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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吴钩传(五)

作品名称:碧海吴钩传      作者:袖手风云      发布时间:2010-01-15 22:43:05      字数:11249

第五章归来也,远游歌罢,失却秋声。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有人出入,祁寒便按着老者的话,顺着围墙走到东首,果见有个小门,却也紧闭着。
此时祁寒的心里正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按照林师伯的意思,他应该尽快找到托镖的人,把秋声刀交给他,免得他找震源镖局的麻烦,也省得柳云难堪。可岳英又嘱咐他不要急着把刀交出去,看看风头再说。依他本心,也舍不得就把秋声刀这样不明不白地交出去,可若不交出秋声刀,震源镖局就无法再开下去。权衡利弊,也只得舍弃秋声刀去保全震源镖局和柳云,现在的问题是,来托镖的人是谁?又如何在他来震源镖局之前找到他?
唯一的办法似乎只有等。
正在这时,忽见那小门“吱呀”一声,开了些许。祁寒不愿让震源镖局的人看到,忙一闪身,躲到一棵树后面。
从门里出来的是个妙龄女子,她回身将门关上,朝西边走去。祁寒略一踌躇,也远远地跟了上去。应天的街市颇是繁华,沿路上两边开着大小店面,日用货物也是应有尽有,那女子竟看也不看一眼,穿过几条街,拐进了一条巷子中,祁寒跟着,乍一拐进去,耳中便涌进一阵阵喧哗嘈杂之声,鼻中也充满了各种奇怪的气味,定睛一看,原来却是个卖菜的集市。
祁寒心中暗怪自己冒失,万般无奈时,本以为跟着这女子可以有些线索,却不知她只是来买菜的,但既已到此,只好看看再说。
女子走到肉案边,那卖肉的是个身材高大的胖子,一脸横肉,身上的衣服和围裙上满是油污,他正用手中的剔骨尖刀指着一个中年人道:“我说你识货不识货!刚到的猪肉,你也敢说不新鲜!”那中年人见刀在自己的鼻间晃来晃去,一颗心也在晃来晃去,颤声道:“可……可这肉上有那么多苍蝇……”不待他说完,卖肉的就打断他道:“苍蝇!这么热的天,你找块没盯苍蝇的肉给我看看!你脸上倒是没叮苍蝇,你愿意吃吗?要不要我帮你割下一块来给你尝尝?”
旁边的人一听这话都哄笑起来,中年人骂又不敢骂,走又不敢走,涨红了脸“噜噜”地说不出话来。那女子道:“范六哥,既然他不愿买,就把这肉卖给我吧。”
卖肉的转过脸来,见到是那女子,将手中的剔骨尖刀往肉案上一丢,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苏大姑娘,你要这肉还用买吗?尽管拿走就是。”中年人见眼前刀没有了,忙一低头,从人群中溜走了,那女子笑道:“照你这卖法,十个来买肉的倒有九个给你吓走了,剩下的一个你又要白送,这生意还怎么做得下去。”卖肉的道:“我卖的肉好,自然不怕没人来买。就是没人来买,我或是送人,或是喊几个朋友喝酒,把肉吃掉,都开心自在,何必受方才那泼才的腌臜臭气!”
那姑娘道:“我找你正是叫了帮朋友,要喊你去喝酒吃肉,你去不去?”范六笑道:“既是苏大姑娘相请,就是没有酒喝,我也要去。”姑娘道:“好,那我们就走吧。”范六拿起剔骨尖刀插在腰间,将肉案上的半片猪肉掀起来往背上一背,道:“也让那帮朋友尝尝鲜。”又指着肉案上的剩肉对旁边的其他卖菜的小贩道:“这些都送给你们了。”说吧,扛着肉迈开大步,跟着那姑娘向外走。
祁寒听到旁边有人窃窃道:“那苏大姑娘是谁?人又漂亮,看上去也挺端庄,怎么和这种市井屠夫交朋友。”另一人道:“你不知道她吗?她就是震源镖局苏正崖苏局主的女儿,听说名叫苏蕙……”祁寒见他们二人已出了集市,无暇再听下去,也走了出来,见他们正在前面走着,便依旧远远跟了上去。
一个妙龄少女和一个抗着半片猪肉的屠夫走在一块,这情景已是奇怪,何况那女子一路上还和那屠夫不时说笑,更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苏蕙和范六却似全然没有注意旁人奇怪的眼神,只是走他们的路。
两人又走过了几条巷子,来到间屋前,苏蕙抬眼道:“到了。”祁寒在后面看去,见屋外挑着面旗子,写着个“酒”,却是个酒馆。一人正在门里相候,见到他们来了,跑出来道:“苏大姑娘!”苏蕙道:“朱大哥,我请的那帮朋友可来了?”那人道:“都请来了,正在里面等着呢。”一侧眼看见抗着肉的范六,不由一怔,道:“这位是?”
