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节：青塔前常久显威

　　常久端过来一碗水，“王管带，请！”王刁接过来水碗，放到北窗台上说，“你出去吧！这屋咋这么乱哪？赶上狗窝了。小娘子，你……”
　　“王管带，把金眼拿出来吧？”尹雀儿站在地中央，一伸手说道。
　　“别忙，你先上炕！咦？你咋他妈还不走啊？”王刁扭头看了一眼站在背后、面沉似水的常久，提了提裤子，感到屋内的气氛有点不对。
　　“老娘我上炕还早点，你得把裤子先脱喽哇？”一个“脱”字没说完，尹雀儿刷地一刀，把王刁后腰的的腰带划开，王刁啊地一声，一捂腰带没捂住，裤子刷地一下掉了下来，这下子可是啥玩艺都露出来了。王刁脑袋快速一闪，知道往下准没好事儿，别扯啦！三十六计走为上招儿。一个“野马分鬃”，拨开常久扑上来的“双雷掼耳”。身子一侧、一旋，哗啦！撞开后窗户跳了出去。
　　破窗而出的王刁光着屁股还没等站起身来，就被飞身而出的常久又扑倒在地。哧拉！常久抓破王刁的前襟，就把金眼抢到手里。嘭！常久的后背挨了后边赶来的清兵一枪托。王刁就势一滚站起来，伸手拿过清兵的长枪，朝着常九就是一枪。砰！常久一捂肩膀，就靠倒在后墙上。尹雀儿急忙从后窗跳出来，双刀一分喝道：“王刁！你不给金眼就拉倒，还开什么枪？”可一看王刁下身赤条条地站在那儿，底下那堆玩意一览无余，就连忙别过脸去。
　　尹雀儿偷眼一看，一个清兵站在后门口，正用枪逼着侯七、董大海。王刁的枪口又对准了自己，眼下形势很不利。虽然，山门前的清兵由于房舍挡着，看不见这里的情势，可枪一响，他们还是很快就会过来的。况且，西角门的清兵自上而下的，能够清清楚楚地看清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
　　尹雀儿正在想着对策，王刁已把褂子反向系在裤腰上，摸了摸后面，后面还是光着屁股。心想，光着就光着吧，凉快的，更不错。他妈巴子的，帽子也不那去了。看了一眼尹雀儿说道：
　　“小娘子，你别他妈给我扯王八犊子了！你们是做好圈套让我上啊！可大爷我是干啥的？啥阵势我他妈的没见过？巴林马贼厉害不？那是刀山剑树、虎穴龙潭哪！可大爷我照样趟过来了。就你们俩这小×玩意，算个鸡巴毛啊！”王刁用枪一指常久，“你给我起来！把金眼交出来！”常久捂着肩头的手都是血，血象小蛇一样顺着手背流了下来。挣扎着扶着墙要站起来，尹雀儿连忙上前把他扶起来。
　　“敢不敢和我单打独斗？”常久推开尹雀儿，束了下腰带。
　　“少扯鸡巴蛋！你给不给金眼！”
　　“不给！除非你打死我！”砰！王刁又是一枪，打在常九的胸口上。
　　“给不给！”
　　“不给！”
　　王刁的第三枪还没开，尹雀儿暴起身形，展开双刀猛地向王刁头上挥去。突然，从后窗户里飞出一个人来。大家眼前一花，还没看清咋回事儿，王刁就嗷地一声被踹出一丈多远。褂子也被踹飞了，这回可倒利索，浑身上下一根布丝儿也没有了，赤裸裸地躺在地上。两个清兵脑门上，不知什么时候分别中了一颗银针，叫都没叫一声，就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尹雀儿落下身形，回头看时，那个人影已把常九在腋下一夹，又飞进了后窗。
　　“三当家的，咱得赶快走啊！这地方可呆不地呀！”侯七牵过马来急忙说道。
　　“走！从西北绕过去！快！”三人飞身上马，一提缰绳，马头一扬，啪地鞭声一响，三匹马向西北方向，飞驰而去。
　　王刁躺在地上抬了抬头，忽然，从胡同里飞出一块石头，啪！正打在他抬起的头上，他惨叫了一声，就再也没有动静了。胡同口张华子探了下头，又迅速地缩了回去。
　　“他妈的！抓着一个死了仨！”沙毕翻着大眼皮，挠着头说。从山门和西角门纷纷赶来的马队清兵，在张华子家的房前屋后搜个遍，也没找着一个人影儿。
　　“王刁这小子是自己找死的，西胡都大人不让咱们和青塔寺扯咕上，可这小子非要来。咋样？来了他就回不去了！我跟他说过多少回了，红颜祸水。咋样？到底死在娘们儿手里了！妈巴子他是回不去了，可我得回去呀！回去我可咋交待啊？我说，你们不都看清楚了吗？是不是动手的时候，一个和尚也没有？”沙毕向西角门下来的清兵问道。
