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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吴钩传(十)

作品名称:碧海吴钩传      作者:袖手风云      发布时间:2010-01-21 17:41:29      字数:11880

第十章世事不堪频着眼,赢得两眉长皱。但东望、故人翘首。

那掌柜的见那人掀翻了桌子,又说自己店中的卖的是人肉包子,吓得全身打战,道:“客官说笑了,我……我们是几十年的老字号,怎……怎么会卖什么……什么那种包子呢!”那人一脚将掉在地上的一笼包子踢飞,道:“这包子吃上去酸不拉叽的,不是人肉包子又是什么?”
方当此时,楼上楼下的客人见有人闹事,都过来看热闹。有不知究竟的听了这话,心里作呕,便顿时在楼上吐成一片,那掌柜忙道:“客官有所不知,小店有五种味道的包子,因客官没有说要哪种,我便让他们每样都做了一笼。方才客官吃得恰好是本店特色的酸包子,包子馅乃是用虾仁做的,这虾仁要浸在青梅汁中七七四十九天方成,所以尝上去有些酸味,但细品下去却是回味无穷,决不是什么……”
话未说完,那人便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臭屁!什么时候听说过做个包子要这么费事了!人肉包子就是人肉包子,还想瞒我,你当爷没吃过人肉包子吗!”听了这话,正在围观的客人、伙计无不心惊胆战,又见他一瞪眼睛,象是立刻就要吃人的模样,并将地板一跺,震得楼板直晃,便都扭头就往楼下乱跑。直剩下掌柜的颤悠悠站在那人面前,留又不敢留,走有不能走,只得颤声道:“好汉息怒……”
那人见一句话就将众人都吓跑了,得意之极,仰首狂笑了一阵,对那掌柜的道:“你说你做的是不是人肉包子?”那掌柜的摇手道:“不是……”那人又一瞪眼,眼里射出两条凶光,道:“你说什么?”那掌柜的心里一惊,忙改口道:“是……是……好汉说得是……”那人道:“究竟是什么,你说清楚了。”那掌柜的道:“我们店里卖的是……是……人肉包子。”说到“人肉包子”这四个字,已带着哭腔了。
那人更是得意,道:“既是你已经承认了,我也不为难你,你再把方才那‘人肉包子’上几笼来,我吃了还要赶路——他奶奶的,这包子的味道还不错。”祁寒本不想多事,虽在一边听得明白,却以为这人不过是卤莽些罢了,待听了这话,才知这人竟是有意消遣那掌柜的,不由怒从心起,站起身来,将面前的那笼酸包子一推,道:“你就吃这笼包子吧。”
那人正高兴,忽见一个包子笼平平朝自己飞了过来,来势却也不快,心里虽吃了一惊,便没太在意,只用手轻轻一格,不料祁寒早在这一推时用上了暗劲,他用手一格,笼里的包子忽然都跳了起来,那人促不及防,脸上便落下了一阵包子雨,那包子皮虽不是吹弹欲破,和那人的脸皮相比,却嫩了许多,一落在那人面上,包子馅和里面的汁水都绽了开来,那人直只觉脸上热乎乎的,用手一抹,才知道是脸上也开了家包子铺。
祁寒笑道:“如何?这招‘肉包子打狗’可还使得?”那人听了这话,气得哇哇大叫,扑上前来,一拳便向祁寒胸口打去,祁寒见他若疯狗般,一上来就是要命的架势,也不敢大意,忙晃身闪过这拳。
祁寒只想惩戒他一番,又见周围都是桌椅,怕动手之际将那掌柜的家什都踢散了,便施展小巧腾挪的功夫,如绕花蝴蝶般,只在桌椅间穿来穿去,瞅得空当,便在那人身上击上一掌,虽没有用上内力,也让那人疼得嗷嗷直叫。那人拳上劲力了得,轻身功夫却差些,扑了几扑,连祁寒的衣脚也没摸着,又动不动便撞上桌子、椅子,打得性起,抬掌将一张桌子劈做两半,又飞起一脚,将把椅子踢得散了架。