苏蕙道:“这是范横范六哥,是我的好友。”又指着那人对范横道:“这位朱大哥,单名一个青字,也是我的好友,这间酒店就是他开的,我借他的地方在这儿做个东道。”范横嗡声道:“朱大哥!”又把肉从背后翻过来道:“把这肉整治整治,待会儿给大家下酒。”
朱青抬手招过一个伙计,让他把肉拿下去,自己领着苏蕙和范横进了酒店,祁寒也跟了进去,在旁边找了个僻静的桌子坐了下来,要了几碟小菜。那酒店里面甚是敞阔,中间摆着三张大桌子,每张桌旁都坐满了人,那些人正谈得兴起,不知谁喊了一声:“苏大姑娘来了。”大家便都一齐站了起来,看着苏蕙,七嘴八舌道:“苏大姑娘!”苏蕙一一跟他们招呼了,其中还有和范横相熟的,也互相打着招呼。
祁寒见这些人男女老少都有,胖瘦高矮不一,看穿的衣服也无非是些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流,见到苏大姑娘一个个都喜动眉梢。心道不知这位苏大姑娘是怎生的人物,竟喜欢和这些人交朋友,如今震源镖局正是危难时刻,她还有闲心请客,莫非这些人都是市井豪侠,她来请他们助拳吗?
苏大姑娘让大家入座,自己拿起杯酒道:“今天请大家过来,是有事要请大家帮忙,如果大家愿意帮忙,就把这杯酒干了。”说着,一仰脖子自己先喝了,喝得急了些,不由咳了两声,面上也映出些红晕来。
一个中年女子道:“苏大姑娘只管说就是。”另一个算命先生道:“是啊,苏大姑娘有什么事要我们帮忙只管开口。我李大鸣第一个愿意帮忙。”旁边一个渔夫打扮的人起身道:“苏大姑娘要帮忙,只要对我们说一声,我们自是在所不辞,用不着这样麻烦,请我们喝酒吗,在座的各位哪一个不是曾受过苏大姑娘的恩惠。别人不说,就说我张野,若不是苏大姑娘帮我还了债,早给渔霸扔到江里喂鱼了,还会在这儿和大伙儿有说有笑吗?”此言一出,底下顿时应声一片,纷纷道:“苏大姑娘只管说便是。”
苏蕙道:“这事太过为难,若不是我也无法可想,实在不愿麻烦大家。”范横腾得一下站了起来道:“苏大姑娘平日也是个爽快人,怎么今日说话这样不干脆。是不是有人想欺负你,告诉范老六。我在他身上戳出十几、二十个透明窟窿,看他以后还怎么冒坏水!”
苏蕙道:“范六哥请坐。我说了就是。”范横气呼呼地往凳上一坐,苏蕙道:“实不相瞒,这事与我并无直接关系,却与我们震源镖局有关。”方才那算命先生李大鸣道:“震源镖局一向赫赫有名,柳老镖头、袁少镖头和苏局主都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不知遇着了什么难处?”
