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傅全和柳青之间的战争并没有因为柳青的忍让而停止，相反却在一步步升级。傅全越来越讨厌了柳青，有时，他甚至觉得柳青的沉默也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而完全不顾柳青心中的感受。柳青是个精明人，见傅全那样，便隐隐感到，傅全和她之间终究要发生些什么事情。傅全不讲，她也不好明说，只一味地忍让着不去吱声。再加上这几天忙于第一批“智能狗”的上市准备工作，这让柳青感到兴奋和高兴。这兴奋和高兴，多少冲淡了一些她和傅全之间的不快，因此，也懒得和他计较。这让傅全更加不可理喻，只要柳青回家，他便黑了脸子，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拿柳青出气。
　　这天，柳青刚一进门，傅全便说：“你外面野吧，回来做什么！”
　　柳青淡淡一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的家，难道我还不能回来了。”
　　傅全一听，便大声吼道：“你的家？！你多会儿把它当成家了，又多会儿把我当成个人了！”
　　柳青说：“你是我的老公，我还把你当了外人不成。”
　　傅全说：“你还知道我是你的老公！现在，我只是一个男人，一个有尊严的男人。你也不想想你有几斤几两，也敢拿我不当了人看，瞧我怎么收拾你。”
　　柳青知道傅全又说到了过去那件事上，便说：“你闹，你闹，一件屁大点事，也值得你咬住不放，还大男人呢。小肚鸡肠的，我看你倒象个小女人哩。”
　　柳青没想到自己向他撒娇的一句话，却更加触怒了傅全，只见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将手中的一只茶杯狠狠地砸在了茶几上，口里喊道：“一个臭女人，摆什么谱，敢教训我！”说着便上去掴了一掌，只掴得柳青两眼流泪。
　　柳青经这一打，也有些生气，说：“打自已的女人，这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就往正经处使使，别这么凶巴巴的，谁还怕了你不成。”
　　傅全说：“我就打了，你能怎样！”说着，就又上前要打柳青，柳青一躲，躲过傅全这一掌，摔门便往外跑。
　　傅全见柳青要跑，便顺手拿了一只茶杯，向柳青砸去，嘴里却骂：“臭×女人，看你还敢回来，回来不打死你才怪！”
　　柳青听傅全这样说，心便伤了一大半。只到这时，她才知道傅全完全变了，变得她不认识了。她长叹一声，只身向厂里走去。她觉得，现在她唯一的寄托便是她那个厂子，还有她那个已经开发出来的玩具“英语狗”。她虽然是个坚强的女人，却也经不住自己男人的轻蔑和无理。此时的她，好想找一个人诉说，诉说她的心情，诉说她的苦衷，也诉说她这些年来创业的艰辛。
　　她走进了王伟的宿舍。
　　对王伟这个小伙子，她打心眼里是喜欢的，但这种喜欢仅仅是一个老板对她的员工的喜爱，并没有半点私情。自打从K市把王伟招聘回来，她便象得到了一件宝贝。而王伟也没有辜负柳青对他的钟爱，自从进厂后，便一头扑在了“英语狗”的研发上，一心一意地把自己所有的精力放在了“英语狗”的内脏——智能芯片程序设计上。
　　对柳青，王伟是佩服的。他佩服柳青为了事业的打拼精神，也佩服柳青待人的宽厚和温和。他尊重柳青，尊重柳青对他长辈一样的呵护，尊重柳青为人处事的大度和正派。在他眼里，柳青就是他的一个大姐。每当柳青遇到难题，他总是替柳青难过。对柳青的关爱，已经不知不觉地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
