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0一 宝林楼爱侣钟情
作品名称:八只金眼 作者:辽西老戟 发布时间:2014-05-02 20:20:48 字数:5269
一0一宝林楼爱侣钟情
“哎哎,我说挺打个老爷们儿,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好啦,我来介绍一下,”包台长拉过肖平,“这是我们义县文管所化石馆的肖老师,肖平。”
戴眼镜的中年人站了起来:“鄙人黄叶,愿和肖老师切磋。”点头坐下。
“幸会。”肖平走上前来,二中的两位语文老师忙站起,指着旁边的石墩说:“肖老师,来,坐这儿吧!”肖平微笑,谦让,坐下。
一个穿着黑色老头衫的胖子,嘴角一牵,指着中间圆形石桌上的一张画册说:“肖老师,看看这首不知何谓意象的感怀诗吧,愿听化石老师的教诲。”眼神里布满了鄙视与嘲弄。
“从音律意义上讲,这只能算是一首快板打油诗。而且逞其能、充其量。”坐在胖子旁边的一个头戴绿色旅行帽高个黑脸,吐了一个大大的烟圈,挥着手说道。
肖平拿过画册一看,这是一首七绝《宝林感怀》:
“凭古东山雨雪飞,手捻嫩叶喜春回。
残楼不改盛唐韵,废榭犹丰炎汉髓。
百代兴亡空慨叹,千秋毁建厌伤悲。
云端回首惊魂处,画意诗情满翠微。”
肖平默默看完,没抬头,就平静地说道:“我看这诗不错。”
“哎呀!义县无人,宝林失光;千年古刹,明珠投案。”大个黑编辑站起来,啪地打开扇子:“没啥意思啦!天可快黑啦!”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
肖平抬眼望了一下对面的胖子:“这位编辑的意思是说,二联意象雷同?”
“哎呀!你还能看出这个来?”胖子泡眼一瞪,伸出水箩卜粗的手指头,指着桌上的画册说:“这中间二联的‘残楼不改盛唐韵,废榭犹丰炎汉髓。’毁之于律,失之于合:意象类近,意义略同。合则无跌宕之势,则无韵致高远。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你的话,我听不明白。”肖平抬起头来。
“咋样?如此浅而显之的诗论,他都听不明白,还和他说啥呀?走吧!”黑子讥讽道。
“你愿意走,你走!干啥呀?屁股夹滚珠儿似的!”包台长急眼了。
“枯树,坐下、坐下!”戴眼镜的叫做黄叶的中年人,站起来招呼着:“上哪去呀?底下乱哄哄的。来,我看这位化石老师挺谦虚、还挺实惠。”
“哪儿听不明白,你说,我们也有推广普及诗词的责任和义务。”胖子胸襟顿时开阔起来。
“首先,也是最浅而显之的是,你说的话前后矛盾。”
“什么?你,他还居然能看出前后矛盾来了?真是莫名其妙!”胖子转头,对黑子枯树谐谑地说。
“你看啊,你先说,二联毁之于律,失之于合;可后说,合则无跌宕之势,则无韵致高远。这究竟是合好、还是不合好呀?”
“这……这是我说的吗?”胖子挠起头来。
“不是你说的、是谁说的?”枯树一瞪眼睛。
“对呀!你这嘴咋还秃噜反账、来回说呢?”包台长高兴了,趁火打劫地说。实际上,他也不知道啥合不合的,反正肖平这话他觉得问得有劲,解恨。
“再有,这位枯树先生说,音律不和,”肖平看着黑子枯树说:“诗词讲究的是十八道大辙、一百零八韵。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合辙押韵。韵律是格律诗的要求。我虽是摆弄研究化石的,但我想,音律和韵律还是有差别的吧?”
“那差别太大了,音律是音乐术语,韵律才是格律诗行进的脚步。”黄叶用术语加以论证。
“我就整不明白啦?我说老黄啊!你这是帮助谁说话哪?”胖子不满意地看着黄叶,声音大了起来。
“实事求是!这位肖老师披文入理,语出惊人,功底深厚,句句在理,没有一句不打在你的三寸上。你不服行吗?”黄叶声音高而尖利,眼镜都滑到了鼻梁上。
“好好!好哇!”何裙子拍手跳了起来:“黄编辑叔叔,跟他整!”
