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九 张世凯刀削千层笋

　　一三九张世凯刀削千层笋
　　
　　“我……我想，接下来政府要大开杀戒了！”肖平把身子靠在沙发上，剑眉细目凝重起来。
　　“杀谁？”童锤一愣。
　　“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什么？杀我？”
　　“对呀！‘终有功臣献白骨’嘛！你想啊，满县城的人谁不知道，大庙陈兵、如临大敌，军警武僧，森严壁垒。子夜时分，穿房越脊、呼喝打斗，叫喊声、爆炸声，响成一片，真是午夜惊魂哪！可万万没想到，两个队长亲自坐镇，血战一夜，却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计，羊皮吊陈让劫匪抢跑了。这个人谁丢得起了？这个责任谁承担得起了？”肖平看着亟待分辨的童锤，“只有你！队长阁下，这个黑锅你是背定了，而且一定要背！”
　　“这……局长，他……说得好像真事儿似的？这这……”童锤慌乱起来。
　　“接着讲！”李局长不动声色地看着肖平。
　　“只有坚定地背起这口黑锅，你这一夜血战才没有白忙活，保护大了、鉴别匪首、误导敌人的任务才算真正的完成了。反过来说，如果政府对公安局重兵防守、而丢失羊皮吊陈这么大的工作失误，不闻不问，不做任何处理、不了了之了，那可就怪啦？那样反而会更引起敌人的怀疑，那我们就算一夜徒劳、无功而返。”
　　肖平扭头对陷入沉思的童锤说：“童锤，你就是有千般理由，那都是不能和外人说、说不出去的理由。小伙子，你就认了吧？”
　　“哼，幸灾乐祸！”童锤悻悻地说，“那你咋不早点告诉我呢？”
　　“早点告诉你，戏就没这么精彩了！”李局长说话了，“童锤啊，这是一个身负重大使命的黑锅。而且，我还要主动去找邹县长，请求他给你背这个黑锅。”
　　李局长两眼定定地看着童锤，眼神里充满着不需要解释的信任。童锤霍地站了起来，啪地打个立正：“报告局长！即将下台的刑警队队长童锤，愿意背这口黑锅！”
　　“好小子！这才是我的兵！”李局长站起来，手搭在童锤的肩膀上，“沉住气，懂吗？放一百个心，啥活儿也差不了你的！”挥了挥手，“你们休息去吧！”
　　一走出局长室，肖平就一声不知地赶紧地往前跑。他知道，童锤这小子已经憋足了劲儿，在局长面前他是没法子，可出了门，准没我好果子吃。
　　“站住！有种的你别跑！”童锤不敢在走廊里使劲跑，在后面低声怒喊着追上来。没等走出公安局的大院门口，童锤就从后面一把扯住了肖平的胳膊，挥拳就打。
　　“童锤！”三楼的窗户开了，李局长伸出头来，“你干啥呢？”
　　“我、我……”童锤的拳头停在半空。
　　噗！肖平一拳打在童锤的肩上，扭头就跑。
　　“局长！你……你都看见了吧！在公安局院里，居民袭警。这、这还叫玩意吗？”童锤满脸冤枉，一扭身，猛地向门外追去。
　　“这两个活宝！”李局长笑着摇了摇头，关上了窗户。
　　
　　上午时分，东街上热闹起来。天热，有的逛街小伙都光起膀子来了。几个时髦女子打着红红绿绿的花伞，穿着吊带装、超短裙，徜徉在街上。大瘦带着媳妇在化石馆，买了个精装狼鳍鱼化石走了出来，媳妇看着对面的“大佛寺宾馆”，说想吃烤全羊。大瘦说，两个人吃不了，浪费。媳妇白了他一眼，说：吃不了，不会拿回家去？你不就是怕花钱吗？我嫁给你十多年了，起早贪黑地做买卖，连义县有名的烤全羊都没吃着，我冤不冤哪？大瘦脸说，好好好，那咱今天就烤全羊了。
　　“哎，大瘦，你看！”媳妇指着正向“大佛寺宾馆”走去的两个女子说，“真漂亮！后面那个丫头好像外国人，是不是电影明星？”
　　“前面那个我认识，叫胡小曼，万佛堂的解说员。后面那个不认识，可能是来旅游的，让胡小曼陪着呗。”
　　“胡小曼？不就是在花儿楼抓蛇夺金鼎，在广胜塔做道场抓绑匪的胡小曼吗？我早就听说过，可就是没见过面。”
　　“没事儿，等会儿我给你引见引见。”看着媳妇满脸钦羡的表情，大瘦向宾馆走去。
