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三月的春天，虽然刮了一天的大风却没有一丝尘土，雨是防风剂。夜晚，月亮有点点雾罩，但无法阻挡它清朗的光直射在大地上。春妮到了电影院门口，靠在门口的柱子上，目光在人群中寻找他的影子，哦！第一次与男孩子约会怀里像揣了个小兔子一样慌乱地跳个不停，她一会儿低下头想想，一会儿抬起头张望。突然，她一下子看到了他，他笑着向她招手喊她的名字：“春妮，春妮，我来了。”他跑到了她的面前，伸出手想握她的手，春妮抬起手抚弄自己的秀发，他无所适从的双手只好插进上衣兜里，双眼注视着她，从波浪式的一缕一缕秀发，一直到她那双玫瑰色的皮鞋。她身上的缕缕芳香、丝丝秀发都有一种神秘的牵引力，她触动了他的眼神娇羞的低下了头，脸颊悄悄发热起来。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她说了一句：“我们进去吧。”他回过神从衣兜里伸出了手“哦，走吧。”一只手紧紧拉起她的手走进了电影院。
　　他仍然没有放开她的手，二人挨着坐在靠椅上，荧屏上放映台湾故事片《秋歌》，春妮不能平静自己的心情，特别是他的手紧紧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好不自在。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眼光盯着荧屏。渐渐的，他们终于被董芷筠与殷超凡的爱情深深吸引，全心集中在荧屏上。……荧屏上出现了恋人的第一次热吻，春妮浑身觉得酸酥酥的羞涩的低下了头。这个接吻的镜头路强反倒觉得心神畅快，转过头瞧见春妮低着头，正要伸手握她的手，他看到春妮此时的情绪是无所适从的羞涩，看出她比一般女孩更怕羞，他觉得怕羞的女孩更可爱，非常的可爱！他又握紧了她的手……
　　一场电影过去了，他们走出了影院。路强被影片中的情节深深感动不已，他看看春妮问道：“春妮，这部影片好看吗？”“好看……好看。”她只顾走路对他的话似理不理的，其实她很怕他再问下去，自己羞于回答。路强很早看出春妮是先天的怕羞，这样也难不住他的话题，“春妮，站一会儿。”他叫住了她，二人站在月光下，路强又开口了：“春妮，多大了，告诉我，在我面前就不要害羞了”
　　“……我二十一，你问我干什么！”她的声音很低。“……哦，二十一的女孩子怎么这么怕羞，你是第一次约会男朋友……是吧？”春妮敏感的转向他，声音低而带点挑战的口气：“哦你倒是挺老练，恋爱几次了？”路强此时眉飞色舞：“春妮，这就对了，你这句话我很高兴，你是第一次，至于我老练说不上，可我是男孩子，要勇敢、要主动，你说是不是，我也是第一次，第一次爱你、第一次谈恋爱……”
　　“别说了，打住。”她打断了她的话。他靠近了她，月光下他眼光热切的望着她：圆圆的脸庞向春天的桃花瓣粉白粉白，双目清晰如月，鲜红的口唇洁白的牙齿，无一处不让人迷醉！他心狂跳了一下，情不自禁的伸开双臂拥抱她，她躲避了他的拥抱，使他又一次无所适从的尴尬，伸起手挠了挠自己的头。
　　路强说自己是第一次找对象，确实是真正爱上了她，以前她是与别的女孩表面玩玩而已，没有这样紧张过，慌乱过。在春妮面前，他慌乱了，紧张了，嘴边的话不知怎么说出口，虽然不了解她的一切情况，可确实是真正爱上了她。他放下挠头的手，脚在地上画了两个杠杠，心里想：我是男孩子要主动勇敢！他又猛地握住她的手腕，眼睛再度盯紧她，心脏狂跳了，血液沸腾了！
　　“春妮，我非常喜欢你，虽然互不了解，但是我非常喜欢你，也许就是一见钟情的缘故，正如刚才影片中所说：‘爱情不需要语言，默契在我们眼底！’这好像为我们专做得两句诗，你说是不是？春妮。”
　　“我………我不知道，你倒是挺会学东西的，我不明白……”她语句不清的喏语着。他又一只手轻轻的把她揽进怀里，另一只手辅助式的拥抱，她柔柔软软靠在他的怀里。他低下头嘴唇附在她的耳朵上：“春妮，我爱你，爱不要理由与借口……真的嘛！”她觉察到他急迫的呼吸，觉察到他心脏的狂跳与不均匀的呼吸，嘴唇几乎贴在耳上。她温顺的伏在他的怀里，紧紧闭着双眼，抿着双唇鼻子里呼吸着，似乎等待他的吻……不一会儿，她本能的推开他“……我该回家了，晚上从来没有出过门，爸爸会担心的。”她一只手扒开他的胳膊，离开了他的怀里。路强忙说：“春妮，我送你。”他又问道：“你爸爸干什么工作？家中还有妈妈姐弟吗？”