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辑:青梅竹马,素年锦华(二)
作品名称:黎雨 作者:冷月子 发布时间:2014-02-17 21:48:02 字数:7323
三、无忧,六七岁的成长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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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岁的年纪,记忆里我们已经长大了不少。那时候我们已经会做许许多多的事了,不单纯的就是呆在家里捏一捏小泥人,在村里东跑西跑无忧无虑的打闹着。我们学会喂猪、赶鸭子、放牛、还有就是跟着爸妈一起干一些细碎轻巧的农活。
她还是我如影随形的好玩伴,也是我朝夕相处的假小子。我们没事还会到那棵年轮增长两圈的树上仰望蓝天白云,朝起夕落。还是会一起钻春天绽放油菜花的田地,弄得灰头土脸的打猪草,一起度过两年的每一个季节变换,一起经历童真的儿时锦年。
当时我也不知道这样的时光会不会一直伴随着我们走下去,但是很显然,这样的时光不会持续多久,因为我们在慢慢的成长着,思想在慢慢的转变。真的,这些时光只能在脑海里留下浅浅的记忆。
六岁那一年,我们开始了曲折的童年生活……
“门前大桥下,游过了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当时的广播里时常会播放起一些反映乡村的儿童歌曲,因为那时候经常会说起我们是祖国未来的花朵,我国正在提倡计划生育,所以说孩子是我们中国的未来。
自从村里安装了广播,傍晚的时候我和思黎经常伏在打谷场的草垛上,聆听音乐台声音很好听的主播给我们带来当时觉得很流行的音乐。童年的时光不仅仅用惬意二字就足以形容的。
我们有时会牵着水牛到荒原上逐牧,有时会到打谷场上追逐蜻蜓,有时会到田野里捉蚂蚱,有时会淘气的到邻居家的田里找一些吃的,所有的所有,六七岁的我们在朦胧记忆中却清晰可见。
9
“思黎,你等等我。干嘛走的那么急啊?”
“今个第一天上学,我可不想迟到。”
“原来你是怕迟到啊?”
“我还不是怕老师么。听说迟到,老师会狠狠的打你的。”
我当时听了半信半疑,传说中的老师会不会真的那么狠。我拉着思黎,急速的朝小学走去,因为我也怕打,虽然在家经常被爸妈打骂。
我记得上学那天谁也没有送我们到学校,我和思黎两个人背着我奶奶缝制的小书包屁颠屁颠的跑到学校,临走的时候,我的爸爸还嘱咐我要把思黎带好,说我比她的年龄大,说我们还报了一个班,说我们的班主任是他认识的一个好朋友,说如果我不听话就要把我打脱一层皮,说了那么多,我好似只知道我和思黎依旧在一起,不仅在一个村子而且还是同班同学。
六岁那年的九月份,我们来到我所在行政村开设的小学读学前班。虽然没有现在的学前教育的那么发达,但是也算是步入当时真正的教育体系了。
我拉着思黎跑着,滑稽的大书包在我们的腰间摇摆不定,她跑的满头大汗,我也挥汗如雨。结果我们还是迟到了,我们到班级的时候,林老师正在给大家发校服。
“谁是商思黎?”
思黎解下肩上的书包在教室门前叫着:“老师,是我,是我。”
“你怎么弄到现在才来啊?”
思黎可谓是影后级别的,林老师话音刚落,她就布起乌云下起雨来。我在旁边看着,心里顿时觉得忐忑。林老师把思黎拉到身边,思黎躲到我身后显得格外害怕。
“老师,我们知错了。你不会打思黎吧?”
林老师俯下上身子,用温和的眼神看着我们:“老师像那么凶的人吗?”
思黎有些顾虑和害怕,用孩子天真的口吻说:“我听村里的那些哥哥姐姐说,老师可凶了,动不动就打人。”
林老师急忙辩解:“什么什么啊,那些高年级的孩子真把老师当什么了,真是大孩子带坏小孩子。小朋友,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见到我就哭吗?”
思黎眼角挂着余泪,揉揉纯净如水的眼睛,低下头呢喃的说:“村里的哥哥姐姐和我说,老师只要骂我要打我,我就哭,那么老师就不会打我了。”
林老师微笑,用温和的眼神看着我和思黎,从我的身后牵起思黎的小手,说:“你这小家伙真聪明,真可爱。老师怎么会骂你打你呢,疼你们都来不及。”
我那时候只会说家乡的方言,却不知道可爱是什么意思,信口一问:“老师,可爱是什么意思啊?”
