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八 童锤夜下辨鬼头

　　一三八童锤夜下辨鬼头
　　
　　“我说，哎！何队长！觉垣师傅！”童锤站在院中心大声招呼着，身后站着觉慧。整个院庭里的站斗已经结束，十几个蒙面人被押解到山门殿的平台上。
　　“有！”
　　“来了！”
　　“谁在大殿那儿监视着哪？”童锤问道。
　　“这是啥话呢？不是说你们在大殿、配殿那监视，我们负责前庭吗？”何队长冷冷地反问道，口气里带有明显的不满。
　　“觉济和师傅在一起啊？”觉垣和缓地说。
　　“糟了！大殿要出事儿！”童锤一跺脚，吼道“快！都到大殿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大殿奔去。
　　当东西偏殿打成一团、山门外传来爆炸声时，一个黑衣蒙面人便从大雄宝殿的后门，悄悄地潜入了大殿内。登着倒坐观音的香案，毫无声息地爬上了七尊大佛中间的尸弃佛的后背，向大殿四下里仔细地观察起来。
　　大殿内静静的，香案下，大了方丈坐在蒲团上手捻佛珠，闭目打坐。好像入定升华，超然物外，浑然不觉寺外的吵嚷喧哗。蒙面人看了看，没有别人。
　　蒙面人戴上了紫光探测镜，仔细地搜索着墙壁上、房梁上的摄像头。没有，连七尊佛像身上，也没有发现任何录像装置。
　　蒙面人放下心来，像一只壁虎滑下雕像，轻轻一翻身，落到了地上，伸手撩开香案下的帷帘，向下面看了看。
　　“呵弥陀佛！施主好大胆量！”忽然，打坐的大了方丈说话了，“寺外军警密布，高手如云。为了区区半张羊皮，施主就不怕身陷囹圄吗？”
　　“方丈看好，这是从青塔寺取来的狗头金。”蒙面人俯身将一个黄布包放在了大了的手上。大了睁开眼睛，慢慢打开黄布包，拿出狗头金，掂了掂，对着烛光端详了起来。
　　蒙面人来到门口向外张望了一下，忽然发现台阶下的香炉后面，站着一男一女。只听到那个男说道：“童锤真是个笨蛋！这明明是劫匪使的声东击西的诡计，他都看不出来！现在大殿里，肯定有劫匪的头目向方丈下手。”
　　女的说：“走！咱俩到大殿里看看去！”
　　男的说：“你不要命啦？咱打过人家了吗？”
　　女的说：“那大了师傅也不是白吃饱啊？”
　　男的说：“这你就不懂啦！和尚这玩意他讲信用，他才不管你是姓张、还是姓李呢。我听说……”
　　蒙面人忙折回身来，向正在咬着狗头金的大了说道：
　　“怎么样？方丈，咱们是不是快一点？这样，对谁都有好处。”心想：肖平这小子太精啦！幸亏没让他当刑警队长。怪不得这伙人都绕着他转，这前前后后的主意，说不定都是他出的。我手下要有这样的人就好了，可惜，一个个都他妈是草包。
　　“走！到我的禅房去！”
　　“羊皮在那儿？”
　　“我还能带在身上？”大了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不！方丈，大门外有人，咱们走后门吧？”
　　出了后门，在一排高大的梧桐树下，两人拐进了一个角门，进入了西跨院。
　　推门进入了大了的禅房，蒙面人机警地扫视了一下四壁，没有发现可疑的设置。大了从青花胆瓶里取出一个画轴，一拧，便把画轴抽了出来。大了在香案上轻轻一抖，一个羊皮卷露了出来。蒙面人急忙拿过来，打开一看：半张羊皮，上面写着看不懂的文字符号。就是它！羊皮吊陈！
　　“见金献皮，尘世了了。”大了看着手里的狗头金说，“施主，出了门你可要好自为之啊？”
　　“谢谢费心！”蒙面人走出房门，忽地，门外灯光一亮。小和尚觉济，双手环胸，泰然地站在梧桐树下，定定地看着走出禅房的蒙面人。
