。
　　“这、这是干啥？”
　　“小郑，这是让你讲话呢？”赵玉虎笑着说。
　　“为啥让我讲话？”
　　“那你站起来干啥？”
　　“那我坐下！”
　　哈哈哈！掌声更加热烈起来。
　　
　　忽然，陈婉站起来，当起拉拉队队长来。附身向大家比比划划地策划了一阵，一扭身，一拽大红连衣裙的下摆，玉臂一挥，向郑处长喊道：“郑处长！”大家齐声喊道“英雄！”
　　“郑处长——英雄！”
　　“郑处长——英雄！”
　　“行啦，郑哥，你快白话两句吧！”沙敏扭脸低声笑着说。
　　“郑处长！您快请吧！”邹柳做了个潇洒的邀请姿势，忽地感到不对！这不是邀请女士跳舞的姿势吗？忙偷眼四望，大家都在望着郑处长，拍着手喊着、叫着，根本就没人注意他。不由得松了口气，哼！郑大炮倒成了风云人物！
　　“好啦、好啦！别喊啦！”郑处长一挥手又站了起来：“我讲、我讲！”
　　会场顿时肃静下来。
　　“本来黑龙死了，我就完活儿了，准备回去交差。可小敏和老局长不让走，非让我看看明天的开光大典，恭敬不如从命，我就再住一宿。我说，别管我叫英雄，你们看看！”郑处长说着伸出两只小臂，“黑龙这小子阴毒，这回他不使脚、不使拳，转着身子飞出来的都是肘锤。我这两只胳膊就是铁棒子，也呛不出他像冰雹似的胳膊肘儿啊？多亏常顺年、常师傅一顿捏咕，通了血脉、顺了经络。要不然用不了到新加坡总部，我这两只胳膊就废了。还英雄呢？断臂维纳斯吧！”
　　“让你讲话呢？咋还整到维纳斯那去啦？”沙敏敲着圆珠笔提醒道。
　　“嘿嘿，膝关节挂掌——跑题（蹄）啦！讲话这玩意儿我整不好，赶不上方才两位领导，他们讲的话都是麻子讲话--群众观点。我的讲话，只能是麻子照镜子——个人观点。”
　　哈哈哈！
　　“好啦，谈谈感受吧。第一，千手观音、交趾弥勒和魏碑石窟必须安装警报系统。电子眼、摄像头，都有调包、出故障的时候，可新近英国警方研制的红外线信号系统，那是万无一失！我知道你们有困难，没事儿。下回再来的时候，我从新加坡给你们偷一套来！东西不大，便于携带。杀富济贫，他们不在乎哪俩钱儿！”
　　哈哈哈！大家鼓起掌来。
　　“你别再找着不自在！”沙敏警告道。
　　“嘿嘿，开个玩笑！”郑处长揉楼手腕，“没事儿！省厅有！这事儿你们就找小水子！哎？我说，小水子呢？”
　　“在东院和岳华、鲍光审案子呢？”赵玉虎说。
　　“第二个感受，义县有能人啊！”郑处长望着梅灯人用手一指，“那位小兄弟叫梅灯人，一根一尺多长的钢筋棍，能把黑龙的硫磺弹绕晃在半空不下来。据我所知，沈阳东陵有个叫幻影天师的老道，使过这招儿。这招儿叫做‘搅天雷\\\'！是修真八段里的绝技。小兄弟一进洞口那身法，我看就不一般，好俊的身手！想必是得过幻影神功的真传。”
　　郑处长晃着头扫视了一下：“还有那个叫胡小曼的姑娘，怎么……”
　　“俄罗斯来个旅游团，她负责接待去了！”陈婉站起来语音清脆地说道。
　　“就显你！啥时候也忘不了抢镜头！”赵鲮剜了陈婉一眼，没等说完，大腿上又狠狠地挨了一下。
　　“我看过训虎、训狮、训海豹，没看见过训蛇。”郑处长夸赞地说，“可这姑娘不得了，打着团、翻着浪的一群蛇，吓的案犯都鬼哭狼嚎、屁滚尿流。可她打了声口哨，蛇群顿时便无踪无影，一条也没了！天生神技、惊世骇俗哇！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子，你还别说，手里还真有块铁，那就是手机，可还没电了。她竟然冒着倾盆大雨、只身跟踪案犯，险渡奈何桥、探穴观音洞。被案犯抓住、被关进石屋的情况下，还不忘记驱蛇报警，那是铁胆金心哪！她图希啥呀？在一踩三晃的奈何桥上、在杀气腾腾的观音洞里，她想到钱、想到官了吗？命都要没了，她哪有功夫想这些呀？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她有一颗金子般的心！这颗心是任何高官厚禄、金银财宝都换不来的！有了这颗心，她才胆如牛斗、豪气万丈，什么样的凶险都不在话下！可这铁胆金心在车水马龙的通街大衢上、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下，太难找了！可在这里，满山才俊，遍地英雄啊！我可不单是说她胡小曼一个人。这意思就是说，谁要找铁胆金心，那就到辽西、到义县、到万佛堂来！说完了！”
