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节：神偷戏换鸳鸯衣

　　“沙大人，你平时都这样断案吗？我看你这不是在断案，你是在和我赌气、打嘴仗！”加黛阴阴地一笑。
　　“我还没断完呢？”沙毕说着，伸手从肖凡手里把羊皮拿过来：
　　“听断：放了！”沙毕一扬手。
　　“什么？放了？两个字就断完啦？你还真敢把他们放了？这还没结案呢？”加黛一惊，柳眉跳了起来。
　　“谁说没结案？我沙毕判案子，就是老太太坐干瓢—嘁哧咔嚓！你还嫌字少了，俩字儿，俩字儿都多！咋地啦？不让放？不放还等着给他们吃夜宵啊？就是奖励他们夺皮有功，也得等明儿西大人升堂嘉奖！丫头，你他妈的方才说啥？说我敢把他们放了？我咋就不敢呢？大清律令专章有约，本管带的要务是八个大字：缉捕盗贼，盘诘奸伪。是盗贼奸伪，则严惩不贷；是守法良民，则体恤有加。像肖先生这样的大好人，在你们日本国了能挑出几个来？放！连胡胖子都他妈给我滚孙子！”沙毕跳着脚喊道。
　　加黛摸出枪来，冷冷说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人！立刻押进大牢，明日候审！”
　　“咋地啦？咋地啦？都吵吵个啥呀？”西胡都歪戴着官帽，跌跌撞撞地从后堂转过屏风，急忙走了过来。
　　“西大人，您不是休息了吗？”黑水上前讨好地说着。
　　“休个屁息？你们狗咬吵吵的，我那老娘们说你们打起来了，非让我起来。我不起来，她拿着掸子楦我，你看这胳膊让她抽的，”西胡都撸起衣袖，摸着胳膊上的紫痕说，“这败家的老娘们，真他妈操狗！”
　　“西大人，你说夫人操狗，这不是骂你自己呢吗？”沙毕认真地说道。“
　　“啊呸！你他妈的才是狗操的呢？”西胡都把沙毕啐个满脸花。
　　胡胖子忍不住了起来，两边的衙役都掩着嘴不敢笑。
　　得，这不骂乱营了吗？这哪是大清公堂啊？简直不成体统！肖凡心里一阵绞疼，真的羊皮吊沉如果要交到他们的手里，他们啥事都能干出来了！
　　“阿呸！呸！都笑个鸡……啊加黛小姐，把枪收起来，有啥大不了的事儿，把那玩意都拿出来了？沙管带！啥事？快说！明儿早，知府和守备大人要来视察沿河防汛，我还得张罗救灾的银子呢！”西胡都摸着胳膊、打着哈欠说。
　　“救灾饷银不早就拨下来了吗？”沙毕大眼皮一闭问。
　　“拨是拨下来了，它…它不是没了吗？啊呸！你他妈敢盘查本官？”西胡都牛眼一瞪，厉声喝斥着。“快他妈说！你们为啥打起来！”。
　　“这丫头要把肖先生和胡胖子关进大牢！”沙毕一挺胸脯，眼睛一瞪，气昂昂地说道。
　　“关就关呗！我说沙管带，这现如今和以前可大不一样了。”西胡都拍着沙毕的肩膀说，“老佛爷早已扔开义和团，和洋人扯起近乎来了，现在洋人谁敢得罪？这位加黛小姐是日本领事馆的佥事，要惹翻了她，府衙道台就会把我—嘶啦！”他用手指在自己脖子上一比划，“上头要把我嘶啦，我就先把你嘶啦！要想不嘶啦就痛快给我关人！”
　　“大人且慢！”沙毕大眼皮一翻，附在西胡都的耳边说道：
　　“卑职听说，肖先生的同学是旅顺口老毛子的舰队司令，如果小鬼子打不过老毛子，咱还听这丫头的干啥？到时候，老毛子过来听说你和日被人有一腿，那咱俩不都得—嘶啦！”沙毕也用手指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对对对！我好悬没让这丫头给嘶啦喽！”西胡都过来对肖凡说：