那掌柜看得心疼,在一旁喊道:“小心桌子、椅子!可都是前朝的古物,好汉手下留情呐!”那人听了这话打得更起劲了,转眼又有数把椅子,一张桌子毁在他手下。那人见掌柜的哀叫声更响,又碰不着祁寒,以为祁寒自知打不过他,只会以这逃命的功夫避让,便索性不去追了,跳到一张桌上,一脚便向下踏去。祁寒眼见着这桌子要给他踏出一个大洞来,便飞身而起,向他支撑在桌上的腿上踢去,那人无法,猛的将踏出去的腿收住,往旁边一跳,祁寒乘势将腿势往下一沉,一脚踢在桌沿上,那桌子被踢得平挪了数迟,那人在桌上站不住脚,一个跟头栽下来,跌在地上,头却正好落在方才他自己落下去的一笼包子中。
祁寒拍掌笑道:“让你在桌上吃包子你非不肯,象这般伏在地上吃,你说你象什么?”那掌柜的原本哭着脸,见了这情景,听了这话,也不禁笑出声来,待笑出来,才知不妥,忙捂住口。那人跌得快,爬起来得也快,听见那掌柜的笑,纵步上前,一个巴掌便向那掌柜的脸上扇去。祁寒身子一闪,拦到那人面前,举臂去挡,那人忽然一声冷笑,左手虚晃一下,往后推了一步,右手急收,在腰间一探,戴上了鹿皮手套,接着手一扬,便打出三枚铁莲子,祁寒没料他出手这样歹毒,暗叫声“不妙”,刚想往边上躲,忽想到那掌柜的就在身后,自己能躲过去,那掌柜的却要丢了性命。
想到这儿,便一横心,挥袖去挡,那铁莲子劲力本足,二人离得又近,虽将铁莲子阻了一阻,却一连三颗,颗颗不落,都打在祁寒的左肋上,那铁莲子无甚锋锐,又被阻了一阻,因而入肉不深,但伤处却不疼反痒,祁寒是吃过这亏的,知道上面必也是淬了毒。唯一之计便是逼那人将解药交出来。便强提口气,右手一指向那人点去。
那人暗器得手,喜道:“让你还敢再骂爷!”却见祁寒没倒下,反倒又逼了过来,心里也有些害怕,身子微侧,躲过了这招,祁寒已凭上了全力,一指落空,又是一指,点到半途,脚下一软,摔了下来,那人见了哈哈一笑,笑声未绝,也是扑通一声摔了下来,却是祁寒右手出指时,左手已摸到肋下,起出一枚铁莲子,乘自己倒下,那人没有防备时,用那铁莲子打在那人腿上。
祁寒觉得头一昏,忙运气将毒气压了压,向那人一伸手道:“解药!”那人虽摔倒在地,还想伸脚向祁寒踢去,却苦于腿动弹不得,但嘴上仍不肯放松,道:“屁个解药,毒死你!看你再怎么骂爷!”祁寒知道他不肯叫出解药,便对那掌柜的道:“麻烦你到他怀里摸一摸,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那掌柜的还没看明白,就见两个人都躺在了地上,听了这话,有心上去帮忙,看到那人依旧圆睁双目,恶恨恨地盯着自己,便不敢上前,只在一旁抖抖索索地立着。
祁寒叹了口气,知道再怎么说,也说不去那掌柜的心里的怯意,便不再开口。那人开口骂了一阵,见无人回应,声音渐渐低下去。那些客人、伙计早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偌大一层楼上,只剩他们三个人。他们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说话。半晌,还是那人先开口道:“他奶奶的,这铁莲子好毒。”却是他的腿上麻麻痒痒的,好不难受。原来祁寒虽然受伤在先,又在要害,但这几天吃了不少药,体内还有些药性,因而毒性上得便慢些,并且那人受伤后,又叫又骂,血行加速,毒性也上来的快了,因此首先忍不住,喊出声来。
祁寒虽将另两枚铁莲子起下,点了肋下的穴道,仍觉得伤口处如千百只蚂蚁在啃一般,却见那人宁愿难受,也不服解药,便奇道:“你手也动不得吗?你自己为何不用解药?是怕我抢不成?”那人骂道:“你不是废话吗!我要有解药早服了——我要是有解药,还不站起来把你一拳打扁了!”祁寒听了,不由大怒,道:“你既然没有解药,为何要用这铁莲子打我?我俩无怨无仇,你何必下这样的杀手!”
