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节：肖凡巧施调包计

　　
　　“羊皮吊陈，就是一张羊皮上写了不少马尿似的歪歪文，还有几幅图，在城里头喝茶的时候，让人给偷去了。这羊皮……究竟是怎回事，我也说大不清楚，还是大哥你说吧！”格达挠着秃头看着霸王着说。
　　“羊皮吊沉是我们哥仨拼着性命，从巴林月亮湖弄来的。说是上面写着开启义州万佛堂宝洞的方法，还记着别的一些东西，我们看不清楚，也说不明白。在城里的叫、叫什么茶楼……”霸王眨巴着眼睛回想着，旦旦抬起一张红脸说：“百尧茶楼！”
　　“对！就是这个茶楼！这个黑水，”霸王指了指蜷缩在护栏边上的黑水，“请我们在那喝茶，他撺掇我们到青塔寺来抢夺金眼，一个叫崔五的，给我倒水的时候，靠近了我的身子。我猜想，一定是他仄歪到我身上时，做了手脚。”
　　“真是善缘恶缘，无缘不聚；讨债还债，无债不来。可相杀相吞，云何是了？我劝三位闻法信受，断欲去爱。拿着这块狗头金，回家好好地去做生意吧。”说着，圣衍俯身捡起地上的狗头金，递给霸王。霸王一看那原本生姜形的狗头金，现已打磨成一个圆溜溜、光华四射的金蛋。
　　“大师傅好功力！”霸王一竖大拇指。
　　“法无高下，门门第一。只有诸恶莫做，众善奉行，方为上乘之功。”圣衍侧身挥手让道：“三位请到寺内小坐，纳凉品茶。”
　　“不啦！今天我是开眼界啦！”霸王说毕一拱手，“道高龙虎伏，德重鬼神钦。各位僧尼高义，我霸王佩服得五体投地。实不相瞒，我们哥仨实为官府追杀的巴林马贼，其中原因，无暇细说。但从今以后，我们金盆洗手，行善积德，扶危济困，仗义疏财。我虽远在巴林，但山不转水转，我们哥仨，也兴许是我们的后人，总有报答的时候！如今一别，不知何时相逢。”霸王把金蛋一捧，说道：“这金蛋既是今日的见面礼，又是日后相逢的信物。务请大师千万笑纳！”
　　“不不！这如此贵重之物，老衲如何承受得起？”圣衍拒手推辞。
　　扑通扑通！霸王、格达、旦旦三人一起跪下了。跪下后，一言不发。
　　“师祖，你就收下吧！你不收下，他们是不会起……“张华子在旁边看着着急，劝起圣衍来。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空灵喝斥道。
　　“好吧！信物无贵贱，信义分高低。三位请起，”圣衍接过金蛋，扶起霸王。从袖里拿出铜鱼，神色凝重地说：“这是小寺特有的的护寺法器，虽不贵重，但也有百年的历史。此法器一旦到了你手，巴旺，你就要传出我青塔寺的百年清誉。你明白吗？”
　　“明白！”
　　“至于羊皮吊沉，你须记住我三句话：事来事应，事去则空，一切随缘。”
　　“大师傅，你再说一遍，这啥意思啊？我没记住！”格达摸着秃头说。
　　“行啦！老二，天机不可泄露。各位师傅，就此别过！”巴旺说着，三人同时一拱手，圣衍、定逸、空灵口成佛号，施礼相送。三人一转身，大踏步走下山去。
　　“师傅，这个洋鬼子咋办？”张华子指着黑水说。
　　“黑水施主，你一日三登小寺，所见所闻，当有所悟。可眼下你仍然印堂晦暗，杀伐气重。看来，小寺难度无缘之人，随你去吧！”圣衍挥袍一礼，领先走下山去。
　　崔五，三十多岁，一挂腊肠脸，一双杏核眼；一对招风耳，一张扁扁嘴。靠在东关皮铺做皮毛帽子，养活老婆孩子。家住在鱼市胡同对个的剪子胡同。十多岁时，在锦州府学手艺，无辜被牵连一桩杀人凶案，被关进了城南大牢。不想，在牢里结识一个叫“杨快手”的扒手惯犯。崔五年纪小，也是好奇，闲着没事，就在大牢里和他学起了盗窃的技艺。也怪，这杨快手不知为啥就看中了他，不但给他开了光，还教他同时修炼两种“修真”法决，一种是修炼元婴,一种是修炼元神。使他速成到“气动，炼神，辟谷，凝神，开窍，出窍”修真功夫的第六阶段，还有“还虚，天切，大乘，飞升”等六个阶段没来得及学完，崔五就被释放出来了。临走的时候，杨快手又低声告诉他说，药王庙枯井井台下，有一本《无影神经》拿回去好好习练，千万不得外传。
