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节：铁塔常奎斗罗沙

　　忽然，罗莎眼睛一亮，盯住了墙上挂着的深褐色的衣帽。对！只要穿上它，就能混出去！罗沙迅速穿上了守钟和尚的长衫，把头发抿了抿，扣上了圆顶小帽。定了定神，慢慢地走出了钟楼，来到外院。突然，院外的义和团猛地一声吼，吓了罗沙一大跳。偷眼一望，守护山门的武僧们都在全神贯注地注视这山门，没有人再注意到他。罗沙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绕过莲花池。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石头，轻轻地扔到墙角边。缓缓地走上了二门的台阶，进到内院里。四下一望，青塔下、东西偏殿前，没有一个人影儿。他连忙走到青塔前，跳进护栏内。迅速地抠出了金眼和手枪，急忙把金眼揣在怀里，把手枪插在腰间。
　　“你慢点走，等会儿我！”
　　忽然，两个十八九岁的小和尚捧着高高叠起的经书，从东边偏殿出来，看那样子是要到西边的偏殿去。罗沙急忙把身子躲在塔西，趁势瞄了一眼北面的动静。大雄宝殿前静静的，也没有任何人走动。
　　两个小和尚慢慢地走到了青塔前面，前面的小和尚抱着的经书上面放着一个蒲扇，他把下巴伸到蒲扇前，说“哎！这院子里咋这么肃静啊？方才还打个热闹的，现在咋一个人都没有！”
　　“首座师兄带着大家都去护守山门，师祖和师傅都在大殿打坐。当然院里就没有人啦！”后面的小和尚说。
　　“那不行啊！钟楼里抓的那个洋鬼子要跑了，那可咋办哪？常久施主的外家功可挺厉害呀！双拳敌二鬼，空手套白狼！”前面小和尚说着话，手一颠，上面的蒲扇掉了下来，落到了地上。他想蹲下下身，一手抱书，一手捡起来。罗沙心想，你可千万别捡哪！那我有用啊！
　　“别捡了！书要散了，师傅又得说你。回头再检把！”后面的小和尚说着话，走了过去。
　　“好吧，那就回头再检。我说，那洋鬼子也不善，拳击那招式多刁哇……”
　　两个小和尚抱着书，说话打唠的一前一后，就走进了西边偏殿。
　　罗沙跳下护栏，捡起蒲扇，来到了二门门口。罗沙用蒲扇把脸一挡，走下了台阶。忽然，山门开了，一个黑铁塔似的和尚带着几人走了进来。山门又哐啷一声关上了。
　　“没事啦！留俩人在山门当值。空名带着人到牌坊下把甬路铺好，空惠带人去西殿抄写金刚经。其余的人，都跟我到大殿听值。”黑铁塔说完，撩开大步向二门走来。
　　罗沙用蒲扇遮着脸，在黑铁塔瓮声瓮气地说话声中，已绕过莲花池。当和尚们呼呼地走进二门的时候，他已进到了钟楼里面。脱下了长衫、摘掉了小帽，在墙上挂好。一猫腰，揭开了地道口上的盖板，返身就钻个进去。
　　地道里还是黑咚咚、静悄悄的，一股混浊的霉味和酒气逼了过来。喝酒的和尚仍然趴在桌上酣睡着，手里攥着酒杯已经掉在了地上。罗沙蹑手蹑脚走了过来，把立在凳子旁边的刀顺手抄了过来，转身顺着地道向西边走去。走到堵头，抬眼向南面一望，有几个台阶通到上面。他想，这上面大概是院西的鼓楼。转头向北望去，是一条长长的地下通道，心想，这一定是和尚们所说的通向北山的地道。走！想罢，立刻疾步向北走去。
　　走着走着，他感到，地道的地势呈缓坡形渐渐向上方延伸。借着墙壁蜡台上昏暗的烛光，大约走了有300米，眼前出现了是很陡的十几个台阶。他吃力地爬到了上面的出口，慢慢地向西推开顶盖。刺眼的阳光是他炫目，万万没想打他自己居然打了个喷嚏。他惊慌地抬头向外望了望，山顶东面和南面是有护栏围绕着的不大的宝顶空场，空场上一个人影儿也没有。像北面的山坡望去，是一片郁郁苍苍的松林。
　　罗沙从地道出口钻了出来，一放下盖板，就看见了西面坐在玲珑铁塔塔荫下正在喝酒的常奎。
　　“你这个喷嚏打得不小啊？要逃跑还整这么大的动静，你是想跑不想跑啊？”常奎放下酒盅抬头问道。
　　“常先生，你我之间没有什么私人怨恨，为什么这样苦苦追杀？”说着花罗沙向铁塔走来，“你们中国人有句古话，叫做二虎相斗，必有一伤。这样斗下去，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理智些吧！常先生，何况现在我手里又多了把宝刀！”说着，罗沙也用手腕绕了个刀花，可没绕好，还好悬没碰到了自己的下巴。吓得一咧嘴，金牙立刻闪出一道亮光