她顿了顿“没有，只有我爸爸一个亲人了，二亩薄田种一点粮食，另外做一些小买卖，供我读了三年的高中，爸爸很辛苦。”说完她脸上罩上了一层阴影。路强同情的叹了一口气：“哦，你是没有妈妈，又没有姐弟，好孤独啊！”她转过脸问他“你呢？”“我……我爸爸妈妈都有，只是我是家中独子，也没有兄弟姐妹”“你爸爸妈妈也是务农吗？”她自然的问道。他麻利的答道“我爸爸是县长，妈妈是计生办主任，我是谁你清楚……借书证上有。”哦，干部家庭，她心中默默的想着，加快了脚步，回过头对她说：“再见，别送了。”怎么啦，他真想追上去再送她一程，被她一声“再见”拒之，定定地站在那儿，看着她月光下的俏影。
　　春妮回到家，爸爸真的没有回来，看看表已经十点了，她锁上门返回身上了床，脱了衣服，换了睡衣钻到被子里，伸手拉了电灯。她躺在被窝里，全身疲倦但大脑非常清醒，反而一点也不觉得寂寞，奇怪！虽然与他道别了，可他的影子跟踪了她：他的手又抚摸了自己的脸、发、微微的喘息吹进自己的田，吹开她少女的心扉！别再想了，别再想了，他是县长的儿子，自己是普通农民的女孩，不可能走到一起的，坏！他是骗自己想玩弄自己，以为自己是思想单纯的女孩？不是的！他的语言是真诚的，眼睛是多么温情的，不可能，不可能，她胡思乱想了一会，双手掀起被子蒙住了头。
　　第二天，早上去上班，她情绪有点低落，有点魂不守舍，昨夜一夜没有睡好，想了好多事情，她坐在凳子上还有没想完的事绕在心头，一切刚“开始”，恍惚这就是青春期的欢愉与忧郁，他是干部子弟，如果是一般青年一般家庭出身那该多好啊。
　　王经理从背后走过来，在一旁用奇怪的眼光看她发呆的脸庞，心中一股不解的念头：这女孩怎么啦，好像有心事，心神不定的样子，哦，大姑娘一定是在谈恋爱了。这时走进几个借书人，春妮从凳子上站起一回头，碰到王天亮的眼睛注视自己，歉意的笑了笑：“王经理，我去忙，你坐。”她走向书架应酬顾客。顾客去了，她又转过身将一些借书资料放入抽屉里。王天亮开口了：“春妮别放了，今天整理一下全部资料，看看我们需要再进哪些书。”他们互相翻出许多资料，王天亮拿在手中，在桌子上整理了一下，又说到：“春妮，明天是星期天我去进书，顺便带你去省城玩一玩。”他说完盯着她的脸等待她回答。“我不去，谢谢你的好意，我没有余钱，也不想去。”王经理把资料卷成筒夹在腋下，两手互握着靠在桌子上，一只腿压在另一只腿上，从上衣兜里掏出一支香烟吸在嘴上，又掏出火柴点燃了香烟，吸了几下吐出了几口烟雾，又把香烟夹在手指中，眼睛半迷半开的：“春妮，这次出差是公费，好在我自己开车出去，你想去可以免费出差，春妮……”他说完又看了她一眼，很想让她改变主意。她轻描淡写地说：“王经理，谢谢你的好意，公费我也不去，你再让别人去吧。”他扔了烟头，在脚下踩了踩，站立了身子，心里想：我就是想邀请你去，邀请别人还用得着和你说嘛。他心里想过后，口里却冷冰冰的说：“去不去随你，我也不勉强你。”说完隐约有一丝不快地走了。
　　春妮瞧着他远去的背影，对他产生了一丝怜悯与尊重。三十多岁的男人被妻子抛弃，带一个两岁半的儿子，想来生活多么凄凉，生活又是多么的不公平，这样的男人对工作负责任，对同事热情关心，特别对自己似乎超越了一般同事的关怀与爱护。
　　不知不觉又快过去一上午，春妮低着头看做事，“喂，春妮，再借本书看看可以吗，我可受不了跑这么远来这里看书。”她抬起头，路强一脸调皮的笑看着她，她心里热乎乎的，却故意板着脸，问：“你借什么书？”
　　“借一本很珍贵很难买的书，又是别人借不到的书——叫春妮的书名，我等不及要看，能马上借出去吗？”她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不能，这本书你看不到，休想看！”
　　“我要看，永远都想看，只有你有这本书……”
　　“你休想看到，我没有……”
　　“我偏要看，因为那是我唯一的真本，害的我整天想着她，爱着她，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准备把这本书偷偷藏起来……哼……咳咳……”他赶忙用咳嗽声掩饰了笑声。她看到吴大姐与小胖都在听他们的说话，而且都在笑，她想着不能和他再说下去了，他有时真的口里没有遮拦，一点都不在乎。再说下去让人会更加笑话的。她站起身抓起桌子上的小皮包说了句：“下班了，快走吧。”
　　走出图书馆，春妮回过头面红耳赤的对他说：“你怎么那样说话口无遮拦，让我难堪。”