那人道:“谁让你骂我的!我生平最恨人骂我‘狗’,你骂了我,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要讨回这口气去!”祁寒见这人竟如此气狭,苦笑道:“你要拼命,现在却得偿所愿了!”那人怒道:“你想看我的笑话吗?休想!中了这毒不出一个时辰必死无疑。你中毒在我之前,我就是死,也要看着你先死才甘心!”话刚说完,腿上难受,又呻吟起来。
祁寒便不再睬他,心中暗怪自己太不小心,那边伤刚好,却又受了这伤,难道自己当真要死在这些淬毒暗器之下吗?眼下动也不能动,否则还可到山上去找鲁先生医治,只是今早刚走,转眼又带着伤跑回去,必定要让他小瞧了。正这样胡乱想着,肋下麻痒,忍不住伸手去抓,忽碰到怀中的一个瓶子,却是鲁先生给他的那瓶“紫血通幽丸”,猛然想起鲁先生的话来,说这“紫血通幽丸”有解毒之效,便拿出那玉瓶来,倒出一丸,放入嘴中吞了下去,只一杯茶的功夫,肋下麻痒的感觉就已大减。
祁寒心中大喜,运气调息,不久便能坐起来,便盘腿坐在地上,运功辅佐药力驱毒。那掌柜的在一旁,见那恶汉躺在地上,面有黑气,连呻吟也不呻吟了,象已死了一样。那脾气友善的青年人却也坐在地上,面上肌肉动也不动,似老僧坐化一般。那掌柜的想到这一下便在他的酒楼上出了两条人命,官府追究起来,非得倾家荡产不可,便是他自己怕也难逃谋财害命之嫌,说不定就要掉脑袋,心里越想越怕,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只知呆看着那两个“死人”,连逃也没力气逃了。
又过了一会儿,那掌柜的见那青年人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不由骇极,刚要大喊:“鬼!鬼!”就见那青年人跳了起来,笑道:“果然是好药,想不到又是他救了我一命。”那掌柜的见阳光从窗口照下,把那青年在地上照出一条长长的影子来,这才知道他不是鬼,想必是又活了回来,便颤声道:“你……你没有死?”
祁寒道:“我自是没有死。不然怎么会说话。”那掌柜的心中一喜,待要笑却笑不出来,又想到这青年虽没死,那恶人死了,自己还是逃不了干系,便指着那人道:“他……他可死了吗?”祁寒走到那人旁边,俯身下去,见他满脸黑气,已昏迷不醒,只胸口还微微有些起伏,知道他还有救。
祁寒见他如此,心里不由生出些歉意,虽说是他对自己下的杀手,但若自己不骂他,他也不会落得这惨样了,便道:“他也死不了。”又从瓶中倒出一颗“紫雪通幽丹”来,塞入那人嘴中,在那人牙关上一捏,让他吞了下去。又过了一会儿,那人缓缓睁开眼睛,见祁寒正在面前,挥手一拳就向祁寒打去,口中骂道:“好恶贼,我说你比我先死吧!如今在这阴间,我们再来打,看谁先下地狱去!”
祁寒身子一闪,躲过这拳,道:“你想去阴间,阎王却还不敢收你这样的恶鬼。你仔细瞧瞧自己是在这么地方。”那人乍醒过来,神志本有些不清,望望四周,见自己不在阴间,还在那酒楼上,才明白过自己并没有死,却不明白自己为何又醒了过来。祁寒又道:“你若不想这样早就去地狱,就盘膝坐下,自己疗伤去毒。耽误了时候,可是你自己的事。”那人听了虽不知祁寒为何会好好得站在这儿,却也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便依言盘膝坐下运功驱毒。
祁寒见那些桌子、椅子破损了不少,四旁满目狼籍,远不是一早上来时整饬的模样,便对那掌柜的道:“只可惜打坏了这么些东西。”那掌柜的见两人先后都活了过来,自己不用为这吃官司,早就挺身站了起来,心里正高兴,听了这话,忙道:“客官这是哪里话来,只要你们没事,这店里的桌椅都砸了,我也甘心。”这话说得虽有些肉疼,倒确实他的肺腑之言,祁寒正要接口。就听身后有人道:“既然如此,我就行行好,索性将你这店也砸了!”
祁寒回身一看,见那人已站起身来,脚下还有些不稳,却仍是一掌向张椅子劈去。祁寒一个箭步窜上前去,一指向那人手臂点去,喝道:“你神志还没恢复过来吗?”那人将手臂一缩,还了一掌,骂道:“你才神志不清呢!”
