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节:宝幻配殿说青石
作品名称:八只金眼 作者:辽西老戟 发布时间:2014-03-29 20:15:47 字数:4531
八月里的天头,一大早就开始热起来。纪二狗子八点多钟才起来,光个膀子,蹲在西边的寝舍门口刷牙。小和尚一单低这头,拿着一份材料,从西配殿里走了过来,抬头看了一眼纪二狗子,笑着问:
“二狗施主,起来啦?这个字儿你给看看……”
纪二狗子吐了一口刷牙水,烂柿脸一扬,“你妈了个×!”
“你咋骂人呢?”
“这二狗子是你叫得吗?”
一单一撇嘴,“那昨晚上偷摸给你酒喝的时候,你咋答应了呢?”
“呸!还说你这鸡巴酒呢?你兑他妈多少凉水呀?”说完,仰脖漱起口来。
“不是凉水,就倒点刷锅水。”一单笑着说。
“啊……”纪二狗子一下把漱口水咽了下去,呛得咳嗽起来,“你?”他凑到一单耳边低声骂道:“你这个小秃驴!看我不拧掉你的驴耳朵!”把牙刷往嘴里一塞,伸手就拧一单的耳朵。一单顺势带住他的手腕,左脚轻轻一抬。扑通!纪二狗子就侧身躺在地上,牙缸扔到了一边。
“哈哈哈!”从屋里出来的二蛋看到这情形,和一单大笑起来。
“小王八犊子,你笑个鸡巴毛呀!把我扶起来不哇?”纪二狗子躺在地上,把牙刷一吐,瞪着一单“快点的,唉呦,这他妈地上咋一点儿土也没有?竟铺点着这条石干鸡巴毛啊?”
一单连忙上前把他扶了起来,抱歉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向北瞥了一眼佛堂,压低声音说:“狗施主,今晚儿上,一瓶儿没开封的西凤,怎么样?”
纪二狗子摇晃着站起来,一拍屁股上的尘土,把眼睛从栏柿子脸里翻了出来闪出一道亮光来,说,“哎,这还差不离儿。这两天竟喝你们这鸡巴旱地王了,还他妈不让在庙里喝。可倒好,金三角这几家饭馆的旱地王,酒劲都这么冲!一杯下去,就不知东南西北!我说小和尚,”说到这里,眼睛望北边佛堂溜了一眼,低声说道,“你们那宝幻老和尚也太抠门儿啦!?黑鲅那可是给他拿了三千块呀!一天两顿饭,不是白菜、罗卜,就是罗、卜白菜,干啥呀?”
“可师傅就给我两千块钱呀?谁知道你们的能住多长时间哪?就这,一畈师兄还直让师傅撵你们哪!说你们鬼鬼……”一单神神秘秘地说着。
“行了、行了!扯啥鸡巴蛋哪?谁是鬼子?就一畈整哪个冤个急的架子呀,他一辈子都挠上个主持!他是剃头的轮推子,完蛋一个!我说你说啥?方丈给你两千块?那一千肯定是老和尚他自己贪污了。就这两千,你他妈也得贪污一千!算啦,就是都他妈贪污,咱也没法,谁让咱们愿意呢?”烂柿子脸又懊丧地把眼睛埋了进去。
“那,这字儿,你认得不?不行,我就问别人去。”一单作势要走。
“你走个鸡巴毛啊?拿来,啥字?”说着一伸手,“痛快地!我他妈还没撒尿呢?”他一看材料有十几页,就鄙夷的看了一单一眼,“我说,我不是损你,就你一个小和尚,还会看啥材料啊?省心落意儿的烧一炉香,念点小佛儿,多好啊。”
一单指着材料说,“县电视台包台长马上就带着人来,给广胜寺塔录专题片。这是我求人家胡小曼写的解说词,其中有个字不认得。我没敢问师傅、师兄,平时他们就说我没文化。哎,就这个,念石什么……巾子旁加个童字。”
纪二狗子看了一眼,不假思索地说,“童!就念童!就这鸡巴字呀,再来多少我都能念!”
二蛋伸头看了看,疑惑地说,“不是吧?石童,这放在一起,也不是话呀?”
纪二狗子不屑地地说道,“你懂个屁呀?你初中都没念完,我是本科!大本!你见过几个呀?告诉你吧,让你长点学问。这巾子旁加个童字,就是……啥意思呢?就是包着衣服的小孩儿。前边再加个石字,石幢,就是石头碰上了包着衣服的小孩儿!咋样?”纪二狗子得意一呲牙,烂柿子脸煊红。“捡起来!”看着二蛋,一指地上的牙缸和牙刷。
一单接过材料看着,思考着说,“那就是说,广胜寺在一千年以前,曾用石头碰伤了一个包着衣服的小孩儿。这既有物证,又有文字记载。我的妈呀!这可是一个惊人的发现,这是对考古文献的一个轰动性突破!”
