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章节：二兄弟天边守诺言

　　沙敏带着肖良弼、马子林走出月亮湖宾馆。陈婉原本不愿意走，可报社一连来了两次电话，社长说话都鸡粪味儿了，她才神色悒郁地提着着东西，噘着嘴坐上了宾馆外面的越野车。临上车时，还很专业地唆了肖平一眼。使肖平浑身一激灵，可他努力地一想胡小曼，便顿觉释然、自然、怡然了。
　　胡凤来离开了前来送行的乌木汗和古梁，故意咳嗽了一声，走到肖平跟前，附耳说道，“就冲她这俩勾魂眼，你也得离她远点！我告诉你，哪个老爷们儿摊上她这个媳妇儿，绿帽子都得带蓝缨儿，啥好日子也架不住这俩招魂眼败祸。弄不好，老爷们儿还得有生命危险！”胡凤来神色严肃得和真的一样。
　　肖平惊异的扭头看了他一眼，“瞎说！”
　　“八百个野汉子围着他家门口转，谁喝醉酒、一上劲，不掏出个小刀儿把他老爷们儿给捅喽？”胡凤来狠狠地作了一个捅人的姿势。
　　“那大林子不危险了吗？”肖平望着远去的越野车，担心起来。
　　“行啦，别替别人操心啦。你就把……”
　　“你就把小曼放在心上就行啦。”肖平接过话来，瞪着胡凤来说：“对不对？还跟我绕呢？我还不知道谁远谁近？这也不是鉴定生宣还是熟宣呢？还用你教我吗？”
　　“喂！我说你俩还嘀咕什么哪？快点啊！咱们也上车吧！”铁罕招呼着，一低头，把自己高大的身躯塞进一辆“邦德90”越野车。
　　“你们也回去吧！再见！”肖平拉开车门，看着前来送行的乌木汗和古梁说。
　　“他妈巴子的，到底没喝上酒！”胡凤来表情遗憾地拍着乌木汗的后背，转身钻进了汽车。
　　乌木汗过来，把一个约有两寸长的条形皮夹递给胡凤来，“把这个东西带着，保管有用。”招着手说道，“两位老弟，放心，草原上有马和牛羊的地方，就有朋友，有朋友的地方，就有酒喝!”
　　“邦德90”沿着月亮湖的北沿向西驰去。
　　“这是啥玩意儿？”胡凤来打开皮夹，拿出一支很精巧的小箭。
　　“这不是一支箭吗？”旁边的肖平扭头看着说。
　　“快马流星箭！”开车的铁罕头也没回地说。
　　“快马流星箭？”胡凤来眼珠一转，“那就是说，要快速告知他的朋友，前来相助。”
　　铁罕说：“有这个意思，但主要是见物如见人。”
　　“也就是说，乌木汗的朋友见到这支箭，就会立刻帮我们的忙。”肖平思忖着说。
　　“不是乌木罕，这是乌木尔汗的信誉通行证，也是过去一百年前霸王在草原上的令箭。看来，你们俩还真有一套，在毡房里，能让乌木尔汗的脸像菊花似的笑了两次。因为从小到大，我就没看见他笑过。现在在草原上，能让乌木尔罕能拿出令箭的人，只有巴图、崔小和他的孙子乌汗。我看，连乌木罕都够呛能行得通。”
　　“这叫吉人自有天助，”胡凤来得意地说，“可是，这他妈巴子巴图又在哪呢？”
　　“先去白音喇嘛庙和胡姬他们会合，然后再去太阳山。”铁罕说。
　　“我先打个电话试试，看看赵鲮、龚青子能联系上不？”肖平掏出了手机。
　　“没用，那地方啥信号也没有！”
　　“邦德90”风驰电掣地在草地沙石路上疾行。
　　巴图和崔小在哪？赵鲮和龚青子又在哪？肖平拿着地图资料察看着。
　　“铁队长，我认为，我们不能去白音喇嘛庙和太阳山。”肖平思索着说。
　　“什么？”铁罕疑问道，“不去喇嘛庙和太阳山？为什么？”
　　肖平抬起头来，靠在座背上缓缓说道：“白音喇嘛庙有三寺、五殿堂、七十二间寮房。巴图藏身的地方的确是不少，而且也很难搜寻。可天长日久他吃啥？他喝啥？太阳山山上一棵树也没有，山下百里没有人家，沼泽丛生、野狼遍地。巴图是不会在水泡子和秃山上，与案犯们周旋的。巴图是北蒙草原上出名的骑马、摔跤、射箭的冠军，以他豪爽刚直的性格，他也决不会到处东躲西舱、让人日夜追杀。”
　　“那你的意思是……野狼谷？甩开案犯，还回到他居住的地方？”铁罕思索着说。
　　“对！他不单是甩开他们，我看他还兴许要痛下杀手，出出胸中的那口恶气。”肖平说。
　　胡风来拍了拍前面铁罕的肩膀，“我说老铁，听我妹夫的没错，直触野狼谷！帮助巴图收拾那帮兔崽子！”
