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交织的爱恨情仇
作品名称:零下九十度 作者:逝水悠悠 发布时间:2014-02-20 22:54:36 字数:6283
停电的教室里异常神秘,六十多支蜡烛熠熠发着微光,齐攒的光力傲视着天花板上死气沉沉的节能灯管。这是黎明前的黑暗,窗外如潮的夜色一齐涌向教室,庆幸的是有这么六十多支蜡烛的鼎力抵抗,黑暗并没有完全吞噬这个小小的空间。摇曳的烛光照亮着教室里任何一个角落,牵引着青涩年少求知的执着与热情,他们读或长或短的句子,读或浓或淡的字迹,像是一遍一遍摸索岁月的痕迹,一遍一遍回味手中的幸福,一遍一遍揣想未知的光阴……
班主任王景国和往常一样巡查早读,清点人数。他在讲台上徘徊了几个来回又折进窄窄的行道,侧着瘦弱的身子从前排挤到后排。他交错着把双拳抱在怀里,黑苍苍的脸布满密匝匝的络腮胡子,表情异常严肃。王景国两腮干瘪,颧骨高凸,更要命的是他的头发,像一丛被踩过的乱糟糟的茅草,都是停电惹的祸,他肯定早上没找着梳子。他在行道中间停下来,扳着指头清点缺席的人数,眼睛撑得圆溜溜的,嘴里念念有词,为了照顾视觉,他把脖子伸得老长,像一只觅食的鹅。
王景国回到讲台上,电突然来了,很强的光束铺洒开来,六十多支蜡烛顿时失去了光彩,蔫沓沓地挣扎着跳跃。大家吹灭了蜡烛,只剩下缭绕的烟雾和难闻的二氧化硫味儿。
王景国又走下讲台,依在门槛上,木然的神情重又巡视着教室四周。他嘴角微微上扬,缺席的人数已经了然于心。
“嗤嗤——”有笑声发出。前面几个女生低下头嘻嘻笑,没一会儿后面的男生跟着哈哈大笑。好奇心驱使大家将目光投向王景国,只见一红一黑两只皮鞋滑稽地套在他的脚上。
“王老师你的鞋。”有学生喊。
王景国这才下意识地看自己的脚,看完又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有什么好奇怪的,不就穿错鞋了嘛!看书看书,都不要再捣蛋了。”
钰莹迟到了,她被王景国堵在门口。
“你干啥去了,来这么迟?”
“起迟了。”
“起迟了!你们宿舍几个人就你起迟了?”
钰莹低头沉默。
“你知道什么人早上起得迟吗?妓女,妓女你知道不!”
王景国毫不犹豫地重复“妓女”二字,并且拖长音加重语气。钰莹放弃了刚还矜持的表情,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王景国,她愤怒地咬着嘴唇,嘣豆子一般吼:“你这是为人师表吗?我就迟到了,又没有干违法犯罪的事情,怎么跟妓女扯上关系!道歉!你必须向我道歉!”钰莹的呵斥很铿锵,空气瞬间变得很凝重。
钰莹和王景国僵持着,读书声戛然而止,齐刷刷的目光聚拢来。按常理,当强者欺凌弱者,公众都会对弱者投以同情,可今天这场面,如何分辨强弱?钰莹明显占据着上锋,应该说她成了今天的强者,公众还是把情感倾向于她,这似乎是有悖于常理而又理所当然地合理着。
王景国毕竟是四中较有影响力的老师,缘自于连续三年的优势升学率,连续三年的优秀表彰。每年的表彰大会上,校长给他鼓励的同时又施加压力,让他所带的班级在来年的高考中必须有新的突破,并一再强调,这是必须的。多考几个清华北大是给学校增光添彩的事情,也是给自己荣升的机会,更有甚者彪炳校册,流芳后世。
在四中,所有的人都很崇拜张景国,张景国打破了这样的戒律,他潜意识里把自己尊为神,自诩为学生命运的得力主宰者。他不惜一切代价从各校挖高成绩的考生,更滑稽的是请来算卦先生看学生的手相,事业线长的留下来,事业线短的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好多家长慕“神”而来把自己不成器的子女交给他,任他随意“锻造”,大家对他的实力已经达到深信不疑程度。
今天,他对钰莹这种学生的“锻造”可谓用心良苦,可惜对方并不领情。一个学生怎么可以跟自己叫上板呢,这是天大的笑话!王景国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张着血盆大口准备吞食这个令他不快的侵犯者。
“你还有理了!毛头女子竟敢跟我犟嘴!你说什么,让我跟你道歉。道歉,道哪门子歉?走,校长办公室说理走,不相信就治不了你!”