苏蕙道:“半个月前,江西总局运了一笔镖到应天来,在徽州府附近给人劫去,至今下落不明。明天就是交镖的日子,交不出镖,就要赔给人家,若是赔也无法赔,我们震源镖局就只能关门大吉了。”
李大鸣道:“不知是怎样一笔镖?”苏蕙道:“是把剑。”“剑?”众人顿时一片惊诧声。苏蕙道:“还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张野道:“苏大姑娘可是让我们帮忙把这把剑找回来?这倒不难办,让李大鸣给算一算剑在哪里,我们拼了性命也要把去把它要回来就是。”
李大鸣听了苦笑道:“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我哪会算什么命。我这一辈子只算过一次命正确无误。”众人问道:“是哪次?”李大鸣道:“给我自己算的,是做一辈子算命先生的命。”张野道:“谁说的?有一次我的酒坛子丢了,我来找你给算算丢在哪儿了,你不是说得挺准吗?”李大鸣道:“酒坛子是我拿的,我自然知道它丢在哪儿。”张野听了骂道:“好馋贼,怪不得只有坛子,里面的酒却一滴也不剩了。”
大家听了二人的话,都是一阵大笑,苏蕙也不禁莞尔,朱青站起道:“大家别闹了,还是听苏大姑娘说正题要紧。”苏蕙继续道:“失镖的经过很是复杂,爹也没有仔细跟我说,只是看情形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回来的。”
朱青道:“那就只能赔了,苏大姑娘可是手头上紧,要我们大家给凑点?”先前那中年女子道:“原来是这样,苏大姑娘你为何不早说,平日你接济我们的还少了吗?要大家出多少你开口就是。”苏蕙对她道:“多谢高大娘。”旁边一人对高大娘道:“就凭你那小馄饨摊子,每日能有多少利钱?”高大娘道:“我那馄饨摊子虽小,还大过你的卖老鼠药的摊子,你出多少,我决计比你多一倍就是。”张野道:“说得好!我只道高大娘平日是个小气人,我去吃馄饨,一碗里每每要少上一个两个,不料节骨眼上却如此爽气,是我走眼了,我敬你一杯算是赔罪。”说罢,拿起面前的酒来,一饮而尽。
苏蕙道:“多谢各位好意。我请大家帮忙,不是托大家帮我把剑找回来,也不是让大家替我凑些钱。要说赔银子,别管多少,哪怕是借,我们震源镖局都能筹出来。可那托镖之人不是要我们赔银子,而是要赔一把一样的宝刃。这宝刃不比寻常,乃是可遇不可求的物事,一时半会儿,叫我们到哪儿去找一把宝刃来。我想着你们平日见的人多,知道的事情也多,便想问问大家,谁家有这样削铁如泥的宝刃,若肯卖给我们震源镖局,我们自是感激不尽。”
众人相互看看,面上多有难色,李大鸣道:“我们要是有这样的宝刃,也不用整日在街上奔波了。”张野却笑道:“苏大小姐,这你可问着人了,史混整日在兵器铺里帮工,刀枪剑戟的事他最清楚。”说着一推坐在他旁边的一人道:“你说啊!”
那史混一直坐在下边没有说话,见张野推他,方才说道:“我帮工的那个兵器铺多是唬人的玩意,那些刀剑说是能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其实连木头砍多了都会卷口。其他的兵器铺我不知道,不过料来也大多如此。”张野听了急道:“那还开那兵器铺干什么,我自己也能用铁皮磨把刀出来。”
史混想了一下又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好兵刃,我在兵器铺时常听他们聊天,听他们说,在这南京城内,能称得上宝剑的只有忠勇侯汤晃府里的甘泉剑,据说这把剑还是汤老侯爷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时候,从陈友谅的宫殿里得来的,真称的上是祖传宝物。不过见过这把宝剑的人极少,所以就是这南京城里的人,也多有不知。”张野道:“既然如此,那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史混道:“他们是听一个原来铺中的一个老师傅说的,那老师傅曾被喊到侯府里,却原来恰是那把甘泉剑的剑鞘有些损坏,要修补修补,老师傅才有幸见着那把剑,据他说,他在兵器铺中干了五十年,可从没见过这么好的剑。”张野道:“那何不找那老师傅问问。”史混道:“那老师傅早已离开铺子多年了,他们只是这样传说而已,究竟如何,他们也不知道。
苏蕙一蹙眉道:“就算有这把甘泉剑,却是人家侯府的祖传之物,别说是我们要买,就是官府要买,他们也未必会同意。”张野道:“既是他们不愿卖,施个手段把它盗出来就是。”苏蕙道:“切不要这样说,若如此,不但震源镖局开不下去,连在座的各位也都逃不了干系。为了我一人的事连累大家,叫我怎么安心。”
范横忽然又站起,把腰里的剔骨尖刀拿了出来,对苏蕙道:“我这把刀不知行不行?”张野笑道:“你这把刀行是行,就是上面太油腻了些,只怕刚碰到什么铜啊,铁啊,就滑开了去。”范横也不答话,举起刀来,往下劈去,众人无不下了一跳,张野喊道:“范六哥,别……”话音未落,刀已落下,就见那刀轻轻巧巧就将桌角削了下来,便是切豆腐,怕也是没这么容易。
张野惊魂未定,便跳起道:“范老六,真看不出你这把脏兮兮的刀,竟是个宝物。”李大鸣笑道:“这可是你吃饭的家伙,这它卖了出去,以后拿什么卖猪肉?”张野道:“大不了跟你一样,走投无路了,开个算命摊子就是。连你都能当算命先生,还有谁当不得?”
