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节: 二狗胡吟落粪坑
作品名称:八只金眼 作者:辽西老戟 发布时间:2014-03-31 22:02:52 字数:5049
忽然,一个戴红胳膊箍的人,手里拿面小旗儿,来回摇晃着,好像喊着什么。由于戴着个大草帽,也看不清是谁。李全连忙从爬梯上退了下来,点头哈腰地解释着什么。红胳膊箍一挥手,李全怏怏地走进了烟囱北面的器材厂宿舍。
“对呀,李全没有发现我们,是他自己心惊。不过,现在,李全让厂里的保安给撵下来了。”肖平放下望远镜说。
“什么?保安?”童锤拿过望远镜一看,惊道:“胡凤来!他竟扯蛋!擅自行动,他不在家做金眼吗?谁让他来的?是你吗?”
肖平笑着说:“金眼他早就做完了。我和他还有小曼商量的时候,我说过三柱峰李全那帮小子,也兴许住在古塔附近。整整的,何四哥来信说,李全他们就住在宏观器材厂宿舍。器材厂里的人,胡凤来都认识,他就去了解情况。我的天,谁知道他竟和李全短兵相接了。三柱峰的人,就李全他不认识。不过,你放心,胡凤来是活人精,他保证捅不了漏子。”
“肖平我可告诉你,我可没有我师傅那个好脾气,你们要乱来,我立刻让你们走人!包括你!”童锤把脸一沉。
“别整那熊样儿!吓唬谁呀?我也告诉你,既然我答应你师傅了,同意服从你童大队长的领导,那我就一定照办。可有一宗,你要跟我你牛×哄哄的、把我们不当人看。对不起,我随时都可以和你翻脸!我们可不是加里森敢死队,立功赎罪、提前释放;我们也不是刑警队的警察,一举一动都得听你的。在不影响和干扰你们通盘计划的前提下,只要有利于七佛出世行动,我们愿意咋干就咋干,谁也管不了!要不然你就把我们抓起来,在小号里蹲上一个月。等八月初一宝洞开启后,再把我们放出来。可我量你也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权利!”坐在闲置在天窗的枕木上,肖平说得很认真,这是很长时间就压在他心里的话,不想,今天在这种场合下说了出来。
童锤静静地听着,他知道,以前肖平被借调在刑警队的时候,他们意见往往不一致,关系也不太融洽。这期间有些误会、误解,有些问题根本不是童锤的事儿,肖平肯定都记在了童锤的头上。要说肖平离开刑警队,自己有责任没有?有,他看到肖平的判断能力,尤其是在复杂的案情面前能迅速地理出清晰的头绪,从而确定这侦破的主攻方向、突破口和误区、死角,他非常佩服。他认为,肖平具有与生俱来的非凡的能力,是个不可多得的刑侦奇才。因为他不像自己进过警官院校,受过正规训练。可是,当他看到师傅赵玉虎对肖平格外器重,大有栽培提拔之意。同时,有的同事放风说,肖平要转了正,两天半就能当上刑警队长。自己年轻气盛,那能容得了这些,缺乏冷静地说过几句错话、故意地和肖平顶过几回事儿。可经过领导和师傅的严厉批评,后来他改了呀!我童锤决不是忌才妒能、落井下石的小人!我咋能把这个奇才赶出刑警队?然而,一切都无可挽回的是,肖平这个书呆子被辞退了。所以,他说不清楚自己在肖平身上究竟有没有责任,用最通俗的话说,就是有没有不够意思的地方。
南征鲸鱼背,北探花儿楼,以至于这次真假金眼的方案设计,又多次地反映出肖平非凡的才干,这是有目共睹的啊!
现在,肖平又说出了这些十分刺耳、又十分实在的话。他不想解释以前,他也不想啰嗦现在。职责所在,也是性格使然,坐在天窗的枕木上,他平静地对肖平说:
“身为刑警队长,我有这个权力;长成二十多岁的汉子,我更有这个胆子。只要你们敢违反条例、干扰警务,我童锤毫不留情。不信你就试试?这可不是和你斗气,你会看到的。可依靠群众办案,这是我们历来奉行的刑侦原则。七佛出世行动不但要依靠你们,还要依靠更多的群众。我童锤再意气用事,也决不能违反这条原则。你肖平自愿参加金眼侦破,目的没有二话,忠心报国,建功立业。可你保证了胡凤来、龚青子这些人吗?你能给他们打保票吗?”他看到肖平一瞪眼睛,他也把眼睛一瞪:
“你瞪啥眼睛?这些人都是抱着各种私心参加行动的,到了关键时候,肯定和咱们不是一条心。所以,对他们的行动,我必须加以控制,以免酿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到那个时候,这个责任谁也负不起!”
