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六 珍品乍泄杨树林

　　一四六珍品乍泄杨树林
　　
　　“你说咋办吧？我听你的！”赵鲮知道，肖平是个天生的干探材料。分析案情上，不受任何拘束，往往打破常态思路，有独特见解。
　　“我还没想好，”肖平站起来，两只手摆弄着手机，望着窗外的大雨，“不过，我想第一，必须得摸进卡车，确切查清化石品位，这是前提。没有这个前提，我们将徒劳无益、无功而返。第二，要摸清他们在鲨鱼口怎样接头交货？交货的确切地点、方位、交货出境的方式、途径路线、接货的都是些什么人？第三，海上行动，必须得等到水蒙和童锤回来之后才能开始。”
　　肖平从窗前回过身来，看着赵鲮说：“登车查货，只有你去了。危险性太大，我不能让光头和加工厂里的人去。我让胡大哥配合你行动，他是行家，但不会武功，你们一定得配合好。到时候咱们见机行事。摸清鲨鱼口交接货的任务，我已让光头去了。我想，他一定能办得十分妥当。”
　　赵鲮站了起来，胸有成竹地说：“肖哥，上车的事儿你放心，我一定和胡大哥把化石查清楚儿的。和他们动手我不怕，别看他们武功过人、忍术高深，带枪带刀的。出手就怕冷不防！我就信这招儿！上车抢几块化石来察看、察看。这点活儿，我想没啥了不起的！”
　　“你上车的事儿，我得问下童锤。不然，他来了得锤死我。”
　　“别问他！问他事儿就多了！”
　　“那我就给大林子打电话了，让他把胡大哥拉过来。”
　　肖平打开手机，心想，大林子和陈婉可真会找机会，在这巫山下的黑风店，适逢大雨如注，他们二人适时适地的行起了巫山云雨之事。手机上的时间已是下午三点半了，不知道这时候他们已进行到什么程度了。想到这身子忽然酥地一下，吓得他连忙拨起号来。偷眼看了赵鲮一下，谁知赵鲮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嘴一撇，翻了翻眼睛，不屑地走到了一边。
　　这一下，弄得肖平脸像红布一样，手忙脚乱起来。接通电话，马子林刚问了下“什么事儿呀？”。肖平就说道：“你们进行到什么程度啦？”一想，这叫什么话呀？连忙改口说道：“啊……不、不是，你们起来没有啊？”妈呀！这话更不叫玩意！
　　“哈哈哈！”赵鲮跳着脚大笑起来。
　　“肖平你不是人！有这么说话的吗？”手机里传出陈婉的娇喝声。
　　肖平一手擦着脑门上流下的汗，一边抱歉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着急了……”
　　“我们办事儿，你着啥急？”陈婉穷追不舍，觉得很好玩。声音很大，赵鲮都听得清清楚楚。
　　“陈婉你别臭美！”赵鲮一把抢过手机，“不就那点事儿吗？有啥牛×的？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谁都会干！你痛快给我爬起来！让大林子开车把胡大哥拉着，快上树林子饲料加工厂来！有急事儿！”
　　“好好好！遵命！我不牛，等你和童锤牛的时候，我再收拾你！挺大个姑娘，说话一点也不文明！小×崽子！”
　　手机关了，可赵鲮想象得出，陈婉和马子林一定会在床上笑成一团。而且，一定没穿衣服。
　　光头和宁子像落汤鸡一样地回来了。
　　“我操他妈的！这雨这个大！浇得我喘不过气来！”光头撸了下光头上的雨水，一把脱下水汲汲的蓝布衫，甩在在长椅上。宁子从办公桌的拉门里取出一条毛巾，递给光头。蓝色的工作服软塌塌地贴在身上，小平头上全是水珠儿。对肖平说：“肖大哥，人我派出去了，绝对可靠！”
　　肖平点了点头，坐在了光头身边说：“两位兄弟辛苦啦！”
　　“这算啥？”光头擦完脸说：“鲨鱼口的情况我摸个大概。”
