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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节:大东沟赚出蘑菇石

作品名称:八只金眼      作者:辽西老戟      发布时间:2014-02-28 20:42:38      字数:4045

  大山的阴翳挡不住七月流火的热浪,大东沟的山谷里象下了火一样,闷热、闷热的。胡凤来在几处化石场子和掌子面转了一圈,就热得实在受不了了。钻到山脚下的小树林里,拣了块石头坐下,不断地煽着手里的草帽。忽然,他打了一声口哨,不一会就从草棵子里游出几条蛇来。胡凤来挑了一条有一米多长的金环蛇,站起来系在腰上,顿时,他感到浑身上下凉快多了。
  胡凤来天生有这个能耐,不管什么样的蛇到他手里都服服帖帖。他甚至能让蛇跳舞,能让蛇咬人。
  走出树林,他拿着水汲汲的衬衫、不断地扇着草帽,走进了屯西头的一家院子,想找口水喝,歇歇凉快。
  万佛堂坐落在义县头台子乡大东沟的南山阳坡上。石窟分东、西两区,外有一寺一塔。依山傍水,风景秀丽。
  传说拓拔宏把宝藏藏在万佛堂里,可历代官员对万佛堂看守严密,人们无从下手。据老人们讲,拓拔宏手下的一员大将叫独孤铁利,把拓拔宏封赏给他财宝埋藏在大东沟里。千百年来,寻宝的人如过江之鲫,趋之若骛。不同朝代、各式各样的铁锹、锄头,把大东沟挖得千疮百孔。
  近些年来,宝藏没看见谁挖着,可人们却挖出了木化石、鱼化石、恐龙化石。公安部门明文规定,对过去已经采掘的木化石,可到县化石馆按市价出售。以后,严禁地下挖掘鱼化石、恐龙化石等,严禁黑市走私交易。可屡禁不止,有的人仍然在挺而走险。
  “喝吧,井拔凉水。”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端过一碗凉水,递给坐在炕沿上的胡凤来。坐在地上编筐的老爷子也起身从北墙碗架子上,给他拿来一把蒲扇。
  “谢谢!大妈多大岁数啦?我看这身子骨还挺硬实。大爷这筐编得地道,起口就有筋骨,管保经使用……”两句半话过去,老头、老太太都乐出一脸菊花来。不用再问,俩老人主动就把自己家的的事儿说个底朝天。
  闲谈中的知,老人的儿子叫王金柱,以前和儿媳妇在沈阳打工,这两年也回来采挖木化石。这两天到边外翁牛特旗和赤峰的什么古玩贩子人打上了交道,到承德验货去了。
  “这不,前两天拿回两块石头,让我存起来。大的我放在柜里,小的我就垫了碗架腿儿”老太太指了指碗架子右腿下的小石头。
  胡凤来本能地把眼睛逼了过去,凭他直觉,感到这块石头不寻常。他把碗轻轻地放在炕沿上,站起来漫不经心地说:“还别说,这石头一垫上去,碗架子还就正到了。”
  走到近前仔细一看,这黑黢黢鸡蛋大小的石头,哪里是什么木化石!一点儿木纹线都没有,切面上又看不出年轮来。他急忙从裤子兜里掏出放大镜,只一晃,忽地一股热血就涌了上来:菌类化石!
  化石馆的刘正铉所长给他看过不少关于菌类化石的图片和模型,向他叮嘱过多少回,发现了立刻给他拿来。凭他的记忆和感觉,这不是蘑菇、木耳化石,就是猴头化石?他脑子嗡地一下,一片空白。稀世奇珍,价值连城啊!我胡凤来要发啦!但与生具来的理智特质,使他马上冷静下来。
  “大妈,这么地吧,你老换块石头垫上。我是县化石馆收木化石的,可我看它不象木化石,到象块铁矿石。省地质队我有个朋友,这两天要出国。趁他没走,我拿去让他化验、化验,兴许说不定是稀有金属。两位老人家,看看要多少钱,给我开个价儿。”
  “这、这石头能值多少钱?”老太太一下愣住了,看了看地上编筐的老头子。
  “这是我儿子的东西,等他回来再说吧!”老头编着筐,低着头闷闷地说。
  “可这位大兄弟说,他的什么朋友要出国,小子回来不赶趟啊!”老太太一下子就入了胡凤来下好的套儿。
  “奶奶!”随着一声细细的童音,从外面跑进一个十一、二岁、戴着“随身听”耳塞机的小姑娘。
  “这是我孙女,叫兰子。兰子,叫大叔。”老太太说。
  “大叔!”兰子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哎,大侄女,你好!”胡凤来眼睛盯着那块化石说。
  兰子叫了一声后,小嘴便撅了起来,满脸不高兴的样子。
  “咋地啦?谁惹着我孙女啦?”老太太一把把小姑娘揽在怀里,疼爱地说。小姑年摘下耳塞机,赌气地放在炕上,说:
  “奶,你看我爸买这破玩意,啥也听不见!”