肖平淡淡一笑,“童锤,我肖平从来没把你当成我的敌人,即使我和你矛盾冲突最激烈的时候、你对我意见最大的时候,我都认为那是正常的、可以理解的。我有很多地方都不如你,比如,你爱憎分明,嫉恶如仇;拿得起、放得下。至于你的身手功夫,那就跟不用说了。我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心存妇人之仁,总以为,世界上没有坏人,只有坏事。同情所有人,包括你所说得坏人。这在理论上是站不住脚的,在实践上我也吃过不少亏。可你放心,本性难移,心里明白的,可以后遇到这类事儿,还会犯类似的错误。所以请你要提醒我,改不改是另外一回事儿,但我绝不会怪你的。
现在,我想让你明确的是,第一,我并没有像你说得那么好,什么忠心报国,建功立业。我参加行动,要往好说,是祖宗留下的东西不能让外国人抢去,黑道做坏事儿,我宁肯玉碎不可瓦全。在大是大非面前,为了人间正道,我可以视死如归。可要说私心话,我也有很重的私心。我肖家祖宗三代找金眼,我一定要完成这前辈的意愿,这叫上对得起祖宗;我今年二十八九了,功不成、名不就,还是烂命一条。我必须在金眼一案上,作出像样的成绩来。让社会承认我的自身价值,让乡亲们看看我肖平不是孬种,风风光光地把小曼娶回家,如此而已。这叫下对得起自己。但有一条,我绝不是想借此当官、往上爬,实现什么彪炳千古的丰功伟业。父母对我的熏陶已渗入我的骨髓,那就是:只有做一个身怀绝技而又平平常常的人,那他一辈子才是个知足的人、一辈子才是个舒心的人。
这第二,你不要过高地要求胡凤来、龚青子这些人,你也不要过低评价胡凤来、龚青子这些人。这些人不可能完全照你的道去做,我认为这太正常了。他们找金眼的目的十分明确:出名得利。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不要小看他们,他们有着你我所不具备的办事能力、做事身份、成事的机会。你放心,他们很可能会出现你所说的那样,在涉及切身利益的紧要关头,会出现动摇、甚至要走上歧途。但这决不是完毕,决不是剧终。只要我们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人、朋友,条分缕析、晓以利弊,他们不但能回心转意,而且一定能够起到我们意想不到的作用。
现场多、案犯多,目标多、头绪多,这就是七佛出世行动,也就是金眼一案的特点。决不能像一事一地的单线案件,只靠刑警队刑侦手段的专业技能,就能够完成的。因此必须真正地依靠群众,才能在一个月内,按时完成开启万佛宝洞的任务。“
嘀嘀嘀!童锤的手机响了。童锤拿起手机,听完以后,脸色严肃起来,对肖平说道:“我马上要到八塔子去一趟。我说,这里由你全权负责。肖平啊,你就是不说方才这些话,我也信的着你。你很固执,也很有见地。可咱们还是有分歧,那就让实践来检验吧。晚上的行动,一定得等我回来!”
肖平站起来说,“有事儿我会用电话和你联系。”
广胜寺塔所处的位置,是义县的老式街区。三条东西走向的胡同,两面大都是老住户的青砖平房,飞檐起脊的门楼,白灰粉墙。其中,最南面的财神庙胡同,从南大街一直通到城西南角的广胜寺院。近几年,城市发展南移,年轻人都住进了南面新区的大楼。年岁大的老人们,还住在这些给人以隔世之感的老式平房里。
夏日夜晚的微风,轻拂着寺院西配殿前的一棵老态龙钟的梧桐树,宽大的叶子无声的摇动着,好像倾听着大殿廊檐下一单小和尚入境的吟诗:
“秋光银烛冷画屏,青罗小扇扑流萤。天街月色亮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纪二狗子烂柿子脸通红,摇着蒲扇从西屋走了出来,一把拉过一单,坐在廊檐下,低声说道:“小秃驴,深更半夜的你不睡觉,还念啥经呢?”
一单把《唐诗吟解》伸到他眼下,低声说道“这不是经文,是唐诗。像这样写男女相思的诗文,师傅是不让看的。”
“我操,你这个小和尚也想媳妇啦?明天我带你到歌厅、洗头房去一趟。找个小姐让你开开荤,省得你深更半夜直闹心。我说,还有‘西凤’没有啦?”纪二狗子展开烂柿子脸,一嘴酒气地问。
一单用手一拨拉他,“行啦,你一个人喝了一瓶啦?师傅要知道了,得骂死我,准得把我赶出山门。”
纪二狗子一竖大拇指,笑嘻嘻地说,“兄弟,你够意思、够朋友。你别心紧,现在我是不喝啦。”说着望了望山门,“金鲨、黑鲅,这俩王八羔操的,到现在还不回来,都他妈十点啦!真他妈巴子的是个玩意儿。我说兄弟,反正也睡不着,你给我挑俩段好的念念,说道、说道。来,我给你打扇。”
“挑啥挑?那段都好。”一单借廊檐下的灯光,翻了翻,“哎,就这段吧,你听好了,这可是唐朝大诗人杜甫写的《客至》,‘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停停!”纪二狗子一摆手,“这是杜甫写的?”
“是啊!”