范横将剔骨尖刀递给苏蕙道:“你看看成不成。”苏蕙接过刀来,从自己袖中也拿出了柄匕首,说道:“我这把匕首是精钢制成,甚是坚硬,且试试看。”说着,用那把剔骨尖刀往匕首上砍去,众人都屏住呼吸看去,就听一声脆响,那柄匕首安然无恙,范横的剔骨尖刀的刀刃上却给蹦出了个小口子来。苏蕙摇头道:“恐怕不成,还坏了范六哥的好刀。”范横把刀接过来,依旧插到腰间,道:“什么好刀,这把破刀我用了十几年,正想卖了换把新的,还是卖不出去。”
此时酒店的伙计正把范横带来的肉做好了,端上桌来,苏蕙见大家一时间也拿不出主意来,不想让大家太过为难,便捧起杯酒道:“今天请大家来帮忙只是其一,还想请大家喝杯酒,大伙儿聚聚。”张野见众人为不能帮忙,都怔怔地坐着,便也道:“就是,就是,大伙儿先喝酒,喝个痛快,再去分头想办法。若到了明天还找不到什么宝刃,再这样呆坐着不迟。”众人听了笑了一声,便喝起酒吃起肉来。
朱青忽然站起,走到祁寒身边,对祁寒一抱拳道:“这位兄台,你一路跟着苏大小姐他们而来,又听我们说了这么久的话,也该说说你是谁了。”原来这朱青一向心细,他在酒馆里候着苏蕙时就见祁寒在远远在后面跟着,早生疑心,待祁寒进得酒馆来,坐在一旁,点了菜放在桌上又不吃,只听他们说话,更感怀疑。方才苏蕙正和大家议事,不方便相问,这下见得空,便走上前来。
祁寒一楞,见众人的眼光都扫了过来,忽然闪过一个主意,便道:“在下听说苏大小姐在这请客,也想来凑个热闹。”苏蕙听了“哦”了一声,走过来道:“可我似乎从没见过你。”祁寒看着苏蕙笑道:“你虽不认得我,我却早就知道你。”
苏蕙听了这话,不知怎的面上就是一红,平日虽和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来往,但大家义气相投,她只拿他们当兄弟看,他们对她也颇是尊敬,从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过话。幸亏方才喝了杯酒,脸上红晕尚未褪去,众人这才未看出来。
祁寒本非轻薄之人,又不曾多和女子说话,只是见苏蕙和这些人在一起喝酒吃肉,毫无扭捏之态,他们又都是豪爽干脆的人,若自己露出怯色来反倒让他们笑话了,便索性壮着胆子笑嘻嘻地说了这句话,面上神情虽显得镇定自若,心里却也如鹿撞一般。
朱青见苏蕙低着头沉吟,却不答话,便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平日做什么买卖?”祁寒道:“我的名字不值一提,说出来大家都不知道,就不用说了。在下在江湖走动,四海为家,也没有什么一定的营生。今日来,一是想叨扰杯酒喝。”朱青道:“既如此,就一正上桌去。”
祁寒只是随口说说,暗道要真让自己喝酒岂不糟糕之极,便道:“且不忙,我今日来还想和苏大小姐做笔买卖。”苏蕙奇道:“什么买卖?”祁寒道:“我知道苏大小姐想买把宝刃,我这正有一把祖传的宝刀要卖出去。”苏蕙道:“不知是什么宝刀?”祁寒拿起放在旁边的布包,打开外面裹着的布,把秋声刀拿了出来。苏蕙一看,道:“这把刀形状倒奇怪,不知有什么好处。”祁寒把刀往苏蕙手上一递,道:“你自己试试就是。”
苏蕙接过刀,一手拿刀鞘,一手握刀柄,稍一运劲,将刀拔了出来。众人见祁寒拿出刀来,都已围过来,想看个究竟,待刀一出鞘,只觉股阴气迎面逼了过来,都不由自主往后直让,张野一缩脖子道:“乖乖,这是什么刀,这么邪气!”