祁寒道:“我刚救了你,你不说谢谢也就罢了,还不肯罢休?”那人道:“我要谢你救我!那莫非我还要谢你用铁莲子打我不成?”祁寒道:“你知不知好歹?”那人冷哼道:“你方才不杀我是你的事,我却不领你这情,你骂我的仇,我仍要讨回来。”祁寒不由怒道:“既如此,你就来讨,我还会怕你不成!”说话间,两人手下不停,已交换了一二十招。
那人本以为祁寒功夫不如他,方才才会躲着他跑,因而连毒也没驱尽,便站了起来,想着先三五拳把这小子打扁,消了心头这口怒气再说。这一交手,才知道祁寒的武功非但不输于他,起码还胜他一筹,心里不禁叫苦不迭。暗道早知这样,将毒驱尽再打,还增些胜算,这下既松不得手,又赢不得这小子,真是骑虎难下了。
那人正苦苦支撑,忽见有一个人从楼梯那儿走了上来。那上来之人见到楼上的情景,嘴中轻轻“咦”了一声,那人已认出上来之人是谁,喜道:“柳大寨主!你来得正好!快来帮忙!”那掌柜的看着这二人又打了起来,正急得眺脚,见上来之人是那人的相识,忙走过去道:“这位好汉,你快劝劝他们,让他们别打了!”
祁寒见那人来了帮手,心中也是一凛,眼前这人已不好对付,不知来得又是什么厉害人物。忙瞅眼看去,却见那人自己也认识,正是当日在小土地庙中见过的断云岭的寨主柳聚君,心里吃了一惊,暗道难道眼前和自己交手这人却是柳聚君的手下?
柳聚君也认出了两人,走到他们中间,伸出双臂,分别在他们两人的手臂上一推,道:“二位且住手吧。”祁寒见柳聚君过来,早收住了劲力,乘柳聚君一推,便顺势望后一跃。那人却没有收手的意思,正一拳打出,被柳聚君一推,拳上的劲道都反弹了回来,脚下收不住,望后连退了好几步,撞在张桌子上,才没一屁股坐在地上,胸口气血一阵翻腾,心里恼怒不过,一拳将那桌子面击出个大洞来,对柳聚君道:“你帮谁呢?”
柳聚君一晃到他身边,伸手抓住他的手腕,那人将手一甩,却哪里甩得开,便怒道:“你……”话刚出口,就觉一缕热流从手腕处直流到胸口,将那股翻腾的气血渐渐抚平,这才知道他并无恶意,且是在帮自己疗伤。
柳聚君见他气息已定,便松手道:“二位有什么冤仇,却要打成这样。”祁寒虽对在震源镖局讨镖的老者是否和柳聚君有关疑惑不定,但自那日相见,却一直对柳聚君并无恶感,便上前抱拳道:“柳寨主!”柳聚君也抱拳道:“想不到今日在这儿又碰上了少侠。”那人见了,惊道:“你们……你们认识?”柳聚君笑道:“说认识也不认识,说不认识也认识。我和这位少侠有一面之缘,却不知这位少侠的姓名。”祁寒道:“在下祁寒。”柳聚君道:“那就是祁少侠了。”
那人见他们两人礼来礼去,知道想靠着柳聚君来对付祁寒已无可能,心里气恼不过,恶声道:“既是你们相识,就一起上前来打我好了!”柳聚君道:“孙兄说笑了——我瞧二位定是有什么误会,就由我来调解调解如何?”说着,也不待那人说话,便对祁寒道:“这位孙加威孙兄,是连角寨寨主朱虚侯麾下数一数二的人物。”孙加威听了这话,将肚子一挺,嘴里哼了一声。
祁寒也听说过江南有六大寨之称,这连角寨和柳聚君的断云岭、岳英的惊鸟林齐名,都在江南六寨之列。但见孙加威的模样,暗道这连角寨再好怕也好不到哪去,想要不睬他,却又抹不开柳聚君的面子,便向孙加威略一拱手道:“久仰。”孙加威得意道:“我要是先报出连角寨的名号,就是借你几个胆子,你也不敢骂我了。”
柳聚君听了这话,道:“这必是有什么误会——我做东道,请二位喝一杯,大家交个朋友如何?”祁寒还未推辞,孙加威自知奈何不了祁寒,何况又有柳聚君在一旁,也不知是敌是友,便抢先道:“不用了。我还有事要赶路去呢。”说罢对柳聚君微一拱手,道:“日后有机会,我再请柳寨主喝酒。”又盯了祁寒一眼道:“你我的帐,日后也总有再算的机会。”说罢俯身将地上的铁莲子一一拾起,便下楼扬长而去。
柳聚君待孙加威走了,方道:“祁少侠怎么和他结上仇的?”祁寒将事情大略说了一遍,柳聚君笑道:“怪不得呢。你不知道他的外号叫什么吗?”祁寒道:“我倒不知道他叫什么。”柳聚君道:“连角寨的杨寨主自称‘玉面二郎’,这孙加威要显得自己在连角寨的地位非凡,便给自己取了个绰号叫‘哮天犬’。”祁寒心道:孙加威给自己这绰号倒合适,他那纠缠不清的劲,真也和狗咬人时轻易不肯罢休相似。便笑道:“那我说他是狗,虽难听了些,也不错啊,他要和我拼命做什么?”