　　光头接过宁子递过来的香烟，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立刻从他得嘴角、鼻孔里袅袅升起，说：“昨天夜里，张堂、小蛤蟆他们就接到义县来的信儿，让他们准备十艘电动橡皮艇。他们勉强凑合了八艘，全部藏在东山脚下的浅水湾里。”
　　“张堂、小蛤蟆是什么来路？”肖平问。
　　“没事儿，都是咱的铁哥们儿。张堂不知在哪整来一笔资金，在鲨鱼口开了个船运社，过去我们都是摆渡的水耗子，有点儿小毛病，不大。肖大哥你放心，都是拖家带口的，谁也不敢做出大格的事儿！我把利害关系都和他们说了，张堂拍着胸脯说：一切听从肖大哥的安排！”
　　肖平低头沉思起来：难道他们想用橡皮艇把四吨化石，偷运出海？可出渤海湾入公海，航线太长啊？难道中途还有接应的同伙案犯？而且也要经过渔网镇、青官峡。八艘橡皮艇，目标多大啊？那只有在夜间行动，趁着风高浪急、大雨如注，也许能混出渤海湾，直奔公海出境。
　　办公室里谁也不说话，只听见屋外哗哗的落雨声。宁子和光头闷闷地吸着烟，赵鲮站在窗前，默默地看着玻璃窗上滚滚落下来的雨帘。
　　“我看这样，”肖平说话了，“一会儿我们的车就到，车上有个化石专家，你们管他叫胡大哥。宁子想法让赵鲮上卡车，弄出几块化石来，让胡大哥鉴定。如果能确认是珍品化石，咱们就想尽一切办法让卡车上鲨鱼口，把货装上橡皮艇。光头，你要和张堂、小蛤蟆想点办法，把我和赵鲮安排到橡皮艇上，和他们一同出海。如果公路不被冲坏，六、七点钟的时候，我们县公安局的两个队长就能到达这里。可天气这么坏，没法等他们来了再做安排了。咱们先干起来再说，那儿打铧子那儿住犁！”
　　“对！这话我爱听！”光头站起来，把烟头一扔：“警察是人，咱就不是人咋的？干！肖大哥！你咋说、咱咋干！张堂说了，每个橡皮艇上都得安排他们船运社的人开船，你和赵姐就装扮成船工吧！可不知道你们俩会不会开船？”
　　“我会！皮划艇、橡皮艇、电瓶船，连鱼雷快艇我都会开！”赵鲮受过体委的专业训练，这都是打比赛的项目。听着光头、宁子前前后后说的话，赵鲮心中不由得感慨起来：肖哥无权无势、无财无物，和这些人无亲无故，又不会武功。可这些人却把他当成无冕君王！可以为他赴汤蹈火、视死如归！她看得太多了，像崔小、巴图、何老四、大橹、小鲲子、龚青子、胡风来、马子林、陈婉。甚至自己，自己也能为肖哥随时献出性命！
　　“没啥难的！到鲨鱼口那儿你教我俩下子。”肖平看着光头说。
　　“行！”光头说：“凭肖大哥这两下子，一会儿就学会它！”
　　“肖大哥！我看最好是我想法钻进车去，别让赵姐上去了？那可不是小……”
　　“宁子！这你就别争啦！肖哥都已经定下来了！”赵鲮说完，忽然向窗外一指说：“胡大哥他们来了！”
　　“走！上车！”肖平一挥手。
　　奥迪停在院子里，车门一打开，肖平、赵鲮、光头和宁子就急忙钻了进去。
　　“这大雨泡天的，上这儿来干啥？”胡凤来扭过头来，“这二位是……”
　　“他叫光头！他叫宁子！”赵鲮快嘴快舌地前后地介绍了一遍，然后冲前面的胡凤来说：“让你干啥就干啥！哪儿来的这些说道呢？”
　　“这丫头的嘴咋练的呢？我要是有兄弟，坚决不让他找这样的兄弟媳妇，豁出我不当这个大伯哥！”胡凤来说话的表情，好像做出了巨大的牺牲。
　　“谁求着你当大伯哥啦？把自己夸得像个大瓜籽儿似的！”
　　“吵吵啥？吵吵啥？车往哪开？”马子林煞有其事地喊起来。
　　“宁子！你指挥，注意隐蔽！”肖平对和光头并肩坐在前排座的宁子说。
　　“好好！向左……照直开！”宁子指挥起来。
　　陈婉、赵鲮和肖平坐在后排座上，赵鲮用手掐着陈婉的大腿，脸上做着怪态。陈婉闪躲不过，又怕赵鲮不知说出啥难听的话来，只得双手做着揖，连连讨饶。赵鲮这才松开手，高高扬起嘴巴，冲前面的马子林喊道：“我说谁呀？谁方才不让吵吵、不让喊来的？”
　　马子林开着车，知道赵鲮在公然挑衅，可他看到车里有外人，赵鲮一旦胡乱说起来，他捡不到便宜，非下不来台不可。所以，佯装不知，照样开着他的车。
　　“咋的啦？霜打的茄子——蔫了？哼！小样儿？敢说我吵吵？敢说我喊叫？你吵吵、你喊叫的事儿，咋不向大伙说说呢？”