她或许顿时汗颜了吧,无言以对了,可想而知我们那时候是有多么的聪明伶俐,有多么的可爱无敌。
林老师亲和的说:“可爱用方言来说就是,小孩长得好看的意思。”
我点点头,思黎在一边臭美的看着我,得意洋洋的说:“老师说我长得漂亮,你不行吧?”
“是的,我没你长得漂亮,行了吧?”我鼓起嘴巴,孩子气的回答她。
林老师领着我们到班级里坐下,她知道我和思黎的对彼此都很熟悉,就把我们安排在一个桌子上坐。
10
上学后的一个月,我们迎来了国庆节,城里的孩子们都会到游乐场,公园里去玩,而身处在农村的我们只有和牧牛以及各种各样的工具为伴,而且只要达到一定的年龄我们都会成为家庭劳动力的一部分,只因为那个时候农村的生活水平不高。
我和思黎也不例外,我们两家都养了一头水牛,我和思黎毋庸置疑的成了牧童,虽然村里没有杏花村的美丽风景,那时令也并不是春天。可是在山脚下的我们却很享受着这样的时光,我时常在想,我和思黎这样的状态可以用青梅竹马来形容吗?应该可以吧。
假期里的每一个清早,我们都会准时的从牛圈里拉出家养的水牛。然后我都会和思黎在一起牧牛。无忧无虑的走在田间地头,走在山清水秀的乡原之中。
记得那是一个有点清冷的早晨,我从家里的牛圈里把牛拉了出来,走到村子那唯一的土路上面。我像往常一样在村口那里等着思黎。
她吃力的拉着牛,从远处朝我走来。
“哎,小雨,你早饭吃了吗?”
我鼓起嘴巴,有些无奈的看着她摇头。她见我摇头,好像有预见性的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苹果塞给我,脸上露出纯真的笑容说:“是我妈给我的,你拿着吃吧。”
“那你不是没有了?”
“没事,我早上可是吃了好大一碗粥,现在都撑死了。”
我笑着看着她,调皮的把手伸过去捏了一下她的嘴巴,说:“谁叫你吃那么多的,小猪妹?”
“你滚,谁是小猪妹了?人家不就是能吃一点吗,你至于这样说人家吗?再说你不也长那样,跟个球似的。”
我扑哧的笑了出来,还不好意思的捏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哎,小雨,你可走了?别待会回家回迟了你家人又要骂你。”
我走到一处高的地方,撇开双腿三下五除二的就骑到了牛背上,思黎眼巴巴的看着我骑到牛背上不开心的朝我大吼起来。
“喂,韩辰雨,我还没上呢,快给我滚下来。”
我无奈的从牛背上下去,吃力的将这个“小猪妹”送到牛背上。
11
我们来到我们常来的那片沼泽地里,两头牛自由的在那片丰腴的草地上啃着有点发黄的草。我和思黎爬上我们经常坐在一起的朴树,撒着脚丫子在树上唱着儿歌。
唱歌唱累了我们就开始玩起了拍手的游戏,结果我们只顾着自己玩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意识到我们是出来牧牛的。
我和思黎跳下被我们肆虐的朴树,脸上还挂着刚才游戏时留下的笑容。
思黎急的手忙脚乱,急促的说:“小雨,我家的牛不见了。”
“什么?牛怎么不见了啊?”
在沼泽地里只见我家的水牛还悠然自得的啃着微黄的草,思黎家的牛却消失了身影。
她拔腿就跑,焦急的面容和紧张的神情挂在脸上看不到一丝放松,我在她身后喊着:“思黎,你慢点,不要急,牛不会跑远的。”
我走到我家水牛旁边拉着绳子急忙赶了上去。
在我们的家乡,离沼泽地不远的地方是一个水域广阔的,一眼看不见底的蓄水塘。夏天丰水期来临的时候,水塘里盛满水,溢过涵洞的部分就会沿着排水渠排出。我们从家里拿出渔网在沟渠里伏着,很快地就能捉到很多小鲫鱼。
思黎疾步到了那个蓄水塘的圩埂上,只见水牛舒舒服服的在水塘里泡着,她也只好眼巴巴的看着水牛在水塘里漫游着,什么都不能做。因为思黎不会游泳,是一只名副其实的“旱鸭子”,而且一直都是。
我拉着水牛,走到思黎身边,说:“思黎,你帮我把牛牵一下,我去把水牛拉上来。”
她不解的瞪着我,说:“你不会跳下去把牛拉上来吧?”