柳聚君道:“他虽给自己起了这个绰号,却除了杨寨主外,都不让人这样喊他。特别是‘狗’字,他尤其忌讳。常说‘犬’字是尊称,‘狗’字却是骂人。若有人敢当他面提到‘狗’字,便是在骂他,他就非得和那人拼命不可。”祁寒道:“也有这种奇事,倘若别人在一旁不相干得说个‘狗’字,他也认为是骂他,那不是自己找骂吗?”说到这,忽想到说了这么些闲话,还没问问岳英去断云岭到底如何了,忙道:“且不说他了。柳寨主,我正有一事要问你。”
柳聚君见祁寒蓦地将笑容一敛,便也正色道:“不知是何事?”又望了望四周,道:“这儿乱七糟的,且让他们打扫干净了,我们坐下来慢慢说。”那掌柜的下得楼去,找了几个伙计回来,将地上的杂物扫到一边,又在窗边清出张桌子,揩干净了,又重新沏上茶来,二人这才坐下。
祁寒道:“柳寨主,惊鸟林的岳大当家前些日子可是到你们断云岭去了?”柳聚君道:“原来你问得是这事。你认识岳大当家的?”祁寒道:“我和岳大哥有些交情。”柳聚君笑道:“那就越发不是外人了——不错,岳兄弟前些日子确实到我们断云岭去了一遭,我还以为他是来找我叙旧的,却不料是来找我寻什么解药。”
祁寒道:“那你可给他了?”柳聚君道:“岳兄弟亲自来求,我如何能拂他的面子,自是给他了。”祁寒一惊,心道:难道那老者真是断云岭的?柳聚君早把祁寒的神情看在眼中,道:“我那日答应将解药给岳兄弟,他也是你这般神情。待得我让他们将解药拿上来,他的神色又变了。”
祁寒暗道:若拿上来的确是那琉璃鳐鱼之毒的解药,岳大哥的神色如何会不变。心里这样想,口中却道:“哦,那是为何?”柳聚君道:“他说我给他的解药,并不是他要的。”祁寒奇道:“你给他什么解药了?”柳聚君苦笑道:“我生平不用暗器,更不会再暗器上淬毒,哪又有什么解药了。但既是岳兄弟来要,我以为定是我手下的弟兄用暗器伤了惊鸟林的弟兄,便让全寨上上下下弟兄,有用淬毒暗器的,都把暗器和解药拿来给岳兄弟看,谁知岳兄弟竟说没有他要找的那种暗器,那些解药也就自然都不是他要的了。”
祁寒这才知道岳英神色一变,定是为自己的伤势了,便道:“岳大哥还说了些什么?”柳聚君道:“岳兄弟又问我,我们断云岭有没有一个有山羊胡子的老者。这次我却不敢轻易说有了,便下令让寨中所有四十岁以上的弟兄都到厅前来让岳兄弟一一辨认。”祁寒道:“可找着了那老者?”柳聚君道:“也没有。我这才问岳兄弟究竟是何事,说出来我也好帮他想想办法。岳兄弟说是一个老者用淬毒暗器伤了他的一个朋友,却要他到断云岭来寻解药。”
祁寒道:“实不相瞒,岳大哥所说的那个朋友,就是在下。”柳聚君听了也吃了一惊,道:“就是你吗?可我听岳兄弟说,他那朋友非得那老者的独门解药不可,否则半月之内性命就要不保,可现在半个多月早已过去了,我瞧你却并不象身染巨毒的模样,不是好端端的吗?”说着,喜动眉梢,道:“我见帮不了岳兄弟,只得给了他两颗我们断云岭疗伤用的‘玉麟丹’,这么说,这‘玉麟丹’有用——或者岳兄弟又寻着解药了不成?”