　　
　　天阴阴的，雨没有停的意思。
　　奥迪从加工厂出来，向南不远，就看见了在前面慢慢行驶、轰轰作响的链轨拖拉机。
　　“马大哥，不能往前开了，把车拐进前面的杨树林。”宁子说，一会儿厂子的花牛货车就过来，里面又拉来不少干活的家什、几套工作服、雨披子。回过头来对肖平说：“肖大哥，东面的山洞里，有我们两个望风的兄弟，在那儿能把道上的卡车看得清清楚楚。”
　　车一停，肖平开始分配任务，说：“大家听好，一会花牛车上来，胡大哥、赵鲮、陈婉、大林子都上去，全都换上工作服。大林子负责指挥拖拉机，宁子带着赵鲮、胡大哥接近卡车，陈婉在花牛车里负责和我联络，再和光头传递。我在东山山洞里监视。卡车现场，一切听从光头指挥。注意安全，注意隐秘，出啥事儿也别慌。只要不动手打起来，他们不能把我们怎么样！一定要明确我们的任务：是查化石，不是抓案犯！”
　　沉着冷静，条理清晰，任务明确，重心突出。无官无职，一呼百应。真是无冕君王，白衣卿相啊！陈婉看到：车里面的人齐刷刷把脸扭向肖平，从那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们不是在倾听指令，他们是在聆听着纶音佛语啊！我见过不少优秀的男人，可其中最优秀的几个，和肖平一比，也难望其项背啊！肖平这是咋练出来的呢？肖平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她只知道，他是个卖化石的个体户，但却是个玉在匣中的举世奇才！
　　花牛车过来了。所说花牛车，就是一辆改装的破旧的公共汽车。
　　众人纷纷登上花牛车，宁子带着一个老头进了奥迪。“肖大哥，这是老李头儿，他能带着你去山洞。”说罢，扔下雨衣，关上车门，匆匆走了。
　　老李头，五十多岁，头上几根稀稀落落的白毛儿。可双眼晶亮，身手敏捷。拉着肖平爬上泥泞溜滑的山路。肖平一手曳着老李头、一手不断地薅着山上的荆条、山榆，跌了几跤才满身泥污地爬上了山腰。
　　在一丛刺槐稞子中，老李头把肖平带进山洞。“这是尤二，这是大黄。”老李头指着洞口两个小伙说，“叫肖大哥！”
　　“肖大哥好！”两个小伙爽快地叫着。
　　“好好！辛苦、辛苦！”肖平笑着说，回头望了望山下，“有什么情况吗？”
　　“肖大哥，有点情况。”大个子大黄说，“来，你看！”大黄把肖平拉出洞口，把望远镜递给肖平，指着洞口南面斜下方的几棵槐树说：“看！”
　　肖平从望远镜中看到：几棵槐树下，一个穿着军用雨衣的人，站在一块巨石上，正在向西面杨树林旁的公路上张望。
　　肖平看不清那人的脸面，中等身材，虽然穿着雨衣，可还是能判断出他不是个胖人。难道他是……不由得心中震荡起来。这可能吗？……对！很可能！太可能了！
　　“大黄，你说说，他是怎么回事儿？”肖平拉着大黄回到山洞，压制着心中的激动，平静地问道。
　　“我们在山下坑里往外拖车的时候，就见这个人骑着摩托从北面过来了。下了摩托、绕过水坑子就上了车，向南面开走了。后来，宁厂长让我俩上山洞来监视，尤二一眼就看见了这小子，正站在槐树下看动静呢！”
　　“你能确定山上、山下穿军用雨衣的，是一个人吗？”
　　“是一个人！”黑脸尤二说，“他穿的这件雨衣是迷彩服式的，上面有黄色的条纹图案。个头大小都像他。还有，我偷摸下去看了一下，他的本田摩托就藏在下面的山沟里。”
　　肖平拿着望远镜到洞口，向山下路上的卡车观望起来。卡车已被钢丝绳拴在链轨拖拉机的后面，好像是马子林在开着拖拉机。光头在指手划脚地指挥着，周围乱马七糟地围了不少人。卡车后面推车的几个人中，有两个人像是赵鲮和胡风来。可后车门塑料布蒙得溜严，根本看不见车内的情况。看来，赵鲮和胡风来还没得手。
　　不行啊！如果卡车一旦被拖拉机拖出，那就跟没机会下手啦？
