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节：胡风来蛇洞斗黄毛

　　“这下倒好，金佛没了，金眼没了。何老四反了，李全倒下了，农药也没多少了。就剩下你带着这块乌龟化石了。我他妈咋这么背时呢？”杜贵山啪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说：
　　“屁股蛋子上挂镰刀——我都背出屎来了。”杜贵山又仰头灌了口酒，晃了晃酒瓶，一使劲就把酒瓶扔到洞口外面的海水里：
　　“啥话都别说了，一会洛克来了，就把化石卖给他。挣他三五十万，就算了。今天夜里，你们大伙给我卖卖力气，我就是拼上老命也要把金眼整回来。这回，我他妈谁也不卖啦！土豆子搬家——都他妈给我滚蛋！这帮王八犊子！”
　　“呀！”山下传来一声女人的惊叫。
　　“货主来了！张海、郭八拿着药，看看去！”杜贵山瞪起牛眼。
　　张海、郭八走出洞外往山下一看，朦胧的月光下，洛克和幽幽背着东西正拼命地跑着，后面是嘶嘶怪叫着紧紧追赶着的群蛇。
　　“在这哪！往这跑！”张海喊着，和郭八冲下山去。让过洛克和幽幽，张海将手中的弹丸一捏向蛇群扔去，噗！弹丸炸裂，白色的粉末落在蛇群里。蛇群立刻停止了追击，几条跑在前面的蛇上下翻腾了一会儿，倒下了，在草地上抽搐抖动了一阵，就再也不动了，后面的蛇则急急忙忙地四散逃走。
　　“太厉害了！怎么这么多的蛇啊？”洛克放下潜水衣和旅行袋，捂着胳膊惊魂未定的说着，幽幽身上有几处已红肿起来。
　　“蛇！”幽幽突然看着她放在地上的潜水衣，惊叫着跳了起来。
　　“没事儿。”张海俯下身，张开捏过弹丸的手晃了晃，潜水衣里的一条毒蛇慌忙窜出洞外。
　　“上了青官峡，毒蛇满地爬。进了毒蛇洞，就能保住命。到这儿就没事了，快上药！”杜贵山一摆手，范宝堂连忙给洛克和幽幽敷药。
　　“好了，时间不早了。杜先生，金佛、化石呢？”洛克放下旅行袋问道。
　　“金佛以后再说，化石在这儿。多少钱？”杜贵山努了努嘴，李奇良打开挎包取出乌龟化石。
　　“啊！多么精美的双龟化石！”洛克拿起化石，凑近风灯仔细端详着，竖起大拇指说：“十万！”
　　“啥？十万？扯什么王八犊子！”杜贵山勃然大怒。
　　“现在给十万，到海上再给十万！”
　　“那也不行！不管现在还是海上，没有五十万，你俩就走人！”
　　“好吧，先给你二十五万，化石我带走，剩下的到海上兑现！”
　　“成交！”杜贵山一拍肚子。
　　“慢着!”小强子说话了。“师傅，黑灯瞎火，茫茫大海，到海上咱还有拿手吗?我看，一手交齐五十万，人财两清，两下拍屁股走人！”
　　“对！到海上我们上哪找他俩去啊？”“啥也别说了，五十万交齐、走人！”张海他们附和着说。
　　“先生，时间快到了。”幽幽看了一下手表，焦急地对洛克说。
　　“杜先生，你们谁说了算？”洛克乜斜着眼睛看着杜贵山说。
　　“我说了算！袋子里有多少钱？都留下，化石拿走！”杜贵山心想，我他妈憋一天气了，还都你们说了算了，我也该硬气一回了。于是，双手一叉腰，来横的了。
　　“对！袋子留下，化石拿走！”“对！”“我看行！”一片吵嚷声。
　　“什么？都留下？你没有搞错吧？这袋子里一共是五十万，这还包括金佛的预交款呢，你想都留下，你不怕钱咬你的手吗?”洛克退后一步，阴阴地说道。
　　“谁怕钱咬手啊？你说得对，把金佛的预交款留下。只要你给个准地方，我们找到金佛后，立刻就给你送去。”杜贵山一使眼色，“怎样？”
　　小强子猛地一脚把旅行袋弹飞起来，杜贵山麻利地伸手接住。突然，幽幽一脚把黑铁锅踢飞，铁锅在地中央象陀螺似的转了起来。她嗖地跳了起来，斜出一掌把小强子打倒。张海、郭八双扑向幽幽。
　　好狠的幽幽！猛地一探肘，二指箕张如钩，插向郭八双眼。
　　“白猴洗脸！”杜贵山现场指点。
　　那还来得及，郭八嗷地一声，捂着双眼倒了下去。幽幽扭身一个顺手牵羊，把张海甩在洞壁的岩石上，张海一声不吭扑倒在地上。她又反身抓住范宝堂的胳膊，猛地一推他的肩肘，啊地一声惨叫，范宝堂胳膊就耷拉下来。