　　崔五出来后，取出经书就回了义州城。十几年里，功夫修炼到第八阶段，还没等动手干活的时候，老妈就气死了。临死时，老妈拉着他的手无奈地说：“功夫练得这么苦，能不用吗？说了多少年了，不让你干，说了也是白说。老妈要死了，今天你四个姐姐都在这儿，当着她们的面儿，你答应我三种人不能偷，你答应了，妈就合眼；你不答应，妈就睁着眼睛死！”
　　崔五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地说：“妈，你就说吧！”
　　“好人不能偷，穷人不能偷，病人不能偷！”
　　“妈，我答应你！好人不能偷，穷人不能偷，病人不能偷！妈！你听见了吗？”
　　老妈安然合上了双眼。
　　崔五果然听了他老妈的话。除三种人不偷外，自己又加上了“死人不能偷”的第四条戒律。在东关皮铺做了十几年的皮帽子，师傅徒弟都和他挺好。由于他时常接济城里、城外的穷哥么们，所以，一向以来他的人缘不错。有钱人都怕他，还不敢得罪他，恨他恨得牙根痒痒的。虽说他先后在县里、县外作了几次大案，可西胡都、沙毕拿不到证据，也拿他没办法。人送绰号“无影神偷”。
　　吃过晚饭，崔五夹着羊皮吊沉，溜溜嗒嗒地来到塔根底下肖先生的家。肖先生叫肖凡，从北京京师大学堂速成科师范馆毕业后，看到清廷腐败，新政不得推行，便回到家乡，在义州书院供职。西胡都来了以后，在文昌宫外，建立了一所官立高等小学堂，肖凡被聘请做了教务主任。
　　崔五虽然不认得几个字，可在义州城里，让他敬服的人不多，肖凡却是他最敬服的一个人。
　　“晌午茶楼敬茶，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看着崔五把羊皮放在桌子上，肖凡倒了杯茶说。他对崔五说话从来不客气，他也佩服崔五侠盗的仗义为人，曾几次劝崔五改邪归正，可一点儿用都没有。
　　门帘一挑，性格开朗泼辣的肖凡老妈，端着一盘李子走了进来，把羊皮往旁边挪了一下说：
　　“这小子你他妈巴子，搁哪又偷来一张羊皮？”
　　“我说老妈呀！我和肖凡说正事呢！你老要缺梳头油，明儿我再给你买两桶去，别我一来就呲嗒没完，烦不烦哪？”崔五连连摆着手说。
　　崔五老妈去世后，他一直把肖凡的老妈当亲老妈一样孝敬。可就是嘴上不让过，每回来都得呛呛一阵，挨两巴掌后，他心里觉得特别舒服，然后，才能消停。
　　“你这王八蛋操的小子，我非打死你……”
　　“妈！我俩真有事！愿意打，你留着明儿再打，啊？行吧？”肖凡每次都得去拉架的角色。
　　“你等着的，加小心你的狗腿！”老妈悻悻地一揭门帘，扭头看着崔五做着鬼脸，又挥了下拳头，把门帘一甩，走了。
　　“肖先生，你快给我拿个主意吧！”崔五敢和老妈闹，但对肖凡却恭敬有加。
　　“官府注意到你了？”
　　“不是！”
　　崔五说，下午，青塔寺的小和尚空名把崔五找到皮铺外面，把北山宝顶上发生的事跟他说了一遍。崔五一向和他很熟，就问空名，主持方丈是啥意思。空名传说了方丈的两句话，是：“一切随缘，好自为之。”
　　“我还随啥缘啊？我上哪之去呀？你给我之两招儿吧！”崔五咧咧扁扁嘴，喝了口茶，揪了揪招风耳说。
　　“一切随缘，好自为之。”肖凡念叨着，沉思一会儿，似有所悟地说，“我看是不是这个意思：一切随缘，是不让你自作主张，私自处理羊皮吊沉，要等待机遇。好自为之，就是让你现在就要做好充分的应对准备。可是……”肖凡突然说道：
　　“不好！你要摊官司！”
　　“啊？你可别吓唬我！不行的话，我带着孩子、老婆跑！”崔五说着站起来拿起羊皮吊沉说“这鸡巴玩意，我还不要了呢！”抬手就要往地上扔。
　　“别别价！还没到那时候呢！我这不是帮你分析呢吗？你坐下。”崔五又坐了下来。
　　“你看啊，黑水知道北山上所有的事，他能善罢甘休吗？他一定会回来找洋人、找官府、或找其他人。找到后，又会一起来找你，这你不就摊上官司了吗？”
　　“那、那你说咋办？”
　　“别忙！他黑水能找你，那三个改恶从善的马贼就不能找你吗？对！这马贼就是你的机遇、就是救你、救羊皮吊沉的缘分！”肖凡俊朗清奇的脸上红润了起来。
　　“那咱就等着马贼来缘分？”
　　“等着不行！好自为之，就是先要在羊皮上好好地作文章！”
　　“不行！做文章我不会！尤其是在羊皮上！”