“你再念一遍。”
一单又念了一遍。
“你说道、说道。”
一单说,“杜甫家的房子,南面北面都是水,天天都有一群群的鸟飞来。院里的路径甬道总也没扫了,今天因为客人来了,才打开了用茅草编的柴门。字面的意思就是这样。”
纪二狗子一晃蒲扇,十分肯定地说,“杜甫是个开妓院的!”
“啥?”一单瞪大了眼睛,“你别胡扯了!唐朝的大诗人咋能是开妓院的?”
“你看看,你这书上不都写清楚地吗?杜甫开的是一个水上妓院,天天都有一群群的嫖客来逛窑子。这帮要娘们不讲卫生,不管接多少嫖客,裤裆阴道总也不洗。这一天杜甫说了,今个可不行了。我来一个贵客,里里外外都得给我用洗涤灵涮干净喽。这帮窑娘们小姐,对杜甫的话还是听的。不但洗了,还把长满阴毛的阴门大大敞开,迎接杜甫的贵客。”
“你纯牌是胡扯!你这是糟践杜甫呢?”一单上去给了纪二狗子一拳。
“你还小,你不懂。唐诗着玩意儿,必须得慢慢品味,要不咋叫淫诗呢?”
咚咚咚!“开门!”有人拍打山门,陌生的口音,而且不像一个人。
纪二狗子拍着一单的肩膀,低声说,“别开,问他是谁?”
“谁呀?深更半夜的!”一单站了起来。
“公安局的,查户口!”咚咚,又敲了两下门。
突然,停电了。
一单一下拉起纪二狗子,急切地说道,“快!把二蛋也叫起来,躲一躲。我们没给你们报告街道,派出所也没登记。公安局查夜的要查出来,那可就麻烦啦!”
“往、往哪躲呀?”纪二狗子有点着急。
一单指了指西配殿后的厕所。纪二狗子摇了摇手,意思让一单晚一点开门,就迅速地走进了西屋。
一单懒散地答应着,“来啦,等一会儿。”慢慢地向山门走去。
纪二狗子刚把睡得懵懵懂懂的二蛋拉出西屋,躲进厕所。宝幻就披着衣服,走出了西配殿的僧房。问道,“一单,怎么回事?”
一单回头说,“公安局的来查户口。停电了,我想找个蜡台。”
“找什么蜡台?还不快去开门?”
“是,师傅!”
门开了,童锤带着三四个穿着便衣的人,走了进来,“干啥这么半天才来开门?”童锤的嗓门挺亮,夜里传得很远。
“这不停电了吗?找了半天蜡台也没找着。”一单回答着。
“有外来人口居住吗?”手电筒的光速四处晃动着。
“没有,小寺严格按照公安部门流动人口居住管理条例的规矩去做。”宝幻缓缓地说道。
“那对不起了,例行公事,我们得查一查。”童锤说完一挥手,“殿里、殿外都看看!”
“且慢,别怪老衲唐突。寺院不比普通居民住户,说查就查。请问公安施主,你们有搜查证吗?”
“什么搜查证?查户口还要啥搜查证?我看方丈的寺院,是不是有啥不方便的地方啊?”
“施主这是什么意思?”
……
正当宝幻和童锤纠缠不休的时候,一单偷偷地来到殿后的厕所。
“出来,在厕所里藏着,一会儿他们来了,不一下就查到了吗?”一单把纪二狗子和二蛋叫到厕所后面的粪坑前,“蹲在边上,如果他们一旦查到这里,你俩就慢慢地下到粪坑里去。不深,没多少大粪,都是雨水。”
“我操你妈,小秃驴,你让我喝大粪汤子啊?”纪二狗子咬牙切齿的低声骂道。
“嘘……,别吱声,来人了。”一单扭身走了。
不一会儿,几道手电筒晃了过来,“这边,都过来吧,把东面的仓房和这个厕所,前后都好好看看。”
纪二狗一听,心想不好。如果前后都查的话,他俩肯定会被发现。难道真的得像小秃驴说得那样,跳大粪坑吗?
思忖之间,一道手电筒已从厕所里走了出,向后面晃了过来。
纪二狗子一拉二蛋,捏着鼻子就下到粪坑里。
“方丈,不是我怀疑你,近几日,外来人口忽然增多,可各旅店住宿登记并不多。那人都哪去啦?”童锤和宝幻站在粪坑旁,慢悠悠地问。
“老衲以为,流动人口,旨在流动,很简单,他们走了嘛。”
“我说,方长,这粪坑的卫生得打扫打扫,你看我这手电一照,这大粪汤子上面,还竟是蛆呢?”
“粪坑里的蛆那是常事儿,上面漂着的都是小的,里头的都是带尾巴的大蛆。因为一单刚刚打的敌敌畏,上面的大蛆都死了,就这些小的还漂在上面。”
纪二狗子和二蛋已把全身没入粪水中。纪二狗子心里这个骂呀!我操他妈的,咋还唠上不走了呢?这小秃驴是没安好下水呀!刚打完敌敌畏,你他妈让我下粪坑里来干啥?还有这老秃驴,公安局,也没他妈一个好王八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