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上)居士宝林苦坐禅
作品名称:八只金眼 作者:辽西老戟 发布时间:2014-04-30 20:18:31 字数:5152
九十七(上)居士宝林苦坐禅
“佛说贪欲生万恶,缘尽不得度,则形神俱灭也。二位虽徒具皮囊,然已形神俱灭,何苦如此恚呼喧嚣?”炟林手捻佛经,目不离书,泰然说道。
“没功夫跟你扯这王八犊子!说!秘笈在哪?”矮个蒙面人大拇指一压,抢嘴一翘,打开了机头。
哼,老式大肚盒子炮!作案装备滞后。
炟林端详着两位身穿黑色夜行衣的蒙面人,发现细高大个蒙面人的五四式手枪嘴上,带着一支长长的消音器。唔,新家伙,发展不平衡。
让炟林惊异的是,两人的脚上居然都穿着黑色的李宁牌旅游鞋!
“一万元便叫山人难成正果,对得起山人的半世清修吗?”炟林指着桌子上的塑料包儿。
“你啥意思?是嫌多还是嫌少?别整点子古文戏词,我听不明白!”小个子暴躁起来。
“把那一万也拿出来吧!”大个子对小个说道。
“啥?还要一万?我操你妈!你这老玩意也太黑啦!还没看见你这样的呢?这、这他妈×不去根儿了吗?”小个子怒骂着,极不情愿的从怀里又抽出一沓捆着封帖的钱来,甩在桌子上:“都他妈×给你!给你上坟烧纸用!”
“走!”炟林站起来,把钱一收,向外一指。
“到哪?”小个问。
“神农罐!”
“就那个坟窟窿?”
“对!”
“别动!”大个一挥手枪,“你先走!”
炟林刚一出门,便觉得有风声袭来,未及躲避,头上猛遭一棒,顿时脑袋翁地一下。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炟林身子往下一倒时,正落在一个人的后背上,旋即被人背走。
两个蒙面人走出石洞,往外一看,炟林没有了。
“哪去啦?嗨!人呢?”小个子惊慌地喊了起来。
“嘘!别出声!”大个子低声制止着。
“还他妈不出声呢?两万块钱没啦?这个眼泡儿你往哪安哪?”
“谁?谁在哪?”简易房里钻出几个人来。大嘴儿手里拿着洋镐把,冲着两个蒙面人高喊道:“干什么的?”
黑灯瞎火地,刀条脸嗖地就扔过一块砖来,噢!大个子一捂肚子,蹲在了地上。
“打!”刀条脸一声高喊,民工们的砖头呼呼地飞了过来。
“哎哎!别打、别打!”小个子捂着肩膀,躲躲闪闪地叫喊着:“别误会!我们是买东西来的!”
“停!”年纪大的民工招呼着:“大嘴儿,过去看看。大伙儿把好风。”
大嘴儿提着镐把子走了过去。
两个蒙面人呻吟着,忙藏起了手枪。
“你俩深更半夜、蒙着脸,干他妈来啦?肯定不是好人!”大嘴说着举起了洋镐把。
“我说别打、别打呀!”小个子连连摇着手哀求道。
“说!咋回事儿?”大嘴儿喝道。
小个子沮丧地说道:“我们俩给了炟林两万块钱,要买他的一本书。可他收完钱后,一出门,人就没了。”
“什么?炟林师傅没了?”刀条脸疑问着,和众人聚拢了上来。
“啥没了?出事儿啦!”一个中年汉子到石洞里看了一下,走出来,上前一把抓住小个子衣领:“说!你们把炟林师傅弄到哪去啦?是不是把他杀啦?”
“没、没弄到哪去呀?”小个子有口难辨地说:“我们真没把他弄到哪去!”说罢,起誓发愿地说:“操他妈撒谎!王八犊子杀人!”