　　哈哈哈！常奎大笑起来，吓得罗沙连连摆着手，惊慌四下望着。
　　“洋鬼子，我们中国还有句古话，叫做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抢走了我的金眼，又开枪打伤了我，咋还怪我苦苦追杀你呢？你说必有一伤，那是一定的。我是死过几回的人了，不在乎这一回、两回。只要把金眼抢回来，我死几回都值。至于那把破刀，你好还绕乎啥呀？差点儿把你自己下巴子都削没喽！”常奎抹了下嘴巴站了起来。
　　“我们俄国人不善于使刀！”罗沙把刀扔在地上，“不决出胜负来，你是不会放我走的。这样吧，就按着你们的规矩，拳头上见高低！但是，有一点应该明确：不能使脚！我们俄国人讲拳击，你们中国人用拳头见高低，这是多一致的比赛规则啊！怎么样？只用拳头、胳膊，常先生，我的提议不算过分吧？”罗沙摸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胸口，心有余悸地想着常久那凶狠的窝心脚，讨价还价地和常奎讲着比赛规则。
　　“好吧！不使脚就不使脚！还啰嗦啥？来吧！”常奎挥拳亮掌，摆出了一个“钟馗打鬼”的招式。罗沙慢慢地移动脚步，突然，双脚跳跃起来，凶猛的交叉拳向常奎的头上，狂风暴雨般的兜头打来。常奎左右躲闪着，没想到这是罗沙的佯攻。突然，满天的拳影中一记左直拳，直击常奎的右胸伤口。常奎啊地大叫一声，倒了下去。
　　“数十个数儿，十个数内站不起来，就算输了！一、二、三、四、五、六……”没等罗沙数到“七”，常奎腾地一个“蝎子倒卷莲”站了起来。“错了重打上，你再来！”常奎双拳一握喝道。
　　罗沙心想，你还让我使左直拳，哼！我偏不使！可转念一想，中国人狡猾，他这一叫嚣，以为我就不能使左直拳了。可你没想到吧！你狡猾，我比狐狸还狡猾！想罢，一阵交叉拳后，又是一记左直拳击打过来。不过，这次不是直击胸口，而是直奔面门而来。
　　常奎一看，心想，你还得着便宜了呢？吃起来还没有够了呢？一念之间，刷！常奎用右手一把抓住了他的左腕，向上一抬。左臂兜胸一弯，猛地一个“肘锤儿”啪地打在他的胸口上。罗沙呀地惨叫一声，翻滚在地上。铁塔下常奎用的酒菜，让他滚压得一片狼籍。
　　“我就这里疼，你还偏偏往这里打！咱们不是说好用拳头吗？你为什么用这、用这……不规则的法门儿，对付我！哎呀！疼死我啦！咦！这个鸡蛋我得吃楼，你在这酒足饭饱，我还什么也没吃呢？你先别数数儿，这不算！”
　　“你不说用拳头、胳膊嘛，这胳膊肘不算胳膊啊？“
　　“那、那我没想到，这胳膊肘咋这么残忍啊？”
　　“好啦，不算就不算，你站起来呀？”
　　“那、那你扶我一把！”
　　常奎心想，这他妈巴子的哪是抢金眼的生死搏斗啊？这不赶上小孩儿打架玩了吗？算了吧，看在他给我数数儿时没下死手的份上，我就拉他一把吧。
　　常奎上前将罗沙一把拉了起来，罗沙刚一站起来，一记快速无比的右钩拳直奔常奎的太阳穴。常奎行走江湖多年，对这种老套子的偷袭、暗算，早已司空见惯。眼睛里早就防备着他这两个拳头。常奎见状急忙一则身，让过他的拳势。没想到，罗沙紧接着就使出跆拳道的一个飞脚，啪！踢在常奎的后背上。不容常奎喘息，左直拳又轮了过来。常奎屈腿、矬身、变脸，一扭身用左手刷地抓着罗沙的左腕，一拧，又用右掌猛地一推他反转过来的左臂胳膊肘。罗沙呀地一声怪叫，吐出了满口的鸡蛋，身子猛地扑向铁塔，扑通！头撞在铁塔的底座上，鲜血像喷泉似的涌了出来。这一招儿叫做“转臂反推手”，常奎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用的，因为一旦使出后，对方的一条胳膊肯定得废掉。现在对罗沙来说，就不单单是一条胳膊了。罗沙脸倒扣在地上，拘搂着身子反复挣扎了两下，脚一蹬，就一动不动了。
　　常奎慢慢走上前，把罗沙的身子掀过来，在他怀里一摸，就掏出了一只金眼，正是自己那只黄眼。