祁寒摇头道:“都不是,我一直没见着岳大哥,至于这毒——是我偶然碰见一位乡间的先生,他帮我解去的,否则我现在哪有命在!”柳聚君叹道:“想不到乡间竟有这样的异人,你没有请教他的姓名吗?”祁寒道:“他不肯说,多半是位隐居乡间的武林前辈吧。”
柳聚君道:“你能得遇高人,真是件幸事。”说罢,用手在桌上一拍,道:“不知是什么人,竟打伤你,还敢冒充是我断云岭的人,日后我若遇见,定不能轻饶了他。”祁寒道:“我也不知是什么人,只觉他武功不仅高绝,出手毒辣,施的招式也颇怪异,不知是何派的功夫——柳寨主,你可听说过琉璃鳐鱼?”
柳聚君道:“琉璃鳐鱼?这是什么鱼,我倒没吃过。”祁寒道:“这鱼可不能吃,它的尾部的刺上有巨毒——那击伤我的暗器上所淬的便是这琉璃鳐鱼之毒。”柳聚君道:“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可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毒药。”祁寒道:“据说这琉璃鳐鱼产自东海,中土是没有的,所以大家多不认得。
柳聚君道:“东海?”略一思索,忽然道:“我知道了。”祁寒道:“你知道那老者是什么人了吗?”柳聚君道:“即使猜不中也差不多了——祁少侠,你可知道倭寇?”
祁寒道:‘倭寇肆虐沿海一带,我已有耳闻。你是说——那老者竟是倭寇?”柳聚君道:“倭寇便盘踞在东海的海岛上,而这琉璃鳐鱼只东海才有,之间必有些牵连。就算那老者不是倭寇,也定和倭寇有莫大的关系。”祁寒道:“倭寇不是成群结伙只在东海沿海一带烧杀抢掠吗?”
柳聚君道:“还不仅于此呢。这也就是我此行的目的了。我听到消息,倭寇已不满于只在沿海一带烧杀抢掠,还想深入内地来抢夺一番,咱们江南的锦绣繁华之地就是他们的首要目标了。”祁寒惊道:“若是如此,那江南内陆的百姓岂不也危险了?”
柳聚君道:“正是。但咱们江南武林高手众多,若联合起来对付他们,他们想要得逞,怕也没那么容易。但想必他们也深知此层,便派些高手来,或是对江南的武林人物暗下杀手,或是挑拨各派之间的关系,总之要让大家无暇去对付他们。”祁寒想了一想,也道:“定是如此了,那老者有意让岳大哥去断云岭找解药,就是想挑起惊鸟林和断云岭的不和,你们一打起来,他们便有机可乘了。”
柳聚君道:“可不正是如此。也幸亏我和岳兄弟处理得当,才没闹出事来。眼下天台派和鹰爪门不知为的什么事已打了起来,金华崔氏和长清帮也正闹得不可开交,此外江湖上的仇杀也比往日多了不少。依我看来,其中必是有人在暗中挑拨。”祁寒道:“若是武林都乱了起来,那些倭寇可就能乘虚而入了。”
柳聚君道:“这正是我最担心的。北方武林有祁雁声祁大侠主盟,当真是次序井然,好生兴旺。”祁寒听到父亲的名字,心里一动,却没有说出来。
柳聚君又道:“而江南武林却群龙无首,各大门派明争暗夺,互不相让,如何能抵事?其他门派的事我也没什么办法,却想着至少能把江南六寨联合起来,便发下武林贴,二十天之后在庐山金竹坪召开武林大会,请另五家寨主来共商抗倭大计,若是我们江南武林不起内讧,能同心协力,那倭寇来得再多也无妨了。”
祁寒拍案赞道:“好主意!若是此事能成,对江南百姓来说真是莫大的好事了!”柳聚君道:“我这次来,就是去惊鸟林拜访岳兄弟,一来是问他离开断云岭后是否找着要寻的解药了,我又从各处找了些灵异草药来,想送给他,看看能不能解解急——”说着对祁寒笑道:“想不到这急已经解了。”祁寒道:“我一人的事,却累得大家费心。”
柳聚君道:“有什么费不费心的,救急扶危本本是我辈所为,一人不救,何以救天下苍生?——这二来也是想和岳兄弟商议一下武林大会的事。方才路过这玉阶镇,一些弟兄要在镇上采办些东西,我一人踱到这儿,想上来喝杯茶,歇歇脚,想不到却碰见你了。”祁寒道:“这也真是巧极了。”
柳聚君道:“既然你伤势已痊愈,我又正好要去见岳兄弟,何不你就和我一块去,让岳兄弟见着你没事了,他也必欢喜得紧。”祁寒也想去见见岳英,但又想到络藤山庄就在左近,还是先去向林师伯禀明秋声刀的事情要紧,便道:“我还有些事急着要去办,岳大哥那儿,就麻烦柳寨主和他说一声,说我身上的毒已经解了,请他放心——柳寨主,你们在庐山金竹坪开武林大会,外人能不能参加?”