“还有你!装什么王八犊子?起来!”大嘴儿猛地踢了一脚蹲在地上的大个子。大个子捂着肚子慢慢站了起来,突然,一下把手枪顶在了大嘴儿的脑门上。
“啊!”人们一阵惊呼。
大个子轻蔑地地扫视了众人一眼:“说实在的,我不想惹事。可要惹怒了我,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朋友,你想怎么样?”大嘴儿大嘴一张,满不在乎地问道,而且竟然慢慢地伸出右手,把大个子拿枪的手拉了下来。“爷们儿啥没见过?手枪?狗×!”
“那就别怪我了!”大个子说着刚要抬枪,后面的刀条脸猛地一砖头砸在大个子的脖颈上。大个子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说!”中年汉子仍旧抓这小个子的衣领,厉声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问啥?都砸死算了!”刀条脸又举起了砖头。
“对!反正一个也是砸,两个也是砸,都他妈砸死算了!”大嘴儿说。
“别、别砸!饶命啊!”小个子哀号着:“各位民工大爷,都是我的亲爷!没出五服的亲爷!饶命啊!我可没惹着各位亲爷呀?”
忽然,佛堂后面传来噼啪的打斗声,咕咚一声,有人重重地倒在地上。
“快!到后面看看去!”大嘴儿一声喊,带头向房后跑去。
炟林被人背到佛塔堂后面,扔在墙根下。一人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儿,拧开盖儿,在炟林鼻前晃了几下。炟林慢慢苏醒过来,看见星光下站在两个人,一胖一瘦,也是身穿夜行衣的蒙面人。
一人附下身,轻声说道:“秘笈。”
炟林靠在墙上,头像裂开似的疼痛,用手一摸,粘糊糊的全是血。黑暗中活动了下腿脚,感觉还没啥问题。
炟林见问,摇了摇头。心想,这是两伙人,向四下望了望,可能还有第三、第四伙人,都在黑暗中瞪着眼睛,观望着事态的发展。来吧!一死足矣!
“我先挖下你的左眼,”瘦子亮出了一把短刀:“不说,然后就是你的右眼。”
“不要错过了机会,因为两只眼睛没了,下面就该轮到心了。”胖子凑前威吓道。
炟林微微一笑,说道:“双眼可挖,秘笈难取!没心,那就更痛快了。”
瘦子抬手一刀,向炟林左眼刺去。当短刀眼看刺到眼中时,炟林猛地侧脸咬住瘦子手腕,同时飞出一脚,轻轻把瘦子放倒。可没等站起身,身后的胖子一脚就把他踢倒。接着,就是连三遍四地、双脚论踢起来。
炟林在地上翻滚着,没有任何喘息反扑的机会。
瘦子气势汹汹地爬起来,看到炟林刚刚翻滚到他的脚下,瘦子照着他的胸口,上去就是一刀。炟林一躲,短刀刺在在肩膀上,噗!胖子又是狠狠的一脚,炟林重重地倒在地上。胖子一脚踏在大林的胸口上,对瘦子说:“挖掉双眼!”
话未说完,两个人影儿突然从佛堂上飞落下来,胖子的脑袋被房上飞下的健汉,连踢数脚,噗地倒在了地上。瘦子则被另一个身形灵巧的人,轮空一个背挎,甩出了老远,滚落在地。
胖子身手敏捷,一个翻身未及卷起,便一张手,嗖嗖飞出了暗器。身形灵巧的人哎呀一声,扑倒在地。可胖子起身向炟林奔去时,忽地浑身一哆嗦,身子晃了晃,险些没跌倒。连忙一矮身,打了声唿哨,和瘦子身形一晃,不见了。
“师傅!”
“炟林师傅咋的啦?”
“他是警察,早上来来的。”
“咋还有个女的?也是警察吧?受伤了!”
民工们赶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吵嚷着。
“有人跑了!追!”大嘴儿和刀条脸扭头追了下去。
“别追啦!快!把炟林师傅扶到石洞里去。”童锤吩咐着,扶起岳华。
健汉是童锤,那个身形灵巧的人就是月华。
月亮升起来了,宝林楼下疏影绰绰。
寺院西面的绝壁上,两个人影一晃,隐入了石壁下的榛树丛中。
与此同时,宝林楼的二楼上,一个高大的身影,稳稳地坐在石崖上,静静的注视着山下发生的一切动静。
“把他俩带进来!”童锤把炟林和岳华在石洞里安顿好,向外面喊了一声。
“带进来!”刀条脸跟着一声吼,像是要给犯人过堂。
大嘴儿进来了,神色有点慌张:“我说童队长,操狗啦!你快过去看看吧!”