　　“肖先生，你是大地方来的，朋友多、路子广。日本人和老毛子在旅顺口逗试好几年了，你给说说，这到最后是日本能赢、还是俄国能赢？”
　　“中国能赢！”肖凡坚定地说。
　　“嗨呀！这唠儿叫你打的！行行！就算你有骨气！可现在我是问，日本和俄国，究竟谁他妈能赢？”西胡都素知肖凡的才学人品，只是给加黛个面子，把肖凡抓起来，过后也得放了。不然，夫人封摆柳校长的掸子，他也受不了。
　　“日俄战争，虽未正式宣战，可它的战争性质已十分明显。它是日本和俄国为争夺和瓜分朝鲜、辽东半岛的领土而进行的一场侵略性战争。西大人问谁能赢，很难回答。眼下老毛子投入四十万兵力，而小鬼子只有十五万兵力，老毛子陆地大国，进兵便利；小鬼子弹丸小国，且跨海作战。”肖凡一条一条地分析着，连加黛都被吸引了进去。
　　“我说啥来的？小鬼子他斗不过老毛子！西大人你说……”沙毕插嘴说道。西胡都一摆手：“我别说了，听肖先生说，让肖先生坐下说.。”
　　“这不太合适吧？大堂审案之际……黑水嗫嚅着。
　　“啥际不际的？一边去！肖先生，请坐！”沙毕一把推开黑水，拉过黑水坐的椅子说。肖凡谦让一下坐下了，接着说道：
　　“但是，俄国把战略重点放在欧洲战场，轻视日本的战争实力。我的一个同学谢科绍夫来信说，‘俄军战线拉得过长，将军们相互掣肘，指挥上连连失误，战争前景堪忧。’相反的，是号称‘无敌舰队’的日军联合舰队，上下一心，作战勇敢。联合舰队司令东乡平八郎，素以突然袭击闻名。决策果断、指挥灵活。特别是间谍耳目众多，消息灵通。有一些女间谍，机警、残忍，而且特别漂亮。不但在旅顺，而且在奉天、锦州府…”，“还兴许出现在义州衙门的大堂上！对不对！”
　　加黛笑盈盈地说着话，走过来，两只手扶在桌子上看着肖凡：
　　“小哥哥，我没看错你，你不应该留在这里。一句话：跟我走吧！”
　　“我哪儿也不去！加黛小姐，我一介书生，本不应妄谈国事。但‘位卑未敢忘忧国’，乃大清君子美德。有一句也奉送给姑娘：任何番邦列强，要想打我大清的主意，那是飞蛾扑火！”
　　“自取灭亡！”西胡都和沙毕异口同声地说道，腰板挺得都很直。
　　“好吧！那就让历史去见证，谁是未来世界的霸主吧！西大人，我不想为难肖先生和胡胖子，只是想让他们在衙门里留一夜，明天，请锦州府的古物专家来查验一下，这张羊皮吊沉是真的、还是假的，就放了他们。西大人，您看怎么样？”
　　“这不碍事儿，肖先生，你们俩就在我书房里委屈半宿。反我也睡不着了，你再给我讲讲日俄战事。真的，肖先生，这前方打仗的事，你咋都整得这么清楚呢？”
　　肖凡站起来说：“东乡平巴郎在京师大学堂速成班政史科研修半年，‘六韬阵法’和‘孙子兵法’的文言词语，都是我给他辅导的。而老毛子太平洋舰队司令施塔克的儿子谢科绍夫，是我的同学。西大人，如果没有别的事，胖子，走！咱到书房睡觉去。”
　　“我的妈呀！肖先生你有这好门子、找路子……”西胡都还没说完，加黛就提醒道：
　　“西大人，今夜你得派重兵把守。不然，崔五与和尚，可能要前来劫狱。”
　　“放屁！这是大清天下！不是你们日本，鬼鬼祟祟的啥事都敢干！”沙毕眼皮一翻，鄙夷地说道。
　　“各位放心，今夜谁来，我也不会走；明早谁留，我也得走。”肖凡说完，和胡胖子向后棠走去。
　　“看看！这就是咱义州的爷们儿！”沙毕一竖大拇指。