我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可真笨哦,谁说我要下去了啊?万一我被水鬼拖下去怎么办?”
她一脸鄙视,鼓起嘴巴:“你就胆子小,水里哪有水鬼?”
我生厌的看着她:“谁说我胆子小,只是我怕我的狗刨式不管用。”
她春风得意的笑了起来,用手指着我的鼻子。
“小雨,你不行就是不行,说到底还是你不能……下去。”
我没来得及听完她的话,扑通一下跳进水塘里。
“喂,小雨,你还真敢跳下去啊?你要小心,塘里面的水是很深的。”
我回头朝她微笑了一下:“小猪妹,我知道了。”
我用力扒着前面的水,用力蹬着向前游过去,虽说我的水性不差,但是也只是半坛子醋,水牛是很狡猾的,当我越往它那靠近时,它就会向离我更远的地方游去。
我并没有放弃把水牛从水里拉上来的念头,坚持向水牛游去。我潜下水里,在浑浊的水里找寻拉牛索的踪迹。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是不是有点缺心眼了,还是心思眼太实了。
经过一番努力,我终于找到了牛索,可是在水中喝了好几口水,幸好当时的水质好,要不早就中毒,一命呜呼了。
12
我竭尽全力将水牛往岸上拉,我看着岸上的思黎心惊胆战的看着我,当时很难体会她那紧张的眼神中所透露的那种深切的担忧。我刚把水牛拉到半途,而水牛用力甩开了我的束缚,我却被水牛拉到了水里,我吃力地扒拉着水,拍打的水花溅起,我的脑袋中一片空白,天真的以为自己将和死亡接触。
但是当时真的很危险,思黎见状,大叫救命,可是周围却没有人,有的只是纯自然的环境和两种不自然的心境。我脑袋中空白,害怕死去,思黎紧张,害怕我被水吞没。
所幸,思黎在附近找到了一个竹竿,她急切的将竹竿伸到我的周围,而我本能的将竹竿抓住。在她吃力的拖拽下,我脱险了。
她童真的用小小的身板抱住我,躲在我的怀里痛哭起来,湿漉漉的衣服将她干爽洁净的衣服染湿,水珠一颗颗的从身上滴落在地上,接着溢开蒸发。
“小雨,你想死啊?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她躲在我的怀中,哭泣着低声说着。
“没事没事的,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没事没事,你每次都是这样,你知道人家多担心你吗?”
“反正都没事了,下次我会我小心的。”
“你就喜欢逞能。”
我沉默不语了,因为我知道她打小就以为我特喜欢逞能,在她面前逞能。是的,我喜欢逞能,自小就喜欢逞能,而且是在她面前。那是因为,我知道我们的感情变成爱情时,我却以为我的逞能是为了她,自始至终都是为了她。对待我们静如流水的时光,我用静如流水的感情,对待静如流水的她,面对静如流水现在不为一切所动摇的我,我沉淀时而波动的静如流水,现在在这个梦中或许掀起波浪了吧。所有的逞能,都是因为逞能的我对待青梅竹马的她展现的淋漓尽致而已。
后来,我找到了许多的石头,思黎家的水牛被我驱逐到对岸的一处荒田中。我跑过去牵住水牛,最终这件事算告一段落了。而她对我的担忧和关心却成为了她一种习惯,永远也不会告一段落。
四、转折,走向少年的催化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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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的碎片依旧拼凑着完整,睡梦中我不记得翻来覆去了多少回,只是不能平静沉睡心灵中的悸动。而沉睡心灵的悸动却成为那段记忆的波动。童年也许只是一种好看的玩笑,玩笑中的平淡,玩笑中的波折,玩笑中的平波相间。
我们牵着牧牛回家了,一路上说笑着童年应有的说笑,一路上嬉闹着童年应有的嬉闹。
国庆节假期很快就过去了,我和思黎在这个假期里总结来说收获颇多。至少我们忙东忙西,自娱自乐。抛掉那些不必要的烦恼,两个人完成了该完成的家庭任务。
国庆节后的第二天,我们像往常一样背着简易的书包上学。早读课上,思黎作为我们班的学习委员带着大家读着刚学会的发音字母,读的是有滋有味、认真投入。而我们也被她熏陶着,所以也读的热情饱满,激情澎湃。林老师时而走在窗边巡逻,但是每次都是满怀欣喜的笑了,因为我们的投入,因为我们的可爱。在以后的每一节课上我们都非常认真的学习,当时好像就是抱着一种不让老师、家人失望,不让自己失望的心情去的。