“话说清楚点!谁操狗啦?”刀条脸没有必要地解释和纠正着。
“咋回事儿?”童锤从石礅上站了起来。
“大个子蒙面人死啦!”大嘴儿转头看了刀条脸一眼:“兴许是你那一砖头给砸死的?”
“我?别扯他妈蛋了!我就砸在他的脖颈子上,根本要不了他的命!”刀条脸急忙分辨道。
“你急啥呀?就是砸死他,也是为了我。你要是不砸他,他就开枪打死我了!”大嘴儿一张,脸部基本就看不见了。
童锤走到外面,看见一个小个子蒙面人被捆得像个粽子,歪倒在灰盒子前。另一个蒙面人倒在地上,旁边围着几个民工。
“童队长来了!”民工们闪开一条道。
童锤蹲在地上,打开微型手电筒一晃:蒙面人的面罩已被摘下,口鼻出血,呈黑紫色。童锤撬开嘴巴,就见舌头和牙根上有白色粘液物。
“剧毒氰化钾。”童锤站了起来,“能够服毒自杀,看来后台不一般。”
“我没后台!”忽然,坐在地上的小个子,不问自答起来。
“没问你呢!”大嘴儿上去就是一脚。
童锤过来一看,他的面罩也被摘了下来,觉得有点面熟:“姓名?”
“免贵姓郭,我叫郭八!”回答得干脆。
民工们笑了起来。
刀条脸讥笑着说:“你他妈倒美得倒像个大瓜子儿似的,谁问你贵姓来的?”
“三柱峰的兽医郭八?”童锤认出来了,于是,对大嘴儿说道:“给他松开绳子。”
“队长,这小子有枪!他可不是个好东西!”年纪大的民工把搜出来的盒子枪和五四式手枪,一起交给了童锤。
郭八像遇到亲人似的望着童锤说:“队长啊!那枪没子弹,就是有子弹,也是出枪嘴子就掉在地上。那是我花二百五十块钱,从白菜沟买来的。”
“买来作案抢劫?”大嘴儿一边松着绳子一边说。
“你、你们听我说啊!”郭八向两边看了看,对童锤诉起苦来:“队长,这帮民工素质太低,不容人讲话不说,还竟敢打我。”
“谁他妈素质低?你他妈半夜绑架抢劫就素质高啦?”刀条脸厉声斥责起来。
“听听!队长你听听,张口妈妈的,多没文化!”郭八揉着被绑疼了的手,像老熟人开玩笑似的告着状。
“谁指使你来的?你和这个人什么关系?”童锤知道从郭八嘴里得不到什么东西,他只是个走卒而已。
“照说呢,我不应该出卖朋友。可童队长也不是外人,另外,我看今天夜里的事儿闹大发了。死了人不说,炟林又被别人打了。这圈套圈、环套环的,里边肯定有大事儿。我这不是提醒你,童队长,黑社会插手啦!”
大家哄笑起来。
“笑啥笑?我要不说明白了,就是你们这帮小子也不能饶了我。”
“我说嗨!方才还管我们叫民工大爷、民工亲爷的,咋这会工夫就变成小子啦?”刀条脸戏谑地说。
“不叫爷,你们早就把我揣咕死啦?”
“你咋这些废话哪?快回童队长的话!”大嘴儿喝道。
“好,我说、我说!”郭八叹了口气:“唉,我他妈巴子是倒血霉啦!李全告诉我,说是到宝林楼花两万元买本书,让我带路找居士炟林。如果我表现好点的,事成之后,答应给我一万元钱。知道炟林不能痛快地把书卖了,就让我带着这把破枪来吓唬吓唬。”
郭八指着地上的死人说:“至于这小子姓啥、叫啥、干什么的、住在哪?我根本就不知道!可就是他给我出的招儿,让我先给炟林一万,如果炟林把书交出来,剩下那一万就给我。这可倒好,一分钱没得着不说,肩膀子挨了一砖头子,大腿是挨了一砖头子,也不知哪个该大死的……”
“你他妈放屁!你说谁该大死的……”大嘴儿举起洋镐把怒道。
肖平连忙制止住大嘴儿;“好啦,郭八,至于你的刑事责任,咱们以后再追究。现在,给你个立功的机会,到石洞里给两个人看看伤势。”
大嘴儿连忙说:“他是个兽医,咋能给人看病呢?”
