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吻了你不是我的错
作品名称:东莞,今夜入梦 作者:悠扬歌子 发布时间:2014-02-08 17:30:56 字数:9828
好长时间都没有老婆的消息了,这几个月至从手机掉了后,一直忙着生存问题,都没有顾及到.其实也怪老婆,要是在学校的时候能对我温柔一丁点儿,不要在我面前喜怒无常,或许我会挤那么一丁点儿时间去想她.
说白了,我本可以通过114台查到学校的电话,再问到她的联系电话,但我不想,我根本不想让她知道我现在在哪里,也不想让她爸知道.她过去对我的一切使我烦透了.
从现在开始,我不能再叫她老婆,我应该叫她张明艳,因为我们根本没有结婚.
我在金荣人事数据上填的是未婚,这是所有人事部的女孩子都知道的.
人事部的女孩子有五个,但大部分都已明花有主.只有两个比较靓,一个是来自福建的黄谷羽,负责人权评估工作,一个是来自四川的叶凡香,负责人事招聘.
人事组长叫刘昆明,也是一未婚青年,比我还小.第一天上班他就给我安排了工作,让我负责专门写会议数据,每月两次,其它的事就是打打杂,听从他临时的调度.
另外还有两个储干,赵少军负责教育训练,唐国林负责外出招工.他们比我早来三个月,都把自己的工作都搞得滚瓜烂熟了,而我还得从头学起.
刘昆明官不大,官腔却十足,把自己搞得活像一国家主席.每次我写的会议资料,他都叽叽喳喳挑出一大堆毛病.安排我们做事的时候也是一幅不屑一顾的样子.
我尤其讨厌他对女孩子说话,管它已婚未婚的女孩子,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有一次他问办公室一未婚女孩做考勤的陈寒双说:“你还是不是处女?”还有一次,办公室几个同事开玩笑,说给老大取个绰号,说:“叫他明明吧!”
刘昆明说:“什么,叫我MM,我可没有MM,只有你们女孩子才有.”
同事们笑得前俯后仰.
我掐指一算,来金荣都有一周了,工作还没什么起色.这时候我们部门来了位女经理,台湾人,据说在金荣已干了三四年,我进金荣的时候,她刚好返台休假,所以我们不曾谋面,我进来也没经过她面试.
她刚上班就把我叫到她的办公室,意为补面试,实则是想了解我的一些情况.同事说她已快上四十了,但从她的皮肤和形象上看,一点也不显老,风韵犹存倒像一个结婚不久的少妇.勿庸置疑她的年轻离不开女人习惯性的保养.
我到东莞打工第一次与经理级人物面对面,见到她就像见了初恋情人一样,心里总是按捺不住砰砰直跳.
“你就是陈芾?”她的目光活像一台扫瞄仪,在我全身扫瞄,似乎想把我整个儿融成一幅画输入大脑.
我说:“巫经理,你好,我是陈芾……”听同事讲她叫巫婆娑,所以我叫她巫经理.
“听秦课长讲,你文章写得好?”
“略懂一点……”我谦虚地说.
“不错……今年多大?”
“二十七了”
“还没结婚吧!”
我说:“还没找到呢!”
“没关系,男人四十都不算晚,慢慢把事业搞好,老婆自然就跟着来了……”
与巫经理谈过话,我觉得她也不是那种盛气凌人的人,反而显得和譪可亲.我尤其对她最后说的话比较感动.她说:
“小陈,我们公司企业文化不是很好,你刚来,还是一张白纸,我看你的性别比较内向,以后千万不要与他们同流合污……”
我大略能听懂她说这话的意思,因为早在安居厂的时候,李菊华就提醒过我.
会议资料真的不好写,每次开会的资料都要写上四五十页A4纸.安居厂的“要得嫩”说得挺有道理,写管理文章与写散文小说完全不一样.所以刘昆明一天到晚总给我挑毛病,但他也指不出个所以然,他只说叫我到现场去看,看了才写得出来.
现场就是生产车间,他要我去车间学习做鞋的工艺工序,了解各单位存在些什么问题.