“你可以批评我,但不能用这种方式批评啊。你怎么这样侮辱我呢?我是妓女吗?你还是老师,怎么能这样呢……”钰莹说着嘤嘤哭开了。
看到钰莹掉下金豆豆,何小伟的心甭提有多难过。他恨王景国,如此侮辱他心爱的莹莹,简直该下地狱,该下油锅!他应该立马跑过去,撕了王景国那张臭得烂裹脚一样的贼嘴,管他还是不是阎王爷,就算是阎王爷的爸爸、爷爷、太太爷爷他都不怕——
何小伟牙关紧咬,将拳头攥成滚烫的仇恨,腾一下站立起来,很有跳过去将王景国灭了的架势,可被惊恐万状的柳絮拽到凳子上。“你疯了!”柳絮暗中揪着何小伟颤抖的袖管,“你真想英雄救美啊!吃了豹子胆了!王景国不把你灭了才怪,不信你试试。起来,起来啊!”
在柳絮形式有别的激将下,何小伟慢慢恢复了理智,可脑子里还是乱纷纷的。他的眼神始终是一条长蛇,飞快地向钰莹那边移去。钰莹还是嘤嘤抹眼泪,可他无力相助,哎!
“是你有错在先,你迟到了,说你两句不行啊。以为你谁啊,最高国家领导人,还真不想受约束。你哭什么哭,我又没怎么着你,我只是打了个比方,你的发散思维那么好啊。既然有那么好的发散思维干么来复读,你可直接破格被清华发散思维班录取……”
王景国见钰莹掉下金豆豆,说话的口气明显软了,适当的解释是给自己找台阶下。钰莹恨死眼前这个被大家尊为“神”的家伙,恨得咬牙切齿!要想摧毁这个四平八稳的神,她必须施以自己的法宝——眼泪,而不是平日嗲嗲的语气。
钰莹还是不肯收敛自己的悲伤,是王景国触动了她那过敏的神经,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最隐密的弦。她不能原谅王景国,她要把这暂时浓缩着的仇恨无限地放大,这个仇恨就是一粒种子,就算墒情不行她也要种在地下,种在龟裂的盐碱地,这样她便让种子无极限地忍受干涸的煎熬而永不得健康成长。
钰莹哭着离开,甩给王景国一个拉长的背影。她去哪里?除了宿舍还能去哪里。
张钦六来了,王景国并未像大家所想像的那样骂他是嫖客。“滚出去!”他咆哮着,言简意赅。
“啊!滚。那行王老师,我这就滚出去,我往哪里滚?还请王老师明示。”
“那么多废话!想滚哪里就滚哪里,随你的便,只要不在这个教室里就行。”
“行,谢谢王老师成全,我这就滚。我进去拿点东西行不?”
王景国后退两步让开一条窄道,张钦六老鼠一样蹿进去,他回到座位上摆弄了一会书桌上的书,整理好抱在怀里信步走出教室,径直走到红艳艳的国旗下。他把书放在国旗下的台阶上重又折回来,扮着鬼脸搬了桌子又搬板凳,他把这里布置成临时的学习点了。
王景国吹胡子瞪眼睛,对张钦六奈何不得。
早操时间,集合跑步。飘扬的五星红旗底下坐着人模狗样的张钦六。王景国跟着队伍满操场抖圈子,脚上那两只红黑皮鞋一直配合着他的步调,像两个穿着不同颜色的衣服可关系密的双胞胎兄弟。
张钦六软着姿态征服王景国的同时也向柳絮示威,他要让柳絮看得明白想得清楚,赶鸭子上架是他张钦六的拿手好戏。他能把赶在架上的鸭子抓下来宰了吃肉,或者说他有超常的功能,能把其中一只鸭子连毛吞下,鸭下水都不放过……
已经有个清晰的定位,卑微对张钦六来说是伟大的,伟大对于王景国来说是卑微的。
柳絮对那红旗招展下的张钦六不像别的同学那样兴致盎然,此刻纠缠她的是不安、恐慌、还是若无其事地镇定?她全拿捏不准。把饱满的思维摞起来,再颠倒,颠倒了,再摞起来……无助、困顿、莫名的恐惧。“人怕出名猪怕壮”,柳絮想,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名扬全四中,就现在,关于自己的花边新闻很不少。可她无力向大家证实这是一种荒谬的事实,是精神失常的张钦六对她情感的亵渎!