　　手机震动，肖平打开一听，陈婉焦急地说道：“平哥！不行啊！赵鲮根本就上不了车。胡大哥混乱中摸了下车厢上面的塑料，他说，摸到的不是呈板状的化石，好像都是箱子！所以，他说，既是赵鲮上了车，也没法把化石拿出来！光头和赵鲮想动武，上车硬抢。大林子和胡大哥不让，我也劝不了他们！宁子说，让你得快点想办法呀！不然就来不及了！”
　　乱套了！这叫啥玩意？这不成一锅粥了吗？
　　冷静！冷静！肖平告诫自己。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什么？关键是赵鲮上不了车、打不开箱子、拿不出化石！动武还不行！那就要想一个正常的意外事故，意外事故？翻车！对！翻车！车要翻了，箱子还能不掉出来吗？那么重的化石，怎么的也得露出几块来！
　　“告诉光头，让大林子用拖拉机把卡车拖翻，拖翻！听见了吗？让卡车翻车！”
　　“好！翻车！翻车！我听明白了！”陈婉兴奋地说。
　　肖平从望远镜中看到，花牛车上下来一个披着黄色雨披的纤细身影，混在卡车后车厢人群中推着卡车。一会儿，光头便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爬进拖拉机驾驶楼里。肖平想，陈婉通知到位了。
　　光头坐在马子林的身旁，伸出手，向马子林把手心手背的一翻。马子林眼睛一亮：“翻车！”
　　“对！陈婉说，把拖拉机开翻！”
　　“什么？”拖拉机的噪音很大，马子林惊讶地问道：“把什么开翻？”
　　“把拖拉机开翻！”
　　“啊？这不胡扯吗？”马子林瞪大了眼睛，“谁说的？”
　　“陈婉说是肖大哥说的！”
　　“胡扯！肖平才不会说这个呢？是陈婉把信儿传错了！”马子林气恼地说：“肖平一定是让把卡车拖翻，才好发现化石！我就在这等信儿呢！要不卡车早就拖出来了！光头，你快下去！让后面弟兄注意了，我要把卡车拖翻，可别压死人喽！”
　　“好！”光头将信将疑地下了拖拉机。不过，他认为马子林分析得有道理。卡车翻车才能查化石呀？拖拉机翻了，那算咋回事啊？这个丫头！长得挺漂亮，可耳朵不太好使！
　　卡车司机走了过来，哭丧着脸向光头央求道：“大哥呀！求求你啦！这天眼瞅着都要黑啦！再拖不出来，我可就一头撞死这儿啦！大哥！大哥！我再加两千，五千！你看咋样？”司机抽出一叠钱来，眼巴巴地看着光头。
　　“你早鸡八干啥去啦？早说不早就出来了吗？”光头把钱一装，嘴一咧，讥讽道，“天都黑了，才想起差钱来！吭哧瘪肚地使个大劲，才吐出两千。大雨泡天的，你打算我愿意揽你这活哪？”
　　“是是！不愿意！不愿意！”
　　“好吧！”光头向驾驶楼里的马子林喊了声“卖点力气！”然后，摇摇摆摆地向卡车走去。
　　“把板子都抽出来！全都添上石头！”光头大呼小叫着，“好啦！人都闪开！后面的！快躲开！不用推啦！”
　　轰轰轰！拖拉机吼了起来，钢丝绳绷紧，卡车左侧的轮子在垫上去的石头上一阵急速滚动，一些石头纷纷被弹飞，泥浆又飞溅了出来。突然，呼隆一声，卡车爬出了水坑，驶上了公路。
　　“出来啦！”人们一阵欢叫。可欢呼声还没有停止，卡车猛地向右侧水沟里滑去，庞大的车身向大山一样向右甩翻在水沟里。刚刚爬出来的左边车轮，悬空地旋转着。与此同时，右边车厢的塑料布帆布一下被撕开，无数个蓝色箱子飞向了路边的杨树林，几个光着膀子的汉子也像包袱似的被甩落出来，滚倒在水沟里、泥地上。
　　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呼，蜂拥着跑了过来。
　　胡凤来猛然看到，几只撞落在树上的箱子破裂散落开了，一叠叠的石板纷纷地掉落在地上。黑豆眼一瞪：妈呀！化石！几步飞奔过去。
　　当人们呼喝喊叫，抢救摔伤汉子时，胡凤来已经悄然把几块化石揣进怀里。
　　忽然，一个黑胖子从倾斜的车厢里爬了出来，掏出一把匕首，阴森森地喊道：“都给我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