　　“沙管带，快带人去寻夜吧！加黛小姐，黑水先生，把心放到肚子里。有我西胡都在，谁也不敢来；有我西胡都在，谁也跑不了。别当是我西里胡都呢！本大人清楚、明白，谁也唬不了，就他妈名字操狗点。二位，请回吧！”西胡都挥着手说道。
　　玉盘暗转，午夜沉沉。街上传来更夫张千、李万“当当当”无精打采的梆子声，一个小姑娘拉着个操着二胡的盲人老汉，在南街上踟蹰而行。忧伤哀婉的琴声，幽幽地贴着墙壁，像一缕轻烟似有似无地飘荡着、弥漫着：
　　“月儿弯弯照九州，
　　几家欢乐几家愁。
　　几家夫妻同罗帐；
　　几家飘落在外头。”
　　“小叶子，都半夜啦，拉你爷回家睡觉去吧！”张迁走到跟前，从兜里掏出块饼子，疼爱地说，“给，还没吃饭吧？”
　　“又让花蝴蝶给撵跑了吧？准是的！这王八羔操的，哪天非得让车撞死、压死不可！”李万咬牙切齿地骂着，“行啦，家走吧！没看着吗？南街这几家饭馆、客栈都打烊了吗？”
　　花蝴蝶是北街辘轳把子胡同“花门楼”妓院的老鸨，又是附近几个临街酒馆的老板。为人凶狠阴毒，刁钻刻薄。对卖唱拉琴的，极尽盘剥克扣。小叶子在几个酒馆唱了半宿，花蝴蝶把客人给的赏钱都留下了，只给了小叶子老少爷俩一个烧饼，就给撵出来了。小叶拿着烧饼让爷爷吃，爷爷不吃，说，到南街几个客栈看看去，完事后回家再吃吧。
　　忽然，东边“满汉医馆”对面的胡同里，啪地响了一声，张千李万连忙奔了过去。
　　一阵风声过后，小叶子觉得眼前一花，好像树上的柳条动了一下。小叶子的爷爷说话了：“小叶子，翻翻兜儿，看看多啥没有？”
　　“爷爷！银子！一锭银子！”小叶子从兜里掏出闪着亮光的银子，小声地、万分激动地对爷爷说着。
　　“听那风声，我就知道，一定是神侠崔五！小叶子，跪下！”说罢，老人也跪了下来。放下胡琴，老泪无声地流了下来，双手合十，颤颤巍巍地说道：
　　“神侠崔五贤弟，别再拖累你了，你照顾不过来啊！大吃大悲的菩萨会保佑你平安无事！快！小叶子，起来快走！咱别在这儿碍事！”
　　沙毕带着巡夜的马队从鼓楼下转了过来，对从胡同里走出来的张千、李万问道，“有啥动静没有？”“没有！”
　　“没有就好。咱他妈巴子昨儿一宿没睡，现在又到这时候了。张千李万！你俩赶快把那俩卖唱的撵走！弟兄们，回去睡觉！”
　　崔五潜入满汉医馆，一会儿工夫就摸清了几个房间的情况。久井和夫人住在一楼，黑水和加黛住在二楼对面的房间里。
　　当肖凡和胡胖子被官兵带走以后，崔五把胡胖子的房门锁上，一回身，就看见了对面同昌客栈二楼窗口上，有一个人端着蜡烛，向他招手。仔细一看，是灯笼下下棋的胖墩儿！他左右看了看，没啥异样的动静，就来到了客栈二楼。
　　干巴老头儿已经走了，胖墩笑吟吟地让座、倒茶，说：“出家人不大诳语，和我下棋的是早已闭门清修的罗汉堂首座空羽师兄，我是火头僧空雷。方丈说，兹事体干系重大，不得以，命我二人出面援手。眼下大事已毕，剩下的活儿就是崔施主的事了。师兄临走时告诫说，勿动杀念，勿起邪心，以施主妙手神技，警示黑水加黛。洋女一走，则肖胡之危立解。小僧知道崔施主神技惊人，但定要以稳妥为宜。”
　　“请大师傅们放心，这尺寸我会把握好的。明儿早上，你就听信吧！”
　　在二楼上转了一圈儿，不大工夫，崔五就把活儿做完了。轻轻地来到了楼下，敲了敲久井的房门。