我于是只好服从指挥,到车间溜哒.生产车间共有四栋,一、二、四栋一楼是针车课.二楼是成型课,三栋一楼是冲裁课,二楼是大底课.每个车间都忙忙碌碌,我根本找不出存在什么问题.一溜哒下来,最多认识了几个部门主管.
刘昆明也学陈黎系那一套,叫我写到车间学习的心得报告.我胡乱地瞎编一通,刘昆明就发火了:
“你看你写的这东西……像不像小学三年级写的?”
我轻蔑地说:“不至于吧?小学三年级还没认识这么多字!”
“不准给我顶嘴!我再给你一周时间,再这样我就淘汰你……”他怒不可遏,似乎想打人.
我也毫不示弱,“你以为你是谁呀,是董事长吗?什么东西……”
他一下子就朝我冲了过来,“我他妈今天就干你……”
另外两个储干赵少军和唐国林急忙上前扯住他.
“我干你娘……放他过来……我要看他怎么干我……”我对两个储干吼道.
他气得脸都绿了,顺手抓起办公桌上的不锈钢茶杯就向我砸来,不偏不齐正好砸在秦课长额头上,一股红色液体立即就从他那宽阔的额头渗了出来.秦课长刚好闻讯赶来,一进门就中招.
“住手……你们无法无天了……”
刘昆明终于安静下来,保安也上楼来了,把我们双方都带到了会议室.
秦课长一手拿卫生纸按住额头,一边问我们是怎么回事.
我说:“他侮辱我的智商,他说我写的心得报告像小学三年级写的……”
“难道不是吗?”刘昆明声音还是那么强悍.
秦课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凶什么凶,现在是在处理事情,不是在吵架……”
处理结果出来了,秦课长给了我们两条路:要么双方道个歉,要么两个都开除.我们都明智地选择了第一种.
自此以后,刘昆明再也没在我面前那么嚣张,我想他这种人自然会有人收拾他.
一个晴和的下午,同事们刚睡过午觉,睡眼惺忪地来到办公室,突然巫经理要召集所有干部开会.
我预测到肯定有什么事发生,因为巫经理不轻易给大家开会,一开会必定有重大事情.
果不其然,在会上她说:“你们看一下这条短讯!”
大家神秘兮兮轮流将短讯看了一遍,然后都不敢说话.轮到我这里的时候,巫经理把我死死地盯着,上面写着:
“巫经理,我给你投诉,刘昆明于X月X日代XX女孩打卡.他是一只披着羊皮的色狼,经常对女同事性骚扰,经常对下属大呼小叫!”
我愣住了,看完后把手机还给了巫经理.她顿时脸上乌云密布,我满以为她会狠狠地痛骂刘昆明,然后处分他,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
然而她依然把目光对准了我,像两挺步枪正要向我射击.
“陈芾!是不是你搞的鬼事?”她猛然间朝我大吼起来.
我像一片迷失方向的云朵,一下子找不到北.
“不……不……不是我……”我吞吞吐吐找不到词语来回答.
“只有你的嫌疑最大,你前天不是跟刘昆明吵架了吗?”
我差一点就哭出来了,被人怀疑的感觉只有当事人才能知道,“真的不是我……”我沉默地重复了一遍.
“我早就跟你们讲过,公司一直以来企业文化就不好,就连我们单位也一样.大家都是出来打工的,同事之间要和睦相处,何必要互相搞来搞去呢?”
这肯定是有人想借我这把刀杀刘昆明,下来后我反复捉摸,会是谁呢?
我仿佛感到自己在一张巨大的网中,根本理不清头绪,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是那么遥不可及.这不是学校,在学校人与人那是同学,是朋友,是兄弟,可以推心置腹,可以患难与共.而在厂里,个个都会详装跟你是兄弟姐妹,却在不知不觉中捅你刀子.让你受到“润物细无声”的伤害.
被巫经理无缘无故K一顿后,我心情极度不好.晚上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呆在办公室到十点.一本郭敬明的《梦里花落知多少》拿在手上,看了后面忘了前面,脑袋里始终浮现巫经理那狰狞的面孔.