　　“你想干什么？”蒙面人把羊皮迅速塞进怀里。
　　“把东西交出来，放你走！”
　　“你敢为抗你师傅的命令？”
　　“我更不敢违抗公安局的命令！”
　　蒙面人一扭身，手里就多了把明晃晃的短刀：“小和尚，这就讲不了啦！我要替你师傅正正门规！”说罢，疾步趋前，挥手便刺。
　　觉济是达摩堂的首座，功夫自然不一般。知道这是蒙面人的一记虚招儿，早就注意到了他的脚下。轻轻一侧身躲过短刀，不待蒙面人提腿飞脚，虚盘一个肘花，脚下一个“铁拐开山”，扑地便把蒙面人踢飞在树上。
　　“小兔崽子！还真有两下子！”蒙面人手脚倒挺利索，一骨碌爬了起来，站在树下骂道，“小秃驴！你看看这是什么？”猛地把手中的短刀，使出浑身的力气，疾如闪电般地掷向门灯下的觉济。
　　觉济知道，他这是要跑，便连忙一闪身，“哎呀！”一声捂着胸口，踉跄着倒在了地上。
　　“怎么啦？”大了换上了便装，急忙走出门外。
　　“劫匪跑了！”觉济痛楚地喊道。
　　蒙面人已不见踪影。
　　“觉济啊！谁让你多管闲事儿啊？”大了无奈地申斥道。
　　觉济向房后一努嘴儿，大了倏地身形暴起，眨眼不见了。
　　“师傅！你没事吧？”
　　“觉济，你咋地啦？”
　　觉慧呼喊着带着武僧们涌进了西跨院。
　　“把觉济扶进禅房。”觉慧吩咐着说。
　　觉济问：“前院的事儿都了了吗？”
　　觉慧说：“了了，早已完事儿了。大家怕师傅出事儿，现在，童队长、何队长和觉垣都上大殿找师傅去了。”
　　蒙面人一跃上房，发现大队人马涌向大雄宝殿和西跨院，不由得佩服起老板预先安排的计划。于是，展开身形，向奉国寺后院的小学校掠去。
　　挨着大殿北面的大墙外，是大佛寺小学。西墙下的一排小学生厕所前，是一根高高的电线杆子，上面挂着一只长明灯，明晃晃地照着狭长的、不大的小操场。东面校门外，是细长的、而有四通八达的奉国寺东胡同，黑黝黝地拥挤着一户挨一户的小平房。任何逃犯要是到了这里，那就像到了汪洋大海一样，难寻难找。
　　蒙面人几个起落，便来到了厕所前的电线杆子下。刚一稳住身形，便从厕所的房顶上跳下了一个假面人。抬眼四顾后，轻轻说了句：
　　“聊椅！”
　　“梦巴！”
　　蒙面人对上了暗号，心想，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板吧？于是，就说“我都看了，后面没有尾巴。”从怀里掏出羊皮，递了过去。
　　“辛苦了。”假脸收起羊皮，毫无感情地说道。
　　“不过，这次损失可不小啊？”
　　“你不没咋地吗？”
　　声音冷酷，蒙面人摇了摇头，后背直冒冷气。
　　“有什么反常吗？”
　　“老和尚倒挺痛快，见金献皮。可院里那个武僧觉济上来捣乱。”
　　“就是那个达摩堂首座觉济？”
　　“对！别看这小子岁数不大，可论武功我是打不过这小子的。我挨了他一脚，他挨了我一刀。”
　　“借着飞刀，你就跑了！”假脸嗤笑了一声，“好啦，你就从校门走吧，外面有车接你。”说罢，假脸又走进了厕所。
　　他咋啥都知道？连我逃跑的事儿他都看见了？不可能啊？瞎鸡八猜的！哼！让我从东边校门走？那是吸引警察的注意力哪！虎Х才干那事儿呢？我是不能坐他的车啊！老板手毒心狠，他啥事儿干不出来？庙里死伤那些人，他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平时我不听从他的使唤，他早已心怀不满。上了车，我的命就兴许没了？
　　蒙面人想到这里，腾起身形，掠过教室的北墙，须臾不见了。
　　假脸在厕所里，望着蒙面人掠走的身影冷笑一声，打开了手机。
　　“说说情况吧！”