钰莹独自在宿舍待了一个早上,哭成个泪人儿似的,脸红肿得像桃子一样。中午的时候也没打水做饭,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空洞的眼神死盯着天花板。舍友陆续从灶房赶来,简单午休后又得回教室做新布置的作业。
宿舍就五个人,钰莹、玉珍、婷婷,亚平、柳絮。本来是八个人的宿舍,却因为中途三个同学转学,空出三张床,这三张床便成了她们几个的杂物堆放场所,大小的包裹一疙瘩一疙瘩摞在那里看起来即不雅观,又碍整洁。那包裹里大多都是她们换洗的衣服和床单被套。新建的公寓,干净、爽朗通透,可就是没有衣柜,学校也太会节省财力了,这样的节省恐怕也让设计师为难了。
玉珍先到宿舍,她看到委身床上的钰莹,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她想钰莹只是迟到,王景国不应该用那么恶毒的语言中伤她。真是人不可貌相,那样威风八面受人尊重的“一代名师”竟然能如此践踏自己的师德。
“钰莹,还是起来吧,吃点东西,身体要紧。”玉珍见钰莹没一点反应,接着说:“那王景国估计让昨晚的炸雷击坏了脑子,你也别再想不开了,犯不着为他生气。名人说过,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是最愚蠢的表现。起来吧,凡事都会过去的。”钰莹还是没有动弹,悲伤的她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有一只苍蝇飞来拢去很不安分,一会儿扇着翅膀冲向高处,一会儿又落到低处,最后寻思着停在钰莹淌着泪水的眼角,一贯热衷于逐臭的它或许也想换个口味,它想通过品尝泪水的咸涩来改善自己的生活品质,顺便安慰一下伤心中的钰莹。
钰莹伸手扰走苍蝇,她突然感觉很恶心,这只苍蝇比王景国的臭嘴还恶心。
柳絮和亚平来了,她们都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安慰钰莹。这样的“横祸”,谁遇上都受不了,何况是一向遇事都很敏感的钰莹呢。
柳絮轻轻地走过来,抓过钰莹的手,温柔地握在掌心,“钰莹啊,你可千万不要跟自己过意不去,不要跟自己的学习过意不去。现在是关键时刻,等课程一结束就得做很多习题,所以要先把基础知识消化得差不多了才能更好地做习题。咱们都不容易,来补习是个严肃的选择。你那么聪明,专业课又那么优秀,只要努力,文化课一定不会拉你的后腿的。振作起来,再别生气了啊。”
“王景国什么东西啊,那屌人!我真想捅他一刀子。咱们联合起来不上他的课,自己学习,反正就那破历史,看看书做做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亚平风风火火就那直性子,以暴粗口表达她对现实的不满,也替钰莹打抱不平。
柳絮看到亚平情绪激动,她站起来向亚平使了个脸色,暗示少说两句或者干脆什么都别说。亚平忽略了柳絮的眼神,背靠着窗户生闷气,好像遭王景国辱骂的是她而不是钰莹一样。她站在那里双手叉腰,不厌其烦地骂着喊着。她横空出世的每一句话都能使空气发出强烈的震颤,钰莹心里那根脆弱的弦绷得更紧,她思量了一个早上,对王景国的恨或许才刚刚平复,经亚平这么一折腾,心里的火便“腾”一下又冒出来了,真正的恨正式亮起了红灯,她想她怎么可以轻易就这样原谅王景国呢?她要让他对说过的话付出代价,她决不了轻饶他。她继续思量着,有坚不可摧的信心!大家都是只场故事的观望着,而她可是这场故事的主角,是真正的受害者,凭什么就只能让大家这么观望,而她这个受害者只有忍气吞声!与其在这样的倦怠中消磨自己还不如在仇恨中摆平王景国,可就怎么摆平,她还没想清楚。
柳絮走到窗户跟前按了按亚平的肩膀,示意让她坐回床边。亚平那个倔强地甩开柳絮搭在肩膀上的手,把头朝向窗户,她的目光定格了。
“快看,快看,那不是二百五张钦六吗?”
当柳絮看到楼下捧着一大束火红玫瑰的张钦六时,她惊呆了。这个死狗张钦六不知道又使哪般武艺,竟也“兴势动花”起来!这样子,真还较上劲来了,不像是以前施给柳絮糖果那样简单了。这个狗一样犯贱的张钦六!柳絮暗暗骂了一句。
楼下已经聚拢了好多看热闹的同学,把张钦六围得水泄不通。
“柳絮,我爱你!”张钦六得意而忘情地喊。
仗着人多势众,张钦六像是获得了莫大的鼓舞,高着腔调喊,表情很放肆也很猥琐。不知情者肯定会被张钦六当下的行动感动得涕泪涟涟:那样儒雅的气质,那样不拘小节的浪漫,那样立足玫瑰诚信求爱的心态!这在四中不多见,整个A县的中学没有过的先例。张钦六自然是个不可多见的垂钓高手,他恰当地掌控着下钩时机,给可怜的柳絮一个出奇不意的震撼,而这震撼穿插着太多的隐忍与恐慌。柳絮不敢多想,她太怕这个狡黠的张钦六了。
“柳絮,你听见吗?我爱你!请给我机会好吗?”
