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节：三侠妙赚总兵府

　　临潢府在月亮湖的东南面，是北方游牧民族在广阔草原上建立的第一座都城。公元918年，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令汉人康默记充版筑使建立京城，名“皇都”。公元938年，将皇都改为上京，府曰临潢。
　　掌灯时分，临潢府总兵大堂的后花园，灯火通明。总兵坨坨，光着个膀子、晃动着肥胖的身子，在后花园的空地上，正和几个绿营都尉摔跤，忽然，门卫一名小校急急来报：“大人，门外有一名叫伊尔娅的女子，说有要事急着求见。”
　　“伊尔娅？是不是那个霸王的妹子？”坨坨直起身来问道，忽地眼睛一亮：“羊皮吊沉！快！快让她客厅上候见！”
　　“大人，后面好像有人追杀她！”小校抬头说道。
　　“多少人？什么来头？”坨坨擦着汗问。
　　“十几匹马，黑衣蒙面，看不清楚是谁！”
　　“操家伙！别让他们进府！”坨坨一挥手，几个都尉连衣服都没穿，掣出刀剑，跟着小校向前门飞跑了过去。
　　坨坨忙抱着石青猛虎武官服、金伞顶珠红缨帽，匆匆走进前院客厅。
　　“你就是伊尔娅？霸王的妹子？咋都受伤啦？”坨坨走进客厅，向客厅门口站立的伊尔娅和李成武问道。
　　伊尔娅肩头上一片血污，李成武胳后背上中了一箭。
　　“回大人，我就是霸王的妹妹伊尔娅，他是我叔叔乌承力。”伊尔娅和李成武垂首施礼。
　　“什么人追杀你们？”坨坨坐在石礅上问道。
　　伊尔娅上前一步答道，“大人，是宝乐的打手！”
　　“他们把霸王都抓去了，还追杀你们干什么？”坨坨明知故问。
　　“大人，别怪小女子多言。宝乐因为我哥哥烧了他一回私运的烟土，所以，与我哥哥素来不和。这次，两个日本人，男的叫黑水，女的叫加黛，花重金收买我哥哥的羊皮吊沉。我哥哥过去是做过马贼，可早已洗手不干了，这也是大人已经知晓的。可宝乐为了逼着我哥哥交出羊皮吊沉，便编织罪名、设计抓住了哥哥和格达、旦旦叔叔。并且声言三天之内，我要不交出羊皮吊沉，就要血洗月亮湖、人伢不剩、寸草不留！”
　　李成武插言道：“大人，他宝乐根本就没把总兵大人的王法放在眼里。他说，他就是王法！我就纳闷了？这巴林是他说了算、还是总兵大人说了算？”
　　“伊尔娅！你接着说！”坨坨双眼冒火。
　　“我们知道，就是把羊皮吊沉交到他宝乐手里，他宝乐也决不会放过我哥哥。于是，我们就决定把羊皮吊沉交给总兵大人，恳求大人赦免我哥哥的罪名。可是，当我们出发前往临潢府时，宝乐早就防着我们这一招儿。他派了大批人马一路追杀至此，我们寡不敌众，只剩下我和乌承里叔叔，我们身受重伤来到了总兵府。”伊尔娅说着，从怀里解下纱布，上前双手递给坨坨。“大人看好，这就是我哥哥从边里带回来的羊皮吊沉。”
　　坨坨站起来，把纱布打开，放在石桌上。李成武把纱灯端过来，放在石桌上。坨坨刚要端看，忽然外面一片喧哗，眼前一画，两个黑衣人闯进客厅，直扑灯下的坨坨。伊尔娅一声娇喝，腾起一脚踢倒了一人。李成武拿起纱灯，啪地打在另一个黑衣人头上。门口人影儿一闪，一把飞刀闪着寒光，嗖地刺在了坨坨的肩膀上。坨坨呀地一声大叫，翻倒在地上。几个都尉涌进客厅，击退了门口的黑衣人，上前抓住了倒在地上的两个黑衣人。