“咱再说说意象问题,”肖平没想到沽名钓誉的编辑竟是这样不堪一击。心里有了底,说话就更加从容起来:
“所谓意象,大的抽象概念咱别说它。就古典诗词而言,诗人所写之‘景’、所咏之‘物‘,即为客观之‘象’;而借景所抒之‘情’,咏物所言之‘志’,即为主观之‘意’;‘象’与‘意’的完美结合,就是‘意象’。这位编辑老师……”
“你就叫他干枝、干编辑吧!”黄叶介绍说。
包台长笑了起来:“你们这几个名字整得挺好呢!枯树、黄叶、干巴枝儿,那还有好?那不屎橛子晒八天——干巴没了吗?”
哈哈哈!
笑声中,黑子、胖子一脸尴尬,眼镜儿也觉得不是滋味儿。
肖平接着说:“你说二联的‘残楼不改盛唐韵,废榭犹丰炎汉髓。’意象类近,意义略同。不跌宕、不高远。你能说‘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意象雷同吗?”
“你不要用领袖压人!”胖子一番泡泡眼
“白居易的‘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秋日冷雨打在梧桐叶上,凄苦之情可想而知。你能说意象雷同吗?”
“你不要用名人吓唬人”胖子又咕噜了一句。
“曹雪芹的’‘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花落巳葬,己去谁葬,暗含自己的命运还不如落花,道尽了心中的绵绵的悲苦。你能说意象雷同吗?”
“你不要用……”
没等胖子说完,眼镜黄叶遽然说道::“这你就不对了!这个不行、那个不中,就你整得对呀?方才这位肖老师说的人,那个不比你强?写的诗那个不比你好?你看你整那玩意整得?秤砣掉酱缸——咋还一点不进盐精儿呢?”
“老黄!闭上你那乌鸦嘴!”黑子枯树咆哮起来:“就这首感怀诗,咋能和那些人相比?不说别的,对仗不工,就是最大的败笔漏洞!还说啥呀?”黑子从圆桌上拿起画册,啪啪地敲打着说:“首句‘凭古东山雨雪飞,手捻嫩叶喜春回’的‘雨雪飞’和‘喜春回’没对上;尾句‘云端回首惊魂处,画意诗情满翠微。’的‘回首’和‘诗情’没对上。还说啥呀?研究化石的!咋样?这回懵灯了吧?”黑子洋洋得意、气势逼人地说。
此言一出,胖子和眼镜用惊异的眼光看着黑子。
肖平微微一笑:“我不知道你们的〈七星〉杂志,是什么时候开始发行的。不过,可有一位连律诗首句和尾句可以不对仗这样一个最起码的格律诗常识都不懂人当编辑,我看,这本杂志要停刊了!”
哈哈哈!
“快闭上你的乌鸦嘴!”眼镜黄叶喊道。
“你坐下吧!”胖子一把拉下黑子,黑子的绿帽子掉在了地上。
何裙子捡起帽子递给黑子说:“给你,黑叔叔,你的绿帽子!”
哈哈哈!
满亭皆笑。
肖平拿起画册说:“游山感怀,即兴而发。即使些许有违平仄,只要不伤通体,能够充分表达抒发意境和情怀,也不失为上乘之作。像王昌龄的〈长信秋词〉‘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熏笼玉枕无颜色,卧听南宫清漏长。’‘梧桐’和‘不卷’不对仗啊!后两局则通体不对仗。可却写出了被剥夺了青春、自由和幸福的少女,在凄凉寂寞的深宫里,形孤影单、卧听宫漏的情景。这能不说是千古流唱的名篇、名句吗?”
黄叶带头鼓起掌来,几步走了过来,紧紧地捂住了肖平的手:“远泽藏高士深山隐鸿儒。方家,方家呀!”