　　“说得对呀！水流千遭归大海，胡姬、赵鲮和龚青子，最后也都会追踪到野狼谷。只要巴图有动作，不管野狼谷有多么复杂，我们都能找到他。”铁罕心想，沙敏有眼光，别看这俩人没有公职、没有官阶，只是两位个体业者，那个姓胡的甚至还倒卖过化石。可他俩都是身怀绝技的能人，包括那先来的赵鲮、龚青子，他们虽不是公安警察，可都是有勇有谋、智勇双全的干将。尤其是他们不惹人注目的身份和他们便与接触和密切各类人的特点，这是对破案极有益处的便利条件。
　　铁罕听到肖平又批评起胡凤来了。
　　“大哥，你以后可别人前、人后，妹夫、妹夫地叫着。这一，我和小曼还没结婚，叫妹夫还为时尚早；这二，你是不信任我，害怕我反悔，给我在大家面前施加压力。见着漂亮的女孩儿，我是愿意多看两眼，可这决不能动摇我对小曼的真挚感情。这三，是最重要的，那就是你对我有好感、对我特别信任，才这么叫我。我很感动，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我已完全改变了过去对你的偏见。大哥，只要小曼答应，我一定会成为你的妹夫。只是以后你……”
　　“你早说这些痛快话儿，还用得着我这么费劲吗？好好好！没成亲之前，我就管你叫肖平啦！”胡凤来越发觉得肖平透落、为人坦荡，是条汉子。不由得高兴起来，“肖平，你放心，到野狼谷我都听你的”
　　“都听铁队长的！”肖平指了指铁罕。
　　野狼谷，那是个人人望而生畏的地方，也是个从古至今没有国界的地方。
　　太阳山北麓突出的地方被响马河水冲断，形成了一座诺大的孤山。古来这地方向南流水的部分属于中国，向东流水的部分属于蒙古，向西流水的部分属于俄国。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响马河水泛滥肆虐，把这座孤山从中间冲开，里面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山谷。山谷外面的山坡照旧归三国所属，可山谷里面便没有明确的归属。于是，这里就成了三国不管的地界。山谷里野狼成群，瘴气弥漫。可就连三国特工、间谍都不敢偷越的地方，却依然有少数异人生息。
　　当年旦旦、格达、伊尔娅、崔五他们进去了，他们的后代巴图和崔小走出山谷，落脚在白音喇嘛庙和太阳山。
　　没人敢在白音喇嘛庙地界开皮铺，崔小敢开；没人敢在太阳山下放牧，巴图敢放。
　　白音喇嘛庙，始建于明代一四六二年，后来经过多次修苋扩建，至今依然保存完好。总占地面积3万平方米。建有三寺，即：天明寺、天都寺、天乐寺；有五殿堂，即：佛堂、经堂、梵通堂、达摩堂、罗汉堂。殿堂后院建有七十二间众僧居住的寮房。
　　广各殿堂全仿西藏庙宇的造型，气势雄伟壮观。庙外观以石砌成，白壁红边，平顶设有大型开窗。各殿堂内部全为红漆明柱，天花板绘有古代龙凤图案。殿堂内终日香烛钦绕，佛灯常明。供桌上，常年摆着银鼎，长短经号及装满乳制品、供果的银制、铜制的各种佛碗。
　　斜披袈裟的喇嘛就是这里的无冕君王，方圆几十里没人敢屠宰牛羊和捕杀猎物，已是几百年不成文的铁律。然而，崔小的皮活儿神技，加上他那八面玲珑的交往能力，使喇嘛众僧无不为之倾倒，欣然接纳。庙里的一应皮革制品，无一不出自于崔小的手艺。
　　这样，白音草原这个北蒙最优良的牧场上，便出现了崔小这家生意最兴隆的皮铺。
　　太阳山下是内外蒙群狼的交汇处，这里是狼们的自由王国。它们常常到外面去打食，回到这里栖息，培育和训练狼崽。这儿虽然水草丰美，但到这儿来放牧，无疑是来给群狼送肉。
　　然而，巴图放牧的羊群、马群、牛群，竟能与狼群相安无事。从野狼谷走出来的巴图，天生就是与狼共舞的高手。每当嘹亮的“嘎达梅林”歌声响起，无数成群的牛羊冲向太阳山下时，一匹红鬃烈马上，一个红袍红巾的蒙古小伙儿，身背弓弩、手持一杆长鞭，像箭一样驰骋在辽阔的草原上。顿时，太阳山下出现了奇异的祥和景象。狼们惬意地支起耳朵，聆听着那天籁之音，观赏着那在牛羊群中来回穿梭的矫健身影。牛儿不慌，羊儿不怕，悠闲地啃嚼着鲜美的水草。
　　非但如此，狼们还常常把失落的羊羔叼回羊群。这时，巴图往往会把怀里的肉饼投给受宠若惊的狼们。不相信这是事实的人们，来到这里后大惊失色，瞠目结舌。然而，杀了他们，他们还是不敢把牛羊赶到这里来放牧。
　　然而有一天，情况忽然发生了变化。