　　“我没有让你难堪，也没有胡说，如果不这样说我怎么开口，你说呢？”他深情的看着她的脸，有些不高兴的表情。
　　“你不要找我了，我们之间相互交往已经结束了，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不要来找我……”她眼睛慌乱的躲避他。他注视着她、琢磨着她，她变了，一夜间她变的不怕羞不脸红了，而且变的拒人千里的态度。春妮一定是他喜欢的女孩，没想到她柔中有刚，他情不自禁的又说道：“你也是大姑娘，我是老小伙了，我们是正正经经找对象，有什么难堪的，这不叫难堪叫……叫恋爱……叫搞对象。”
　　她听到他的话那么认真，心中有点又热、又羞、又好笑。
　　“……春妮，我有权利爱你，有条件爱你，因为我们都没有对象，一场电影恰是我们建立感情的基础，雨天相撞是命运安排，我们是天生一对，不要拒绝我春妮，我爱你！”
　　她低低说了一句“……我不爱你！”他听到他的话惊呆了，感觉她的声音是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的，丧气的垂下了头。
　　春妮转身大步离开，他却呆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想着：不爱我，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要和我看电影，为什么？莫非她不想找对象，不可能，已经到了找对象的年龄能不找嘛？看她眼神若似无情恰似有情，不！要追上她问个明白，情到深处无怨言；就是她不深我已经深了，就是骂我我也一定要问明白。
　　他跑上前一把拉住她的衣襟，口中喘着粗气，眼睛里象有一团火要燃起她：“春妮，不许走，我有很多的话对你说，站一站。”她回过头瞧见他满脸生气的样子，两眼睁的大大的看着她，又听到他命令似的口气知道自己的话重了，让他受不了。她明白他为什么受不了自己拒绝他的原因！他爱她——爱她！
　　她长长吐了一口气：“好，我陪你站一站。”他拉起她的胳膊向路边的大树下走去，
　　二人站在大树下，到了中午路上行人稀少，春妮靠在树干上，他与她脸对脸的站着……他紧紧盯着她的脸，她有些不安的蠕动身子，皮包拿在双手上压在前腹上，头低低的垂下。他看出她无精打采，情绪不安的样子：“春呢，我哪里不好，不值的你爱吗，是不是？你说出来。”她微微抬起头：“不，不是的，你有权利爱任何女孩，可我不能……”
　　“……为什么，为什么？”他瞪着她微微垂着的头，有点生气，不服的生气，憋闷的生气，她那半卷半闭的睫毛下一双大眼睛不安的转动着，那是多么美的一双眼睛，多么纯真的一双眼睛，温柔中隐藏了丝丝无助与不安，这更让他怜惜，甚至有点痴迷，再也没有丝毫的生气。她抬起头看着他说话了：“我们家庭条件不般配，你家条件那么好能娶农户女孩进门吗，不可能的。”他听出她拒绝他的理由，激动的连声说道：“我告诉你，我知道你是农户，知道你又孤独又无助；还知道你美丽知道你温柔……”他急促的好似有许多赞美她的语言说不完，双手托起她的脸：“……还有，婚姻法上没有规定农户女孩不许嫁干部家庭，你要明白我爱你……爱你！真的爱你！”
　　她瞧着他，他的手指抚摸到细细嫩嫩的脸庞，她迷茫的盯着他，哦！她的眼睛会说话！他的体内激发了一股爱的浪潮，爱的欲望；真想轻轻咬她几下，她伸手拿开他的手：“我得回去了。”
　　他不舍地又拉起她的手问道：“你为了这些不是理由的理由拒绝我是吗？”她点了点头。“你放心，一切放心，只要你真心爱我，不要考虑别的问题。”她美丽的大眼闪动着快乐的光泽，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只要你说明白我就放心了，可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他惊喜的将头倾向她：“什么秘密我听听？”她薄冰似的双唇贴在他的耳畔：“我爱你……爱你……真的爱你！”
　　他全心听着每个细胞都在听着，整个心身都在听着，听着听着！听的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光天化日”下他不管不顾地抱着她深深的吻了她，她一转头轻快的跑了，给他留下一个迷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