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节： 邹县长发难村委会

　　“哪有骂人的？什么素质！”邹柳坐下，看着扇子忿忿地说道。忽然，发现体恤衫的领子，也被烧得卷了起来。不由得又用眼睛狠狠地瞪了张黑子一眼。张黑子吐了个烟圈，假装没看见。
　　“先说说昨天石洞夺宝的事儿。行动迟缓、贻误战机，小邹啊，你用词不准。玉虎童锤迟迟没有动手，是为了等候铁马、幽幽，配合水蒙的省厅行动，才取得了夺取九龙鼎、抓获铁马的战绩。胡小曼、黄羞儿、龚青子他们入洞寻宝、夺宝，那是他们爱国主义、革命英雄主义的充分体现！谁是专业人员？他们就是捍卫民族精神最优秀的专业人员！”
　　屋了屋外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谢谢！再说说今天的事儿。别的先不提，咱就说说赵鲮送幽幽这件事儿。一句话，送的好！为啥？就像邹县长说的那样，幽幽是个作过跨国间谍的黑道打手，如果不安排赵鲮护送到北镇大寺，那很可能在花东、花西或者通往清河门车站的一路上，与手无寸铁的当地村民发生冲突枪战，那就不单单是滴水洞里七八条人命，很可能就是几十条、甚至是上百条的人命！同志们啊！还有什么比生我们、养我们的衣食父母、人民群众的生命更值钱的呢？”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谢谢！谢谢！”阎主任有些激动。
　　“行了，我说阎主任，现在可不是演讲的时候，咱还是实际一点吧。”邹柳心想，这老阎头儿今儿个是没安好心哪！哪有一条一条地批我呢？行了，别在赵玉虎身上纠缠了。想到这儿，就说：
　　“好了，赵玉虎的事儿咱回去再讨论。现在，我要说说包台长媒体宣传的问题。”邹柳走到电视机前，指着电视说：
　　“义县电视台，是党的宣传机器、人民政府的喉舌，是政策性、政治性十分尖锐地宣传机构。可你，包台长，你竟然让一个投机倒把的化石贩子，在镜头前信口雌黄、胡诌白咧。胡凤来，你看看你都说了些什么？‘放走了幽幽，县里那个官儿能给你好瓜打？邹柳来了，一巴掌得把你打个跟斗！’你这不是明目张胆的诋毁领导干部吗？还说我打人，你看我打过谁？就是打谁，我也不敢打赵局长啊？问题是我能打得过他了吗？”屋里有了点笑声。
　　“真是莫名其妙！这样的话，居然能出现在我们的电视台上！我的包大台长！难道这几年在国家电视台专题片节目大奖赛中，你都是这样拿的大奖吗？痛心疾首啊！我这是对你太放心啦！还有你，阿豪！”一转身，对躲在角落里偷偷用数码相机摄影的阿豪说，“你又拍啥黑镜头呢？阿豪，你一个支援西北贫困山区的大学生，你还想不想有个好鉴定？都说你照像、摄影、剪接、合成，有两下子，我看你也是‘买冰箱给块胰子—白搭’像胡凤来这样的镜头为啥不剪掉？说你哥还要来？就看你这样，你哥也好不哪去？我看就这片头语还不错，既有文采、又挺大气的，还体现了地方特色。可往下就完啦！越往后越是‘墙上贴驴皮—不象话（画）了’。
　　特别不能让人容忍的是包台长的结束语，说什么花儿楼夺宝事件，揭示了领导干部要深入实际、调查了解的道理。什么意思？你不就是影射我，说我不深入实际吗？我咋不深入实际了？昨天星期日，我还不是照样在大晌午头子，让日头暴晒着，钻进了滴水洞吗？你干啥去了？听说你不是在这的花儿楼水库钓鱼吗？一大天还一个鱼毛儿没钓着！你的新闻敏感性哪去啦？就说今儿个吧！你看你，今儿早上就来这么大工夫，你拧着个水蛇腰，蹦跶这个欢？这家伙的，腰没拧散花喽哇？刚刚钻回滴水洞你就敢骂县长，我看你要是钻进花儿楼的地洞里，绕两圈出来，就敢把县委书记撸了！”
　　包台长又夸张地扭了扭水蛇腰，两只小眼睛作出要哭的样儿，大家都知道他在出洋相，可谁也不敢笑。
　　“撸了好啊，撸了他就能当上常务县长了！”阎主任不紧不慢地又拿出一包烟来，张黑子马上掏出打火机来。
　　“他咋还能当上县长了呢？都多大岁数啦”邹柳不解地问。
　　“你好当县委书记啊！”阎主任打趣地说。