　　“好！说的好哇！”热烈的掌声骤然响起。
　　
　　俄罗斯旅游团有六十多人，多是从事文物考察的专家学者，还有一些作家、教师、医生、随行记者。他们撑着各式各样的小伞、穿着花花绿绿的夏装。金发碧眼、眼窝深陷、肤色白皙，夸张地做着各种惊叹的表情和手势。
　　“先生们、女士们！”胡小曼戴着耳麦、站在西区一窟“佛光普照”的楹联下，操着标准的普通话、音色清亮地解说着：“万佛堂石窟分为东、西两区，西区有九窟，东区有七窟。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就是西区九窟中的第一窟。”
　　胡小曼接到任务后，连忙到宿舍换了一身石青色的v领连衣裙，脚上穿上了“婕尔”漆皮靴，戴上了肖平他妈悄悄给她卖的金项链。整个装束，典雅、清秀，而不失新潮。
　　“那么，这万佛堂石窟什么时候建的、为什么建的、怎么建的呢？下面，我先讲史料、后将传说。”胡小曼转过身来，指着一窟的洞口说：“根据魏碑碑文和文献记载，这西区九窟开凿于北魏太和二十三年，公元499年。是营州刺史元景为皇帝和自己的眷属兴建的。当时，太子拓跋恂发动叛乱，分裂北魏。但很快被孝文帝平定，并处死了太子。一些鲜卑贵族想借刀杀人，便诬陷营州刺史元景参与叛乱。孝文帝明察秋毫，不但不予加害，反而加封元景为平西大将军。元景深为孝文帝的仁厚所感，知孝文帝身染重疴，多次到平城（大同）灵岩寺求佛祈佑。因此结识了灵岩寺的著名高僧，云岗石窟、龙门石窟的设计者、开凿者-昙曜法师。”
　　一缕明媚的光线投射在胡小曼玉瓷般的的脖颈和光鲜的手臂上，宛若一位风姿俊逸的东方女神，飘然的站在琳琅满目的浮雕前。款款的话语，像清亮的小河把人带入一千五百年前秋风冻雨、铁马冰河。一位大个子学者瞪着水牛似的双眼、张着大嘴、一动不动地看着胡小曼，口水顺着嘴角簌簌地流了下来。
　　“一日，昙曜问元景道：将军对佛如此虔诚、对皇帝如此忠心，何不在营州为皇帝建一处祈福消灾的石窟寺呢？元景叹道：营州八百里，名胜千千万，塞外无高师，建窟少一人啊！昙曜手捻长髯道：将军其诚可感，老衲鼎力相助！
　　北魏孝文帝太和二十一年，公元497年，元景陪昙曜来到营州，就是现在的朝阳。沿营州、河城、广兴、广都，考察了两年，最后于公元499年，在河城，就是现在的义县，距城西北二十里处的福山山崖上，肇建石窟寺。这是关外东北的第一座石佛寺，工程浩大，前前后后历经了十年，凿成了这西区九窟，雕塑了大小佛像一万三千尊。”
　　“哗！……”洞外一片掌声、一片惊叹。
　　胡小曼浅浅一笑：“这是史料记载，下面给大家讲一段小石佛的传说。各位请进石窟！请！”
　　“欧钦哈拉瘦！”那位高个子淌口水的中年学者，竖着大拇指冲着胡小曼，连连点点着头，对一边的小个子翻译邵义嘀哩嘟噜的说了起来。
　　邵义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儿，和胡小曼很熟，是旅游局招聘的翻译。当下，对胡小曼说：“他夸你呢！说你讲的比书上讲得明白、清楚，还说你长得漂亮！有气质、有风度，邀請你共進午餐。”近前低聲說道“沒安他媽好心！你看他那口水都流了一大襟！”
　　胡小曼见得多了，见怪不怪地说：“夸人漂亮是表示尊敬；请人吃饭是要了解情况。不过，我还真没有时间。”
　　於是，邵义回头望着大個子俄國學者嘰哩咕嚕地說了一阵。学者听后，惊异地一端肩膀、满脸失望地向洞里走去。邵义狡黠地一笑，回头对胡小曼说道：“我说你对象是乡长，每天都等你晌午回家给两个孩子喂奶！”
　　“胡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