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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章至六十章

作品名称:死胎      作者:蒋廷朝      发布时间:2014-02-21 16:05:04      字数:5008

  五十六、飞机上的奇遇
  
  据说,和我一起留学“佛朗机”的是两个人。可我在留学前的礼仪培训课上,并没有见过这个人,直到我上飞机也没有见到。甚至,我也不知道这位同窗到底是谁。
  这不由使我心生挂念,特别是在登机时间,我期望这位同窗能够急匆匆奔来,我们一起登机。在我排队进入舱门时,我四下张望,令我失望的是,我并没有望见我想象中的游学旅伴。
  本来因为即将登机,心情飘扬的我,也变得郁郁寡欢。我想了许多,不仅有对这位游学旅伴的挂念,也有对自己的担忧,说好两个人一起留学的,为什么现在就我一个人了?
  我神不守舍地朝自己的座位走去,我的邻座已经安坐那里专心地看书了。我的座位在里面,我就礼貌地对他说:“对不起!打搅您看书了,请您让一下。”
  这位青年旅伴听了我的话,慌忙站了起来,微笑着朝我致意,并让出通道。我见他如此礼貌得体,边朝里走边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影响你了啊。”
  当我在座位上坐定,我的邻座旅伴把头一歪,故作一副调皮的样子,娇羞地对我说:“这是应该的。不过,要说对不起,三年前你就应该对我说对不起了。”边说他边开始搓起手来。他的手是那样的修长白皙,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手。当时,我就想,这双手长在一个男人身上,实在可惜了,要是长在女人的身上该有多好啊。
  我疑惑地看着他,轻声问:“怎么?我三年前就应该向您道歉?难道我们认识?难道三年前我曾经对不住您?”
  我的旅伴又歪歪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说:“也不算对不住了,怎么说呢?你这个京都大学堂大名鼎鼎的诗人啊。告诉你吧,你的诗我基本上都会背。”
  天啊!我在京都大学堂写的那些破诗。当时,真不知道怎么想出来的。毕业前夕,我都把它们扔垃圾堆里了。后来,一想,不对,又捡回来,烧了,烧成灰再扔垃圾堆了。
  现在有人说喜欢,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假如我说我的那些诗是狗屎,那么我的旅伴就是一个喜欢狗屎的苍蝇了。我自己骂自己没什么,骂别人就不好了。
  所以我的诗明明是狗屎我也不能说,就只好哼哼哈哈地敷衍过去。接着我就问他:“我们是京都大学堂的同窗吗?”
  我的旅伴笑着答:“应该是吧。不然我怎么对你那么了解,还喜欢你的诗?我们同届,但,不是一个系的。”
  听了他这样说,我就仔细端详他,一点印象也没有,这样俊美的青年不仅在在京都大学堂,即便平生我也没有见到过。
  他对我这么熟悉,甚至还喜欢我的诗,我对他则没有一点印象。我又不是什么大腕,难免心里愧疚。为了表白自己,同时也安慰我的旅伴,我就善意地撒谎说:“难怪我对你这样面熟。”
  我的旅伴先是惊讶,紧接着含笑说:“面熟是不可能的,我在京都大学堂读书期间都是戴着面具的。”
  我大吃一惊,以致张口结舌了。这实在太超乎我的想象,和我一同读书的同窗当中,竟然有一部分同窗带着面具,而我自始至终并不明了,这实在太可怕了。事实上,这些戴面具的同窗并没有伤害我,而我为什么会深感震惊和恐惧呢?
  为什么他们要戴面具?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总之,这些戴着面具的读书人一定是和我们不一样的了。我本来对我就读的京都大学堂感觉非常熟悉、非常亲近。忽然之间,我对我就读的京都大学堂感觉遥远了、陌生了。甚至,有了厌恶。连探个究竟的心情都没有了。
  我最终还是怀着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判断,希望他给我这样的回答:“呵呵!老兄,和你开玩笑的,京都大学堂里面怎么会有戴面具的随学呢?”
  此时我与其说是疑问,还不如说希望得到他进一步的肯定。于是,我就设问:“你上京都大学堂为什么还要戴面具?这太不可思议了。”
  我的旅伴有些踌躇地说:“这个……这个。在京都大学堂有不少人戴面具的,我只是其中之一。怎么说呢?我们还是不谈这个话题好吗?你要理解,我们也是有纪律的。”
  我默默地点头,表面上还平静,内心如何也不能平静。和我一同读书的人,有的人竟然带着面具,而我赤裸裸地面对。
  我沉思着,可是,什么也想不出来,只是在脑子里面重复:真没有想到我读的大学堂里面还有那么多带着面具的读书人,这些戴着面具的人一定是和我们不一样的人了。
  