　　见柳青进来，正趴在桌上写着什么的王伟忙站了起来：“柳大姐，有事？”
　　柳青说：“也没什么事，进来坐坐。你这是——”
　　王伟说：“我在设计‘英语熊’的外观造型。”
　　柳青说：“难得你有这一片苦心。”
　　见柳青说话闷闷的，王伟就知柳青心中有事，便说：“我看你象心中有事呢。”
　　听王伟这样一说，柳青便忍不住两眼流下泪来，便把刚才和傅全之间发生的事说了出来。王伟说：“这傅大哥也真是的，怎么就动手打人，回头我说说他去。”
　　柳青说：“你也别去说他，他近日象是疯了一样。”
　　王伟就怀疑傅全是在外边有了人，忙问：“傅大哥不会是在外边有了人吧。”
　　柳青说：“不会吧。”说着，心里也觉得傅全这些日子是有些不对劲。但她不敢往那上边想，就说：“八成还是为了开除张金龙的事在生我的气。他这人叫真，有什么事总咬住不放。”
　　王伟说：“这张金龙还真是开除不得，他手中有一大批客户呀，开除了还不把客户带走。”
　　柳青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就否定了老傅的决定，没想到他倒不依不饶了呢。”
　　王伟说：“柳姐，也真够你为难的。”
　　柳青“唉”一声：“难也倒罢了，没想到他会动手打了我。两口子之间，你说我上那找理去。也只能和你说说，解解心宽。”
　　两人正说着，就见傅全闯了进来。见柳青和王伟坐得很近，嘴里却就不干不净地骂着：“好你个不要脸的东西，都好到这个份上了，还哄瞒了我。”
　　王伟那见过这种阵仗，只气得脸白，便说：“傅大哥，你怎能这样说话，我能是那样的人，还是柳大姐是那样的人。再说，我和柳大姐年龄也差着好大一截呢，能做了那种苟且之事！”
　　柳青也说：“老傅，你就别瞎胡闹了行不，心里有气只找我理论也就是了，别拿了屎盆子往别人身上扣。”
　　傅全气势汹汹地说：“做都做了还怕人说！”说着便扬长而去。
　　柳青万没有想到傅全会来这一手，就觉得傅全不知何以就卑鄙到了这种程度，心中气愤至极，便冲了傅全喊道：“老傅，你这样做还是人不是！”
　　傅全喜皮笑脸地说：“我不是人，你就是了，养了小白脸不说，还朝我瞪眼。”说着便拉门走了出去。
　　见傅全出门，柳青便安慰了王伟，让他不要在意，随后便也出了门。她追上傅全，拉了傅全说：“老傅，你也不想想我的为人。你这样做究竟想干什么？”
　　傅全也不搭腔，只前向前走去。
　　柳青说：“你倒是说呀！”
　　傅全说：“有什么好说的，离婚！我不能让你给我戴了绿帽子，还无动于衷。”
　　柳青说：“谁给你戴绿帽子了？”
　　傅全说：“你。瞧你们刚才那热乎劲，谁知道你们背着我还做什么来着。”
　　柳青说：“唉！随你怎么想吧，我站得直行得正，还怕了不成。”
　　傅全一付挖苦的腔调：“嘿嘿，你是大厂长，你怕过什么！看我把今天的事说了出去，你还有脸见人。”
　　柳青听傅全这样说，就知他非要做足了文章不可，心中一酸，就流了泪出来。想想过去的恩爱，想想过去的快乐和幸福，再想想这些日子里傅全对她的态度，她就觉得傅全变得她不认识了。难道这仅仅是因为她否决了一次他的决定，他才这样做的，难道他就一点也不念旧情，一点也不知道她是怎样爱他。打心眼里看，她是很在乎傅全的，而傅全呢？她伤心，她痛苦。她忽然觉得她面前的傅全是那样陌生，那样的不可理喻。
　　傅全却不去想这些，面对柳青的伤心和痛苦，他觉得他终于完成了一次大男人的创举。看着柳青伤心的样子，他觉得他在柳青面前失去的尊严又回来了。现在他不需要柳青，他有小翠。小翠能给他满足，能给他一个男人所需要的一切。只有在小翠面前，他才能找回自己，并臌大了自己。只有在小翠面前，他才觉得能从柳青的“阴影”里走出来，才觉得没有了压抑感。他觉得，在柳青面前，他只是一个爬着的男人，而在小翠面前，他才是一个站着的男人。