　　忽然，大瘦发现三个油头粉面的小子，满脸流氓相地跟在两个女子后面，走进了宾馆。
　　“应该报警！”大瘦恨恨地说。
　　“你看见啥了你报警？大惊小怪的，走！进去看看！”媳妇历来比大瘦沉着、有主意。
　　一来到环形巴台，大瘦抬眼环顾，看到两个女子已经坐在了大厅的西北角。三个小子也嬉皮笑脸的凑近前去。
　　“大兄弟，有小份的烤全羊吗？我和我老公两人吃。”媳妇和气地和巴台上的服务生说。
　　“有、有！”服务生小伙热情地说，“大姐，要雅间吗？”
　　“你看你大姐地缸子似的，像雅间的样儿吗？你还别笑，看着没？我就上西北角俩大妹子那桌！”媳妇玉臂一挥，伸出手指。媳妇胖是胖点，可大瘦认为，塔南一带，媳妇是首屈一指的贵妃杨玉环，弯眉杏眼，鼻子高翘，瞧得起谁？樱嘴如血，就是性感。个头矮点，但丰如肥臀，夫复何求？也难怪电视台的阿金和她搞破鞋，那没法，不就是有魅力吗？
　　“对！就上那桌！”大瘦顿时豪气干云地对服务生说，“那三个是流氓！今天我要教训教训他们！打起来你就报警！”
　　“报什么警？”媳妇眉毛一挑，斩钉截铁地说，“不能报警！做生意、开买卖，值着警察过日子，狗×钱挣不着！小兄弟，我们俩先去罩着，你赶快让老板找人。内部解决，走！”
　　“走！”大瘦跟着喊了一声，雄赳赳地跟着媳妇，紧紧地攥着两只拳头，像上刑场一样豪迈悲壮。
　　沙林娜虽然不是回民，但不吃猪肉。胡小曼就答应她，让她尝尝义县正宗的名菜烤全羊。没想到，一落座就上来三个流里流气的小子。
　　一个小平头站起来给沙林娜倒了杯啤酒：“来！大妹子，大哥给你点水儿，这你的喝干净喽！”说罢，三个小子猥琐地笑了起来。
　　一个脸长得比驴脸还长的小子，递过一支烟来，直接奔向沙林娜的乳房，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来！插上！大哥给你插上！”
　　“臭流氓！”胡小曼啪地打飞了驴脸的烟卷。
　　“嘿！小骚×！你刺闹啦？我这儿正痒痒哪……”驴脸两眼一瞪，走了过来。
　　“哎哎！三个大男人欺负两个小姑娘算什么好汉？”媳妇一把拉住驴脸，把他按在座位上，“来来！我说兄弟，都坐下！”媳妇和大瘦先后坐在了姑娘两旁，媳妇举起酒杯“来！今天大姐请客，陪你们干俩杯！”
　　小平头举着酒杯没坐下，一脸邪相地说：“哪来个母夜叉呀？陪我？那得上炕上陪去！我保证让你……”
　　没等小平头说完，大瘦霍地起身，一拳打在小平的脸上。小平头猝不及防，一下摔倒在地上。大瘦跳起来就骑在小平头的身上，连连挥拳骂道：“我操你死妈带二姨！你敢骂我媳妇！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驴脸想起来帮忙，却被媳妇死死地抓住胳膊。媳妇笑着对他说：“看着没？这就是我老爷们儿！猴拳八段，最厉害的是黑狗钻裆！嘿嘿！钻进去就完！”
　　“行啦，爷们儿！”坐在在小平头和驴脸中间的红脸小伙，手里拿着根咬了一口的黄瓜，过来攥住了大瘦的手腕，只一拧，大瘦就“哎呦呦！”叫唤起来，疼得直哆嗦。
　　“就这两下子，还敢到这儿撒野？”红脸洋洋得意的说着，刚要咬口黄瓜吃，忽见眼前一阵翻花，手中的黄瓜颤动起来。
　　“好！”大厅里的顾客们喝起彩来。
　　红脸松开攥着大瘦的手，莫名其妙地抬头张望起来。驴脸喊道：“在你身后呢！”红脸回头一看：一个白衣、白帽、戴着眼镜的胖子，手里拿着把不长、不宽的小刀儿，正笑眯眯地看着他。看那打扮就知道，一定是个厨师，年纪不大，估计也就二十几岁。
　　“先生，尝尝这千层棒槌笋，我就不额外加钱了！”胖子厨师用小刀儿指了指红脸手里的黄瓜。
　　红脸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黄瓜，谁知这黄瓜竟成了一片片叠落起来千层饼！
　　红脸接连揭开几片，人群中又爆出了喝彩声。
　　红脸惊异地看了看胖厨师，一竖大拇指：“师傅好刀法！”
　　“我说，你倒是起来呀？”小平头在大瘦的屁股底下艰难地说着。
　　哈哈哈！
　　