　　“那个何队长已经带着武警，押着咱们的人走了，肯定是去看守所。童锤和肖平、胡小曼也出来向西走了。估计是去公安局，我让人跟着呢。还有那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儿，上了步行街胡凤来的楼上。”
　　“山门关上了吗？”
　　“关上了！”
　　“带两个人进去，小心点，看看那几个和尚头儿少了谁？马上报告！”
　　“是！”
　　
　　大了方丈伏在大殿北面的院墙上，透过梧桐树的枝叶看到，假脸进了厕所，蒙面人跳出了北墙。观察等待了好了一会儿，刚要掏出童锤借给他的手机，忽地就见假脸走出厕所，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向他藏身的北墙走来。
　　不好！我被发现了？大了不由得捻起了念珠，五指顿时运足了力道。又转念一想，不对呀？如果发现了我，方才他俩接收羊皮时，便应一齐动手，还为什么等到现在？是不是假脸进了厕所后，有人向他告密？
　　忽然，假脸在墙下站定，猛地掏出枪来，指向梧桐树。
　　大了拇指和食指已捻出一粒念珠，亟待弹出。大了的弹指神功足足练了三十年，百步穿杨，弹无虚发。这一指弹出，足可打穿一棵合抱粗的大树。可大了仔细一看，假脸的枪口指向的是墙上的梧桐树，并不是他伏在的墙头。哼，拨草寻蛇，试探！投石问路，假动作！他立时停住了手指弹发。
　　果然，假脸的手枪向树上晃了两晃，便收起来塞进了腰里，慢慢地向东面的校门走去。
　　大了打开了手机，低声向童锤介绍了情况，问道：“现在假脸已向东面的校门走去，我是不是盯上去？”
　　童锤已回到了公安局，正坐在技术科的监测屏幕前，看完了大殿后门和大了禅房院里的录像后，正在观看着大佛寺小学操场的摄像镜头。技术科的项江和萧叶忙活着，几个镜头，从不同侧面在屏幕上显示出假脸向校门走去的图像。
　　接到了大了的电话，便与一旁坐着的肖平交换了下意见，便说：“你不要动！继续监视！”
　　放下电话，童锤问肖平：“你根据啥说出来这个是假的？”
　　肖平看着屏幕说：“第一，如果是真的，接完货就应该立刻逃走，他就大可不必再回到厕所。很明显，他是去厕所李代桃僵。第二，”肖平指着屏幕说，“从山门潜入寺院僧舍禅房的两个人，那是去查看方丈和首座缺谁、差谁？在确认大殿无人跟踪的情况下，他才放出替身，先到校门去转移视线。如果校门再没有意外，真正的白虎才能现身。”
　　“看！他出来了！”肖平突然说道。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一个蒙面黑衣人，从厕所的墙上爬上学校西面民房的房顶。
　　“快！把镜头放大！”童锤喊道。
　　身材高矮、体形胖瘦、动作姿态，几个特写镜头一定格，童锤一拍大腿：“就是他！”肖平立刻在童锤手心里写了个字。童锤笑了：“英雄所见略同！”
　　童锤马上拿起电话：“好了，你别跟踪了！回去休息吧！”站起来对肖平说：“走吧！李局长在办公室等着呢！”
　　“你去汇报吧！我去干啥呀？净扯呢？”肖平也站起来，“我得回家睡觉去了，明天还有的是事儿呢？”
　　“你少给我扯蛋！去不去？”童锤上来一攥肖平的胳膊，稍稍用了点力，肖平“哎呀！”一声，“我去、我去！还不行吗？快松开！”裂了裂嘴，捂着胳膊跟着童锤向门外走去，说：“你个死锤子、乱锤子！”望着童锤的后背凶巴巴地说：“你等着，明天我就让裙子和乌汗飞你顿石头！”
　　“挺大哥老爷们儿，说出这话来，也不嫌磕碜害臊？”童锤在前面走着，讥讽地说，“你真找俩武林高手来，算你能耐。勾俩小孩儿来扔石头，嗨呀！我说肖平，你可真叫玩意!”