窗外传来一阵阵车鸣声和一曲曲凌乱的音乐声.我站在窗口向外望去,几棵不知名的大树挡住零星的街灯,来来往往人群在夜市中享受着自己的“慢生活”,其乐无穷.
我也被这无边的夜色勾了出去.我准备到街对面的福建沙县小吃灌几支啤酒,借酒消愁是自古以来通用的解闷方法.
刚落座,就看见黄谷羽和叶凡香正津津有味地啃着鸭脖子.
“两位靓妹好!”我不好意思地给她们打个招呼,我承认应付女孩子,我一向是低智商.
“陈芾,真是有缘啊,你也来了……”她们灿烂的笑容可掬地说,“过来一起坐呀!”
我不想让她们以为我怕给饭钱,而不敢同桌,然后一屁股就坐在了叶凡香旁边的坐椅上.
“来了多久了?”我无聊地问.
黄谷羽瞬间忍俊不禁.
我感到莫名其妙的不自在,难到是我坐到了什么东西?我连忙起身朝坐椅上看了看,好像并没有什么.
叶凡香一声不吭,低头只顾着吃.我问黄谷羽:
“我脸上有花子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我们太有缘了!”她从大笑变得莞尔一笑.
“太有缘了?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干嘛这么说?”女人有时候真是奇怪的动物,让人捉摸不透.
“老板,再来两盘鸭脖子,一笼小龙包”叶凡香打断我们的对话,“你要酒吗?”
我说:“来两支青岛吧!”
我不胜酒力,两支青岛下肚,头早已比正常的要大.走的时候还是叶凡香跟我抢着给饭钱.
我趁着酒兴说:“两位靓女喜不喜欢唱歌?我请你们.”
“好哇,好哇……”黄谷羽欢呼雀跃地说.
我们三人来到了休闲吧.这是铁松管理区唯一一家最大的KTV场所.总共有两间歌厅,小的是包间,大的一间有三张桌子供大家集体活动.
休闲吧老板以为我们是恋爱中人,知趣地给我们开放了包间.
我把一天的郁闷全都发泄在话筒上.黄谷羽很喜欢唱歌,她唱的《感恩的心》和《自由飞翔》尤其好听,跟原声差不多.我和叶凡香合唱了一首付笛生的《知心爱人》.她的性格也比较内向,唱歌时放不开.
我不知是喝醉了站不稳,还是这屋子会动,我总感觉叶凡香在撞击我,朝我本来就飘飘然的胸间.
我的内心无形间产生一种激荡,一种男人特有的冲动.我情不自禁地一把将叶凡香揽在怀里.
她下意识地推开我,我一下子把她抱得更紧了,像一根绳子缚住她,她想动也动弹不得.
一曲唱完,我们落坐在靠墙的沙发上.她仍像一只被俘虏的羊糕一样在我的怀里紧紧贴着.留下黄谷羽一个在独唱.
乐曲和酒精一阵阵地刺击着我的大脑,恍如有千万条幼虫在啃蚀.
我受不了,一种无形的力量让我将叶凡香扑倒在沙发上,我吻了她,而她也狂热地配合了我.
第二天一觉醒来,昨晚发生的事还记忆犹新.我感到非常不安,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占人家小女孩的便宜?传出去成何体统?难道酒精麻醉真的可以改变一个正常的人?
我立即反应过来,给黄谷羽打了个电话,叫他千万不能把昨晚的事讲出来.
她说:“男子汉敢做敢当嘛!”
我说:“不是不敢当,我是怕金荣的文化,一传十,十传百,说不定在第十个人的时候,已经变成我跟她上过N次床了,人家以后还怎么嫁人?”
她笑了,她的活泼勿庸置疑,“她暗恋你!”
“什么?”
“我跟她是最好的朋友,她不会骗我.”
“别逗我了,我知道我有几斤几两!”
“不相信就算了.”她啪地把电话挂了.
我回忆着叶凡香的一举一动,好像没什么特别,只是在我面前经常扭扭捏捏不太爱讲话.哎!别做白日梦了,我算什么货色,一无钱财,二无人才.而她那么靓,怎么会看上我呢?