　　“我说哥儿几个，别再在这儿找着不自在啦？赶快认栽吧！”围观的顾客中，走出了南街服装专卖店的代乐、代经理。代乐个不高，身材适中，衣冠楚楚，仪表堂堂。过来一指胖厨师，对红脸说，“知道这位是谁吗？大佛寺宾馆大厨，全国特一级厨师张九阳的公子、辽西名厨张世凯！”声音底气充沛，一竖大拇指。
　　“嘡！此处应该有锣声！”大瘦严肃地喝了一声。
　　哈哈哈！
　　胡小曼和沙林娜也忍不住捂着嘴笑了。
　　代乐慢慢拿过红脸手里的黄瓜，笑着对张世凯说：“张师傅，你给演示一下，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张世凯接过黄瓜，微笑着向两边点点头，说：“献丑了！”，手腕一旋、一抖，将黄瓜向空中抛去。只见那黄瓜片在空中互相连接着，抖开了偌大的拉环，在大厅里绕了一圈，慢慢地落在了餐桌上、地面上。
　　“好！”人们热烈地鼓起掌来。
　　“这是我在电视上看见的，”代乐看着大家说，“张师傅在东三省厨艺大赛上，凭着这手刀削千层笋和冰火烤全羊，荣获大赛一等奖！”
　　“嘡！这块还应该有锣……”大瘦话没说完，媳妇喝斥道：“行了！你消停会儿！”大瘦立刻一吐舌头，大家又笑了。
　　代乐像个解说员，拍着小平头的脑袋说：“千刀削笋，薄如蝉翼。就你这个脑袋、脖子能架住削了吗？”抬眼看了下驴脸和红脸，“告诉你们吧，张师傅从小就跟这奉国寺里的和尚学武功，达摩掌、罗汉拳、泼风刀、水火棍，样样精通。就你们这三个小爬虫，还敢到这来炸刺儿，那不是屁眼子拔火罐——没病找病吗？”
　　“不不！”大瘦一摆手，“那是掏大粪的上厕所——找死（屎）！”
　　媳妇瞪了大瘦一眼：“说啥呢？这是饭店！”
　　大瘦小声看着媳妇说，“那他是羊角疯练翻白眼儿——找抽呢？”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对不起！张师傅！”红脸向张世凯一抱拳，“原谅兄弟不知好歹，多有得罪！”扭头对驴脸、小平头说，“咱们走！”
　　“烤全羊来了！”服务生上菜。
　　“好了、好了！大家该吃得吃、该喝得喝，别围着啦？”代乐向围观着的顾客挥手说着。
　　“实在对不起！让大家受惊了。各位请慢用，有事儿敬请吩咐！”张世凯微笑着向众人一抱拳。
　　“不要对不起！没这事儿，我们还看不见师傅的惊世绝技呢？您表演得真是太棒了！”沙林娜笑着说。
　　代乐对张世凯说：“你忙你的去吧！”
　　“谢谢代经理今天的照应！”
　　“谢啥？都是街面做生意的。不过，”代乐眼珠一转，“这么高挡的宾馆饭店，可你们服务生的服装，实难恭维。这样吧，我给你们定制一套标志服。成本价，再给我点人工费。”
　　“我和我父亲说一下，不过，没问题！”
　　“那就成交！”
　　张世凯点了点头，回身走了。
　　大瘦夸赞着说：“真精！见缝插针！难怪代老板的生意这么好！”媳妇站起来，“来！我说小代子，一起吃吧！这顿饭我请客！”大瘦和媳妇与代乐早就认识。
　　“代大哥，我认识你！”胡小曼站起来，“你快请坐！”看着大瘦和媳妇说：“多谢方才大哥、大嫂的帮忙，真是太谢谢你们了。不过，这顿饭一定得我请客！”
　　“客气啥？我媳妇的话，历来都是红头一号文件，谁敢不执行照办？”大瘦像法官一样严肃，“来，我介绍一下！”大瘦把手由里向外一翻，彬彬有礼地说：“这位中年美妇是我媳妇，这位倩女是名闻全县的胡小曼……”
　　“我认识，胡凤来的宝贝小妹，化石馆肖平的对象！”代乐微微一笑坐下了。看了看头上盘着不少小辫的沙林娜，说：“这位是……”
　　“她是我的朋友沙林娜，是从内蒙来的。”胡小曼介绍说。
　　“各位好！谢谢代经理！谢谢这位瘦大哥和胖大嫂！瘦大哥的猴拳真厉害！听大嫂说，还有一招儿，叫什么黑狗钻裆？一定更厉害吧？”沙林娜站起来笑盈盈地说。
　　“都坐下、都坐下！别这么客气！”媳妇挥着筷子说，“啥猴拳？我是吓唬那三个小子呢！钻啥裆？谁的裆他也不敢钻！”
　　“除了大嫂子的裆……”代乐打趣地地说。