　　电光火石间，幽幽就把几个人打倒在地上，那只灰色的鸽子吓得扑楞着翅膀飞到李奇良的肩膀上，杜贵山傻了似的抱着袋子怔怔地看着。
　　“怎么样？杜先生，钱，是咬手的东西，我说得没错吧？”洛克微微一笑，把化石揣进怀里，伸手拿下杜贵山手里的袋子，“再见！杜先生。有本事的话，到海上来取钱。幽幽，拿着潜水衣，咱们走！”
　　“走？往哪走哇？黑灯瞎火的，不怕外面有鬼？”忽然，洞口外人影一晃，胡凤来干笑一声，晃晃荡荡地转了进来，身后跟着日本人青木。洛克一转身退了两步，慢慢地掏出了手枪。
　　“啊！黄毛先生，又来做合法生意吧？呦，还有红痣女郎，耳朵上那个拴牛的环子哪去啦？”两个人都是蓝褂黑裤渔民打扮，不同的是，胡凤来戴了一副黑色大墨镜。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滑稽感。
　　“呦，我说黄毛儿，你手里还拿着块烙铁，是烙化石啊、还是烙金眼哪？”说着，胡凤来戏谑地眨巴着黑豆眼，撇了撇嘴，一屁股坐在洞口的石阶上。
　　“啊！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令胡先生，嗷，我的老朋友，我非常想念你！可是，今天非常遗憾，没有时间奉陪阁下，咱们以后再叙友情。你看可以吗？”洛克挥了下手枪，突然脸色一变，狠狠地说：“让开！”幽幽迅速地穿上了潜水衣。
　　“别着急，半个钟头你俩保证能到鲸鱼背。”胡凤来摘下墨镜，抬起头，眨巴了下眼睛，不慌不忙地说着。
　　“啊？这么说，到鲸鱼背的事你也知道？”洛克一惊。
　　“就你们这点破事儿，啥能瞒住我老人家了。你不是叫我让开吗？好，那是一点问题没有，谁也不能在蛇洞过一辈子啊。可你得把化石和这袋子留下。化石给我，袋子给他们，完事你俩就痛快走人。”胡凤来说着话，好像外面有千军万马给他做保镖似的。
　　“哼，又来一个不怕钱咬手的，就凭你们俩？我当是来了千军万马呢！”洛克微笑着向上一拉枪梭，抬起了黑洞洞的枪口。
　　胡凤来不屑地笑了笑，打了一声口哨，拱形洞口的边缘上立刻爬满了拘拘弯弯的蛇。其中倒挂下来的一条褐色花斑大蛇，头大如斗，两只眼睛象探照灯一样闪着绿光，吐着血红的叉状长舌，嘶嘶的怪叫着，他的手上、身上也聚拢了几条黑色的、绿色的、黄色的各种各样的蛇，蜿蜿蜒蜒地蠕动着。
　　“这就是我的千军万马！”胡凤来得意地说着，把墨镜放进兜里，抬起头慢慢地环顾了一下蛇洞：
　　“就是这个蛇洞还小点，外边的蛇群搁不下。我说，要不咱到外边看看去，我来的时候是外边那帮蛇给驮来的。比坐船还有意思，忽忽悠悠的。”他装腔做势地说着，低下头，指点着手里的几条蛇又自言自语地说：
　　“这是蝮蛇，这是眼镜蛇，这是蝎子蛇，这是台湾的烙铁头剧毒蛇……。我说，”他拿起一条不到一尺长的黑色小蛇，抬起头来，眨巴着黑豆眼对洛克说：
　　“你手里有块烙铁，我手里也有块烙铁，可我听说这条台湾的烙铁头蛇比你那枪里的子弹速度还快。不信？”
　　胡凤来翻了下黑斗妍，看了下洛克：“你觉得我吹牛×呢？好！那我就试一下？”他刚一松手说了声“去！”李奇良肩上的鸽子突然连翅膀都没动一下，就象被弹弓射中的棉球一样，噗地地掉在地上。浑身抽搐了一下，嘴和眼睛就汩汩地流出黑血来。那条黑色的小蛇一弹，又像箭一样回到胡凤来手中。看得众人脑皮发炸，后背直冒凉风。
　　“有一本书叫《东土蛇经》，不知道你们看过没有？”胡凤来坐在石阶上把几条蛇挂在脖子上，讲起了他的毒蛇经。“那上头介绍说，烙铁头的一克毒液还没有花生米大，但能毒死五万只鸽子、七百只兔子、二十六万只老鼠、二百个人。各位再看看这条蝎子蛇，”他把掌心一张，一只三寸多长透明的、连蛇胆都清晰可见的小白蛇，展现在众人眼前。“看见没有？这叫蝎子蛇，外号叫白娘子，短距离的速度比烙铁头快，长距离比马跑得快。再试一下？去！”只见他手心一翻，白光一闪，李奇良呀地一声惨叫，扑倒在地上，就象疯了似的在地上翻滚起来。蝎子蛇又象闪电般地回到胡凤来的手中。看得众人毛骨悚然，面面相觑。
　　“黄毛先生，是不是那位红痣小姐也要试一下?”