　　李成武又拿过来一盏纱灯，大家把石桌下面的坨坨搀扶起来，乱嚷着，“大人、大人！你没事儿吧？”
　　坨坨咆哮着：“你们他妈这帮废物、饭桶、不中用的东西！今儿要不是有这两位义士挡着，我他妈的脑袋早就搬家啦？”
　　“大人息怒，看看这把飞刀是谁的？”李成武看着坨坨肩膀上的飞刀，说道。
　　“那还用看吗？准他妈是飞刀黑脸狼的！这个王八蛋操的，我他妈非得把他和宝乐剁成馅儿，喂狗不可！”坨坨狠狠地骂道。
　　“不能！他们不敢！”一个都尉摇着头说，“前几天他们不还送来……”
　　托托猛地打断他的话说：“送来个鸡巴毛？有了羊皮吊沉，亲爹、亲爷他都不认得啦？”说罢一咬牙，拔下飞刀。大家聚在灯下一看，飞刀的封口上刻着一颗狼头！
　　“咋样？这是谁的飞刀？”坨坨问拿着血淋淋的飞刀，咬牙切齿地问道。
　　“黑脸狼的！”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再看看地上那俩小子，衣服先扒下来！”坨坨一声喊。
　　“死了！大人，这俩小子也中了飞刀！”一个亲兵惊慌地说。
　　“这是宝乐的两个刀客！我都认得。”一个黑胡子都尉指着倒在地上、被捆成一团的两个黑衣人说，“哼，老套子了，杀人灭口！”抬眼说道，“大人，闯进来的黑衣人我看也都像是宝乐的人，我们哥几个砍死几个，剩下的都跑了。耽心大人的安全，我们就没去追赶，马上就都过来了。”
　　坨坨把包着羊皮吊沉的纱布，捂在肩头的伤口上，一脚蹬在石凳上：“啊？他妈的还反啦？大胆宝乐，竟敢派人私闯公堂、行刺本官！传我的令！点齐三标绿营，速去黑泡嘎查，抓捕宝乐、黑脸狼，拘捕者，格杀勿论！放出霸王、格达、旦旦！赦免他们无罪。”
　　“喳！”众都尉俯首抱拳，一起退下。
　　坨坨把羊皮吊沉一卷，“来人！”
　　一名亲兵走了进来，坨坨一挥手，“带着两位义士，到后堂主簿领赏、疗伤。”
　　“多谢总兵大人赏赐疗伤！”伊尔娅上前一拜，“情势紧迫，我哥哥时刻都有性命危险，我和叔叔要马上黑泡嘎查，协助官府前去抓贼救人！”
　　“那好吧！送客！”坨坨挥了下手，疼得咧着嘴，拿起羊皮吊沉，跟着急急忙忙走进来的医官，向后堂走去。
　　伊尔娅和李成武牵着马，走出总兵府，飞身上马。一会儿就到了枣林沙窝拐弯处，一声唿哨，崔五骑马奔了过来。
　　草地月光下，崔五蒙着脸，身穿着一身黑衣，仰头哈哈一笑，“真他妈痛快！”
　　“崔叔、李叔！快！咱们抄小路抢在绿营兵前面，赶到黑泡嘎查。”伊尔娅说着，一马当先冲到了前面。
　　“对！先救人，再杀人！”崔五双腿一夹马肚，追了上去。
　　“我的天！没他妈没吓死我！”李成武抹着一头虚汗，马后一鞭，追了上去。
　　黑泡嘎查的水牢，一个蜡黄脸的汉子迷迷糊糊地拉着马头琴，两个打手靠着铁栅栏睡着了，地上放着酒壶、酒碗和吃剩下的狍子肉。
　　“我说腊干，你拉了半天了，该歇歇啦？”水牢里的格达扶着铁栅栏说。
　　“歇歇？哼，我要拉它一宿，这是给你们送行啊！”腊干抬起了头，望着水气蒙蒙的水牢洞口，低低地唱了起来：
　　“沉沉的月色呦，静悄悄。
　　一只灰色的狼如约而至，
　　走向山下的敖包。”
　　水牢里的旦旦跟着唱了起来：
　　“敖包旁有一位美丽的姑娘，