　　“别瞎说！这还有俩姑娘呢？”媳妇看着胡小曼和沙林娜，“不怪那仨小子盯上俩大妹子，你俩长得太漂亮了。义县是小点，可满县城找出第三个人来！”
　　“大嫂也蛮漂亮的嘛！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儿！”沙林娜嘴很甜。
　　“那还用说！我媳妇谁比得了！那是老太太跑百米回头一看——没谁了！”
　　哈哈哈！
　　“吃菜、吃菜！别光顾着说话。尝尝张师傅的烤全羊！”媳妇乜斜了大瘦一眼，“吃饭也堵不上你嘴！”不过听到沙林娜的夸奖，媳妇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沙林娜，咋样？你在内蒙吃的烤全羊是这个味道吗？”胡小曼夹了一片羊肉放在沙林娜的盘子里。
　　“我说沙大妹子，你给我们说说蒙古人的烤全羊！”媳妇对沙林娜的好感，与时俱增。
　　沙林娜嘴里嚼着、慢慢地品味着说：蒙语称烤全羊为“昭木”、“好尼、西日哪”。这是蒙餐宴席中一道最讲究的名菜，色、香、味、形俱佳，有浓烈的民族风味和地方风味，是蒙古民族中的餐中之尊，多在隆重宴会或祭典供献时用。
　　烤羊所用的材料主要是绵羊骨碌、烤炉和燃料。多选用1～2月龄的小绵羊，杀了绵羊以后，不扒皮，在皮肉之间吹进一些气去，在开水锅里蘸一下捞出，把毛去掉。割去四蹄，将内脏取出清净，用鸡蛋液、姜黄粉、面粉、盐水调成糊状物，涂抹全羊外皮。随后，用一杆子从羊尾部叉至脖部穿出，架在火堆上慢烤，逐步涂上特制配料的菜油，边涂边烤，掌握好火候。
　　这样的烤全羊，色泽黄亮，香而不腻，鲜嫩可口，是蒙古人最爱吃的美味佳肴。
　　不过，我今天吃到张师傅的烤全羊，虽然是小份单料，可风味异常、别具特色。加工精美，像是在品尝一件艺术品。皮脆肉嫩，鲜香异常，想必在佐料的配制上，一定有独到之处。
　　“哇！沙林娜！你简直是个美味品尝家、鉴赏家！”媳妇很新潮地夸赞起来。
　　“啥时候咱也到蒙古草原上，尝尝架在火堆上烧烤的正宗烤全羊！啊？漫漫长夜，篝火熊熊，刀叉齐下，美味飘香。琴声一响，歌声四起。”大瘦脒上眼睛，仿佛已经到了夜幕下的草原，“旁边再有个姑娘，我的妈！……”
　　“去！说说你就下道儿！”媳妇啪地打了下大瘦的大腿。
　　胡小曼和沙林娜抿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代乐笑着说：“那不难，宾馆对个就是旅行社。内蒙大青沟三日游，才二百元钱。一中的凌金明校长，已经带着一百老师去了。”
　　忽然，代乐像想起什么事儿似的问胡小曼，“小曼，你是万佛堂的解说员，你听说了吗？刑警队的童锤出事儿了？”
　　“看你这鸡八话说的！”大瘦放下酒杯，“她一个万佛堂的解说员，和刑警队的队长有啥关系？”
　　代乐说：“你听我说呀？”
　　“别打岔！听小代子说！”媳妇一声指示，大瘦立刻闭嘴，下意识地端起了酒杯。
　　“代大哥！你快说说！究竟是咋回事儿？”胡小曼是起早从万佛堂回来的，裙子和乌汗都再三喊叫着让她回来。可她一回来，这俩孩子又让崔小和巴图带着逛老爷岭去了。沙林娜说身上不方便，就没去。于是，她俩便逛会儿街来到了大佛寺宾馆。没想到，偏偏她离开万佛堂一会儿，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代乐说，我刚从万佛堂陪着两位客户回来，我是到这儿来定晚上饭的。今天早上，我们到了万佛堂转了一会儿后，我就到后院管理所找无念方丈联系订购僧衣的事儿。我坐在东头会议室的隔壁等着无念方丈，就听邹县长在会议室里吵吵。我心想，邹县长跑到这万佛堂吵吵啥来了？我就悄悄打开东墙的小窗户向会议室一看，里面的人还真不少，李斌、赵玉虎、童锤、沈阳来的那个姓水的，还有俩女的。其中一个是岳华，还有一个不认得。
　　邹县长真是当官儿的料，那话说得咔咔的，桌子拍得啪啪的。公安局厉害不？就那赵玉虎、童锤谁敢惹？完！这回都让他给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