　　“你、你可真会开玩笑！”邹柳心想，你这老玩意！还拿我开涮？今儿个我算是看好了，他们这是穿着一条腿儿的裤子、坐在一条板凳上跟我绕乎呢！过去阎主任做过法院院长，和赵玉虎默契配合多年；包台长和阎主任是从小长大的朋友。屋里这些人，都是他们的亲信和盲目崇拜者。我根本整不过他们！算了，回去再说，先找个什么借口下台吧！
　　“阎主任、邹县长，你们不是想了解下群众的反映吗？那我来说两句。”肖平看了身旁的胡小曼一眼，慢慢地从靠墙的长椅上站了起来。
　　“好好！密切联系群众，是我党的一贯作风。肖平，过去我就知道你是县里的十大优秀青年，我还给你发过奖状，你还上过电视。你说吧！小田！愣着干啥呀？记！”邹柳听报社的陈婉和文化馆的李奇良说过，肖平和胡凤来一向不合，对公安局的解聘也肯定有意见。人品还是不错的，我还给他发过奖。行，就让他说！以便借坡下驴，赶快离开这儿。
　　“这两天我都在场，但也不一定看得准。说三点看法：
　　第一，赵局长夺宝取金，功不可没。谁要抹煞这一点，他就没有个谈论金眼案件的资格。然而，当赵局长知道胡小曼在密室里找到了金眼时，就应该马上派人把金眼从密室里拿上来。因为这时铁马和幽幽还没到达花儿楼，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拿出金眼。这样，就解除了幽幽在地下石窟抢走金眼的可能性。赵局长完全清楚幽幽一两天内只能从滴水洞洞口出逃，他就不应该组织我们这些人守洞夺金。当然，我们都是自愿的，他没有丝毫的勉强我们。他应该把这些详细的情况介绍给公安局的水蒙和童锤同志，让他们来组织干警守洞夺金。这样，幽幽和金眼就会全部落网。人员伤亡也会降低到最低限度，不致留下幽幽出逃这个潜在的危险。”
　　“好！说得好！这材料介绍得太宝贵了！这情况分析得太深刻了！好好！接着说！小田，快记！”邹柳本来已经心灰意冷，可听了肖平这几句话，一下子兴奋起来。胡小曼曳了曳肖平的衣角，肖平摇了摇手。
　　“第二，胡凤来上媒体传真，要客观地分析他新闻效应。胡凤来过去是倒卖过古化石，但现在已洗手不干了。他在北京琉璃厂，揭穿了美国人龙鸟化石的秘密，引起了世界考古界、生物界轰动性效应，得到了故宫博物院和中国科学院的赞誉和奖励。大连的金眼、金佛侦破案，胡凤来又屡立奇功。这些，公安局的童锤队长都亲眼所见，并给以较高的评价。两天一宿的惊涛骇浪，他图名吗？劳模、先进的奖状、证书对他又多大作用呢？又有谁能给他啥名呢？他不留骂名，自己就感到挺知足啦！他图利吗？九龙鼎是能拉下一块、还是金眼能剁下一角来？夺得了多少宝贝能给他分一分钱？那他图啥呀？他凭啥呀这么干哪？凭良知！中国人的良知！就是老百姓所说的天地良心！”
　　阎主任带头鼓起掌来，大家也跟着热烈的鼓起掌来。胡小曼的脸上，顿时放出亮光来。胡凤来却挠着脑袋，不好意思起来。大大小小的场面他见过多啦，可从来他也没经过这样的场面啊！
　　“所以，包台长没有错，他在发掘着、弘扬着我们义县的民族精神，他运用媒体手段，向千家万户倡导着，就发生在我们身边的、谁都能努力做到的，但却惊天地、泣鬼神、感召日月的英雄人和英雄事儿！
　　没有毛病的人，大家不要向他学习，因为他不是人。是人都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胡凤来也不例外。所以镜头上那些诸如：没有好瓜打呀、一巴掌打个跟斗呀、等等有碍观瞻的画面和语句，让阿豪稍作技术处理，便可在午间新闻和晚间新闻反复播放。但要记住一点，要改的面目全非了，新闻就失去了真实性、实效性。尤其胡凤来大众化的语言，平白直观又生动幽默，特别能引起群众的共鸣。这是一种行政指令所不能达到的、没有说教痕迹的导向功能。新闻一定要带点生性味儿，才有乡土气息，老百姓才愿意看，也容易获大奖。要知道，像花儿楼这样惊险曲折的寻宝、夺宝实况录像采访，虽不是搏斗现场，可它独到的内容含量，不但在我们县内发挥爱国主义行为的导向作用，它很可能像包台长以前取得的大片大奖一样，连获殊荣。而且很可能在邹县长的策划和编审下，一举在央视推出！这是有声、有像的物化政绩啊！邹县长你说是不是啊！“