苏蕙的手也不自觉地一抖,险些没握住,祁寒早有防备,伸出手指轻轻在刀柄上一托,刀是没掉下来,手指却不留神碰到些苏蕙的手,祁寒忙一缩手,好在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刀上,除了他们两人,并没有人知道。苏蕙觉得手上被他碰到的地方一热,心里微微一动,不再去看他,只忙往刀上看去,见这刀皎洁若秋月,澄净若春水,刀身有尺二长,上下皆有两指多宽,若不是中间微微弯曲,刀头也略平,便是一把宝剑的模样。
苏蕙把那柄匕首又拿了出来,用刀往匕首上只一磕,也是一声脆响,接着便是众人的一片喝彩声,就见刀在苏蕙手中丝毫无损,那匕首却已从中断为两截,恰和范横刚才用剔骨尖刀削下桌角来一样轻巧。
祁寒道:“如何,可还当得起‘宝刀’二字?”苏蕙依然不看他,只看着刀,道:“果然是把宝刀,不知你卖多少两银子?”
祁寒道:“在下曾许下愿,若碰着不赏识这把宝刀的人,出再多的银子我也不卖,若是碰着懂得这把刀的好处的,我情愿不要银子送给他。既然苏大姑娘认得这是把宝刀,我情愿不要银子送给你。”张野听了一顿足道:“好!痛快!可惜平日不曾见着你,不然也可以请你杯酒喝!”朱青却一皱眉道:“怕是没这么容易吧。”
祁寒道:“正是,我虽要把这刀送给苏大姑娘,却还有三个条件。”苏蕙这才抬起头道:“什么条件?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一定不会推辞。”
祁寒道:“第一,你要答应,不可将我送刀之事告诉柳老镖头和令尊。第二,你要想个办法在托镖之人到镖局之前就把刀给他。第三——”祁寒又想到岳英对他说过的话,心道若岳英有办法,这刀就不用交出去了,若没有什么好办法,明天再把刀给她也不迟,便道:“这刀我现在还不能给你,明日一早,我在震源镖局东首的小门那儿把刀给你。”
苏蕙本以为是什么难办的条件,却不料除了第二个有些费周折外,其他的并不难办,看眼前这人全不似有恶意,前两个条件于他并没有好处,倒象是处处在为震源镖局考虑,第三个条件虽有些奇怪,想来定是他为稳妥起见,不敢现在就把刀交到自己手中,怕自己不留心,把刀弄丢了反不好,想到这,便道:“我都答应就是。”
祁寒笑道:“苏大姑娘果然爽快。”苏蕙还刀入鞘,将刀递了过去,祁寒见她的脸上似乎比方才喝了酒时更红了,眼神象是看着他又象是没有看着他,伸手将刀拿过来,这次却格外小心,没有碰着她的手。祁寒把刀依旧用布包好,便对苏蕙一拱手道:“那就明日见了。”又对众人一拱手,道声再会,便阔步出了酒馆。

屋外已近黄昏,天气不似午后那样炎热,微微有些风,祁寒这才觉得脸上有些发烫,暗道幸好出来得早,若再待下去难免不被他们看出破绽来。这些人慷慨仗义,倒真是值得一交的朋友,只是此行匆匆,怕是没这样的机会了。
想到这儿,不知怎么想起苏蕙来,方才碰着她手的那个手指,似乎还在麻着,一想到此,心中又暗怪自已,平日母亲也曾教诲自己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碰着虽非有意,念念不忘便是不该了。只是虽这样想,心里却始终放不下来。
碰着她手的时候,她恼了吗?当时只顾心中慌乱,也没有看清楚。只是后来和她说话,她的神情却没什么特别,或许只是幻觉,自己的手指并没有碰到她的手,但指上麻麻的感觉还停留着,似乎比自己的记忆还要真切。
