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幽默的插曲
作品名称:零下九十度 作者:逝水悠悠 发布时间:2014-04-13 09:20:28 字数:4342
离高考还有半个月。酷热难耐的正午,王景国在学校新开的食堂里匆匆吃着午餐,主食是米饭,配菜基本上是开水煮白菜,还好有土豆片,面沙沙黄灿灿的,明显被豆瓣酱煎炒过了。王景国忙不迭地搛了一块放进嘴里,烂香烂香地嚼着,幸福得眯缝着眼睛。他想起小时候的那个被饥馑困扰的年代,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兄弟姊妹多,一家人一日三餐吸溜着清粥过日子,在他的记忆深处,永远甩不掉的是那鼻涕一样涩黏难耐的高粱面粥,人吸溜着,一头已经咽下肚里,一头却还赖在碗里纹丝不动,往往一碗粥没喝完,人已呛得眼冒金花。最难熬的要数吃榆树皮的那段日子,榆树皮那个味苦啊,甚过黄莲。在这食不果腹的艰难岁月里,母亲总会用自制的豆瓣煎炒一盘香喷喷土豆片来改善孩子们的生活。现在,眯上眼睛怀想,夕阳下的炊烟里总有一种味道令他无法释怀,这就是母亲的味道。
哎!可惜母亲已年迈,胖得猪一样的老婆无数次地嫌弃……
王景国无奈地摇着。手机响了,铃声是那高亢嘹亮的义勇军进行曲。
“喂!什么事?”手机显示的是老婆的号码,可电话那头没了声音。
“臭三八,又玩什么花样。”王景国低声嘀咕着,联通这里经常信号不好。
“老王,救命!”电话那头传来老婆嘤嘤的哭声。
“怎么了?怎么了?”
“这里,这里有人非礼我……”
“喂……喂……”
电话没来由地挂了。
王景国扒拉了两口饭菜,起身就走。在食堂和校门口之间,他只能疾走,因为这是在学校,在老师和同学面前,他得顾及崇高的形象。虽然是疾走,可不知道为什么,印堂上却生出豆大的汗珠,他很后悔,一开始就没跑起来。好不容易挨到校门口,因为紧张他给自己脚下使绊儿,身子向前倾差点摔了个狗吃屎,踉跄了几步,他终于在惯性的作用下飞奔起来。
在那个印有“老王保健品”的巨大条状招牌下,店门紧闭着,连玻璃门里层的白色卷帘也悬悬地垂吊下来。看不清店里所发生的事情,心急如焚的王景国一脚踹开门,终于看到令他震惊的一幕:在四十瓦节能灯朦胧的光线里,一个头顶泛着幽光,双耳两边垂着几咎稀疏长发的黑麻大汉正骑在老婆身上行不义之事,肥胖的老婆正躺在那张咯吱咯吱的单人床上,赤裸着下身享受地来回扭动硕大的屁股,眉头紧锁,双眼微闭,嘴里还哼哧嗯哼地说着些什么……
不能再往下看,气急败坏的王景国弯腰抓起地上一只破落的硬纸箱,冲那黑麻大汉一顿猛砸。“砸死你这条老狗!砸死你,砸死你……”王景国风风火火,挥洒自如地甩打着那大汉泛着幽光的头颅。
“啊!老王别打了,要出人命。”老婆一个侧身,轻而易举地抖落还骑在自己身上举着双手意在保护自己光滑头顶的大汉,惊叫着求饶。
“哎哟哟……”黑麻大汉仰躺在地上,痛苦地抚触着磕伤的脑袋。
横眉立眼的王景国像想起什么,他冲到床前,一把将刚坐起来四处寻找内裤的老婆从窄床上拽下来,就像拽一头肉量级的母猪。他凶恨恨地揭开床单,从放置枕头的方位抽出一把明晃晃的杀猪刀。他就咬牙切齿蹲在大汉身旁,用刀尖挑了挑那软兮兮的比大汉的脸色黑出好几倍的生殖器,然后反常地哈哈大笑,地说:“既然这么耐不住寂寞,我就替你管管黑驴了。”
“别!别!好汉手下留情——”大汉伸出颤抖的双手罩住自己的命根子,脸上的表情痛苦地痉挛。
“哼!求饶没用,今天非阉了你这屌不可。乖乖放开手,要不连手指头一起剁!”王景国威胁道。
“别——”看到王景国真挥刀向命根,大汉大惊失色,突然,全身犹如筛糠般哆嗦,脸色青白,大汗淋漓,呼吸困难。
王景国怔怔地看着大汉,旋即茅塞顿开,这是心脏病发作症状!之所以这样认为,还要归功于前两天无意中在报纸中读到的信息:心绞痛、心肌梗死等突发性心脏病,常被人们称为“致命的杀手”。世界卫生组织发布的报告显示,全世界每3位死者中,就有一人死于心血管疾病……来不及多想,王景国立马意识到形势的严峻性,为了不贻误时机,他冲老婆大喊:“快打110!快!”。老婆哆哆嗦嗦地噬咬着食指,穿戴整齐的身体紧挨着墙壁,嗫嚅道:“啊!不要,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家丑不可外扬,求你别打110。”