  胡凤来听罢,眼珠一转,机会来了。
  “来,大叔给你看看。”
  “谢谢大叔!”
  “先别谢,现在这高科技这玩意,都是精密仪器,一般还真不好收拾。”他拧开耳塞机瞧了瞧,“大妈,拿根针来。”心想,接触不严,小菜一碟。这些年来,我他妈巴子啥活没干过?修车、修电机、修彩电、修冰箱,高到研究名人字画、古玩玉器。低到倒腾化石、传销化装品。不用说这小小的随身听,就是MP3,我都能收拾。就在老头和老太太小声嘀咕时,他又收拾了音箱。
  “大侄女,你戴上听听。”兰子戴上后,一下蹦了起来:
  “听着啦!听着啦 !”一下子扑到胡凤来的怀里,“大叔,你可真有能耐,太谢谢你啦!”说完就连蹦带跳的,象一只蝴蝶飞出了门外。
  “还是城里人啊,连这玩意都会收拾。”老太太又端来一碗水。
  “大妈我就不喝啦,大爷你老忙着吧!我再找别人家掏摸、掏摸去。”胡凤来拿起草帽,做出要走的架势。
  “等等!大兄弟!”老太太从外面找来块石头,进屋换下那块化石,递给胡凤来,“大兄弟,你就看着给吧!小子回来我和他说说,保准没事。就是出差儿也不找你!”
  “你看…这也太难为大爷、大妈了,大爷你老看……这……”胡凤来站在地中间,两手扎扎着,一副满脸为难的样子。
  “行啦,你拿去吧!”老头头也不抬地说。
  “这样吧,你们也知道,我和咱家我大哥一样,没啥大本钱,五百!怎么样?”
  “五百?”老太太满脸惊讶,老头也抬起头瞪大了眼睛。
  “八百行不行?妈巴子我就豁出来了,一口价,我再加点,给一千!”胡凤来一副慷慨赴义的神态。
  “行啦,我看就八百吧。”老头低下头,拿起编筐的油秋条子说,“咱屯里人是没啥钱,可也不能拿着石头当黄金使。这块石头,你要真能当金疙瘩卖出去,那算你有本事,我一丁点不眼气。没二话,拿走!”
  胡凤来离开大东沟,风驰电掣地骑着摩托,急三火四地回到义县城,满头大汗地来到东街化石馆。
  “胡二哥!”
  摩托车刚一停在树阴下,文化馆的李奇良煽着扇子走了过来。
  李奇良30多岁,眉清目秀的象个书生。琴棋书画,没有一样精的,但都能对付点。在诗词歌赋上,还真有两下子。只是写了几次《奉国寺赋》,都没能入选。祖上中过进士、点过探花,曾祖父做过县衙的师爷。可到他这辈上就落魄了。两年来,他暗地里和胡凤来做起了化石生意。
  “又有货了?咋没告诉我一声呢?”他一边给胡凤来煽着扇子,一边问。
  “宝贝!进屋再说吧!”胡凤来边走边匆匆地说。
  “哎!别、别价,”李奇良急忙伸手一拦,眼珠一转说:“进屋就不好说了。”
  胡凤来一把夺过扇子,边煽边把前后经过大略说了一遍。
  “我的妈呀!发大财的机会来啦!”李奇良双手一拍大腿。立刻觉得失态,小心翼翼地向左右看了看,小声地附在胡凤来的耳边说道:
  “上大连找你哥,从水路出手。”
  从水路出手?小曼得骂死我!胡凤来心想。和李奇良合伙几次到大连,没一次顺当的。提心吊胆地不说,钱都让他们赚去了。拉倒吧!