一路就这样想着,天色忽然亮了,抬起头来,却见自己走到了一片依河而建的楼台水榭边,那些楼台水榭灯火彻明,把天也照得亮了。祁寒问一路人,才知道这里便是秦淮,记起曾听说过当年秦始皇见金陵有天子气,便谴朱衣三千,凿方山疏水,以断地脉,所以有秦淮之称。说来也怪,这以后金陵的王气果真黯然而收,凡在此建都的王朝,不是偏安一隅,就是短命而亡。是不是秦始皇真的断了金陵的王气不知道,这秦淮后来多有歌舞升平之地,莺莺燕燕之声,以至晚唐肚牧有商女不知亡国恨之叹,真的消磨了无数英雄壮志、男儿雄心,这倒是秦始皇所始料不及的。
祁寒见这些楼台水榭里果然人声喧沸,里面的人个个身着锦衣,或觥筹交错喝得面红耳赤,或左拥右抱陶陶然不知身在何处,叹了一声,转身向回走去,耳中还听到后面传来阵阵歌声:
“前日个,这时节,与君相谈相聚。昨日个,这时节,与君别离。今日个,这时节,只落得长吁气。别君止一日,思君到有十二时。惟有你这冤家也,时刻在我心儿里。”
这歌声婉媚动听,祁寒听在耳里,心中一荡,便想起方才还刀时苏蕙的神情来,忽得心里又是一省,想到林师伯托付的正事还未做,就沉溺于这样的儿女之情,这又和那些楼台水榭里的纨绔子弟有什么区别了。当下收敛住心神,向路人打听清楚自己住的客栈该怎么走,便向回走去。
到了客栈,祁寒先去后面看看雪芭蕉,见马槽里伙计喂的草料还有不少,雪芭蕉吃得正欢,便摸摸它的头,替它理理鬃毛,雪芭蕉伸过头来在他身上蹭了蹭。祁寒对它道:“你也早些休息吧,明日若事情办完了,还要赶回去告诉林师伯呢。”雪芭蕉似是听懂了这句话,轻轻打了两个响鼻。
祁寒一侧头,见旁边的地上还卧着一匹马,那马张大着嘴,头贴在地上,似乎连喘气的劲也没有了。江湖中人凡事多借重马力,因而对马匹往往照顾备至,祁寒心道,这马的主人定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冒着烈日一路赶来,也没有在路上让马歇歇。不知那人是谁,竟把马累成这样。
待回到自己房间,祁寒把秋声刀放才自己的手边,便和衣躺下。睡到半夜,蓦得听到屋外好象有唏唏嗦嗦的声音,心里一惊便醒了,手一摸求秋声刀还在,顿时安下心来,眼睛仍闭着。不一会儿,就鼻中就闻到有一股甜甜的香味,稍微吸进一点,就觉昏昏欲睡,忽想起临走时父亲和自己说过的些江湖伎俩,想必这就是迷香之类,便屏住呼吸。又过了会儿,听到有门闩被拨开的声音。祁寒虚眼看去,只见门一开,进来两个黑衣蒙面人。
一个黑衣人反手轻轻把门关上,另一个急步走到桌前就要点上油灯,头一个急忙拦住他,小声道:“点什么灯,怕别人不知道咱们来吗?”另一人也小声道:“这么黑,不看仔细些,我们怎么知道他有没有给迷昏过去了?”头一人道:“你是笨还是咋的?他要是没被迷昏过去,能让我们这么进来吗?”另一人道:“这倒也是。什么叫我笨!只不过第一次做这事,总有些紧张。咳,要说你这迷香还真不错。”头一人道:“那是当然,这可是我找一个江湖上的朋友要的。”另一人道:“要别人都知道你有这样的朋友,卖给你这样的东西,谁还敢到你的店里去。”
头一人道:“不要废话了,快看看那刀在不在。”另一人走到祁寒身边,借着点月色,看了看祁寒道:“果然睡得正熟。那刀……就在他手边放着呢。还是你的办法好!”头一人道:“那是当然,我就见这小子看苏大姑娘的眼神有些不正,不知肚里打得什么坏注意。要说帮忙,为何非要明日一早才将刀给她,还要约她在震源镖局东首的小门相见,这不是打的坏注意又是什么?”此时月色正淡,若是再浓些,这两人就会看见祁寒的脸上正红得厉害,就是想装着睡熟的样子也装不下去了。