王景国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耐着性子纠正:“打120,救人要紧。”
“救什么人?”老婆觉得云里雾里,太不可思议了。
老婆的无动于衷令王景国暴跳如雷,他咆哮着骂了几句娘,又兀自从裤腰带里操起手机打电话。大汉的抽搐让王景国不忍再看,他只顾拨打120急救电话。电话通了,可他又觉得自己在多此一举,虚张声势,没准儿这老头自己带药了,电视节目里经常会碰到这样的境头。
“喂,喂,哪里?说话,喂喂……”
王景国果断地挂断电话,他抓起大汉的落地的外套一阵乱抖,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白色的药瓶子咣啷啷滚落在地。他捡起瓶子,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迹:阿司匹林。他不太确定这种名叫阿司林的药物是不是大汉的救命之药,于是他向大汉扬了扬瓶,是不是这个药?他问。大汉抽搐的动作让他搞不清那是在点头还是摇头,没办法,死马当活马医,王景国只能硬着头皮给大汉喂服300毫克的阿司林药片。
黑麻大汉点头作揖,感恩戴德地走了。王景国盯着大汉彪悍的背影长吁一口气,心里嘀咕道:长成这样,能有这样温柔的谢意已经是奇迹的!他把恶狠狠的脸对准老婆:老实交待,到底怎么回事?话即刚出口老婆就哭吟吟地申诉:“老王啊,这事也不能怪我。那老汉一进门就问有没有助勃的药物。我说那药物不好对身体有副作用,湿巾纸挺好,一擦就勃起。他说那好,我就试试,就在这里试好了。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扒拉下裤子擦裆里的那个东西,我一看事情不妙,那东西就像机关枪一样挺立着,赶紧给你打电话,结果那人冲过来将我拦腰抱住。我反抗了,他说,又不是十七八的妞儿你这么强烈干什么,我保证给你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满足……”
“够了,别说了!”王景国呵斥。
夜风袭来,凉爽怡人。王景国背靠着软和舒适的黑色真皮转椅,悠闲地呷口新泡的搁置到六成凉的龙井茶。他的身后,或者说是他的脚下,或者说不管身后还是脚下,反正离地面很近的地方,高速旋转着奥克斯牌的电风扇,风叶把强劲的冷气搅动得四散流窜,足够让人的头脑清醒。不大一会儿,他感觉到自己的屁股满是热乎乎潮唧唧的汗,他用脚指头想,那一定是臭汗。妈的,都说真皮的东西透气,可这皮椅,用老婆的话说货真价实东西怎么会如此发烫呢?简直是一炉夏日里不安好心的炭火!有些委屈,有些痛苦。委屈的是他花了整四百元在旧货商场买了这把皮椅,痛苦的是他的肥得猪一样的老婆竟敢给他戴绿帽子。他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才拥有背叛与欺骗的权利,老婆只不过是自己花钱买来的东西。呃!她哪是东西,她是一条忠诚的狗,除了偶尔为忠诚而发出的狂吠。是狗就不应该嫌弃主人的贫困和病弱,应该乖乖地守在主人身旁,不管地面冰冷坚硬,寒风凛冽,大雪纷飞,狗对主人的爱就像天空运行不息的太阳一样永恒不变……唉!这个猪老婆,猪一样的老婆。王景国想起白天的事,悲观失望地起身,趿着人字拖在地上暴暴躁躁地走动。
门咯吱一声,又咯吱一声。王景国忙坐下来,以老板的姿势坐下来,他以为是有顾客要来了。他向门口张望,然后正襟危坐,可他要等待的顾客还是没进来,咯吱一声门响了,又是咯吱一声,王景国影影绰绰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台阶处倏地闪过,又归于无影和平静。见鬼了真是,难道真有鬼!王景国疑虑重重地想。他去开门,一股强劲的风迎面扑来,看那头顶幻影样飞奔的云群,王景国意识到要变天了。日眼的天,说变就变,啥世道么这!他在心里嘀咕着。还没开张呢,就让这可恶的天气搅和了!