“柳絮,我爱你!请接受我对你爱的表达吧。”
……
柳絮痛苦得捂住双耳,在潜意识里拼命驱赶着这些垃圾一样的声音,可效果不明显,她越是将耳朵捂得紧,那声音越是扰嚷,她的脑子里像是有千百只虫子爬来爬去,好生难受。要是再这样下去,跟阎王索命有什么区别。最后她做了个决定,那就是下去见见张钦六,当面澄清关系,这样总比在众目睽睽下躲避好些,反正上刀山下火海她也认命,已经势在必行。
柳絮摔门而出,不顾亚平身后的挽留。她气呼呼地下楼,径直走向张钦六。人群迅速地为她让开一条道。
“张钦六你闹够了没有?你再这样闹下去有意义吗?”柳絮带着哭腔质问。
“闹?你觉得我这是在闹吗?”
“不要抵赖,你就是要闹事。你真卑鄙!”
被触及张钦六的敏感神经,他愠怒着脸补缀“柳絮你啥时候变成脱口秀了,这‘卑鄙’二词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地用在我身上呢?你是在亵渎我对你的爱!”
“这不是用亵渎所能解决的,你有精神问题,应该去看心理医生。可有一点,求你放过我,我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陪你牺牲,我还得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像正常人一样学习。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就放过我,求你!”
“病人?哈哈……你把我当成病人了。既然这样,你求我没用,就算你求马克思也一样没用。你还是求你自己吧,求你自己答应我的要求。”
张钦六不加掩饰地露出他无赖的本质,亚平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打开窗子扔下话:“张钦六你个王八有本事冲着老娘来,别缠着柳絮不放。”
在公众的视野里,张钦六“嘘嘘”打着口哨,他对这样的居下临高不以为然,浪着声调朝楼上喊:“就你那德行,给我都不要。不过,我不介意你来试试。试试爷爷的厉害!”
亚平哪能吃消此等侮辱,呸呸朝下吐口水。
张钦六避开亚平的口水,又将目标投向了柳絮,顺手摘了一瓣怀抱的玫瑰花瓣,夹在食指和拇指之间搓揉着,漫不经心地说:“瞧!你来楼下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别人装饰了你的影子。柳絮你人缘真好,有这么好的朋友替你说话,我嫉妒得要命。就凭咱俩这么好的关系,这份友谊一起分享好吗?”
跟这样少品质的人退让,简直是一地鸡毛。柳絮已被气昏了头,不再怕这种声势浩大的争执了,周围好多人指指戳戳,窃窃私语,她已经失去在喧闹中的细心分辨的能力,就冲着耀武扬威的张钦六喊:“你休想,恬不知耻的家伙!你再这样骚扰我就打110报警,别老把别人当病猫。难道拉屎的还得受吃屎的控制!”
从来没有暴粗口骂过人的柳絮此时前言不搭后语,词不达意地开骂了。那紧锁的眉头里面藏匿着化不开的愤怒。在一旁的张钦六已经笑做一团,他靠近柳絮,把花挡在他们中间,神秘兮兮地耳语。柳絮铁青着脸抡起拳头想要砸向张钦六,可横在他们中间的玫瑰花救了张钦六,使他免受人身攻击。玫瑰被柳絮打落在地上,张钦六刚想弯腰捡拾,却被气昏了头的柳絮牢牢踩住。张钦六起身,有些局促地搓着手掌,接着机灵一动,抱拳说:“恭喜你肯接受了!可是媳妇,有你这么接受玫瑰的吗?来,文静点,别让我难堪了。”说着又一次弯腰捡拾,明摆着是给自己找台阶下。柳絮没好气,咬着牙攒足力气狠狠地踩向那些无辜的鲜花,直到完全踩烂,一地狼狈的玫瑰很顺从柳絮的踩踏,无一丝反抗情绪。
这些柔弱的玫瑰骨子里就是顺从的奴隶,它们只能装扮花团锦簇的季节,却对自己的蹂躏无能为力。它们被别有用心的人索来表达爱的情意。这种情意的代表插在瓶里虽然好看,可以在短时间里怒放,而代价却是剪伤根部撒上盐。用不了多久,就只剩下空空的花瓶了。
张钦六颓丧地离开,经过女生公寓楼前的花园,那里有新割过的草地,栅栏边有被太阳晒过的被子,他远远嗅着这种迷人的味道,他想这种熟悉的味道可能是柳絮的。
玫瑰的残香还弥漫着,飘飘渺渺像一个睛朗的梦,不浓不淡适合遐想。不像往常那样恶作剧带给自己的痛快与满足,相反,他有了淡淡的挫败感,这种理不清头绪的感觉对于他来说太难能可贵了。“我这是在干什么?是在追求爱吗?”他喃喃自语。在去教室的路上他停住了脚步,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去教室?他太烦了,还是不去了。这样想着便走出校门,头埋得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