　　“常施主的太极推手，真是四两拨千斤哪！”圣衍主持、灰衣老尼、空灵首座，从山坡下的松林里，慢慢走了出来。圣衍说着话走到罗沙跟前，看了一眼：“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失主的灵魂不散，我无法超度。看来是尘缘未竟、遗愿未了啊！”
　　“师太，金眼夺回来了！”常奎把金眼送到灰衣老尼面前。灰衣老尼从衣袖里也拿出一只金眼，对常奎说：“这是你兄弟夺回来的金眼，他在禅房养伤，你先暂且都收起来。无念大师说的，你也听见了。究竟放在哪里，由你自己定夺。”
　　“常久他咋夺到的金眼？”常奎问道。
　　“无念师兄飞鸽传书后不久，定逸徒儿便来到本寺，商议帮助你们夺回金眼的事情。”圣衍看着灰衣老尼说。常奎这才知道，灰衣老尼叫定逸。
　　“从常久在青塔下和两个洋人的打斗中，我们了解到黑水身上的金眼失窃，便让空名出寺打探。得知张华子盗取金眼后，被前来驰援的马队副管带王刁强取豪夺。我们就让常久出面，在山门外把黑水交给尹雀儿。依据王刁好色的恶习，让尹雀儿交人，以使王刁以金眼为礼，来赚回金眼。不想，王刁又起歹意，我们发现不好，便让定逸潜入张华子家，便宜行事。当王刁枪打常久时，定逸越窗而出，救回了拿到金眼的常久。
　　至于这个罗沙，我们发现他身上没有金眼时，就断定他一定把金眼藏在寺内。所以，故意放他出来，演了一场欲擒故纵的戏。他果然中招儿，从青塔护栏里取回金眼后，通过钟楼地道来到北山上，以便使常施主在铁塔下守株待兔。“
　　圣衍缓缓地讲述了事情前后发展的经过。
　　“这简直太神奇了！没有个各位大师的出手，我们哥俩根本夺不回金眼！师傅，这是空名小师弟给我的铜鱼，我没用上”常奎掏出铜鱼，刚要交到圣衍手里，突然，空灵喊了一声“小心！”
　　“砰！”枪声响了，常奎身子晃了晃倒了下去，铜鱼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噗！大家向倒在地上的罗沙望去，一把短短的铁尺扎进了罗沙的脑门。
　　“师太……”常奎张了张嘴，抬了下手。定逸连忙上前蹲下，把他扶着坐了起来，急切地呼唤着：“常奎、常奎！你说话啊！”
　　“师太，我没辱没祖宗……”常奎大口地喘着气，“我那只黄眼，让常久藏到闾山的圣清宫，他那只绿眼就留在……铁塔……”常奎费力地用手一指玲珑铁塔，倏地，手臂就垂了下来！
　　“常奎！”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突然，内院一片喧哗。
　　“师傅你看！”空灵一指青塔。
　　青塔的东侧，黑水手里牵着一个人，急匆匆走在前面。左边一人，黑巾缠头，手使一柄钢叉。只见他轻轻一轮钢叉，前来阻拦武僧的短棍便纷纷落地；黑水右边的光头大汉，右手提着一把板斧，则没人敢近前；在黑水后面断后的人，由于是背着脸，看不清面目。但是一根混铁棍，上下翻飞。后面追上来的武僧，不断发出“啊！”“唉呀！”受伤倒地的声音。
　　“真是如入无人之境啊！”圣衍不动声色地说道。
　　“空灵，武僧们为啥不摆罗汉阵呢？”定逸问道。
　　“师傅说了，寺内清修之地，不得行阵惊扰。师傅，我下去看看！”空灵说完，便欲动身下山。
　　“不必。佛门广大，难度不善之人。该去该来皆是命，让他们上来吧！”
　　
　　原来，黑水被沙毕押解回到知州大堂，西胡都一经审理，就知道是鸡飞蛋打，没有一点油水了。留着黑水无用，就把他放了。
　　黑水走出县衙大堂，低着头，越想越憋气。不想，撞在大道上走过来的一个人身上，被这人一脚踢到路旁。
　　黑水气急了，爬起来就要拼命。可一看这三个人膀大腰圆、面目狰狞，而且手里都拿这家伙。他摸着满头的血肿大包，就彻底泻了气，可忽然念头一转，心生一计。连忙上前说道：
　　“三位英雄，我正为一桩古玩大生意发愁，不想冒犯了各位。我这笔生意做成，就有天大的好处。三位如果也想发财的话，请到前面的茶楼说话。”
　　三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头缠黑巾的人晃了下手里的钢叉，说，“走！茶楼说话！”
　　这三个人是来义州找王刁寻仇的巴林马贼，也是八只金眼的寻宝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