柳聚君喜道:“多一份力量,便多一份成算,天下的英雄,想共商抗倭大计的,我们都欢迎。若是祁少侠能去,非但是我,想必会上的弟兄也都高兴。那就说定了,你一定来,二十天后我们在庐山金竹坪相见。”
二人又说些倭寇为害东南沿海的事,正谈得义愤填膺时,从楼梯口走过来一个黑衣汉子,朝柳聚君恭身道:“启禀寨主,东西都办好了。”柳聚君对祁寒道:“今日可谓相见草草别匆匆,你我虽一见如故,却不得尽兴,二十天后到了金竹坪上,我们再说个痛快。”
祁寒道:“正是!”便站起身来,探手到怀中取银子,想着多付些银子,做那些打坏的桌子椅子的赔偿。待伸手到了怀中,发现囊中连一枚铜板也没有,这才想起是下山时将银子都放在鲁先生的小室中做医金了,本以为下了山就直奔络藤山庄而去,自是不用银钱,谁知一时兴起,到这五味楼来,竟将没带钱这折忘得干净。
柳聚君见祁寒神色有些尴尬,不待他从怀中伸出手来,便从囊中先掏出了一锭银子,将那掌柜的招呼过来,交于他,又对祁寒笑道:“今日小聚,便由我来做东,改日咱们和岳兄弟一块儿喝酒说话时,便要你请客了。”说罢,和祁寒拱手做别,下楼而去。
祁寒站在楼上窗边,望着柳聚君他们朝东南方向行去,见断云岭的一众人马颇齐整,比之在宁国府道上遇见的那群官兵可真是强了不止百倍了。暗道要是官兵也能如此,何愁倭寇不灭。想到柳寨主此去,若能见着岳大哥,对二十天后的武林大会和江南的百姓都极有益。又想着不知岳英知道自己的毒已解了,会不会派人去告诉震源镖局,苏蕙会知道吗?然而鲁先生说过,这毒虽然解了,沉积在血脉中的毒素却清除不尽,此时性命虽然无忧,一年半载之后仍然难说得很,若是这样,还是不要让苏蕙知道自己尚在人世要好些。想到这儿,祁寒的心里蓦得便一黯。
柳聚君行得远了,却仍回过身来,朝祁寒的方向招了招手,祁寒心中一省,道:一年半载虽有限得紧,却仍可做很多事,象柳寨主这般为百姓疾苦而奔波,方不失男儿本色,便是只活得一年半载,也比旁人庸庸碌碌一辈子要强了。待向林师伯禀完秋声刀之事,便去庐山参加他们的武林大会,定要救百姓于危难,做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才不枉此一生。
祁寒想到此,不由豪气顿生,一掌拍在窗外的阑干上,阑干竟被拍得飞起一条木片来,那木片在祁寒的眼前落下,祁寒的视线被那木片一引,忽见方才见着的东南角的那个大宅院里有个人影蓦得一闪,再定睛望去,却又不见了,院内仍只有那些枝叶繁盛的树木,并不见一个人走动。
祁寒心中疑惑不已,将那掌柜的喊了过来,指着那座宅院问道:“这是什么人家,为何偌大一所房子,都已经这时候了,竟还没有人走动?”那掌柜的没有官司要吃,又得了不少银子,便是把店中的桌椅都换了也还用不完,心中自是高兴。此时对祁寒既是钦佩,又是感激,见他问了,忙道:“这位客官……哦,不……”忽想到方才那人称呼祁寒为“少侠”,便改口道:“少侠有所不知,这宅院不是这时候了还没有人走动,而是什么时候都没有人走动。”
那掌柜的又看了看四周,见没有旁人在,压低声音道:“平日里大家都不会提它。要是旁人问,我连说也不会说。可既是少侠问,我便告诉你。这是我们镇上有名的鬼宅,时常闹鬼。又有谁敢住住进去了。”那掌柜望着那宅院,不自觉的一抽搐,虽是太阳暖烘烘的照着,却觉一缕凉气从脊背掠过,忙将脖子一缩。
祁寒见他的模样,不由笑道:“有这样可怕吗?这天下哪有什么鬼呢?”那掌柜的见他不信,急道:“如何不是,一年前,镇口的刘三做了笔大生意,赚了些钱,要摆摆阔,又不信邪,见那宅子无人,便住了进去。谁知只住了五天,就吓得又搬了出来,据他说,住进去后就有无数件怪异之事,这且不说,每个晚上,只要他一合眼,就听到有声音在耳边轻轻地喊他的名字,睁开眼睛却又没有人,再闭上又听见那声音,再睁开又没有人,吓得他不敢合眼,一连五个晚上都没睡着觉。你说,这不是鬼又是什么?
