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章节：百年邂逅野狼谷

　　“爷爷！”
　　“崔爷！”
　　是巴图和崔小的声音。
　　“这一定是乌汗吧？”老人蔼声询问着。
　　“是啊，老爷爷，您咋认识我呢？”乌汗扬着远远的脸蛋，惊奇地问道。
　　老人慈爱地拉过乌汗的手，又抚摸着他的头说：“巴图和崔小，把我的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向我说过你多少回了。我听说你爷爷把我传给他的功夫，连你父亲都没教，却教给你啦？那好，孩子，我得看你功夫练得怎么样？”说话间，老人已和乌汗闪电似的拆过了三招儿。这三招儿，正是《无影神功》上的“出窍、还虚、天切”三段法门的功夫。
　　“祖师老爷爷，我输了!”乌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好好，快起来吧！”老人扶起乌汗，“嗯，还不错，这么点小岁数就能过‘天切’关啦。不过，你只是太重身法啦。无影神功重在步法，更重心神意念。你看，应该这样，”老人说着，把从乌汗兜里掏出来的石子儿和飞镖，身形一晃，闪电般地放回到他的兜里，快如狡兔、疾如鹰隼。“过招儿不能用眼，得用心、用神、用意……”
　　“爷！您咋还整起来没头儿啦？来了客人，咋不给我介绍一下啊？”崔小指着刚刚走出窑洞门口的肖平和沙琳娜。
　　“巴图哥哥！”沙琳娜早已像一只张开翅膀的蝴蝶，飞向了巴图。
　　“沙琳娜！”巴图紧紧地抱住了沙琳娜。
　　“这是……”老人看着两人拥抱的情景，转头不解地向崔小问道。
　　“这是巴图没过门儿的媳妇！”崔小笑着说道。
　　“那，那位小友是……”老人看着肖平问。
　　巴图过来，拉起肖平的手，猛地一下拥抱起来，对老人说，“崔爷，他救了沙琳娜。他有快马流星箭，我把羊皮吊沉交给了他。”
　　“啊？霸王的快马流星箭？乌木尔汗可对我说过，见到快马流行箭，就能见到肖家的人。”老人仔细地端详起肖平来。
　　“你姓肖？”
　　“对。我姓肖，叫肖平。”
　　“是肖凡的后代？”
　　“他是我的太爷。”
　　老人啊哈一声，一把拉过肖平抱在怀里，唏嘘着，止不住地老泪横流起来。
　　“一家人哪！一家人哪！整整一百年啦！”老人抬起头来，两手板着肖平的肩膀，定定地看着肖平说，“我七八岁的时候见过你的太爷，你们爷俩连像啊！都是这么斯文，可眉眼里都有一股英气。一百年来，我们时时都盼望着能有相见的这一天哪！我就是崔五的儿子，崔义人。”说罢，老人指着崔小说：“他就是我的孙子崔小。”然后，指着巴图和乌汗说：“想必你的前辈也对你说起过，肖凡、崔五和巴林左的霸王、格达、旦旦是生死兄弟。他就是旦旦的重孙子，叫巴图。他叫乌汗，是霸王的重孙子。霸王前辈唯恐不测，他把羊皮吊沉交给了旦旦，把青铜木鱼交给了崔五。为了便于见到你们，我让巴图和崔小到太阳山和白银喇嘛庙居住。天可怜见我们，我们今天可算团聚了。只是格达前辈，不知去向。也不知他的后人，现在都在哪儿？”老人又黯然伤神起来。
　　乌汗过来搂着肖平的后背说：“我们认识，在三柱峰的客车上。”
　　“哎我说，都这么抱着不行啊？”崔小看着沙琳娜又和巴图拥抱起来的情形，一咧嘴说道，“这一百年的话，三天三宿也说不完，这情人的话，一辈子也说不完。可总不能都站在这儿，抱着说啊？”
　　老人一摆手说：“好吧、好吧，就你兔崽子说道多。这么的，你过来给我打下手儿。巴图、肖平你们几个都进屋歇着，我张罗酒菜，一会儿就好。”
　　“崔爷，”肖平思忖着说，“现在情形很急迫，我们得马上行动，你老越快越好，随便什么，填饱肚子就行。”
　　“行行，那就得凑合啦，咱们都来现成的。”老人转身向隔壁窑洞走去。
　　崔小咧咧嘴说道：“我说肖哥，你忙啥的？你不就惦着南谷口的那些人吗？他们算啥呀？咱们才是亲哥么。”说罢，一拱手，说道：“大哥，以后你就是我和巴图、乌汗的大哥，生死兄弟。还按老辈规矩办，我们都听你的。可现在，你得听我的，吃饭。”说完，向隔壁窑洞走去。
　　“崔小说的对。大哥，”巴图两眼充满热诚地看着肖平，一抱拳说道：“今天，就冲着你冒险救出沙林娜、敢闯野狼谷、敢上野鬼坡的这份胆量，我就得管你叫声大哥。更不用说咱们老一辈上，还有这些深厚的情份儿。”