　　这些，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直到现在，她也不敢相信傅全的变化是因为有另一个女人存在，而且她没有想到今天的一切，都是另一个女人和傅全早就商量好的。
　　那天，傅全又一次和小翠幽会，事完之后，小翠含情脉脉地对傅全说：“傅哥，你不会也象栾志军那样，只是在我身上找个新鲜，过后也把我甩了吧。”
　　此时的傅全，早已离不开了小翠，一边轻吻着小翠的乳房，一边说：“我可不是，栾志军那样的人。在你身上，我又找回了自己呢。”
　　小翠说：“找回了自己？”
　　傅全说：“是的，一个大男人尊严和自信。”
　　小翠问：“那么你在嫂子身上呢？”
　　傅全说：“没有。我觉着在她面前总有一个阴影罩着我，她让我压抑，让我受不了。”
　　小翠问：“一直都是这样？”
　　傅全说：“自从她当了那个狗屁厂长以后。”
　　小翠说：“那是嫂子变了，你难道不觉得吗。”
　　傅全说：“连做爱也寡×淡水的，那有和你在一起这么情趣。”
　　小翠说：“那你就离开她，咱们好做个长久夫妻。再说，一个女人家在外面混，难免混得野了，说不准人家在外边早就有了人呢。”
　　小翠一句话，正说在傅全心里。他长叹一声：“就怕她不肯离呢。”
　　小翠说：“你就不能抓她个什么把柄，让她无话可说。”
　　傅全说：“这倒是个办法。等我收拾她去。”说着便使劲搂了小翠，“还是你有办法，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小翠在傅全怀里一动不动，轻声说：“你注意观察了她，看她在厂里是不是和谁特别要好。”
　　听小翠这么说，傅全并不感到惊讶，反觉得小翠颇有心计。
　　从此，傅全便留意了柳青的行止。见柳青常和王伟在一起，也不问是做什么，便觉得抓到了柳青的把柄，并暗暗准备在柳青和王伟身上找个茬口，好作了自己提出离婚的理由。
　　这天，也合该有事。傅全和柳青争执心后，见柳青赌气出门，就知道柳青没处可去，只有回到厂里，便准备了照相机，一路尾随着柳青到了厂里。偏偏柳青没到别处，而是进了王伟的宿舍。傅全一见便不由得心中大喜，心想：我今天不捉你个成双成对，才算日怪。便躲在门外偷听。当听到柳青对王伟说：也只能和你说说，解解心宽时，他便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便一头撞了进去。又见柳青和王伟坐得很近，二话不说，便选个角度拍下了一张他认为可认作为离婚证据的照片。
　　晚上，柳青回到家里，见傅全一人躺在床上，跷了二郎腿，在哼哼着小曲，便有意和解，说：“瞧把你高兴的，象吃了蜜一样。”
　　傅全说：“我高兴不高兴管你什么事。蜜我倒是没吃，却吃了砒霜呢。”
　　柳青说：“别那么小心眼了，快洗洗睡觉吧。”
　　傅全说；“倒是你去洗吧，要洗就洗干净点，别肮脏了我的床。”
　　柳青说：“我是个什么人，你还不知道？”
　　傅全说：“过去我知道，自打你当了厂长以后，我还就真不知道了。什么也别说了，离婚吧，省得我挡了你的道，让你不自在呢。”
　　柳青说：“你别胡猜瞎想了，好不好。”
　　傅全说：“是我胡猜瞎想还是你做下了。”说着，便把一张已经冲洗好的，柳青和王伟相近而坐的照片扔在了柳青面前。
　　柳青一看，因为拍照的角度不同，她几乎是和王伟相拥而坐，头便嗡地一声，两眼一黑迭坐在了地上。傅全见她这样，也不理睬，只顾自己睡了。好久，柳青才回过神来。她知道，傅全这回是黑了心了，喃喃地说：“你咋就这样了呢，你咋就这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