记得小的时候,像我们那般大的孩子总会有一个考大学的终极梦想,因为当时的大学生是智慧和荣誉的化身。而我和思黎也不例外,从小受爸爸妈妈的教育,立志考上大学,为光耀门楣、走出小乡村做贡献。所以那时候的我们格外对学习上心。
每当傍晚时分,我总喜欢和思黎在一起写作业,写作业的场景当然也滑稽搞笑。我们从家里端出两个长凳,再从家里拿出两个小凳子,我们伏倒在长凳上一手拿着铅笔,一手拿着当时很便宜的苹果,就这样体会做作业的苦,又享受着吃苹果的甜。
又在每一次的考试之中,我和思黎总会考的非常好,每次都会因为卷子上有赞赏的评语而高兴,又为那通常以九字开头的分数而欣喜。可是当命运一语中的宣告你将面临不幸时,总会以一触即发的态势紧逼而来。
也许不幸的命运可以用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来形容。可是真正命运的齿轮向前推移时,谁都不得不信,谁也都无法使自己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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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转眼到了我们七岁的那一年,我和思黎从学前班已经是一年级了。
那是那年的初夏,有一天傍晚我和思黎正常的放学回家,在走到村口的时候,发现村里的人在议论着什么,而且脸上都表现出很沉痛的心情。
走到思黎家门口的时候,我看到思黎的奶奶踞坐在青石板制的台阶上,用抖动着的手擦眼里流出来的泪水,深深地皱纹在悲伤泪水淹没中渐渐地隆起。
奶奶见她回来,哆嗦着的手急忙拉住思黎:“小黎,小黎,不要进去,到奶奶这来。”话语中带着哭腔,语气中又夹杂着无尽的悲痛。
思黎看着奶奶,一脸疑惑的看着奶奶,疑惑着为什么奶奶会坐在门口哭泣,疑惑奶奶不让自己回家。
片刻过后,凤姨大哭着从堂屋里跑出来,头发凌乱,身上布满黄泥,褐色裤腿上和白色上衣上分布着一块有一块的血迹,左脸上有一块刮痕,红肿了不少。
“你这小丫子怎么才回来啊,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啊……”凤姨抽泣的断断续续说出来,责怪着思黎好像应该要更早的回来,继而说:“你再也看不见你爸爸了啊,你再也看不见你爸爸了,我苦命的孩子啊。华子啊,你就这么狠心丢下咱母女两个吗?你让咱母女两个今后怎么活啊?”
我当时听到这话,我懵了。难道思黎的父亲不在了?是的,不在了。思黎听了,顿时压抑不住情绪大哭了起来,因为她知道她的父亲不在了。
她甩掉肩上厚实笨重的书包,踉跄的走着并不遥远的路途朝向离自己远去的爸爸。她跪倒在竹床上的华子叔叔面前,看着白色被单下的躯体已经一动不动了。
我冲进堂屋里,四周围观的邻居们都低头沉默着,抽烟的抽烟,叹气的叹气,闲言碎语的闲言碎语,可是脸上都挂着一个表情——或多或少的悲伤。
思黎跪倒在华子叔叔的旁边,身体伏在竹床上用手紧紧地拥抱着华子叔叔,泪水像雨水般从稚嫩的眼角流了出来,当时的我很难体会失去亲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她伸手去触摸死去父亲的脸庞,时而去抹着刚流下的泪水,抽泣着一声一声的叫着爸爸,脸上溢满的汗珠和泪水融合在一块,滴落在地上化作一滩印记,凌乱微黄的发丝在堂屋的吊扇的吹拂下微摆。
凤姨恍惚着神情从门外走进来,然后瘫在地上,只是傻傻的望着竹床上一动不动的躯体。
初夏的蝉鸣声,悲怆的和哭泣声、嚎啕声、叹息声相互融合起来。残阳如血铺红整片西边的云天。红光从堂屋的门口投进家里,好似象征着生命最后一丝的光芒渐渐黯淡,冷落了许多鲜活的心。我在一旁沉默,时而用手拍着思黎的肩膀给她安慰,剩下的我只有目睹悲伤,沉默不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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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华子叔叔离开了一个并不富裕但是完满的家庭。只是,现在不完满了。