叶凡香在楼下上班,我们除了公事需要沟通,几乎很少讲话.而她比我性格更内向.我很清楚跟我的初恋是怎么分手的.所以我不想再找一个跟我性格一样的女孩,我承认那晚我对她只不过是我一时冲动.与童铃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童铃的开朗、内涵、成熟、华贵.
这小丫自从上次跟我发生关系后,一直都没给我打电话,连短讯也没施舍一条.我怀疑她是不是喜欢搞一夜情,盯上了其它男人?我决定上她家走一遭.
晚上,我搭公司外出招工的顺风车到了天和百货.我按上次去她家的路线上了六楼,房门紧掩,旁边的其它房屋大概由于价格太贵仍未出租,灰尘厚积.
我爽快地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开了.童铃穿着睡衣,衣冠不整地站在我面前.
“你找谁?”她斩钉截铁地问.
“我找你!”
“我不认识你,你找错人了!”她用力关上门.
我像一堆垃圾似的被抛在门外,既然她都说不认识我,我还有理由赖在这里吗?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女人真是善变,前天还跟你睡了一觉,今天就说不认识你.
我到了楼下,厂车刚好停在原地等我,坐上车,我望了望六楼,童铃的家里灯火通明.今晚不知她会跟哪个男人厮混,这都是她的自由,我没有任何权力去干涉.
车要启动的时候,楼梯口突然窜出一个鬼鬼祟祟的中年男人,个子高大,西装革履,东张西望,边走边整理着自己的衣领,远远看去倒有点像陈黎系.难道她跟陈黎系搞上了,管她妈的!
我回到金荣后,手机突然振动起来,原来是童铃发的短讯:
“陈芾,刚才对不起,我心情不好,以后慢慢给你解释,如果你愿意,现在可以过来.”
“神经病,刚才叫我走,现在叫我过去,把我当猴儿耍吗?”我生气地立即把短讯删掉了.
赵少军和唐国林和我一起去的天和百货的,他们只知道我去见一个朋友,回来就一脸不悦.
赵少军拍了拍我的肩膀,操一口川普话说:“兄弟,有啥子不高兴的哟?”
我说:“没得啥子不高兴……”
“那我们去喝两杯呀!”
唐国林连忙说:“要去你们俩去,我是不敢喝,跟你去就是往火炕里跳……”
“龟儿子格老子装处啥……走……”赵少军揪着唐国林的衣领就走.
“走就走,谁怕谁?”我也火上浇油.
我说到神州行快餐厅去吃吧,听说那儿的菜便宜又实惠.
“那里的菜好不好吃哟!我都没去过.”赵少军问.
“神州行,我看行!”唐国林突然冒出一句中国移动的广告词.
“你狗日的装怪哟!你难道去过的呀!”赵少军笑了笑.
“广告都这么打的……”
赵少军跟我是同一个市的老乡,我们的性格有天壤之别,他喜欢油嘴滑舌,特爱好与女孩子套近乎.他说他玩过的女人总的加起来,可以凑五桌麻将.什么俄罗斯的,越南的,日本的,老的,少的他都不放过,不过那是他在上海打工的时候.
唐国林则像个秀才,除了喜欢看书,什么花天酒地,吃喝嫖赌他全像个白痴.
酒喝到一半的时候,赵少军问我:
“你兄弟咋就那么闭关自守,邓小平理论不是叫我们要改革开放嘛?”
我说:“没办法,经济不发达,想开放,也引不进外资呀!”
“哈哈哈……你没有利用你的自然资源嘛!我要是像你那么帅,恐怕就不是玩妓女啰,不知道有多少富婆排队等我?”
“哈哈哈……”
我们要了一箱青岛,很快就痛痛快快地干完了.我最多喝了三支,唐国林喝了一支,其余都归赵少军.他总是想方设法扯酒筋,想把我和唐国林灌醉.我们喝得都差不多了,死活也不肯再喝.
赵少军说:“你们俩算不算男人,男人不喝酒,枉在世上走!”
我们俩没理他,管他怎么说,就是不喝.赵少军大概喝得也差不多了,八支的酒量对我和唐国林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喂,陈芾,听说叶凡香喜欢你……”他打着酒嗝,胡乱地冒出一句.