　　乌汗也像大人似的凝重起来：“老一辈的情份儿，我们可不能断喽。可我认为，肖叔叔不光是有胆量，”巴图打断乌汗的话：“各论各叫，蒙古人不讲究那套繁文缛节。咱们还是论哥们，叫大哥，来的亲热。”
　　“那好吧，就叫大哥。大哥讲仁讲义、心肠好，那是我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在三柱峰……”
　　沙林娜一把拉过乌汗，神秘地说：“小弟弟，三柱峰的事儿以后再说，我问你，你们是不是要磕头、拜把子、义结金兰哪？”
　　“大姐姐，你还知道这些事儿？你问这个干啥呀？”乌汗好奇地问。
　　“我也参加呀？”沙林娜扑闪着两只大眼睛，无限倾羡地说：“那是多么富有东方传奇的色彩啊！我是学东方民俗学的，我知道，中国有多少古今绿林好汉、豪杰志士，都是通过这种结义纽带，成就了他们彪炳千古的大事业！”沙林娜缱绻地挽起巴图的胳膊，动情地说：“是万能的、先知先觉的上帝，赐福与我，让我与巴图哥哥喜结良缘，让我经历了我一生中最幸福、最传奇、最刺激、最惊险的时刻。这些难以忘怀的镜头，只有在恐怖片、武打片、惊险电视连续剧里才能看得到。巴图哥哥，我是多么幸福、多么荣幸啊！”说着，又抱起巴图亲吻起来。
　　“大哥，快点洗手吧，马上要开饭了！”乌汗向巴图做着鬼脸，对肖平说。
　　“开饭啦！开饭啦！野狼谷酒店开张啦！”崔小端着一个大盖帘儿，上面摆满了各样吃食，吵嚷着走进窑洞前的白桦林，放在一张石桌上。回过头来，看着正在水槽上洗手的肖平、沙林娜说，“洗啥手啊？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嘿嘿！看哪！薰鹅、野鸭蛋，狍子肉、鸡脆骨，野葱、野芹、野萝卜，外加高粱米水饭、油煎芦花鱼！”崔小看着菜肴，满脸放着光，一口气报完了菜单食谱。
　　“还有哪！松针雪花汤、野狼下谷酒！”老人提着一个陶罐、抱着一个酒坛，笑呵呵地走了过来。
　　“大哥、沙林娜，你们尝尝野狼谷的风味小吃，绝不比城里的大酒店差。”巴图摆放着碗筷，“清一色的纯绿色食品，看这酒，你们闻闻，”巴图指着崔五正在向石桌上陶碗里倒的酒说：“这酒比我岁数都大，这是崔爷五十年前酿的玉米酒。”
　　一股浓浓地醇香，立刻在白桦林中弥漫开来。
　　“好啦，孩子们，都坐下吧。”老人端起酒碗，看着大家感慨地说：“野狼下谷白桦林下，我们隔辈人能够百年邂逅，有此一聚，全凭老天托福，了却前辈们不结的心愿。看到你们一个个生龙活虎、多亲多近，地下先人有知，也聊以慰籍平生啦。来，我们干下这碗酒，把前辈没做完的事儿，借着这碗壮行酒力，做成、做好、做得圆圆满满！”
　　“干、干杯！”肖平端起酒碗要和大家碰杯。
　　崔小慌忙站起来说：“别碰！大哥，这陶碗不像玻璃杯，可架不住碰！”崔小坐下说；“大哥，这可都是文物啊！我太爷没进谷之前，谷里的土著就使用这些陶制器具，谁也不知道它们的制作年代。如果当年我太爷的好友胡胖子还在的话，他一定能鉴别出来。”
　　肖平心想，该到交底的时候啦。于是说道：“他的后人还在，他叫胡凤来，他也我们一起来到了野狼谷。我和沙林娜骑马冲出谷口的时候，我就把羊皮吊沉交给了他和一个叫龚青子的人。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万无一失。”
　　老人说：“方才，我已听到崔小说过哈森、哈西的事儿啦。做的对，骑马目标大，一旦失手，没法挽回。这样，还可吸引哈森的注意力，保证羊皮吊沉的安全。”
　　“哎呀妈呀！这下可完了！”崔小大惊失色地叫起来，“羊皮吊沉没啦！”
　　“咋回事儿？”肖平急问。
　　巴图闷闷地说：“我们三个人从峡谷口冲出来时，正碰见三个哈森的人。抓着他们，打听你们的去向，他们说没看见骑马的人，就看到有两个人跳进响马河了。”
　　“跳进响马河？”老人沉思着说：“那他们就会被冲到老毛子的黑房子和南北大甸子，那可就麻烦了。那是个没有王法、不服天朝管的地方。”说罢眼光落到崔小的脸上。
　　崔小沮丧地说：“完！这又看上我啦！这倒霉事儿咋总让我摊上啊？他巴图就不兴去一回吗？”