  五十七、留学真相
  
  我的旅伴怯怯地将一封信递给我,那是他从前写给我的,-------一封没有寄出的信。从这封信中,我获得了三条重要信息:
  一、 我的这个旅伴是一个同性恋者,他当时深深地爱上了异性恋的我。
  二、 他的父亲是我们部落的总教谕。(相当于教育部长)。
  三、 我的旅伴并不愿意到“佛朗机”留学,他父亲一定要他到“佛朗机”留学。最后,我的旅伴提出条件,他到“佛朗机”留学可以,必须要由我作为侍卫陪读。否则,就死也不留学。他的父亲竟然同意了他的无理要求。
  在我们部落的所有相关文书中,没有我是侍从陪读的表述;在“佛朗机”的相关文书中也没有我是侍从陪读的表述。但,事实上我是侍从陪读。否则,我就不会有这个留学的机会。
  既然没有文字方面的规定,那么靠什么保证我是侍从陪读这个事实呢?靠“良心”。
  “良心”是一个复杂的概念,它会因为前提的不同,会有不同的内涵。而我们部落将“良心”的前提固定为“知恩图报”和“服从上级”。
  我们的祖先以善于烧窑闻名于世。烧窑的大致步骤是:先和稀泥,等稀泥和熟了,将这和好的稀泥做成各样容器的形状,然后放到窑里烧,烧透就成了。
  我们部落的各级公务人员都是举一反三的好手,他们就把烧窑的法子大加推广,推广到精神领域。比方说:道德教育就用了烧窑的法子,他们预先确定一个行为模式,并把这行为模式称为“高尚”的,相当于稀泥和熟并做出了形状,然后就一遍一遍地、不分白天黑夜地、不厌其烦地把这行为模式灌输给民众,这样是好的,这样是高尚的。这相当于烧,民众被这样烧啊、烧啊、烧啊。
  最后,民众终于完全承认这一高尚的道德模式,并表示在今后的人生旅途始终如此实行。这时间“高尚的思想”已经固化于民众的心灵深处,相当于烧好了。
  自T师爷执政以来,为了统一部落民众杂乱无章的思想,集中部落一切可以集中的力量,建设部落天堂般美好的明天,烧窑的技法在精神领域更是得到了空前广泛的推广。教育烧窑化,道德烧窑化,思想烧窑化……
  “良心”就是通过这种法子烧出来的一个坚硬的“容器”。
  
  五十八、奇异的佛朗机
  
  
  初到佛朗机,我非常不适应。我来“佛朗机”之前,“佛朗机”对于我来说是遥远的,然而也是真切的。一个确实存在的、大洋彼岸的国度。如今身临其境,“佛朗机”给我的感觉应该更真实的。恰恰相反,“佛朗机”给我的感觉是缥缈的、虚幻的、不可捉摸的。
  这里的人和外在的动物、植物之间的界限是模糊的。动物、植物似乎都是有灵魂的,动物、植物的灵魂又是相互调和的。一个“佛朗机”人在大自然中歌唱,那些植物,比如树木、小草等都会随声附和,跟着节拍摇曳舞蹈。鸟则是伟大的欣赏家,在枝头安静地听着、看着这一切。仿佛世界就是它的世界。它就是世界之王。一只鸟如此,不足为奇。成千上万的鸟都是如此就让我惊叹了。不仅是鸟,成千上万的人和成千上万的鸟一样,他们个个都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仿佛世界就是他的世界,他就是世界之王。
  我惊奇地发现,世界原来是可以这样的。它容许世间的一切,每一个动物、每一个人、甚至一草一木都是它的王。在我们部落民众的思维里,这是荒谬的。“王”只能有一个,“王”是唯一的一个。
  “佛朗机”人甚至和整个物质世界的界限也是模糊的。
  我曾亲眼看见一个红头发少年,他踏着滑板飞速滑行,前面有一面墙挡在那里,我以为这个红发少年一定要减速了。否则,一定会撞到墙上,造成流血事件。与我的想象相反,这个少年的滑板更快了,呼呼有声地飘离地面,飞了起来,撞向那挡道的墙。惊奇使我呆若木鸡,就在那少年即将撞上那墙的当口,那墙闪开一道刚好容下少年通过的裂缝。那少年呼啦一声穿了过去……
  我倒吸一口凉气,赞叹不已。周遭的“佛朗机”市民,对该少年的行为视若无睹。各各皆专注于自己的事务,或玩耍、或劳作。
  “佛朗机”是一个心灵的国度,物质世界反而是虚幻的。虚幻到随“佛朗机”人心灵的变化而变化。
  在这样虚幻的世界里,我那爱我至深的留学伙伴,就在我东张西望之间,妖精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去向。
  我真为“佛朗机”人担忧,怕他们这样的生活,会遭到报应。或者会受到某种惩罚。
  我曾善意地把我的担忧告诉我一个“佛朗机”同学,他非但没有接受我的好意,相反,说我是嫉妒。
  我们部落和“佛朗机”确实是两个互相难以理解的世界。
  