祁寒道:“这倒有些奇怪。”那掌柜的道:“更奇怪的还在后面呢。刘三搬回原来的住处之后,那声音就没有了,只是又过了三天,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那刘三竟不见了。第二天早上,刘三家里的人发现他倒在门外的地上,早已死去多时,只是身上却一点伤痕也不见。大家都猜是定是刘三住在鬼宅中,触怒了那些鬼,便把他抓去,用雷电劈死了。”
祁寒一皱眉,道:“那这宅子现在属谁?”那掌柜的道:“属谁?还不是吴家的。”祁寒道:“吴家?”
那掌柜的道:“可不是吴家,这吴家原本是我们玉阶镇的第一大户——也不要说我们玉阶镇了,便是这整个徽州府,怕也是数得着的人家,银子多得使也使不完。家里只有老两口,膝下一儿一女,那小姐,平日从不露面,也不知相貌如何,但总也不会差了。那少公子则非但生得仪容非凡,性子也温和,据说还拜名师学了一身好武艺。这样的人家谁不羡慕,却承想一年半前,不知什么事,那吴老爷和吴太太相继暴病身亡,最可惜的是那少公子还没娶妻生子,也一病而亡,就剩下一个小姐,又能抵什么事!少公子死后,那吴家小姐竟遣散家里的丫鬟、奴仆,她自己也不知到哪儿去了,只剩下这孤零零一个宅子放在这儿。”说到这儿,那掌柜的又叹道:“好好的宅院,却成了这样的鬼宅,真是可惜!”
祁寒道:“那现吴家就没旁人了吗?”那掌柜的道:“哪还有人,他们家本就没什么亲戚,除了那不知到哪儿去了的吴小姐,委实连一个人也没有了。所以大家才说,那吴家的宅子是鬼宅,不见人出没,只有鬼闪动。”
那掌柜的见他问得这样仔细,以为是他有意要买那鬼宅,赶忙说道:“少侠你不要只看那宅子好,那可千万买不得,当初我也是这样劝刘三来着,他不听,你看怎么这……”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祁寒费尽口舌方才解释清楚自己并不想买着宅子,只是见着奇怪,问问而已。
待下得楼来,祁寒问清方向,知道往东南方向去,出了镇子,再往东走五里就可到络藤山庄,沿街走去,走不多远,便见左首路旁正是方才在五味楼上望见的那个宅子。
那宅子门头的匾上金底红字,写着“吴府”的字样,只是那匾上的金底大都起皮剥落,衬得那颜色暗淡的红字凹凸不平,“府”字中间的一点更是连着金底已荡然无存。匾前的屋檐下还悬着两个灯笼,蒙在灯笼上的纸却早被风雨不知冲刷到何处去了,只剩下里面的光秃秃的竹架子来。不时有鸟雀飞过,便落在这竹架子上歇息,这透风的灯笼倒成了个鸟笼子一般。门前的青砖地上点点鸟粪积得厚了,青砖成了青白相间的花砖。不只是鸟雀,砖间的荒草也得益不少,长得极茂盛。所有的行人走到这时,都远远地避开去。这镇上街两边开得都是店铺,惟独这里两边街上却一家店面和人家也没有,在一片闹热市中更显得凄凉冷清。
祁寒心想既然那宅院中没有人住,又没有人敢进去,哪来的人影一闪,方才真是自己眼花了不成。若不是眼花,那人的身法也太骇人了些,别说以自己的轻功决计无法办到,便是爹或是林师伯怕也是做不到。或者那真是鬼?如此想,觉得太过无稽,不如此想却又无从解释。
祁寒既是不知为何,便想进去看个究竟。打定主意,绕到宅院的后面,见左右无人,跃上院旁的一棵大树,俯身向下看去,见下面却是后院的花园,便看准一块儿空地,跃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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