　　“没有！一个和尚也没有！义和团的那三个人也没伸上手儿。那个女的刚想举刀，还没落下去呢，就从后窗户跳出来一个人来，也没看清长啥样，一绕花儿，啪啪几下子，王管带他们三个就倒下了。然后，就夹着人又飞回窗户，进到屋里去了。我一看，那是轻功的绝顶高手！”一个清兵神秘兮兮地说着。
　　“行了行了！别他妈替外人吹牛×！大家听好了，这个事儿，就是王刁不经我的允许，私自带人扰民，被世外高人所杀。都听明白了吗？”“听明白了！”
　　“走！抬人上马，回城！”
　　“喳！”
　　圣衍口称青塔寺为小寺，一方面是他的谦辞，另一方面来说，青塔寺的规模也确实不大。南北长七十七丈，东西宽四十七丈。进了山门，便看见外院东西两面的钟鼓楼，东面是钟楼，西面是鼓楼。两座楼的北面，各是一个巨大的莲花池。这里花香四溢，树木扶疏，而且有亭陶然。一进门，就给人一种到了世外仙境的感觉。走进二门，隔着高大的玉石牌坊，便能看见内院偏西而立的青塔。青塔是青砖砌就的十三层实心塔，塔高四丈七尺，清俊挺拔。东西两侧是青瓦红窗的偏殿，供奉着众多菩萨。偏殿前，石碑林立，镌刻着各朝、各代有关青塔寺的纪事铭文。塔后三间阁楼的天王殿，正对着的是气势雄浑的大雄宝殿和两侧的配殿。大雄宝殿的莲花池上，并排端坐着三如来。居中端坐着的是佛祖释迦如来，东侧是岳师如来，西侧是弥陀如来。东西两面的墙上有彩绘壁画，地上有四十多个打坐的蒲团。穿过大殿东西两旁的拱门，就到了后院。后院幽静幽深，栽满四季盛开的各色花卉。拾级而上，就可以看到坐落在北山“宝鼎”上凌空而立的五层玲珑铁塔。站在“宝顶”的护栏前，凭栏南望，由东、南、西三面青瓦红墙围绕护守着的青塔寺，一览无余。
　　外院东侧的钟楼和西面的鼓楼都是飞檐斗拱的二层楼阁，两楼的地下有一条相连的通道。这条通道，从鼓楼底下一直通到寺外的北山“宝顶”。
　　罗沙被捆着双手，蜷缩在钟楼的地道密室里。蓝眼珠叽里咕噜地乱转着，盘算着脱身的办法。
　　这绳子我已经挣脱开了，我得赶快走！不然，义和团要进来，非得要我的命不可。那个姓常的，死缠烂打的，就是为了我手里的金眼。这帮和尚诡计多端，个个难斗。目的也只能就是一个：金眼！
　　命和金眼我都不能给！我舍弃了涅瓦河畔的花园洋房，离别了亲爱的热那娅，冒着西伯利亚刺骨的寒风，在狼烟四起的北中国，浪迹天涯，历尽艰辛，天天过着心惊肉跳的日子，才在血肉横飞的石洞里找到了一只金眼。哼！谁也别妄想抢走它！
　　可是，万能的主啊！我怎样才能脱身哪！这样的日子，我是一天也不想过下去了！每天都在惊涛骇浪里挣扎，这是人过的日子吗？刚刚结束的一场惊心动魄的打斗，使胳膊和胸口一阵一阵感到钻心的疼痛。青塔前厮打的场面，又浮现在眼前……。
　　罗沙和黑水在空名几个武僧的挟持下，从西角门进到了寺内。刚走到青塔跟前，常久便怒喝着闯了进来。
　　“洋鬼子，站住！开枪打完人就想跑？没那么便宜的事儿！”常久疾步上前，来到青塔下，双手叉腰，厉声喝道。
　　“那你想怎么样？”罗沙鼻子一屈，恶狠狠地问道，满嘴金牙闪光。
　　“把金眼交出来！”
　　“这是很容易的事情吗？”
　　“好！那咱就在拳头上分上下！”常久说罢腾空一个二起脚，向罗沙迎面踢来。罗沙忙一闪身，不想撞在了黑水身上，把黑水撞了一个趔趄。常久一击未中，势道已老，罗沙跳起来，一记快速无比的左直拳，直奔常九的面门而来。黑水的反应也不慢，屈腿沉肩，稳住身形，一个侧旋脚，迅速地向常久的后背袭来。
　　常久和常奎在同昌镖局做过押车镖师，干的是刀头子上添血的活儿，大小也经历过几场恶战。常久见两人攻势凶猛，不但不避实就虚，躲开锋芒，反而欺身而上。上边使了个“扬手接飞铙”啪地抓住罗沙的手腕；下边使了个“俯身散马蹄”，嗖地搂住黑水的脚脖子。矬身、跺脚、发力，大喝了一声“开！”双手一展，罗沙和黑水同时被掀翻在堤，扑通一下，像驴打滚似的骨碌碌地滚到了青塔护栏旁边。
　　黑水头撞在汉白玉的护栏上，咚地一下，眼前直冒金星。用手一摸，粘乎乎的，分明是血。
　　“巴嘎！”黑水嚎叫了一声，像疯狗似的向常久冲了过来。常久就势一个“顺手牵羊’，把黑水扔到了青塔前的台阶下。黑水又骨碌碌滚到玉石牌坊前，咚地一下，脑袋又撞到牌坊的护脚青石底座上。
