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节：圣册古井缚西川

　　
　　空灵虽见田藏来势凶猛，但仍虚步立掌，原势不动。田藏本想一冲之下，把小小的和尚撞个仰面朝天，出出心中这口恶气。可看到空灵不动，便双拳和身体全力挺进，想凭着这四百多斤的体重加上冲击的力道，干脆把空灵撞飞土俵圈外，一举结束战斗算了。
　　这正是空灵所希望的情势。
　　眼见田藏的双拳已到面前，肥大的肚皮几乎贴到了空灵的掌上。刹那间，空灵闪电般右转屈身，沉肩盘肘，将后背和左肘死死地蹲定在田藏的右腿膝下。田藏眼见着都冲到了空灵的身上，正在提气加力，可万没想到，突然间，他所要冲撞的人没了！可四百斤的身体已冲出去，那是收不回来的。他就觉得右脚下有块石头，狠狠地绊了他一下，扑通！这四百多斤的份量就象小孩儿摔泥包儿似的，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人群众立即爆发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喝彩声，“好！好哇！”“太好啦！”
　　“美奂”浴池老板汤圆伸出大拇指，连连地称赞道：“首座师傅！英雄、英雄、大英雄啊！”
　　“神剂”生药店老板钱发狠狠地说：“咋就没摔死他呢？摔瘫痪了也行，我还能买点药儿！”
　　一个摇着扇子的胖子，笑嘻嘻地说“我说，翻过来看看，这下准能摔出馅儿来！”
　　一个账房先生模样的干瘦老头尖着嗓子喊道：“哎！那个黑胖子，把金茶壶拿过来吧！”
　　黑水立即走进土俵，举着手说：“这不算！以出圈为准！”
　　在山门前的人群中，空雷看到一个武僧，把空灵的袈裟和戒尺拿进寺院里，转脸对肖凡说：“按日本相扑比赛的规则，摔倒和出圈都算输。”肖凡说：“可在这儿是黑水定的规矩，更确切点说，是加黛定的规矩。他们当然知道，摔倒对我们中华武术有利；出圈对他们日本相扑力士有利。”
　　在场子东面的人群中，沙毕对加黛讥讽地说：“大老远的整头猪来打圈子，这回倒好，茶壶还没了！”加黛轻蔑地一笑：“哼！我就不相信空灵能把田藏君推出圈外！”沙毕谐谑地说，“我说小洋女，你也整个利手利脚的来打擂，你看着胖子，那肚子好像能揣二十五个猪仔子！”旁边的马队清兵哄笑起来。
　　场子里黑水费力地扶着田藏，大家看到田藏手里竟然拿着一块会布头儿。黑水一指空灵的后背，突然高声叫道：“各位、各位！大家看到没有？空灵的和尚服被田藏君撕下一块，这是田藏君的战利品，同时也是空灵给他们寺庙带来的耻辱！”黑水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人群里爆发了一阵阵哄然大笑。黑水不知所措的四下看着，猛然发现，田藏好不容易地站起来后，他的兜裆布忽然脱落，裤裆下窝瓜大的一堆东西露了出来，上面硕大无比的阳具，黑得吓人！
　　人群里姑娘媳妇捂着眼睛扭过脸去，喧哗声叫嚷不停“我的妈呀！这叫啥玩艺儿呢？快收起来吧！这算啥摆设？”“这就叫相扑啊？长这么大，头回见着！”“我说，玩意不小啊!连根儿切下来，能炖一锅菜！”“你竟扯鸡巴蛋！那玩意儿骚的哄的，炖着能好吃吗？不如煳点地瓜！”
　　好在田藏还有一件备用的兜裆布，在场子边上换上后，没容黑水说开始，突然，转身一把抓起空灵。空灵正在接着一个武僧递过来的茶水，没防备一下就被田藏双手举起来，在半空中转了起来。
　　“好！好啊！”黑水鼓起掌来，“看见没？这就是相扑冠军、亚洲第一勇士田藏！”加黛跳起脚来喊道：“快摔！快摔出土俵外面去呀！”
　　人群中骂了起来“不要脸！没开始就下黑手！不算！”“操你妈胖子！这你算啥能耐呀？”“不算！不算！重来!”“师傅！小心哪！”
　　肖凡看着田藏举着空灵越转越快，有点沉不住气了，转头看了看空雷。空雷不知什么时候从兜里摸出了李子，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一点也没有担心的样子。感到肖凡在看他，就轻快地说着，“快结束了！”
　　田藏举着空灵已转到土俵圈的边缘，只见嗷他大喝一声，就松开双手，把空灵甩向圈外。
　　观看的人们群中，有不少人发出惊呼，有很多人都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这悲哀、凄惨的一幕。