纪二狗子洋洋得意地说,“这个突破,就是我纪二狗子早上刷牙,也就是撒尿之前,摔了个跟斗,摔出来的!咋样?有学问,有文化,我那可是电大本科呀!你闹笑话呢?”
一单故作敬佩地问“本科就是不简单,什么系?”
纪二狗子一边往屋里走着,一边说:“吹牛系!”说完猛地一回头,低声恶狠狠的说,“小秃驴,摔我这个跟斗不算完。今天晚上西凤不拿来,我让金鲨、黑鲅摔死你!”摔字是从牙缝里说出来的。一单眼一挤、嘴一歪,作了个鬼脸。
“一单师傅!”胡小曼从山门的台阶下走了上来,清脆地叫了一声。“单”字和“傅”字的瓷音很重,一听就知道,这姑娘的嗓子很好。
三人的眼睛不由得为之一亮,胡小曼今天穿着红纱衫、黑短裤、白色皮凉鞋,头上戴着一顶法式遮阳帽。清纯和秀美中透射着热烈和奔放,然而她那淡雅高峻的气质,通过她的眼神,只望了禽舍前三人一眼,纪二狗子连忙收敛了邪意的眼神,缩回到一单身上。二蛋则满面煊红地低下了头,一单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小曼姐!”就迎了上去。
这是肖平带着胡小曼跑了好几家商店,花了八百多元,特意给她置办的上阵装束。胡小曼别提多高兴了,拿眼睛睃了肖平好几回,要不是商店人多,早就上去亲他几口了。两人都挺兴奋的,眼睛都放着光。胡小曼这是平生第一次接受男孩子给她买东西,肖平已经收下了胡小曼给他买的手机,可给女孩子买东西,他也是第一次啊!
在南街时装专卖店的二楼上,胡凤来正和代乐经理谈他古玩店的事儿。胡凤来见二人来买衣服,就和代乐介绍说:“这是我妹子你认识,这是我妹夫……”代乐马上接过来:“肖平!大名鼎鼎的肖平,咱义县人谁不认识啊?我叫代乐,世世代代的代,欢欢乐乐的乐。这意思是说……”胡凤来不耐烦地说,“一个破名解释得这么罗嗦,还有啥讲咋地?不就是‘商店经理叫代乐,卖的衣服竟假货’吗?”说得顾客和营业员都笑了起来。
胡凤来说,“行了,你就找个明白服务员,帮着照看点。我这妹夫第一回给女孩子买东西,昨晚上在电脑上查了半宿资料,也没整明白。快点的!”
一个年龄较大的营业员,带着肖平胡小曼到柜台衣架前,挑选起来。胡凤来和代乐闲谈着,忽见那个营业员拿着一件旗袍,嘀嘀咕咕地说了挺长时间。看那样子,肖平和小曼还不想要。他就走了过去,问咋回事。营业员说,“我认为这件旗袍大妹子穿正合适,可他俩不太中意。接那个,我就问他们,你们是平时穿、相亲时穿,还是结婚时穿?”
“你这不废话吗,结婚时能穿这个吗?我就明确点告诉你吧,也不平时穿、也不相亲时穿、也不结婚时穿。”胡凤来扭头看着围上来的顾客说。
营业员惊愕地问,“那什么时候穿哪?”
“生孩子时穿!”
哈哈哈!
胡小曼拉着肖平连忙走下二楼。胡凤来还在二楼上叫嚷着,“这旗袍溜紧的,生孩子能穿吗?人家不要,你还撺掇啥呀?”
金鲨黑鲅和大螺在北大河柳树林里,打了一趟拳,回到了广胜寺。一进山门,就见一单领着一个姑娘,进了佛堂。纪二狗子走过来说,“走,到外面说话。”
“有情况?”金鲨摸着胸口的鲨鱼纹身问。
“没啥大事儿,”纪二狗子和金鲨、黑鲅坐在山门外的石阶上,“方才进去的这个姑娘是给寺里写解说词的。”纪二狗子讪讪地笑了一下,“这辽西的小妞儿跟咱辽南的可不一样儿。”
“野性?哼,再他妈野性,只要有钱,她也得猫儿似的。”金鲨点着了一支烟。黑鲅问,“写解说词干嘛?”
纪二狗子说,“一会儿,义县电视台的台长带着人来给寺院录专题片。我说,你俩带着大螺还得出去,别都呆在这儿,目标大。我在家看着他们,看看什么意思?”
金鲨站了起来,“马上走!二狗子,你把大螺叫出来,不在庙里吃饭了。我还是上宝林楼。”
黑鲅走下石阶,“我和大螺还是去圣清宫。”
佛堂里,宝幻主持看完解说词,称赞道:“小曼施主不但能做解说员,手笔也这样古朴清俊。万佛堂,果然是大刹名寺无凡人哪!”