“谁说的?”我开始心慌.
“她亲口告诉我的!”
“怎么可能?”.
“不要骗老子啦,你们还亲过嘴……”
我仿佛感觉自己没穿衣服一样,被剥夺得赤祼祼,“你怎么知道?是黄谷羽告诉你的?”
“不要管谁告诉我的?我问你是不是事实?”他有点愠怒.
“是,又怎么样?”
“老子告诉你,不要在她身上打主意……”他变得气势凶凶,好像坐在我面前的不是我的同事已久的老乡、兄弟,翻脸像翻书一样快.
我并没有得罪他,为什么他会如此紧张?难道叶凡香是她亲戚?不可能啊!我要看着他继续表演下去.
“陈芾,实话告诉你,我早就喜欢叶凡香,为了她我一直在努力,我甚至改掉了嫖妓的习惯,那天我向她表白的时候,她说她喜欢的是你,已经和你亲热过了……”他低下了头,凌乱的发丝垂下来,刚好遮住面孔,“你知道我有多痛心吗?”
原来如此,我听到了他大口大口的抽泣声,由于喝了大量的酒,声音变得有些嘶哑.
“陈芾,就算我求你,不要抢走我的凡香好吗?我真的很爱很爱她,我从来没有这么用心去爱一个女孩子……”他抬起头拉着我的袖子接着说:“如果你以后再与叶凡香……我……我就没你这个兄弟……”
我的心情一下子被阴霾笼罩,变得好沉重,好沉重,“放心吧,我不会抢走你的叶凡香……我保证!”
“你保证个屁,谁叫你要吻她……”
“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快扶他回宿舍吧!”
赵少军已醉得一蹋糊涂,我和唐国林两人才把他架到宿舍.
人事部平静而又相安无事的生活过到了零六年三月.前段期间是最忙碌,最充实的日子,全体职员一边忙着准备过年,一边又忙着给各单位补充人力,招工是人事部的天职,招不到人,一切都免谈.
这段时间既是最难招工,也是最好招工的时段,一部分人想回家过年与家人团聚,一部分打工仔趁别人回家的空档忙着出来填补空缺.
我第一次背井离乡,在千里之外的东莞过年,过得非常清淡.除了大年三十在公司吃了顿团年饭,我根本没买什么年货,也没亲戚可窜.
要不是看到工厂大门口贴着红彤彤的春联,宿舍阳台下吊着红艳艳的灯笼,谁也看不出有过年的迹象.
巫经理问我:“怎么不回家乡过年?”
我说:“在厂里也一样热闹呀”
巫经理也没返台过年,他们每年轮流值班,值完班可以安安心心地返台.而我呢?就算回家,又回哪里?自从老爸得肺癌去逝后,老妈也到重庆打工去了,家里除了几间孤单的瓦房和一些破烂的家具,连粮食也不剩一粒.
我不敢对人提起我的家,它只是一个残破的空壳.我感到我是一个不幸的人,以前只要我对我喜欢的女孩子一谈到我的家庭,她们就像避温神一样对我避而远之.所以后来遇到我喜欢的,也只能让自己吞吞口水,而不敢去追.曾经有位女教师跟我相恋了两年,最后嫌我家景不好,还是嫁给了一个二婚的副乡长.
我已是一个奔向二十八岁的大龄青年,却还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归宿.仿佛这件事离我的年代很久远,我无法判定会发生在什么时候.
我突然觉得该给老妈打个电话了.到东莞来四五个月了,一直都无法联系上.我试着拔114台查到了法堂小学的电话,一拔通,接电话的是年青的数学老师罗小荣,我向他说明了情况,特别交待叫他不要告诉张明艳.他吃惊地说:“张明艳没跟你在一起吗?”
“她不是在学校上课吗?”我也很吃惊.
“走了,过年前就走了……”
我感到不可思异,“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听说她走的时候很匆忙,也很慌张,好像……好像说是去东莞找你……没有找到你吗?”
我沉思了片刻,“哦……没……没……”
“那可能到她爸妈那里去了,反正在东莞!”