另一人附和道:“就是!他出来后,我照你说的,找了个借口跟了出来,一路上来,你知道这小子去哪儿了?”头一人道:“去哪儿了?”另一人道:“去秦淮河那边了,站在河边,看着那些灯红酒绿的地方,听那些让我一听就起鸡皮疙瘩的小调,象痴了一般,也不知想的什么龌鹾心思。”头一人道:“他进去喝酒了?”另一人迟疑道:“那倒没有。不过我看他象是叹了口气的样子,可能是身上没带够银子,不然早进去了。”
祁寒听了,真是哭笑不得,想不到一路上来,心里恍恍惚惚的,就没有发现后面有人跟着,自己不留意间走到秦淮河,竟又给他们当成了好色浪荡之徒。
头一人道:“时候不早了,快拿了刀走。”另一人应了一声,伸手就去拿刀,却见祁寒的手还握在刀上,便道:“他的手握在刀上,怎么办?”头一人急道:“他睡成这样,你把他杀了也不知道!还是我来吧。”说着走上前,一把抓在刀上,待想要把它提起来,却怎么也提不动。
另一人道:“你把他手指扒开不就行了。”头一人道:“也是。”右手刚要去扒开祁寒的手指,就觉手腕上一紧,另一人吓道:“不好,快跑!”转身就要跑。祁寒忽地坐了起来,道:“还没拿到东西就走吗?”他又似是觉得这样就跑了,太没义气,又转回来,道:“你……你想怎样?”
头一人知道现在想跑也跑不掉了,心一横,左手一拳向祁寒的胸口打去,祁寒轻轻一拨他的手腕,顺势一指制住他的穴道。一翻身就已站在另一人的面前,道:“你想怎样?”另一人道:“你……你别过来,我可会,会……”祁寒笑道:“会算命吗?”说着一指也将他制住,祁寒将桌上的油灯点起,揭开他蒙在脸上的布,果然就是那个算命先生李大鸣,又将另一人脸上的布拿了下来,正是酒馆的掌柜朱青。
李大鸣颤声道:“你这个……恶人,有胆你就杀了爷!”朱青却闷头不语。祁寒道:“可是苏大小姐让你们来的?”李大鸣道:“胡说……”朱青却已抢道:“正是,正是苏大小姐让我们来的。她早已看出你心术不正,让我们跟着你,看你究竟有什么勾当。”李大鸣一听也忙道:“正是,正是。”
祁寒已知道定是朱青疑心不减,怕自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私下约了李大鸣,让他一路跟着自己到客栈,两人又深夜前来,想把秋声刀盗去给苏蕙,便笑道:“你二人既是应苏大小姐的之请前来拿刀,就该光明正大地登门拜访。你们如此打扮,又乘我熟睡时进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小偷呢。”说着,伸手拂开二人的穴道,鞠了一躬,道:“得罪之处,莫怪莫怪。”
二人手脚都觉能活动自如,相互狐疑地看了一眼,不知祁寒打得什么主意。李大鸣道:“你有什么恶毒伎俩尽管施出来好了,爷们不怕,用不着这样假惺惺的!”祁寒一笑,把秋声刀拿过来,交到李大鸣的手上,道:“这把刀,麻烦你们交给苏大姑娘。”李大鸣接过秋声刀,不由一愣,道:“你——”
祁寒道:“不知明日赔镖的事,苏大小姐可安排好了。”李大鸣和朱青又对望了一眼,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均觉祁寒不似极恶毒的人,李大鸣对朱青道:“还是你说吧,我当时先出去了,可什么也没听到。”朱青又看了眼祁寒,迟疑了一下,方道:“苏大小姐让我们都扮做震源镖局的人,在乌龙潭上的小洲上侯着,又让人在震源镖局门前和附近的各条路上守着,一见着有象是来取镖的人,就把他们领到小洲上,将刀赔给他们就算完事了。”
祁寒道:“这样甚好。过一会儿天色也快放亮了,就烦两位把刀给苏大小姐送去吧。”李大鸣道:“那我们就真走了。”祁寒点了点头,二人走到门口,李大鸣又回过头看看祁寒,祁寒一抱拳道:“恕不远送!”二人这才出门去。