　　“那、那从明天起，我就跟赵鲮飞眼儿。”来到三楼的走廊上，肖平悻悻地说。
　　“那我就更不怕了！”童锤回过头来笑着说，“告诉你吧！现在，本人已牢牢地控制了赵鲮的丈夫权！哼！我不勾引你的胡小曼，你就偷摸乐去吧！”
　　“谁要勾引胡小曼？”局长室的门开了，李局长迎了出来，故作玄虚地问道。
　　“我们俩扯淡呢？”童锤一愣，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好吧，说说情况吧！”李局长慈爱地望着坐在沙发上的两个年轻人。现在，两人尽释前嫌，亲如兄弟。在一起出生入死，配合默契。不由得使他回想起和赵玉虎在一起工作的日日夜夜来，那真是惊心动魄、终生难忘啊！。两人虽然年龄相差十岁，可无论从分析案情到抓捕搏斗，两人配合得可以说是珠联璧合、天衣无缝。所以，他一直舍不得赵玉虎离岗退休，还是仍然把他当作硬肋臂膀使用。
　　“对不起局长，今天夜里的行动，有的事先已经经过了研究，有的来不及汇报，是临时动意的。”童锤望着坐在写字台上的李局长，有些揣揣不安。
　　“我不是大半夜的让你们来检讨的，说情况！”李局长知道肖平不吸烟，说罢，就向童锤扔过去一支烟。
　　童锤接过烟，作势摸了下衣袋。肖平一笑，望着李局长说：“童锤抽烟，从来不带烟和火。所以，你光给他烟还不行！”
　　“你小子这叫啥抽烟的？抽蹭烟啊？”
　　肖平站起来拿起写字台上的打火机，递给童锤：“本来他不咋抽烟，这回又来了个孙二娘似的贤内助。看见他抽烟，上去就是一巴掌，他还哪敢预备烟和火呀？”
　　“是赵鲮吧？”李局长笑着说，“那小丫头可够厉害的，她爸抽烟都得躲着她。童锤啊，你还真得加点小心！”
　　“局长，你净听他瞎说，没那事儿！”
　　童锤吸了口烟，说道：今晚的行动，主要是安全完成“见金献皮”的接送，最后验证一下白虎的真实身份，向劫匪误导我们的刑侦方向。
　　在实施中，我们迎合劫匪声东击西的把戏，把大批人马撒向山门和东西偏殿，留出大雄宝殿的空挡，让白虎来取羊皮吊陈。但是，我在大殿后门的梧桐树上发现，潜入大殿的并不是我们预想中的白虎，而是身材偏瘦的蓝宝石。
　　在大殿里和大了方丈的禅房中，我们并没有安放摄像头。而是在大殿后门的梧桐树上、大了禅房外面的门灯上、大佛寺小学的电线杆子上、学校门口的横匾上、山门殿外，都安放了摄录装置。
　　我们事先预想到，白虎取走羊皮，他不可能从人声鼎沸的大殿前院走，同时，也不可能从西跨院禅房走。因为我们安排了达摩堂首座觉济，在西跨院里和劫匪交手、干扰了一下。一是让劫匪知道，羊皮吊陈不是那么轻易就可拿走。垂手可得的话，劫匪还容易生疑。二是让劫匪知道，大批军警武僧不可能都上了他们的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计。觉济干扰一下，也是为了免得他们生疑。
　　要说肖平配合得好的话，那就是他在大雄宝殿前的香炉后，和胡小曼放出风来，使得蓝宝石不能从前门走，而只得从后门走，正好我在后门监视，而且梧桐树上还有录像。
　　这样一来，劫匪不能从前门、东西偏殿和西跨院走，那只有从大殿北墙后面的大佛寺小学逃匿。而劫匪逃走前，一定要摸清有没有军警武僧的跟踪。所以我们统统撤出奉国寺，故意放进刺探寺院动静的两个蒙面人。让一武僧穿上大了方丈的衣服，麻痹劫匪。
　　一切打点完毕，白虎终于在大佛寺小学和蓝宝石假脸对蒙面地交接了羊皮吊陈，又演了一出李代桃僵、真假美猴王闹剧。先让替身晃了一下伏在大殿北墙上监视的大了方丈，见没动静，才登上学校西面的民房逃走了。
　　“白虎是我们以前监视的那个人吗？”李局长走过来，又递给童锤一支烟。
　　“就是他！”童锤放下抽了半截就灭了的香烟，连忙接过李局长的烟来。
　　“好好看看啥烟？都让你抽糟践了！”李局长打着了打火机。
　　“大中华！”童锤叫道，“还是得当局长啊！我们干刑警的，能抽着大会堂、玉溪就不错啦！”抽了一口，“没啥劲儿！”
　　“行啦！啥好烟你也抽不出味儿来！冒烟儿就行！”肖平揶揄道。
　　“肖平，你这个编外干探，有啥想法呀？”李局长坐在两人斜对过的沙发上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