　　“什么、你说点子什么呀？别瞎打岔！文章要做好了，就是说，要既不得罪官府和黑水，又能使三个马贼物归原主。两头都答对好了，那就得有两张羊皮……”
　　“整几张羊皮都行，我就是干这个的！”
　　“好！你马上回皮铺，熟出一张和这张一模一样的羊皮来。如果有现成的皮子，那就更好！做完后，咱们马上到古玩店找胡胖子，让他照样作出一张假的羊皮吊沉来！”
　　“那我马上就去！”
　　“我去找胡胖子，让他赶紧做好准备，我就在古玩店等你。好，快！”
　　当肖凡好不容易从辘轳把子胡同的妓院里，把胡胖子找回南街古玩店的时候，崔五已夹着羊皮在古玩店门口等了多时。
　　“你们干啥去了？都啥时候啦才来？”崔五不满地说。
　　“都忙个鸡巴毛啊？我胡胖子是做赝的祖宗！就这点屁活儿……”胡胖子开着门，嘴里不断地磨叨着。
　　
　　“快开门吧！”肖凡催促道。
　　“就因为你能做赝，所以就没啥人上你这铺子里来！”崔五揶揄道。
　　已是掌灯时分，散步的人稀少起来。南街上的客栈、药店、文物店、书画社灯火通明。沿街叫卖的小贩在如蒸似烤得白天，暴晒了一日后，又在晚风中抖擞了精神。粗哑的、甜美的、声嘶力竭的叫卖声，彼此起伏。街旁的马路牙子上、店铺的台阶上，坐着不少手里拿蒲扇、喝着茶水乘凉的人们。
　　胡胖子的“开义古董店”对面，就是“同昌客栈”。客栈的二楼飞檐上高挑着一串大红灯笼，在中间四个灯笼上上用宋体字写着“同昌客栈”四个大字。灯笼下，一个光着膀子的胖墩儿，正和一个大伏天还穿着蓝布长衫的干巴老头，下着象棋，周围还围着几个埋头观棋的人。道旁的柳树下拴着三匹高大的蒙古马，悠闲地吃着地上散放着的青草。
　　“哎？我那匹红马啥时候没啦？”干巴老头戴着老花镜惊讶地喊道。
　　“那打啥时候就没了，你炮打边卒，我一甩相，就抿吃啦！”胖墩得意地说。
　　“不对！我红炮压眼，你的底相岂能扬臂？”干巴老头把花镜几乎贴在棋盘上扫了一圈，然后，一仰脖叫了起来。
　　“让开！”三个彪形大汉从客栈里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笃笃笃！胡胖子古玩店响起了敲门声。
　　崔五急速收起羊皮底样，肖凡拿着刚刚复制好的羊皮吊沉，扭头对胡胖子说，“胖子，开门！”
　　门一开，霸王、格达、旦旦三人涌了进来。
　　“胖子，到外面守着去！”肖凡摆手说着，走到三人面前：
　　“三位，啥也别说了！青塔寺的师傅已传过话来了，你们赶快拿着羊皮吊沉赶路，黑水马上就会带人过来，很可能是官府派人来！崔五，快！”
　　“对不起！三位，没想到……”崔五说着话，刚把羊皮交道霸王手里，突然，胡胖子在外面喊了起来：
　　“干什么？打人咋的？这是我的店！我……哎呀！打人啦！出人命啦！”扑通！胡胖子好像倒在外面的地上了。
　　“三位听我的安排！赶快打我们！抢我手里的假羊皮，然后赶快跑！快动手啊！快！”肖凡喊道。
　　霸王把羊皮揣进怀里，说了声“打！”上去就是一拳，肖凡夸张地倒在墙脚下，后面的古玩架哗啦倒了下来。旦旦和崔五相互拦腰抱住，在地上揉了起来，桌凳、卧镜、屏风倒了一片。
　　突然房门大开，两个清兵闯了进来，被格达像抓小鸡子似地两手一抓、一甩，凭空扔到倒放在地的桌子上。砰！一声枪响，格达浑身一抖，刚一转身，砰！又是一声枪响，格达噗地倒在地上。
　　“不许动！谁动就打死谁！”黑水喊着，双手握枪，弯着腰走了进来。
　　“咯咯咯！真有趣儿！几个马贼就敢到古玩店抢羊皮，是不是想得太美啦？”一个身穿白色海军衣裙的姑娘，站在门口恣笑着，吹了吹勃朗宁手枪枪嘴上的白烟，姗姗地走了进来。
　　忽然姑娘停住了脚步，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被霸王扭住前胸的肖凡。肖凡一只手背在后面，紧紧地抓着那张复制的羊皮吊沉。姑娘慢慢地把手枪顶在了霸王的太阳穴上：
　　“把小哥哥给我放了！”姑娘莺啼燕转地说着，但姣好的脸上，柳眉倒竖！
　　突然，肖凡猛地一下推开霸王，将姑娘一撞，就向门口冲去。砰！枪声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