　　“崔爷，这回让我去吧？”巴图望着老人恳切地说。
　　“不行！”老人斩钉截铁地说，“从上谷口经白房子，进入南北大甸子和黑房子，他对那里的情形比你熟悉，他要不去，就得我去。”
　　“行了、行了，还是我去，我的好爷爷，我去！我去还不行吗？”崔小一脸无奈。
　　“我和崔小去！”肖平已经想好了一个新的行动计划。
　　“孩子，我一看就知道你不会功夫，那地方刀枪剑林、不讲道理，正是哈森的地盘儿。你不能去！”
　　肖平平静地说：“老爷爷，我们已没有时间争论了。我看这样，大家抓紧时间吃饭，我们要分兵两路。巴图、乌汗、沙林娜去下谷口，协助胡姬、铁罕的武警队，消灭哈森匪徒，并告知我和崔小的行踪。”肖平站起来，走到老人面前，“崔爷，胡凤来和龚青子，都是我信的着的人，也是有能力应付各种复杂情况的人。特别值得一提的事，他们最能对付没有王法的地方和不讲道理的人。”肖平心想，有时候他们本身就没有王法、不怎么讲道理的人。
　　肖平分析道：“哈森陈兵不动，那是认为，羊皮吊沉到了黑房子、南北大甸子，就成了他的那囊中之物。所以原地等待真神、吸引武警、麻痹我们。这也许就是他们所谓的真神暗藏不露的真正用意。好，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我和崔小北出上谷口直插白房子，建议胡姬武警队南下响马河，潜入黑房子。这样，两下会合南北大甸子，就一定能驰援胡凤来和龚青子，安全取回羊皮吊沉。”
　　“哇！大哥哥真是一位神机妙算的军事家啊！”沙林娜惊呼起来。
　　“将门出虎子，先祖风范啊！”老人捋起了胡子，点头赞道。
　　“我大哥谁比的了？”崔小曳了下招风耳，话锋一转：“可你知道不？警察不敢轻易越境破案。尤其这地方啥信号都收不到，他们上哪儿请示去啊？所以大哥啊，你这是咸吃萝卜辣操心，管他们干啥啊？咱照咱们的盆儿掷。大哥你就放心，兄弟我保证让你有惊无险、平平安安地回来。可羊皮吊沉能不能整回来，我可就不能保险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你大哥和羊皮吊沉都得给我安全稳妥地送回来！”老人正色道。
　　“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忙活，还有我们哪、还有武警哪！”巴图说。
　　肖平看着巴图说：“你就和胡姬、铁罕说，估计公安部的人也能来，就和他们说，如果他们不能顺流而下到黑房子，那你就带着他们到上谷谷口接应我们。我考虑即使他们不能全都越境破案，但他们其中的国际刑警，还是一定可以出境到俄界的。另外，手机虽然没信号，可报话机和电台还是可以联络的。总之，不能再和他们耗下去了。”
　　崔小把最后一块狍子肉吃完，站起来说：“爷，把你那短棍给我。”
　　“在窑里哪！”老人挥手一指。
　　“我去拿！”沙琳娜连忙走进窑洞，取出混铁棍，交给了崔小。
　　“信物带着呢吗？”老人问。
　　崔小摸了摸怀里“带着呢。”
　　“你骑我的大红去吧！”巴图看着拴在树上的红马说。
　　崔小拉着肖平向另外两匹马走去，回过头来做了个鬼脸，揶揄地说：“你吗？你豁出我嫂子来，也豁不出你那匹大红来！”
　　巴图追上去就打，崔小短棍一点地，人已飞到马上，速度快得让人匪夷所思。
　　“好！”乌汗和沙琳娜异口同声地喝起彩来。
　　肖平骑上了老人牵过来的一匹黑马时，心里还只发楞：崔小这叫什么功夫？难道他还会飞吗？
　　“别忘了点狼烟！”老人望着驰出白桦林的两匹马，招呼着。
　　“忘不了！”崔小答应着，两匹马很快消失在墨绿色的蒿草中。
　　夕阳西下，山谷暗了下来。
　　“乌汗，上马！”巴图把沙琳娜扶上红马，一步跨了上去，“一定要赶在天黑之前，赶到下谷口！”
　　“祖师爷，再见！”乌汗恋恋不舍地招着手，“我还没和你学着功夫哪？”
　　“孩子，功夫在功夫外！功夫外的功夫在心里。”老人向乌汗点化着练功的要义玄机。
　　两马三人，在草地上明灭几下，旋即不见。
　　白桦林下的老人，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