华子叔叔出殡的那天,我一早就跑到了思黎家里,去往她家的那条路我不知道走过多少回,可是在那一天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沉重,那么沉重。刚走到门口,只见思黎和凤姨披麻戴孝跪倒在简易的香案面前,弯腰低声抽泣,四周的邻居都来了,来送华子叔叔最后一程。
农村出殡的场景总会和沉重的白色相融合,人死后会用一条白色的床单裹住尸体,堂屋的横梁上也会高悬着白布,遗体的正前方会放置一个凳子,凳子上摆上两只白色的蜡烛,蜡烛中间放置一个白色的碗,碗里焚烧着香火。碗里焚香飘散的青烟,好像象征着人死后也要尝透人间烟火,好像象征着人死如烟灭。简易的灵堂在简易的屋舍里建立起来。
出殡的时候,两个大人谨慎小心点的抬起华子叔叔的遗体,轻手轻脚的走着脚下的路,思黎拿起华子叔叔的遗像在送殡队伍的前面走着,木然的神情好似把所有的眼泪和伤心苦咽到心里,让小小的心灵去承受别样的痛苦,或许那种痛苦原本就不属于像那时那般大的孩子。
我跟在队伍的后面,出村口的时候,爆竹一声声的在安静小乡村里响起,没有一点一滴的热闹,而是在山林间,草丛间,山谷里盘旋萦绕,悲婉幽怨的哀嚎着。
村里的长辈在前面唱着:“出殡咯,归魂咯,黄泉路,奈何桥,一路好走咯……”
送殡的车子发动起来,我被父亲拦在村口不要让我随行,而我只好木木的看着远行的车队,看着思黎,看着眼前的一切。
我在那时却也发现,在不同的人生里,悲与喜,得与失,回归本质就是人生道路上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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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殡的队伍直到送殡那天下午才从县城里赶回来,在我们周边农村都有这样一个习俗,人死后称为白喜事,还要举办宴席招待大家。
记得那天下午天就变得灰蒙蒙的,思黎家里早已摆好几桌宴席准备招待邻居和亲戚,她抱着华子叔叔的遗像,仍旧是那样木然的表情,思黎的奶奶接下华子叔叔的遗像,抱着遗像痛哭起来。思黎忍不住又掉下泪水,手里紧紧攥着遗像。
她柔弱的扶着奶奶,轻抚着为奶奶擦去泪水,说:“奶奶,奶奶,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她扶着奶奶,缓缓地把遗像轻放在香案上。
几个大人把晕厥的凤姨从车上扶到房间里,苍白的脸上失去原有的精气神。
我从厨房里给思黎端出一碗饭,那一碗饭中堆满当时觉得会很丰盛的菜。
我把饭递到她的面前:“思黎,还没吃饭吧。快来吃点吧,里面有很多好吃的呢。”
她带着哭腔,低垂着头,呜咽的说:“小雨,我不想吃。”
我微微沉下语气地说:“不吃怎么行,快吃点吧,饭还挺热的呢。”
她颤抖着接下满满的一碗饭,我安静的陪她蹲在墙角看着她一口一口扒着碗里的饭,她吃的很慢,吃着吃着眼泪又不自觉的从眼角流出来,已经很红肿的眼眶在泪水的流动下红的愈加明显。泪水滴落到碗里,稀释披附在菜上的油脂滑落到底部的饭里。
我看着她,也不自觉地受她感染,心里愈发的难过起来。
“思黎,你不要哭了。你弄得我都想哭了,不要哭了。”我伸手去给她擦掉眼泪。她抖动着手往嘴里扒着饭。。
她没有咀嚼着嘴里的饭菜,只是把筷子拿起扒着饭往嘴里送,然后吞下,反复这样的动作而已。她盯着前面堆砌着的蚂蚁,不言不语的盯着。我见状说:“思黎,你慢点吃,别噎着了。”
我不禁笑了,或许当时是因为她的吃相滑稽搞笑,却也在潜意识里明白,思黎会更坚强的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我倾斜着看着屋子里,一向喜欢喧闹宴席气氛的邻居们却也安静的喝酒吃饭。屋子里昏黄的白炽灯光透过门照射出来,在昏暗的天空下影射一丝光亮。香案上的蜡烛在微风抚摆下照耀着黑白相片。原本的一个淳朴的人现在失去原有的活力,化作旁边的一盒骨灰,与世长绝。
房间里的凤姨不知道是否安好,只是这一刻沉痛在下一刻和未来中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