  五十九、临终遗言
  
  “佛朗机”对我来说如此虚幻,以至于我来到“佛朗机”就如同我没有来到佛朗机,只是做了一场梦。我做的梦往往是荒诞不经的,亦如我来到佛朗机。
  此时,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病房里面一切都是白色的:白色的地面、白色的墙面、白色的家具、白色的床单。只有老人那垂死的面容不是白色的,它突兀地呈现在那里。犹如无垠的沙漠上孤零零地开放着一朵死亡之花。
  一切都是静止的,天堂般的宁静,地狱般的宁静。
  这样的环境进一步加深了我对自己不真实的感觉,我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真实性,这样的怀疑在我心里漾起悸动的涟漪。我想通过某种心理活动,或者某种行为证明自己。这样的想法如一丝光影略过,就被虚幻所淹没而不知所踪。同时,我对自己面对的一切因为匪夷所思也感觉虚幻。我似乎是极其迟钝的,我似乎又是极其敏感的。
  恍恍惚惚之间,一只蠕动的手从这片白色里出现,我明明意识到这是老人伸出的手,我还是害怕地认为这是一只索命的鬼手。看着这可怕的手颤抖着缓缓向我伸过来,我胡乱地想逃避。想逃避又使我羞耻,最后,我还是鼓起勇气把手伸过去,让老人能够握到。
  老人的手冰冷,在这虚幻的环境里尤其显得真切。
  这冰冷很可怖,是冰冷的闪光;是冰冷的电流;是冰冷的爆炸。
  就在老人的手握住我手的瞬间,他就把冰冷传遍我了的全身。我身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冷得颤抖,身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挣脱,它们要逃离这冷。我想,假如我的每一个细胞都挣脱、逃离,我也就会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真的这样,这个将死的老人也会为他企图抓紧的物体忽然消失而惊惧、而怅然若失。
  老人开始说话了,声音低低的,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呢喃。可是,在我听来,一字一句又异常清晰,像黑夜里的一粒烛光。
  在这样虚幻的环境里,加上他说的话梦想一样离奇。以至于我不认为这是老人在和我说话,而认为这说话声音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习惯使然,老人的面容在我眼前渐渐模糊、渐渐消逝,沿着声音的轨迹飞向遥远的天际,去找寻他声音的源头。
  是的,我将是他生命的延续,我将接受他的聘请,去完成他死后要做的世间工作。
  老人给了我两笔钱,一笔是他聘请我工作的佣金,这笔佣金巨大到超出我的想象,已经不像佣金,而是巨大的馈赠。即便我花天酒地地一辈子也不一定能够用完。另外一笔是他安排我工作的所需要的支出,他要求我回到我们部落办一所学堂。
  
  六十、其实,他就是个顽主
  
  老人是贵族后裔,一辈子没有正经的工作,就是玩。在我们部落称呼这样的人为:顽主。像他这样的玩角,要是在我们部落是不会有生存空间和活路的。
  我们部落绝对不能容忍他这样的人存在的,部落政府会派出灵魂工程师不分白天黑夜,不厌其烦地做他的思想工作,改造他的灵魂,直到他承认已经成为了一个热爱劳动、热爱无私奉献的高尚人为止。
  我们部落的民众以勤劳著称于世,传统文化以辛勤劳作为光荣,快乐玩耍为可耻。即便父亲也容不得自己的孩子快乐地玩耍。这不是父亲不心疼孩子,而是父亲在为孩子担心。父亲总以为快乐的玩耍会亵渎某种神灵而带来不可知的灾难。
  什么玩物丧志、不务正业、败家子等词语是专门对付他这类人的。
  似乎有最高权力机关授予每个年长者权利,无论认识的也罢,不认识的也罢,都可以批评,甚至责骂他这类热爱玩耍的人。
  部落政府和广大民众合在一起,就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枷了,朝他头上一套,他就玩不起来了。“玩不起来”在这里有两层意思:一、他死不改悔,内心依然想玩,迫于压力不敢玩。二、他的内心也认为快乐的玩耍确实是罪恶,自己也厌恶了,而去热爱辛勤的劳动,无私的奉献。
  老人玩的是信鸽,由于他玩信鸽玩的精到,他在“佛朗机”是一个受人尊敬的社会名流。他如果将自己带驯养的信鸽去参加“佛朗机”任何竞翔赛事,十有八九都会得冠军。可是,老人没有去参加过一次,因为他感觉那样对其他参赛者不公平。另外,他如果去参加比赛,也违背了自己纯粹玩的宗旨。
  最搞笑的是,老人蔑视商业行为。他从不出售他的养鸽经验和驯养的信鸽。如果一个信鸽爱好者想到他那里取经,必须有厚礼的。否则,他会拒绝传授,甚至,不理不睬。如果想购买他的信鸽,他也不卖。还是要给他送礼。他会根据礼的轻重赠送不同品质的信鸽。
  我以为老人这样是矫情,只是碍于情面,没有在他面前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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