　　突然，罗沙“嘿！”的一声，常久一回头，罗沙的一记迅猛的左刺拳，啪地打在常久的下巴上。常久噔噔噔！连连倒退退三步，重重地倒在地上。罗沙喜出望外的又“嘿！嘿！”地叫着，舞动双拳，移动脚步，跳跃着赶上前来。常久一个“鲤鱼打挺”唰地立起身来，照着使出交叉拳的罗沙，下足力气踢出一个窝心脚。嗷地一声，罗沙捂着心口，平着身子飞了出去，落在青塔的护栏里面，哼了两哼，没能站起来。
　　“小心后面！”空名喊道。常久闻声一侧身，一块青砖从自己的耳边飞过。是黑水！常久向前一看，黑水站在牌楼下的砖垛前，一手拿着一块青砖。这时，又举起了一块青砖，用手臂绕了两绕，一使劲儿扔了过来。可一点力道、劲头儿都没有，被常久轻轻的一揽手，就稳稳地接住了。没等常久扔回去，黑水手里拿着的青砖就掉在了地上，身子晃了几晃，倒了下去。常久忽然觉得耳边风声突至。猛地一矬身，堪堪躲过背后罗沙凶狠的一棍。
　　原来，罗沙倒地后，趁着围观的武僧都注视着黑水的青砖、没人再注意他的时候。嗖地抢过前面武僧手里的短棍，抡圆了朝常久扫去。没想到一棍扫空，再想举棍的时候，早被常久的快捷无比的连环脚踢倒在地。常久上去一脚，狠狠地踏在了罗沙的前胸上。
　　“金眼！我的金眼没了！”黑水坐在地上，一手捂着满头的血肿大包，一手胡乱地摸着怀里，失神落魄地喊叫起来。
　　“常施主，你先松开脚，”空名和气地说着，回头对身边的武僧，一指罗沙，说，“快！把他押到钟楼的侧室里去！”说完一跺脚，“明白吗？”“明白！”
　　“常施主，走！咱们看看去！”空名指着台阶下的黑水，对常久说。
　　
　　什么侧室？这不是地下密室吗？这里肯定是和尚们平时杀人越货的地方！要不然的话，吃斋念佛的，修这东西干啥？幸亏我把金眼藏在青塔的护栏里了，要不然，早叫这帮和尚给搜去了。山门外义和团的喊叫声一浪高过一浪，他们时刻都可能有冲进来的危险。罗沙心里越想越怕，不行！我绝对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忽然室外传来脚步声，罗沙顿时紧张起来。
　　“我说，你咋又偷摸喝起酒来了？首座看见了不得打死你！”
　　“没事儿！在地道里喝点，他看不着！我说小师弟，你也来一口？”
　　“来啥来？我可告诉你，这地道可一直通到……嘘……”
　　罗沙发觉这个说话的和尚，正向囚禁他的密室走来，他连忙闭上眼睛、装作睡觉。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停了一会儿，又慢慢地关上了。
　　“我告诉你，别看这个鬼子像死猪似的，就知道睡觉，一旦他要从这个地下道跑到北山上去，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知道了知道了！你烦不烦？我大小是你师兄，啥时候轮到你教训我啦？忙你的去吧！还有一口，喝完我就不喝啦！”
　　“哼！你就喝吧！首座的雷墓精钢铁戒尺等着你呢！”
　　“走吧走吧！”
　　地道里的脚步声渐渐地消失了，门外的鼾声却一声大、一声小地响起来了。
　　“万能的上帝耶和华、仁慈的圣母玛丽亚！主啊！这是你们在赐福与我！我愿做主最忠实的奴仆，阿门！”罗沙默默地在心中祷告着，连连地在胸前划着十字。
　　走！这时候不走，我还等什么时候走？但是，能空着两手就这么溜之大吉？我不能！我一定要带走金眼！生命是重要的，但金眼比生命更重要！
　　罗沙慢慢脱掉绳子，把头伸出房门，偷偷一看，看守武僧已趴在桌子上，一只手里攥着酒杯，鼾声大作。长凳边上立放着一把刀，酒葫芦扔在地上。地道里很暗，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罗沙借着暗暗的烛光走上台阶，推开地道口的顶盖，警惕的望了一下四周。见没什么动静，便爬上了钟楼一楼的地面上。
　　一楼四面是窗户，门口墙上挂着守钟和尚的长衫和帽子。透过南窗一望，只见十几个武僧手持短棍，正护守在山门两侧。山门外可倒肃静下来了，好像有什么人在讲话。
　　怎么办？我一出去，他们不就看见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