　　“我说，巴图，别一来就喝那马尿，你给我放下！说点正经事儿”崔小对来取皮子的巴图申斥到。崔小中等身材，刀条脸上两只小眼睛炯炯有神，一对招风耳很有特色。两人都二十五、六岁，从小在野狼谷长大，厮闹惯了，见面就打闹嬉戏。“我可听说了，从卡拉山口那边，过来了一伙儿形迹可疑的人。”
　　“那关我屁事儿？”巴图坐在地铺中间的小桌旁，又倒了一杯“蒙古窖王”。巴图比崔小高过一头，浓眉大眼，高鼻阔嘴，地道的一个蒙古大汉。眉宇间的英气，给人一种顶天立地的感觉。
　　崔小的毡房很讲究，地铺上的毯子一看就是进口的俄罗斯货，电冰箱和微波炉也都是名牌儿，席梦思床边还放着一台没打开箱的电脑。
　　“整整还就关你的屁事儿！”崔小给巴图到了一杯奶茶，“他们一是打听你巴图，二是打听羊皮吊沉。你说关谁的事儿？”
　　“扯鸡巴蛋真有这事儿？”巴图放下酒杯，正色起来，“都什么来路？现在在哪？”
　　崔小坐下来，撕下一块羊腿肉递给巴图，吹了吹杯里的奶茶说“杂花子，啥人都有。外蒙的火牛哈森兄弟过来了，有两个老毛子不认识，都带着硬家伙。听说还有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儿，像是混血儿。都住在蓝旗营子，离你那可不远了。”崔小眼珠一亮，“正好是你来回的路上，不行！我说，今儿个你就别走了。明天我正好去蓝旗营子进货，我送你，咱俩一起走。”
　　“看你这点胆子，你祖宗的脸都让你丢光啦？”巴图又拿起酒瓶子，崔小一把夺过，“你没日子喝啦？拉鸡巴倒吧，我今儿个就送你回去。”
　　“崔小，我知道你惦着我。你放心，老弟我不怕他们，也决不招惹他们。取金蛋的人没到，祖宗的心愿没了，咱俩就谁不能出事儿！”
　　“嗯，这两句话吗，还是正经唠儿。”崔小点了点头。
　　“可是，，”
　　“完了，这一可是，又不整到哪去啦？”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不犯我，我不犯他。真要打起来，我这弓箭不是吃素的，你教的飞镖也不是好惹的。再者说了，还有公安局呢？还有政府呢？”巴图酒量惊人，一瓶半白酒下肚，跟喝瓶汽水似的一样，头脑还是相当清楚。
　　“我说，咱俩的命是小事儿，祖宗的东西不能丢，这是大事儿。我看这样，先看看风声，没啥大事儿的话，咱俩照样在喇嘛庙和太阳山，等着来取货的人。一旦发现不好，立刻钻进野狼谷，我看看他们谁有胆子敢跟咱们进去？”崔小拧了下耳朵，挥了下拳头。
　　“对！我听你的，就这么办！”巴图站了起来，“你不用送，我能走！”
　　夕阳沉下天边的太阳山，漫天的彩云像箭一样向西收缩着，无边的草原瞬息万变地蜕变着绿色。天，暗了下来。
　　红袍、红巾、红鬃烈马，像一团火一样向天边驰去，把崔小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黄昏中的蒙古包旁。兄弟英雄，肝胆相照，守护和履行着对先人的一个承诺。
　　蓝旗营子是个镇，稀稀落落的几十个蒙古包，围成一个圆形的村落。镇子中间是一条东西大道，南北是高低不同的平房。几百口人的村落在这草原的边陲上，却也算是个大镇。
　　巴图每回路经此地时，白天牵马步行，夜晚骑马缓行。临行前崔小的叮嘱，使他改变了主意。他绕过村落，从北面的蒙古包旁骑马跑了过去。
　　然而，真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哈森正在一个毡房外面解手，忽地看见一匹红马奔了过去。
　　“巴图！”哈森裤子都没来得及系上，连忙跑进毡房，用一只手向西指着，对几个喝酒的人喊道：“巴图！是巴图骑马向西跑了！”
　　“快！快上马，一定要捉活的！”一个瘸腿洋人，操着怪怪的口气喊道。
　　十几匹马向西风驰电掣地追了上去。
　　“还是没躲过去啊！”巴图摇了摇头，想毕一笑，黑天我射不了箭，你们也打不了枪。“来吧，看看谁得脚力快！”双腿一夹，红马撩开四蹄，像腾空飞起来似的向西掠去。
　　“不行啊！”哈森的弟弟哈西喊道，“哥，咱这马追不上啊？”
　　哈森叫道：“开枪打马、别打人！”
　　砰砰！凄厉的枪声划破了夜空，野地里几只兔子，吓得四处乱窜起来。
　　茫茫草原，空空四野，一点隐蔽物也没有，月亮却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