宝幻个不高,目光矍铄,说话和举止神态上看,像是四五十岁,可从眉毛上看,他得有八九十岁。
这时,门外车声、人声一阵喧哗,众人忙起身迎了出去。
包台长扭着水蛇腰登上山门台阶,已在院心招呼上了,“宝幻方丈!我们到啦!快!阿豪,把东西都搬到塔根儿低下。”
“吵吵啥?这叫寺院禅房,清修之地。”人大的阎主任,站在他的身后,不紧不慢地斥责着他。
“阿弥陀佛!欢迎欢迎!各位施主,请先到配殿客舍休息。”宝幻合掌做礼。
“好吧,老陶你带着人先到塔下安排器材,我和阿豪、阿金、宋萍到客舍谈组稿,走吧,阎大主任!看啥呀?一会儿,有的是功夫让你看。哎!胡小曼,你也来了?”包台长看到胡小曼正和宋萍亲密地说着话。胡小曼微笑着点点头。阎主任带头走进了东配殿客舍。
客舍四周摆设的檀木桌椅,擦的铮亮;青砖对缝的地面,纤尘不染。屋子正中央陈设着的一个花架上,托着一块青石。
“这是啥石头,还摆在地中央?”包台长问,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宝幻缓缓地说道,“说起这块石头,话可就长了。简单点说,它是一百年前,圣册师祖从普陀山擎天一柱峰上,带回来的一块清虚石。这清虚石有三奇之妙:一,室内无人,它并无奇处。只要室内人多,气流一浊,一经浇上水,它就会从各个石孔缝隙处,冒出缕缕清气。室内众人就会顿觉神清气爽,精力倍增。”
包台长想了一下问道,“那这一百年来,就没人偷、没人抢吗?”
“这就是它的二奇之妙,这清虚石只要离开这东配殿客舍一步,就不会升起清气,反而会放出霾霾浊气。使人头昏眼花、昏睡不醒,以至噩梦缠身,终日不断。但只要送回小寺,其病立除。当年知州西胡都的大堂、胡胖子的古董店、神偷崔五的皮铺、东街的天主教堂,都曾借过、用过和偷过、抢过。可后来他们都很快的送了回来,还捐了不少的香火庙资。音讯传出,再无人来小寺打清虚石的主意。”
阎主任喝了口茶,说“青石遇水,各种矿物质挥发出有益于身体健康的元素,这是有可能的。可在同样条件下,只是换了地方,就放出浊气,使人昏迷,这确实是有点神奇。方丈,这三呢?”
“这第三,夜深人静之时,一俟有人进寺,这清虚石就会发出丝丝的鸣叫,直到人走方止。”
“清气冒出来了!”胡小曼用手一指,惊喜地叫了起来。
阿豪阿金和宋萍都在低着头忙着记录和录音。包台长和阎主任注意地倾听着方丈讲述。听见胡小曼一喊,众人一看,只见那花架上的清虚石,果然升起缕缕清气。包台长上使劲吸了吸鼻子,阿豪拿起了数码相机,拍起照来。
“果然是块奇石!我改了半宿的稿子,来时头昏昏的,现在脑袋清清亮亮的。这石头可真神啦?”宋萍摸着头惊奇地说。
“清亮,是清亮!”包台长摸着头连连说着,众人也附和着说,就连阎主任也点着头,微笑着说,“清亮,清亮多了。”
包台长突发奇想:“我说方丈,把这间配殿扩建成南北一百米长的东厢房诊舍,主治脑神经、脑血管疾病的患者施主,扩大宝寺知名度,增加寺院经济收入。这也符合佛祖普渡众生、广修善事的佛门宗旨啊。”
这时门口人影一晃,李奇良白衫黑裤,手持黑扇,笑吟吟地站在门外。
“快进来!这也算个才子,他是文化馆的李奇良。”包台长招呼着。
“大家上午好!谢谢台长夸奖。”李奇良故作谦虚地笑着,眼睛溜了溜宋萍和胡小曼。
“被文化馆开除了!”包台长厌烦他看姑娘的眼神。李奇良马上狼狈。
大家要笑。
“让他来是邹县长的意思,有些广胜似塔的传说,需要把情节人物画下来,便于讲解、便于拍片。他能画两下子,连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说李奇良,拿出点本事来,别让你老婆瞧不起,你看你这脖颈子让老婆掐的。家里外头都到这粪堆儿上了,你看你一进屋整这抖毛下蛋的样儿,还有啥牛性的?我看你就像是装了一下子开水的茶壶!”
李奇良不解地问:“这是啥意思?”
“屁股烧得暄红,嘴上还吹口哨呢?”包台长比划着。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