　　“请到诊室那一位？”须臾，久井穿着睡衣走了出来，四下一望，没人！一低头，借着走廊微弱的灯光，看见地板上好像有几只鞋。蹲下来仔细一看，竟是两双鞋。一双是是红色的，很小；另一件是蓝色的，挺大。夫人美奂子端着灯走了出来，凑近一看，指着那双小红鞋说“这、这不是加黛的吗？”
　　“你回去睡觉！”久井说完，接过灯来，匆匆地走上楼去。
　　久井来到二楼，见黑水的房间开着门，就走了进去。来到床前一看，他大吃一惊：加黛和黑水都赤裸着上身，睡在一张床上。加黛穿着一件很大的黑色内裤，两个乳房直挺挺地露在外面；黑水却把一件很小的红色内裤，套在大腿上。粗大的阳具，暴露无遗。
　　“都给我起来！”久井的一声断喝，把二人都惊醒了。起来相互一看，都惊恐万状，忙着用枕巾、床单遮护着身子。
　　“黑水君！你禽兽不如，你都可以做他的父亲！你、你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久井咆哮着，在地上转着圈。猛地用手一指加黛：“你给我滚！滚！滚得越远越好！”
　　“哥哥你不要生气，妹妹我就是再不顾廉耻，也不能在家里和黑水君干出这样的事来！”加黛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动手穿上了衣服，说，“这又是那个小偷干的好事！我太低估了他的本事。”
　　“什么小偷？”久井不解地问。于是，黑水边笨拙地穿着衣服，边把晚上发生的事情，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并起誓发愿地解释着自己的清白。
　　“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神偷崔五？不可能！加黛，你的房间是我给收拾的。半夜现起来，你让我在窗户上和门上都拧上了铁筋。另外你们俩是死人吗？裤衩都让人给扒下来，又给换上了都不知道？亏你还是个间谍！”久井看着加黛申斥着。
　　“我现在十分清楚，崔五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他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想吓唬我离开，好放走肖凡和胡胖子。我偏不走！看他们能怎样？”加黛狠狠地说着。
　　“加黛，哥哥向来对你做间谍有意见。但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但我就是对你再不满，可哥哥还是想让加黛你好好活着啊！我、我可就你这一个妹妹呀！”久井哽咽了，端着灯的手颤抖起来。加黛忙过来，小鸟依人似的把头靠在久井的肩头上。
　　“加黛，中国国力虚弱，官吏腐败。但高人无数，能者辈出。你看看，今夜能把你们的内裤调换，杀掉你们，那可以说是易如反掌啊！。为啥不杀？那是留给你反省的机会，让你赶快走人。你试试，你再不走，再参与羊皮案件。明天夜里，那就不是调换了两条内裤，我这二楼上就会挂着血淋淋的两颗人头！”
　　“那样，我是得走了！我可不再受这份罪了！怪不得沙比让加黛要小心，这神偷真是无影飞贼！”黑水膜着满头的青包，看着让他触目惊心内裤说道。
　　“好吧！哥哥，我听你的话！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