郭八得意地说:“这你就不明白了吧?你要是有个小肠疝气儿的话,多大的气卵子我都能割下来!”
“放你妈的罗圈儿屁!”
哈哈哈!
众人进到石洞里。炟林看来是个老江湖,已经能够行动自如了。他在地上那个黑皮柜里翻出了几个药盒子。
“师傅你没事儿了咋的?还下了地啦?”大嘴儿关切地问道。
“这点小伤算啥?可这姑娘是中了毒针。”炟林打开一个药盒,取出一包药粉。“这是解毒散,先敷上,明天到医院再取出毒针。”
“你拉倒吧!”郭八看完岳华肩胛上的伤势,过来对炟林说,:“现在必须取出毒针!解毒散只能止住毒气不蔓延、不扩散,明天到了医院,命是保住啦,可她这条胳膊就没啦!”
“净扯他妈蛋!你吓唬谁呀?”大嘴儿一咧嘴,就像炟林揭开了黑皮柜。
“三天之内,还是没问题的。”炟林看着这个刚刚绑架过他的人说。
“那是冬天!现在是伏天!懂吗?伏天?”郭八神气活现的反问着,转脸看着童锤说:“童队长,反正我是把话说到这儿了。取不取毒针,你们说了算!就是上药,也得酒精消毒,他这药面子不定是哪百年的呢?”
“好吧,马上取出毒针!”童锤果断地说,“你有把握吗?”
郭八不屑地说:“不用说毒针,就是毒棒锤,我也是老太太擤鼻涕——手拿把掐。”
“吹他妈毛牛×!整出事儿来,我先给你一棒锤!”大嘴儿握着镐把说。
“打盆清水!拿瓶没打盖的酒来!快呀!你挺大个嘴,像葛洲坝开闸似的,吵吵啥呀?”郭八瞪着大嘴儿喊道。
大家哄笑起来。
刀条脸揶揄着说:“人他妈巴子不知啥时候走时,他还牛×起来了?真是土地爷放屁——神气!”
“他呀?上哪和土地爷比去?也就是瘸子跳舞——抖抖嗖嗖。整不好了,咱再算帐!”大嘴儿说完走了出去。
一切家伙式儿准备停当,郭八净了手,拿起用酒消过毒的匕首和指甲刀,忽然瞪了大家一眼:“都出去!一帮大老爷们站这儿扯他妈啥蛋?”
“好吧,大家都出去吧,炟林师傅留在这儿。”童锤带头走出石洞。
众人怏怏跟了出去。
刀条脸说:“这小子赶上话痨了,狗揭门帘子——净拿嘴对付。”
“他那是生孩子嗑瓜子——×嘴不闲着。”
哈哈哈!
童锤苦笑着,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这是一些什么人哪?
他和月华潜伏在佛堂上,亲眼看见这些人不顾个人安危,敢和强敌交手。大嘴儿竟然在蒙面人把枪顶在脑门儿上,仍然脸不变色、心不跳,笑骂自如,震惊异常。刀条脸反应机敏,行动迅速,在房后竟然敢向黑道高手追去。还有那个年纪大的民工,在不动声色地、妥帖地安排着这里的一切。他们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为了打工挣钱,才来到这深山老林。可当炟林身处危难时,他们便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不避刀枪剑戟、生命安危。他们应该是世界上最高尚、最纯洁、最勇敢、最可称颂的人!然而,他们说起话来粗俗不堪,举止毫无斯文可言,让你根本无法想到,他们竟然是内容和形式如此不统一的纯净物、生成物!能说是混合物吗?
不管是什么物,有时我真的不如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