　　“不要啊！”幽幽惊恐万状地向后退着、叫着，双手乱摆，浑身颤抖。
　　“姓胡的，算你狠！”洛克一举手。
　　“化石给你，但钱不能都留下！”洛克满脸粉刺充血，发狠地说着。把抢插在腰间，从怀里掏出化石递给了胡凤来，两手紧紧地抱住了旅行袋。
　　“我也没说都留下！”胡凤来接过化石，看了看，“真是块双龟化石。”他歪着头瞄了一眼气得发抖的洛克说：
　　“可话又说回来，就是都留下，那也应该。你黄毛这些年从我们中国这儿弄走多少东西啦？按理说，象你们俩这样的国际大奸商、大特务，我都应该把你们送到公安局去。但我现在没那闲工夫，我来的意思是把这化石送回大东沟去。”
　　胡凤来把化石揣进怀里，“我说，黄毛，你还发啥兔子楞啊？快点滚吧!你俩的潜水时间可不够了！我可是好心，处处都为你们着想。唉，真他妈都犯不上。”胡凤来把玩着手里的蝎子蛇，悲天悯人的说着风凉话。
　　洛克哆嗦着从袋子里抽出三捆钱来，“这是三十万！杜贵山，你可听好了，这是金佛的预交款！”拿起了了潜水衣，扭头对幽幽说：“走！”
　　“那蛇……”幽幽惊恐地指着爬满洞口的蛇。
　　“啊，那好办。我看你打人那工夫挺有俩下子来的，咋就怕我这几条小蛇呢？卤水点豆腐，真是一物降一物啊！”胡凤来站起身来，打了声口哨，蛇们顿时无影无踪。只有那只白色的蝎子蛇还在他手指缝里蠕动着。
　　“令胡先生，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了！”洛克咬着牙走了出去，又狠狠地瞪了一眼青木，青木连忙躲到了一边。扑通！盛怒中的洛克绊倒在黑铁锅里，铁锅象陀螺一样滴溜溜转了起，他一时挣扎不出来。洛克的模样滑稽透了，大家哄笑起来，就连阴冷的小强子和幽幽都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的妈呀！你着啥忙啊？抢切糕去咋地？你整得可真硬！”胡凤来幸灾乐祸的大笑着，走过来拉起洛克。洛克狼狈地爬起来，走到洞口后回过头来，阴森森地望了众人一眼，众人连忙收起笑脸。
　　“先生们，闹剧还没有落幕，我们还会有再见的时候！”洛克面目狰狞。
　　“最好别再见！，因为再见你也得不着半点便宜！”胡凤来右手向右上方猛地一挥，敬了个不知道是哪国的军礼。扑通、扑通洛克和幽幽双双跳下海去。
　　“我说猪头，不是，是杜头。我说，这回咱得打咱的唠啦！”胡凤来走进蛇洞，拿起地上三捆钱，看了一眼蜷成一团的李奇良说，“我本来想见到你，先扒下你一层皮，再抽掉你一根筋。你这个王八蛋操的，人面兽心的白脸狼！你敢背着我、勾引黑道到大东沟老太太家抢化石，你他妈还有点天地良心没有？该！疼死你！杂种操的！行啦，你先在这疼一会吧！”胡凤来坐在干草上，指了指地上说：“来，大伙都坐下吧！”他成了主人了。
　　“二哥，救救我！”李奇良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我说令大兄弟，你看，李老师他再有不对的地方，可他大小也是条命儿啊！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大人有大量，高高手，你得救救他啊。”杜贵山低下猪头连连拱手央求着。
　　“什么？令大兄弟，啊，你是叫我。没事儿，蝎子蛇不是毒蛇，就是疼点。啥药不用上，过会儿就好。问题是猪头……你看，我又叫错了，是杜头。我说，你看你这名起的，我叫着咋这么绕嘴呢？”