肖平微笑着说:“我的观点兴许错误,但我的真诚不会错误。”
忽然,山下的庭院里火光亮起。
“篝火舞会开始啦!”何裙子一声高喊,拉起肖平就向山坡下跑去。
假面舞会开始了,老师和同学们都戴上各式各样的假面,围着禅院中间的一堆熊熊燃烧着篝火,踩着扬声器里《溜溜的他》的节拍,跳起了集体舞。
舞步很简单,童锤和肖平很快就和何裙子学会了。一男一女,对面拍手,按照节拍对跳。然后,拉手转一圈。再对跳、拍手、转圈,以此往复。
“童哥!在那呢!”何裙子拿来一个老鹰的假面,给童锤戴上,用手一指西面的梧桐树,拉起他,就在人缝中穿梭了过去。
童锤很快在梧桐树下,看到了穿着迷彩服、戴着一幅兔子假脸的赵鲮。赵鲮和阿豪轻盈、潇洒的舞步,赢来了师生们一阵阵热烈的掌声。看着旋转、跳跃近似着魔的赵鲮,童锤有点不认得了。没想到,赵鲮一跳起舞来,咋变成这样了?
“歇会儿、歇会儿,该换换人啦。”何裙子上来一把推开阿豪,把赵鲮拉了过来,对童锤一挥手:“童哥,上!”一回身说道:“看啥看?是跳舞来了?还是看舞来了?”大家笑了起来,于是纷纷找着舞伴,拍手、对跳、拉手、旋转起来。
“其实,七星岩上你跳得不错。”童锤拍手着说道,“真要打起分来,我跳的只能打八分。高速空翻滚落是锦标赛的选项,没想到,你这个教练还真有两把刷子!”童锤一拉赵鲮的手,“你的手咋这么软乎?”转了一圈,童锤疑惑地说:“你咋不说话呀?”
“噗嗤!”旁边一个穿着米黄色连衣裙、戴着美女假面、正和肖平跳舞的女子笑了一声。随后,童锤腰上挨了一脚。童锤一愣,听着笑声耳熟,扭头一看那女子身形。忽然,她看见了何裙子在一旁鬼笑,他明白了,准是赵鲮和何裙子这个鬼精灵设下的圈套。想罢,一把拉下舞伴的兔子假面:忽明忽暗的篝火映照下,和他跳舞的竟然是宋萍!
哈哈哈!
在肖平、宋萍、何裙子的大笑中,童锤向挥舞着假面的赵鲮追去。
月上东山,露出银盆似的脸。西山断崖上有一棵枝叶茂密,郁郁葱葱的红枫树,一条拱出地面、巨大的树根上坐着童锤和赵鲮。
“我可告诉你,我现在可不是和你搞对象。”赵鲮晃悠着两条腿,咧了咧嘴说:“哼,连人都认不出来就搂着跳舞,谁还跟你搞哇?”手里来回摆弄着假面:“我再告诉你,追我得漂亮小伙儿,在体校里就有一个加强排!更不用说分布在城乡各地的白马王子,那都得用鞭子赶。每天早上,我都挎着粪箕子往外扔情书。”
赵鲮说完,自己都笑了起来。
“行了吧,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童锤讥讽道:“谁敢和你搞啊?看人跟盯梢似的、问话跟审贼似的、打唠跟过堂似的,说打就捞跟疯丫头似的。往小了说,是顾大嫂母夜叉,往大了说,是克格勃职业杀!”童锤说完,一缩脖、一猫腰。于是,背后就响起了正如他所预料的一阵疾风暴雨的敲鼓声。
“这辈子,我看来就是这个命啦!”童锤真气内敛、肌肉紧缩、忍气吞声地说道。
“呸!谁陪你一辈子?”说完,赵鲮一下附在童锤的背上说:“你给我说实话,你到底是真心还是假心?快说!别在心里寻思!”
“那还寻思啥?真的、假的,你心里还不明白?”
“不行!今天你非得当着我,明说出来!”
“你起来,你都把我压死了,我咋说呀?”