祁寒看着他们出了门,轻轻舒了口气,他本没有多想,只为保险起见,想今儿一早再把刀在震源镖局东首小门那儿交给苏蕙,可听了朱青和李大鸣的一番话,也觉得自己虽无他意,平白约一个女子出来相见终不大好,看看也快天亮了,岳英那儿还没有信过来,让朱青和李大鸣他们把刀带去,倒可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既然苏蕙那儿已布置好,此事就算了结了,自己也可以回络藤山庄去。
只是事情虽然了结了,可却总有一股说不出的惆怅缠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祁寒看看自己的手,苏蕙会在那儿等着吗?不知自己不去,她是高兴呢还是失望,或者,根本没有什么感觉,对她来说,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路人,仅此而已。
祁寒正在房中怔怔地坐着,忽听到有人惊叫道:“不好了!杀人了!”祁寒心里一紧,推开房门,窜了出去,循着声音来刚到客栈门口,就见一个伙计惊慌失措地往里跑,嘴里喊道:“杀人了!杀人了!”差点没和祁寒撞个满怀,祁寒一把抓住他,问道:“什么杀人了?在哪里?”那伙计道:“就在门口,你自己去看好了。”
祁寒出了客栈的门,定眼看去,不由得一闭眼,就见门前的街上满是鲜血,朱青和李大鸣倒在鲜血中。祁寒定了定神,一个箭步过去,蹲到他们的身边,见一道大伤痕自颈项至胸前,早已活不成了。祁寒把朱青放下,再扶起李大鸣,见他鼻中还有呼吸,身上也没什么伤痕,只是双目禁闭,似是被人点了昏穴。
祁寒解开他的穴道,李大鸣慢慢地醒了过来,祁寒急问道:“怎么回事,是谁做的?”李大鸣却看着他,象不认识他,祁寒道:“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吗?”李大鸣嘿嘿一阵傻笑,只是看着他,还是不答话。祁寒看着他的模样,心里一凉,知道他定是被人以重手法击伤脑部,虽没丢掉性命,却已神智不清,成了个废人了。
祁寒再看他们身周左右,俱不见秋声刀的踪影,心中已明白了八九分,自己为了少些麻烦,让他们把秋声刀带去,却不料反是害了他们。只是不知夺刀杀人的人是谁,下手竟如此毒辣。
那伙计在客栈里一阵喊叫,将掌柜的和住店的客人都吵了起来,在街上围了一个圈正议论纷纷,有的说看装束,这两人是强盗,失手被杀;有人说这两人定是一伙的,为分赃不均而火并,相互间争执不下。有腿快的就要去报官,祁寒突然想到震源镖局那边不知怎么样了,将李大鸣放下,站起身来,分开人群,就向震源镖局奔去。
祁寒赶到震源镖局附近时天已大亮,见着果然有三两个镖师打扮的人在路旁守侯,虽说不出名字,却正是昨日在酒馆里见到的人。那几个人见着祁寒也笑着对他点点头,祁寒无暇和他们多说,径直往镖局的东首小门而去。
走到巷口,见一缕阳光斜着从旁边的高墙上照下,苏蕙背着身就站在那缕阳光里。祁寒走上前,迟疑了一下,道:“苏大小姐。”苏蕙转过头来,阳光照在她的睫毛上,晃得她抬不起眼,只听她道:“你终于来了吗?……那把刀呢?你可带来了?”
祁寒道:“刀丢了!”苏蕙一楞,“丢了?”祁寒正待细说,就见一人从巷口跑了过来,正是张野,却穿着镖师的衣服,急急地对苏蕙道:“取镖的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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