　　月光下磨起了闪亮的弯刀。
　　磨啊磨，磨啊磨。
　　心里、心里啊，乱糟糟。”
　　……
　　这是流传在巴林草原上的一首民歌，叫做《姑娘心中的一匹狼》。
　　“你、你是谁？干、干什么的？”腊干突然惊叫起来。
　　洞口的水气中出现一个头系青帕的黑汉子，笑吟吟地飘飘走来。
　　腊干放下马头琴，刚要操起身旁的钢刀，黑汉已闪身欺进，伸出铁尺，在腊干肩上轻轻一拍。腊干连声都没哼，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啊弥陀佛！三位施主一向可好？”黑汉用铁尺一绞，铁栅栏的铁链被打开了。
　　“空灵师傅！”旦旦惊叫一声。
　　“好什么好？大和尚，你没看见吗？再呆几天都泡烂呼啦？”格达从水池子里爬了上来，拍着空灵的肩头高兴得说着。
　　“方丈和师太他们都好吗？”霸王的眼里闪现出感动得泪水。
　　“好好，都好！都惦记着你们。快！都上来，咱们走。你妹妹和崔五侠他们马上就来汇合。”空灵说着，回头一看，格达挥起钢刀正要向地上的三人砍去，忙拦道：“算了，都是走卒。三位，快拿起家伙，咱们出去，先悄悄地把北面垛口夺下来。我都看好了，这是宝乐他们逃往毒蛇潭的地道口!”
　　“我说大和尚，你真是干这个的！干得漂亮！”格达拍了下空灵的肩膀，挥刀冲了出去。
　　“慢着！”空灵的话还没说完，砰！洞口一声枪响，扑通！格达摔在了台阶上，骨碌碌地滚了下来。旦旦连忙上前要把他扶起来，“别动！”洞口上传来一声阴森森的叫声。随着声音，水气中出现了一个鼠头獐目的汉子。
　　“哈哈，来了帮手了？”汉子吹了吹枪口的蓝烟，“我宝乐本来想让你们多活几天，可你们自己活得不耐烦了？那就不能怪我了。”
　　宝乐走到霸王的身边，勃郎宁手枪在他手中滴溜溜的上下一翻，说，“霸王，我佩服你是条好汉，你早也不是什么马贼了。可没法子，谁让你烧了我的烟土？外蒙的达马哈红了眼睛，你也知道，他能杀我全家、灭我满门。我不想办法行吗？正好，边里有个日本人，花重金要买羊皮吊沉。这叫一报还一报，你交出羊皮吊沉，我还饥荒。然后，两下一拍手走人，谁也不欠谁的了。这是腾格尔神灵安排得美事儿，可你不听话呀？这不，还叫来个帮手！就他？黑驴圣似的，能行吗？这是黑泡嘎查，不是你的月亮湖！”
　　宝乐把手枪顶在霸王的胸口上：“好汉爷，每年清明我都会给你上坟烧纸！”
　　“慢着！”空灵说话了。
　　“你别动，还没轮到你呢？我可告诉各位好汉，”宝乐用枪指着洞口的水气说，“看见没？那水气里，可都是枪口。”
　　“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主意，不知道宝乐施……师尊，愿意不愿意听？”空灵差点说出宝乐施主。
　　“宝乐师尊？这个称呼很好听。那你就说说，什么两全其美的主意？”宝乐走到空灵的面前。宝乐短小的身材，在空灵高大的身躯面前，就像蒙古包前的一抔牛粪。
　　空灵算计着时间，寻找着机会。
　　空灵早已看到了水气中的枪手。从宝乐的身形、脚步和他毫光四射的眼神里，他已察觉到，宝乐决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宝乐手中的勃郎宁手枪是支连发快枪，加上他的身手，空灵没有猝发先机的丝毫当口。而霸王和旦旦都被宝乐逼进了死角，连脚窝儿都不能挪动。现在的机会，只能在水气枪手的背后出现。当下的关键，就是耗磨时间，寻机发难。