“死鬼!”赵鲮抬起身子。
童锤直起身,拉过赵鲮一只手,用双手抚摸着。
断崖幽深,疏影绰绰。童锤望着慢慢升起的月亮说:“警察没有浪漫的情调,只有一团包藏在胸中的火。只要心能跳,这团火就永远不能熄灭。这团火为我的职责燃烧,更为我的深爱着人燃烧。今晚,这月亮下的红枫树,这断崖上的树根,可以作证,我,童锤,真心真意地深爱着一个人,她的名字,叫赵鲮。”说罢,捧起赵鲮手,吻了起来。
赵鲮一时愣住了,想了想,一下抽回手:“哎,你说完了,我说点啥呀?你先别亲这手,亲它有啥意思啊?快告诉我,等我说完了,你愿意亲哪就亲哪。”
“这还用我教给你吗?当着天地万物,我都说我心里有你了,你想想,你能说啥呀?”童锤心想,这真是一个清澄如水、质朴似玉的女孩子,性如烈火,心纯似金。我童锤命该有此佳丽!
“好啦,我知道啦!”赵鲮拿过童锤的大手,望着月亮,双手握着说:“月亮啊,你可看着了,从现在起,我可就是童锤的人了。”说罢,站了起来,一手摸着红枫树:“红枫树,只要你还能活一百年,我就和童锤好一百年。”赵鲮又走到断崖旁边,手指着悬崖下面,回头对童锤说:“童锤我告诉你,我现在就是你的人了不假,可你啥时作出对不起我的事儿,我就啥时候从这断崖上倒跳下去!”
童锤连忙站起来拉过赵鲮:“你看你整这玩意整的?谁让你说这些话来的?今儿个他妈巴子选地方也没选好,咋整到这悬崖上来了?”
“我看挺好,活就活个高兴,死就死个痛快!来,锤子,你亲吧!”
“你、你这整的,我还没有、没有……”
“还没有啥呀?有嘴就行!”赵鲮双手手捧住童锤的脸,狂吻了起来。
月亮升起来了,红枫树上一片银辉。风不摇,树不动,草丛中的虫儿们都停止了鸣叫。隐隐地从山下传来营员们的歌声和欢笑声。
一切都微不足道了,红枫树下一对情侣拥抱着,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出于警察的本能,感情的激流使本来已经浑身处于颤栗中的童锤,忽然意识到断崖下、被面山沟灌木丛中,有轻微的脚步声。
“有情况,别回头,慢慢爬下。”童锤耳语着,两人慢慢爬下,匍匐到断崖一边的榆树从中。
不一会儿,从山沟里悉悉索索地爬上两个人来。
“咦?方才还看着两个人,在这树底下连啃带咬的,这会工夫咋就没了呢?”
“搞破鞋!现在这老师,兜里有俩钱了,专能搞破鞋。你放心,现在这两人保证钻进树棵子里,进入阵地啦!”
赵鲮附在童锤的耳边说:“渔网镇的纪二狗子和二蛋。妈的!都让他们看见了。不过,咱俩还没有进入阵地。”
两人四目相对,暗暗相笑,童锤用手捏了下赵鲮的脸蛋,赵鲮顺势又亲了下童锤。
从山沟里爬上来的正是纪二狗子和二蛋。
“歇会、歇会儿,妈了个臭×的!这叫什么道啊?累死我啦!”纪二狗子坐在树根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师傅,这宝林楼咱都没上去过,黑灯瞎火的,咱上哪儿找秘笈去啊?”二蛋坐在树根上,掏出了烟。
“把烟收起来!这点他妈规矩都不懂!白他妈跟我混啦!”纪二狗子申斥道。看着二蛋收起了烟,他阴阴地冷笑了一声:
“别他妈把我当二百五!我啥看不出来呀?老板这是明明让咱们趟地雷,故意让警察抓咱,调虎离山,把警察引开。然后,他们好浑水摸鱼、趁乱上楼里去取秘笈。我他妈的就将计就计,先给他来个中心开花,然后再给他来个守株待兔。杂种操的,看谁狠过谁了?老子黑吃黑也不是一回、两回啦?”一伸手:“把烟我拿出来!”
“你不说这是规矩吗?”
“狗×规矩!快点的,拿出来!”
纪二狗子点上了一棵烟,狠命地吸了一口:“一会儿到底下,看我的眼色行事,先把会场整炸营了,然后,到楼上转一圈,就藏起来。单等着老板动手,拿到秘笈,咱再下手。听见没有?”
“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