“哦……你帮我问一下我姨父,叫他查一下我老妈在重庆的电话!”我转入正题.
“那你得等一下!”
我怕他挂了电话,急忙说:“等一下,拜托你不要告诉我姨父是我问的,你就说是我表哥问的,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在外面混得很差!”
“行……”他说完把听筒放在一边,我提着听筒慢慢等待.
这时候张明艳那凶神恶煞的泼妇形象立即浮现在我的脑海,似乎就站在我旁边,我不敢想象我们现在居然在同一个城市.
天哪!要是哪一天她在清溪找到我,我的恶梦不就得延续吗!哎!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油然而生,好像张明艳的眼睛就是一支探照灯无时无刻不在清溪这座年轻的城市上空搜寻,我随时都有被她逮捕的可能.
不,我不能让她找到我,我不想被一个男人婆给控制,心里这么想着,突然听筒那边传来了声音:
“喂……陈芾,我问到了,你记一下:XXXXXXXXXXX”
我说:“太谢谢你了,有没有给我保密?”
他说:“没问题……我挂了哦”
我按掉挂断键,又重新拔了一串数字.
“喂……你找谁?”一个浓重的重庆口音,估计是一个老大爷.
我说:“我找李珍碧”
“你是哪个?”
“我是她儿子!”
“那你等一下……”
不一会儿,听筒中传来了母亲那熟悉而又清脆的声音,母亲喜欢唱歌,嗓音保养得很好.
“喂……是陈芾吗?”她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是我……妈……”我的泪水竟也不争气地淌了下来.
“怎么到东莞都不给我打个电话?”
“我……一言难尽啊”我泪如泉涌.
“找的什么工作啊?”
我说:“在人力资源部,工资很高,过几个月我就给你汇钱过来……”
“我不要你的钱,你存起来好娶老婆……”
我泪流满面,老妈又问:“你和张明艳什么时候结婚呀?”
我被一下子问蒙了,“我们已经没在一起了!”
“什么?……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张明艳虽然凶是凶了点,你也不想想你的自身条件?以后在哪里找啊!”
我听不下去了,母亲的每一句话像一根无形的针在扎我的心,我说:“妈……我还有事,我先挂了……”
对于摆在我面前的三个女人张明艳、童铃、叶凡香,我感到可望而不可及.张明艳太辣,叶凡香太温,只有童铃还给我留下一丝悬念.尽管叶凡香主动暗恋我,但我不能做对不起朋友的事,我亲口对赵少军承诺过:我不可能与叶凡香发生什么.
阳春三月,这在家乡应是一年中最美妙的日子,到处花香鸟语,草长莺飞.而在东莞就像已进入了夏季.据说东莞四季如夏,一年到头根本看不到冬天的影子,历年来从来没下过雪.
叶凡香终于向我发起了进攻,这是我意想不到的!
那是个星期天,我和叶凡香都没上班.我躺在床上睡大觉睡到九点,她发来一条短讯:“陈芾,今天有时间吗?要不要和我们到文化公园去玩?”
我问有哪些人,她说还有黄谷羽和唐国林.我说那好,我收拾下就到.
我们四人乘二路公汽直接到了文化公园.这是清溪镇唯一的一个休闲公园.我和唐国林是第一次来,她们说已来过好几次.
公园正在建设中,没有围墙,我们从一处僻径进去,园内的地面已硬化,一些歪歪扭扭的小树仍用三脚架支撑着.一条人工河贯穿整个园子.唯一少了点亭台楼阁,假山池沼.幸而整个园子都弥漫了音乐,给这一片荒凉地带增添一丝浪漫与温馨.
说实话,这里是恋人们来温存的绝好的去处.看着那些成双成对的情侣们手拉手,相拥在一起,令人好生羡慕.
他们三个好像是商量好的,黄谷羽和唐国林分成一组,我和叶凡香分成一组.而黄谷羽和唐国林故意不跟我们走在一起,到了别的去处.我想不到他们会这样做?
我和叶凡香默默地走了好长的路,很少有话.我们在河边的一把石椅上坐下,我感到背后随时都有一双眼睛在看我,是赵少军的眼睛,杀气腾腾.