　　“好好！说得好！包台长、阿豪，听见没有？回去马上就改，十点半给我送去，咱们一起研究，下午就给央视发过去！”肖平的话立刻提醒了邹柳，我咋这么笨哪？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啊！差点失之交臂呀！暂时主持常务工作，这一个十分特殊的、又十分关键的时间段，而性命攸关的就是政绩啊！今天我是遇着贵人啦！
　　“我早就说过，肖平不是一般人！今天这一看哪，你呀，前途无量！你…你不还在我舅那个化石馆呢吗？好！以后咱要常联系，我们要相互帮助，我有许多地方还要向你学习。不用说别的，就你方才这几句话，没有几个人能说出来了！就是我这秘书小田，他也整不出来！小田，你记多少啦？”
　　小田心想，哪有你这么说话的？一赌气，甩了甩钢笔说：“没水儿了！”
　　“小邹啊！你看看还有啥事？水蒙、童锤还等着作案情笔录呢！”阎主任说完站了起来。他看到，肖平的参与，使今天邹柳气势汹汹的兴师问罪，一下子化险为夷。这小伙子，实在是不简单哪！小小年纪，处理事情上，有气节、有礼节，圆中有方、方中有圆啊！而且是那样的从容不迫，真是个难得的人才！
　　“好啦！感谢大家的支持！我方才态度有些急躁，请各位原谅。阎主任，咱们走吧！”邹柳打开扇子，又看见了窟窿。一回头，正见张黑子探头探脑地假装往外看，说道：“不用装！你赔我扇子！看看！这衣服领子也让你给烧了！”张黑子连忙走过来，嘻嘻地笑着说：“不就一把破扇子吗？明儿我给你买把铁的，咋烧没事儿！”
　　“你给我一边去！我也不是铁扇公主！”说完就凑到张黑子耳边，恶声恶气地低声说道：“你不就会给阎主任打溜须吗？你给他溜须我不管，你也别拿火燎我啊！我说，这样吧！扇子也不用你赔了，给我拿俩馒头去。瞪啥眼珠子？我就不是人咋的？大清早儿的就被老阎头儿给骗来了，到现在我还没吃饭呢！我看童锤吃那馒头时，整得那样儿，还挺香呢！”
　　“邹县长，有个事得跟你请示下。”包台长刚要拧腰过来，邹柳连忙说：“哎你就站那说，别拧你那水蛇腰。我看咱这电视台，是早晚让你给拧哗啦啦不可！”
　　“我还就有点儿这个嗜好和优点，还都让你给抖落出来了！我说县长，是那个事儿，你方才不说那个片头语写的好吗？”“是啊！是写得不错！”
　　包台长说：“那是稍户营中学宋萍、宋老师写的，你看是不是把她借调、借过来赶制下这个片子。”
　　“借个人儿，用个一天、半天的这个屁大的事儿，你还跟我说啥呀？该请示的时候，你不请示，那个时候，你的胆子晒干了比窝瓜大！现在和我俩扯这套，你就看着办吧！”邹柳说着话，一看，张黑子正往他裤兜里塞馒头，急忙闪身躲开，用扇子啪地打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干啥呢？”
　　张黑子说：“你不没吃饭、要馒头吗？”
　　“你懵啦？这玩意儿黏嗒乎的，你整我那都是，你也是给我送到车里去呀！”
　　“你倒说明白了呀！好！我这就送去。我说，再给你端碗粥，你要吗？”
　　“你脑袋灌水啦？我这么大的县长跑这儿喝粥来啦？去去！这都叫什么素质？哎！我说老包啊！你咋还站这儿愣着干啥呀？”
　　“它是这么回事儿，下月就是万佛堂宝洞开启的日子，这是震惊天下的大新闻。我想让宋老师就先在咱这跟着，别回学校。她的手笔配解说画外词，一定火爆！”包台长说完，刚要想拧两下水蛇腰，缓缓劲，可一看邹柳，就没敢动弹。
　　“我说老包啊！你是不是想借这个机会把宋老师调进城里，安排在你们电视台呀？我可告诉你，别看我现在是管着常务，调人的事儿那可不是小事儿，那麻烦透了！这事儿回去再说，你们先用着。快走哇！这一天到晚的！猫叫怏、狗起群，我啥事儿都得管！快走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