　　“我说大兄弟，你干脆就叫猪头吧，我看把你累好歹儿的，这叫着也太费事啦！你有啥快说吧！”杜贵山眼睛盯着胡凤来手里钱，心想，这哪是我起名起的错啊？
　　“好吧，猪头，我说你这几个弟兄受的伤可不轻啊！你快看看都咋样啦？”胡凤来指了指地上东倒西歪的几个人说。
　　“没事儿，我都看了。张海撞昏了，脑门子瘀点血，靠墙坐会就没事了；郭八眼睛倒是个事，都肿封猴了，但眼珠子没冒出来，也不怕；范宝堂肩胛骨折、脱了臼，我给捏鼓上了；小强子挨了一巴掌，那对他来说是啥事也没有。我这几个徒弟都是贼皮子，经拉又经拽、经蹬又经踹。”
　　张海靠着洞壁坐着，木然地看着气灯，一动不动，显然是受了严重的脑震荡。郭八躺在干草上，左眼泡青紫肿胀，右眼还在流着血。范宝堂轻声地呻吟着，眉头紧皱，一副痛楚难当的样子。
　　“再有，”杜贵山一回头看着李奇良说，“李老师，现在我看他也比刚才精神多了。”
　　“他没事，你看他眼睛象兔子精似的。咬一下就这么精神，要是咬俩下那就更精神了。我说，李奇良，猪头说你挺精神，再来一下怎么样？”说着，胡凤来亮出了手里的蝎子蛇，嘴刚要张开，“不、不！别、可别介！我的妈呀！二哥、二爷！你、你饶命啊！”李奇良吓得魂飞体外，猛地跳了起来，浑身乱颤，双手乱摇，又是作揖、是打躬。惊恐地看着胡凤来手里的蝎子蛇，惧怕到了极点。
　　“看把你吓得，到大东沟枪化石的胆子哪去啦？这回妥啦，往后你再有啥操狗事儿，我这蝎子蛇，随叫随到！”
　　“是是是！随叫随到！我、我再也不操狗了！”此时，李奇良已经无法正常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胡凤来收起了蝎子蛇，装进袖管里，指了指面前的三捆钱，对杜贵山说：
　　“这钱你先收起来，现在开始说正事。你不是要找回你家的祖传金眼吗？”“是啊!”杜贵山麻利地从地上拿起钱。
　　“那你知道金眼在哪吗？”
　　“不知道！你不说在什么鲸鱼背吗？”
　　“那鲸鱼背在哪?”
　　“不知道！”
　　“啥都不知道，你上哪找金眼去？这么地吧，我这个人就是好管闲事，还沾着有点善良。我就再帮你一把，我带你去鲸鱼背找金眼。但有一条，到了鲸鱼背，你不管得到得不到金眼，这乌龟化石可就是我的了。听说你还挺仗义，给大东沟老太太还留下一千元钱。这样吧，我也不让你吃亏，”胡凤来摸了摸衣袋，扭头对青木说：
　　“你看，我这钱还落在车上了。蛤蟆，你先给垫上，回头我再给你。”
　　“不用、不用！大兄弟，你这就挺够意思啦!”杜贵山一摞一摞地往腰间的条囊里装着钱，一边说着：“我都听你的。你把我带到鲸鱼背，拿到金眼是我的造化；拿不到金眼，算我孬种。但不管拿到、拿不到金眼，可这乌龟化石你尽管拿去，我杜贵山说话算数，决不反悔！”杜贵山起誓发愿地说着，三捆钱也都装完了。
　　“走！坐上你的汽艇，保证比黄毛儿到得快！”胡风来站起身来，看了看地上的几个人说：“你们、你们谁能跟着去呀？”
　　“是啊，谁能去呀？”杜贵山探着猪头问。
　　“我去！师傅。”小强站起来说，“他们几个歇着，咱们走吧！”
　　“快上船！没时间了！”胡风来吵嚷着，已和青木曳着缆绳下到洞口底下的汽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