  “行了行了,这还不知道是啥玩意呢?我还是让刘头看看去。”说着,把扇子扔给李奇良,向化石馆门口走去。
  “哎?我说你……”李奇良两手胡噜着没接住扇子,扇子掉在地上。他瞪着胡凤来的背影,白脸气地通红。猫腰拣起扇子,一跺脚,骂了句什么,悻悻地掉头走了。
  “刘头儿在吗?”柜台上的肖平和另一个店员雷见正在搬弄着一块很大的木化石,听见胡凤来问,肖平抬起头来,淡淡地指了指后面,“在里屋办公室。”
  当地人喜欢把与自己较熟悉的、年岁大的人,昵称为这个“头儿”、那个“头儿”的。
  宜州化石馆刘馆长刘正铉,兼任着县文管所所长。他原来是中国科学院历史研究所里很有名气的考古学教授,1957年“反右”后被遣送回到义县老家。多年来,北京科学院几次调他,他都不回去。拿他外甥——义县分管文教卫生的副县长邹柳的话说,“义县历任县领导都把他当成县宝一样,恭敬有加。如今都70多岁了,还不让他卸任。这老爷子也怪,好象个工作狂。不管给不给他补差,没黑天没白天地研究他那玩意。”
  刘正铉看见胡凤来拿来的化石,两只眼睛透过眼镜片立刻冒出亮光来。他用各种仪器、各种化验资料反复查证、鼓捣半天后,老人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说: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块亚洲稀有的蘑菇化石!”说完一扭头,朝前屋喊了一声:“肖平!你过来一下!”
  肖平应声走了进来。
  “你看看,这是一块什么化石?”刘正铉把放大镜递给肖平。肖平端详了一会儿,缓缓地说道:
  “菌盖光滑,菌柄、菌丝虽有缺损,但菌摺尚存,清晰可见。我认为这是一块稀有的蘑菇化石!时间可推溯到中生代。”
  “对!”刘正铉慈爱地点着头,抚摩着肖平的肩头说:
  “确切点说,时间应该界定在晚侏罗纪到早白垩纪中期。这一鉴定如果成立的话,”他目光炯炯地看着胡凤来,又看了看坐在椅子上喝茶的老人——万佛堂的看门人常顺年,一挥手里的烟斗:“将轰动化石界,轰动考古界!”
  “我说刘头儿,教授大爷,那,这能值多少钱?”胡凤来关心的不是什么菌不菌、界不界的,关心的是这玩意到底能值多少钱!
  “这可不好说……这样吧,正好沈阳故宫的老王头,后天约我到北京琉璃厂,鉴定一块美国化石协会的龙鸟化石图片。你带着这块化石也一块去吧,让我北京的朋友给估下价儿。”
  “搞定!”胡凤来高兴得不知怎么就冒出句港星的时髦话来。
  “老弟!这件事儿还有谁知道?”这是一个苍老而又浑厚的声音,这声音使人联想到寺庙里嗡嗡做响的古钟。一直没有说话的常顺年忽然问道。
  胡凤来抬头看了一下常顺年,发现他一双老眼里有一股精光射出。心想,你个万佛堂看门的老玩意问这个干啥?过去我咋没注意到他有这种眼神呢?去过几次万佛堂,每次都看见他弯着个腰扫地,蔫吧唧地挑水。不管冬天夏天他都穿着一身黑衣服,很少看到他抬眼睛看人,也很少听见他和人说话。只听人说,他是解放初期从关里过来的,说是到大东沟找亲戚没找着。新任的万佛堂主持无烦大师看他无依无靠的,就收下他,做了看大门的。
  “快说呀?常师傅问你呢?”刘正铉催促道。
  “李奇良!”胡凤来想了一下,肯定地点点头说:“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我连家都没回。方才在门口碰到他,这小子非得让我黑道走货,我能干吗?”
  “不要再和任何人说了!”苍老诨厚的声音不是命令,却很威严。
  “好吧!”胡凤来黑眼珠转了转,微微牵了下嘴角。因为他知道,刘头儿和这老玩意关系不一般。心想,不说就不说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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