　　可忽然就见空灵被甩向圈外的身子，像一只大鸟的影子，倏地滑回田藏的身侧，腾地立起，轻轻地一拍田藏的后背。田藏是用足了力气把空灵甩出去的，强大的惯力加上看似轻描淡写、却是用了七分内力的一拍，田藏高大笨重的躯干，就像一堵墙一样忽地倒了下去。咕咚一声，整个身子都倒在了白灰圈外！
　　“好！好！好哇！”人群里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当当当!不知谁从家里拿来了铜盆，使劲地敲了起来。东面房上的几个小孩扭起了秧歌，很多年轻人和小孩子都在地上跳了起来。
　　汤圆拍住肚皮喊道：“我们赢啦！鬼子输啦！太好啦！”
　　账房先生伸出瘦得像竹节一样的手指说：“胖子倒在圈外啦！他输啦！”
　　钱发对身边的媳妇说：“我说你把眼睛睁开！你看看！胖子倒了，咱师傅赢啦！”“啊？是吗？”媳妇睁开眼睛一看，“太好了！”不由得拍起手来。
　　通昌客栈掌柜的李成武对旁边的伙计吩咐道：“去！赶快打一桶酒来，再把锣鼓家什拿来！快！再买几个炮仗来！”转过身来对旁边的人说：“这他妈巴子非得好好庆祝、庆祝不可！”
　　肖凡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向空雷问道：“空灵师傅是咋转回来的呢？”“这是圣衍师傅传授给我们的‘天连一线’。当田藏向外甩手的时候，空灵快速抓住田藏的左手。这样田藏摔出多大劲去，空灵就会回给他身上多大惯力，加之催动内力的一推，他安能不到？”“这、这真神了！”“神不神，关键在下一场的那个忍者身上。你看见他身上的那些袋子了吗？”肖凡见问，便向忍者西川身上望去。果然，西川青色的夜行衣上，布满了一个个的布袋，双手抱着一柄长刀，闭着眼睛，蔑视一切地站在那里。
　　黑水从地上的皮箱里取出金杯，站起来说：“现在我宣布第一场相扑比赛结果：北海道的田藏君输，广胜寺的空灵主持赢！”全场又是一阵欢呼。当黑水正准备把金杯送到空灵手里时，忽然，从地上爬起来的田藏，以超出他体重接受能力的速度跑了过来，喊着一些谁也听不明白的日本话，其中只有：“不不不！巴嘎！”人们还听出点意思来了：不想给！舍不得了！可还没等人们骂出来，也没等田藏跑到黑水面前，只见一条黑影一晃，田藏一棵硕大如斗的脑袋，噗噜噜地从他的脖腔子上滚到了地上，随后，躯体像一扇门似的倒了下来。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是忍者西川！抽刀瞬间杀死了失败了的田藏！
　　刮刮刮！加黛鼓着掌款款地走进场子，站定，面向山门方向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加黛今天穿了一件孔雀绿的黑花旗袍，脚上穿了一双白面红边的软底布鞋。头上挽了个髻，插上了个长长的银簪。
　　她对地上的人头和汩汩流血的尸体，连看都没看一眼，伸手从黑水手里拿过金杯，嫣然一笑，“自古金杯赠英雄，空灵君当之无愧。可比赛并没有全部结束啊？还有一场啊？好了！我作为见证人，监管此杯。第二场比赛结束，一并颁发。沙毕君，你看可以吧/？”
　　“日本人杀日本人，这事儿我不管！另外，比赛这玩意儿不归本管带节制！凳子！我歇会儿。”一个清兵立刻搬来一石礅，沙毕坐下心想，输把茶壶还竟他妈玩赖！想拿我扎耙子，没门儿！
　　人群里发出议论声“这丫头是谁呀？上这儿管啥闲事儿呀？”
　　账房先生扶了扶花镜，突然大声对相隔着不远的汤圆说：“我说，这丫头我认识，就是那年在南门口光屁股那个日本丫头！汤掌柜的，你忘了吗？那年，是你先看见她没穿裤衩的！”
　　“是她吗？不是吧！要是她，她还那有脸回义州啊？听说那丫头还跟那个黑水换裤衩儿睡觉。哪能是她呀？”汤圆故作怀疑地说。
　　“咋不是她呢？就是她！”旁边的钱发开了腔，“我记得你俩当时看见她裤裆红个嗤的，还说她说来例假了呢！”人群里立刻发出一阵哄笑。
　　人群里的议论，加黛听得一清二楚，她很不得掏出枪来，打死所有在场的人。黑水见加黛脸上一红一白的，还拿眼眼睛狠狠地瞪着他。他连忙说，“好了，第二场轻功比赛开始！由名古屋的西川君对广胜寺的空灵首座，登塔方式不限，可以使用兵器。双方入场站好。”黑水在场子中间，用白灰撒了一道直线，让空灵和西川在白线前站好，猛地喝了一声：“开始！”
　　空灵和西川同时拔地而起，不同的是，空灵翻墙而过，不见人影。而西川破空而上，直奔古塔。人们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空灵咋掉下墙了，这不完了吗？看到西川人到半空时，其势渐挫，突然一绕花不知就怎么踩在他自己的长刀上，其势立锐，快速地接近了塔檐下的避水珍珠。