她开始严肃地向我说:“陈芾,有些事我是到给你讲的时候了……”
我很诧异,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等待她说下去.
“我喜欢你!”她用目光反常地大胆地注视着我.
我早就猜到她会说这句话.
“我性格太内向,一直不敢向你表达……”她接着说,脸又变得酡红.
“赵少军才是真正值得喜欢你的人!”我转移目标.
“你不喜欢我吗?”
“我……黄谷羽他们到哪里去了?”我不想在此问题上纠缠下去.
“你回答我啊?”她似乎有点怒气.
我没有回答,我也不能回答,即便我的回答是肯定还是否定都会伤害到两个人.
“我知道答案了……”她一脸失望,两滴热泪挂在眼角,“不过没关系,反正我都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
“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美国……我爸爸很早就要我到美国去念书,我是躲着他出来的,现在我想好了……”
“能不能不走?”我的心突然一阵凉.
“还有什么值得我留呢?”
“赵少军……他很爱你……”
“不要在我面前提他!一提到他,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他怎么对我的吗?”她气愤地说.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她突然变得有些激动:
“他威胁我,他说他得不到我也绝不会让你得到我……变态狂!”
我看着她的眼泪肆无忌惮地流,一种无名火像刚开瓶的可乐泡直往上冲,“他敢!我第一个跟他没完!”
这时候手机响了,是唐国林,他叫我们回去了,到清溪公安分局门口找他们.叶凡香擦干眼泪,我们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朝公安局走去.
“赵少军,你狗日的不是人!你为啥子对女孩子说这种话?”我回到宿舍后就对赵少军大发雷霆.
“我对谁说什么呢?你凶啥子凶?”他一脸不解.
我说:“你龟儿子自己说过什么你自己清楚,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不可能喜欢叶凡香……你为啥子还要威胁她?”
“我威胁她管你屌事?”他露出前所未有的表情,轻蔑地说.
“你敢对她怎么样?我跟你玩完!”
“我就是要威胁她……我还要强奸她……你想咋样?”他故意挑衅我.
我被气得呲牙咧嘴,“你要是敢,我就……”
“你就怎样?说呀!说呀!”他越来越嚣张,扭曲的脸阴险地笑着.
我真想一巴掌就朝那张脸上打过去,但我想起上次秦课长给了我最后一次机会,我强忍住没有出手,转身昂首阔步走出了宿舍.
第二天上班,我们在办公室彼此都很尴尬,他不理我,我更不理他.一连几天下来,都像有深仇大恨.以前我们是最近的老乡,是“出生入死”的哥们,现在却走到了这种地步.这就是东莞,兄弟老乡之间翻脸像翻书一样,大家都会伪装得像个腊人,真实得让你不敢相信.
唐国林和黄谷羽已经在厂外合租了,他们俩一直都在秘密行动,其实我早就看得出.唐国林的确是个很不错的文质彬彬的书生,而黄谷羽活泼大方,思想开阔.两人在一起,性格互补,天造地设.
天底下要是每一对夫妻都能搭配得如此谐和,恐怕也很少有人红杏出墙.但据我所见,很多外出的打工者即使已结婚,甚至有了小孩,却仍说自己未婚,然后毫无羞耻地骗取一些少女的贞洁.而这些女孩子甘愿上钩,短则三天,多则五天即可同居,一两个月后又另寻新欢.
我又接到一个“订单”,本周六要开台干会议,我必须在周五把会议资料写好.经过几个月的锤炼,我写会议数据可以说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我把它搞得像一本杂志,让每个开会的人爱不释手.
刘昆明现在也很少找我麻烦,他每天除了向女同事说说“黄话”,其余就喜欢看看管理书籍,我们俩井水不犯河水.说真的,从进金荣到现在我跟他还真学了不少东西,包括人事管理和口才方面都有明显进步.
虽说在人事管理方面我已有很好的经验,但我仍不敢到外面去闯,我很清楚,没有文凭,就像偷渡到东莞的一样,只会碰得头破血流.我只能窝在这里等待每个月的八百块.我今天不努力工作,明天就得努力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