　　空灵缓缓地说道：“师尊现在把霸王和我们都杀了，能解决什么问题呢？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因为，霸王的妹妹不见到霸王，是绝不会交出羊皮吊沉的。没有羊皮吊沉，日本人的酬金拿不到，师尊照样答复不了外蒙的达马哈。师尊这样的明白人，能干出这样的糊涂事儿来，我看是生气气的、喝酒喝的、着急急的！”
　　旦旦闷声说道：“拉屎憋的、吃饭撑的！”
　　“你他妈给我住嘴！我看你是、你是放屁嘣的！”宝乐吼道。
　　水气中传来哄笑声。
　　“快说！你说咋办？”宝乐挥着手枪不耐烦地向空灵说道。
　　“办法总是有的。”空灵已隐隐约约地听到外面传来嘈杂声。
　　“你把霸王照样关在这儿，让他亲笔写一封信，告诉他妹妹赶快交出羊皮吊沉。然后，把我或是旦旦放出去一个，我们拿着这封信，让他妹妹立刻前来交货取人。”空灵说着，两眼直直地看着霸王，悄悄地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水气。
　　“我绝不写信！”霸王已看出空灵等待时机，向水气枪手下手的意图
　　“什么？你他妈死到临头了还不醒醒？快！给他拿张纸来？”宝乐吼道。
　　“是！是！大人！”地上两个睡觉的打手，忽地醒了，懵懵懂懂地答应着，可不知道干什么。宝乐上去连着两脚，两个打手腾空被踢进水牢。啪！宝乐把铁栅栏门关上了。
　　“宝乐，你是白费劲，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写！”霸王用手指着宝乐，看了空灵一眼，提高了声调。空灵会意地点了点头。
　　“你……”宝乐瞪着霸王，喘了一口粗气，转脸对着空灵说；“你看咋办？”
　　空灵笑着说：“霸王，你一家老小和月亮湖乡亲们的性命值钱哪？还是那张身外之物的羊皮吊沉值钱哪？”
　　“对呀！哪个值钱哪？你他妈要好好……”宝乐的话还没说完，霎时外面枪声大作，有几个人从外面跑了进来，水气里立刻响起了枪声。
　　说时迟、那时快，空灵早已扑进水气，水气里立刻一阵鬼哭狼嚎；霸王一脚踢掉宝乐的手枪，旦旦一个饿虎扑食，把宝乐压倒在地。没想到，宝乐一闪身将旦旦甩开，起来一脚向旦旦头上踩去。霸王哪敢怠慢，欺身挥拳而上。宝乐连忙招架，岂知这是霸王的救急虚招儿，反身狠命一脚，踢在宝乐的脸上，噢地一声，宝乐趴在地上。这一脚霸王用了十二分力道，踢得宝乐满脸是血。再也站不起来了。
　　水气中崔五、伊尔娅冲了过来。
　　“哥哥！”伊尔娅哭喊着扑进霸王的怀中。
　　李成武扶着空灵走了过来，空灵肩上中了两枪，血水顺着胳膊流了下来。
　　“快走！外面官兵正和枪手、刀客们打成一团。”崔武喊道。
　　“霸王饶命啊！我不要羊皮吊沉啦！你放过……”宝乐躺在地上哀号着，他看着霸王瞪着血红的眼睛，板着阴森森的面孔，手中的钢刀已慢慢地举了起来。
　　“住手！”水气中传来一声断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