无法安放忐忑中的忧伤,王景国顺手搡上玻璃门,转身,把一连串烦躁的咯吱声抛在脑后。
啪!一块鸡蛋大的石头从门逢里投掷进来,正好触及收银台的电脑边缘,那石头一个优雅的翻身,跌落在地上。
谁!王景国条件反射般喊出声来。他瞪着鱼卵一样的眼睛回后看,很是惊悚。他模棱两可地摇了摇头,确定不是情欲在作祟。见鬼了,真是见鬼!王景国喃喃自语。
正——是——鬼,拿——命——来!类似女鬼的声音从幽暗处传来,像是来自地狱的索命符,油滑地颤抖,慑人魂魄。
王景国顿时头皮发紧,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的眼睛放射出猫眼一样的绿光,游离地打量着屋内的各层货架。他几近哆嗦,试图寻找所谓的鬼音的来源。突然,镶嵌在后墙壁的长方形印花镜里呈现出一个黑乎乎的类似影子样的东西。王景国把浸着汗的双拳攥得紧紧的,调整所剩无几的勇敢,眼睛眨巴几下,两行苦涩的泪水从他枯干的眼窝里流出来。
“女鬼”一袭黑衣,头戴黑色斗笠,整张惨白的脸在黑纱的遮掩下若隐若现。王景国和“女鬼”之间隔着一定的距离,可这咫尺的距离,怎么也按捺不了他剧烈的心跳,更消除不了近在眼前的恐惧。
“别过来!别——别过来,我给你烧香,给你烧钱,别过来,别——”王景国大口大口地呼吸,身子已经挤进了墙角,恨自己不是孙悟空,要是这样他就可以变只蜜蜂或者苍蝇飞走。其实他想,变只臭虫也好,如果这样,此时此刻的臭虫就会不顾一切地爬上墙壁,爬进新吊的顶蓬,再钻透水泥铸就的房顶,然后逃之夭夭……
“女鬼”突然大笑起来,放肆地大笑,边笑边掀起遮在脸上的黑纱,一撤手,连同斗笠一起撂在地上。王景国注视着那只白皙的手臂,惊魂未定地说问:“你,你是人是鬼!”
“哈哈哈……”“女鬼”粗着嗓子狂笑。哟!我的心都碎了,你那可怜样。“女鬼”说。
王景国怔住了。这不是鬼音,绝对不是,听音气是个娇滴滴的小女人。有些略微的放松,阅女人无数的王景国将身子稍稍从墙角处挪开,小心翼翼的双脚始终没能离开他所在的位置。
你瞪大狗眼看看我是谁!“女鬼”走近王景国,将整张脸递向他那双游离不定的眼睛。
是改改!前几天来学校闹事的改改。王景国的心猛地抽动,知道是复仇者当道,十多年前的森严逆转就在眼前,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改改脸上厚厚的脂粉随着肌肉抽搐,眼神里喷薄而出的怒火足以将眼前这个毁灭自己青春的恶狼烧成灰烬!今改改非昔改改啊,看样子,今天无论如何,她都会将病猫一样的王景国玩于掌股之中,就像当年那畜生玩弄自己一样。不能谷息,她得将这恶狼的命根摘除,然后剁成肉酱,弃在山野里喂长蛇。
改改从腰间拨出预先准备好的匕首,向王景国的下体斜刺而去,黑衣飘飘,像极了武打片里摘花飞叶的女侠。
王景国左躲右闪,他的小腹已被刀尖狠狠划过,火辣辣地疼,有一股骚哄哄的液体从刀尖划过的地方溢出,王景国不能确定那是血液还是尿液。
紧急关头,钰莹破门而入。
“小心,别伤着自己。”钰莹焦急地喊。
“要出人命,住手!”钰莹跺着脚喊。
“走法律程序,别再斗了。”钰莹又喊。
……
钰莹的喊叫声引来了邻居的围观,又不知道是哪位好事者报了警。警察到来的时候,一场没有硝烟的厮杀还在进行。为首的警察走过来反剪了改改的手,冷冷地说:“不许动!跟我们走一趟。”
“放开我!”改改挣扎着吼。“你们这些狗屁警察,狗屁王法!好赖不分,强奸犯就在眼前,为什么要抓我!”
警察不听改改分说,三下五除二就把她和钰莹搡上呜依呜依叫唤的警车,当然,随从的还有王景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