　　时当中午，风静云闲，人们看得清清楚楚。
　　人们谁也不相信，这是人所能作到的事儿。
　　空雷对肖凡说：“御刀、土遁、密咒、暗器，是忍者的四种专长，他们以残忍的精神修炼来磨练意志、训练搏击技能。从西川的身法上看，当属京都、名古屋的甲贺派。”肖凡说：“据说，日本的忍术源于姜太公的九字秘诀和孙子兵法，集大成之著是〈万川集海〉。可空灵师傅……”
　　肖凡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寺院里腾的射出一团红物，眨眼间就超过西川，飞到塔檐的避水珍珠前。突然，西川一扬手，撒出无数菱形暗器。只见那团红物一个倒转，红底描金的袈裟，随风鼓胀开来，荡飞撒菱暗器。人们才看清，是空灵两脚攀住碧水珍珠右面塔檐间的木角干，伸手探向避水珍珠。
　　西川刚进塔身，便一手攀住避水珍珠左面的木角杆，一手刷地飞出用绳索连着的长刀，直扑空灵门面。空灵用短尺啪地荡开西川长刀，倏地长尺就逼住了西川的喉咙。
　　这时，只要空灵手腕一翻，西川的脑袋就得搬家。空灵没有翻腕，却慢慢地把短尺叼在嘴上，腾出左手，摸住了避水珍珠。
　　塔下的人群立刻发出一惊天动地的阵欢呼。锣鼓、铜盆、瓦盆一起敲了起来，鞭炮声也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
　　忽然，西川一声长啸，人影全无！不好！空灵身子一缩、一抖，刷地飞上了塔顶。站在风波铜金伞上，空灵看见西川抱着日月宝镜，正要翻上塔顶。两人四目一对，西川倒捏刀柄，嗖嗖嗖！无数钢针向空灵胸前袭来。空灵一拂袍袖，钢针纷纷落下。西川猛地一个倒仰，忽地跳下了古塔。
　　寺院内花木扶疏，景物宜人。佛堂里徐徐走出了圣册主持，立于院内的井旁，手捻佛珠念念有词，“止中有观，观中有止，止观并用，方定慧力。”言罢仰首说道；“空灵，潜龙升天，尘埃落定，前缘未了，一切在命。你下来吧！”
　　寺院外的人们，忽见空灵从塔顶上如一朵红云飘降，背后强光四射。顿时场子里一片哗然。
　　“佛祖显灵啦！”
　　“大罗神仙降世啦！”
　　“快跪下，快！”
　　扑通扑通！场子里的人们跪倒了一片。
　　“都他妈跪下！”沙毕一声吆喝，扑通他就从石礅上跪倒地上。黑水跪在场子中心，像鸡啄米似的磕着响头。加黛呆呆地站在沙毕旁边，懊丧地想到，完了，一场精心策划的行动就这么的收场了。忽然她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道，猛地一推她的大腿后腕处，扑通她就猝然跪倒了地上。加黛怒火万丈，回头一看，东墙下跪着一个戴着斗笠的人，不知是男是女。她早就注意到这个戴斗笠的人了。她听哥哥久井说过：中国虽然官场腐败，但民间高人无数。这次行动动静这么大，肯定会引来一些世外高人。但她想，什么高人，也对付不了我手中的勃郎宁手枪！
　　寺院内，四寂无声。圣册默然坐在古井旁，双手合十。忽闻井中有动静，圣册道了一声佛号，朗声说道：“阿弥陀佛！三宗本一道，三密始一祖。然施主只因迷故，为妄想所蔽，果无望矣！故天不纳，地不容。早早现身吧！”
　　呼隆！西川带着冲天水柱，从井里蹿了出来，同时银光闪闪，无数暗器向圣册身上袭来。圣册一扬袍袖，啪嗒！西川从空中掉下来，狠狠地摔在条石铺就的塔台上。西川发现自己的腰间，已被一条不知什么东西做成绳索捆住了。
　　圣册闭目说道：“藤条软肋索，是老衲送给你的大限之物，你去吧！”
　　西川撇下长刀，扑地一跪。然后一声长吟，越墙而出。
　　场子里的人们刚刚站起来，就见西川飞出院墙。纵至田藏尸体跟前，将田藏的脑袋按在头腔上，扑通！西川便跪下念起咒语来。随着，寺院里的敲鱼击罄的声音，也快节奏地响了起来。他越念越快，鱼罄的节奏也越快。人们忽然感到就头昏眼花，站立不住。
　　亮亮的中午，天却慢慢地阴了起来。隐隐有雷声传出了过来。
　　忽然，人们看见田藏的头部动了起来，慢慢地田藏竟坐了起来。西川嗷地叫了一声，抱起田藏倏地窜向空中。
　　咔嚓！一声惊雷响起，顿时狂风大作，大雨瓢泼而下。当有的人一摸脸上雨水时惊叫起来：“血！妈呀！下的是血雨呀！”有人又惊叫起来：“耳朵！钱掌柜的，你肩膀上有一只耳朵！”“妈呀！这是谁的鼻子呀？汤老板，你看看！”账房先生摘下了花镜，拿着一只像蒲扇那么大的耳朵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